禹风 | 香蕉皮小传

360影视 日韩动漫 2025-09-15 16:31 2

摘要:这是一只都市流浪小猫的故事,也是一对沪上中年夫妻的故事。冬天里,一只灰背白肚的小野猫饿到开始啃院子里的香蕉皮,被穆太太发现。太太心软,一碗碗送猫粮,引来更多流浪猫;先生嘴硬,一面讲”自然淘汰“,一面用弹弓打猫。猫越聚越多,安静的小院子变成了猫的饭堂、游乐场、产

禹风

香蕉皮小传

《十月》2025年第5期

导读

这是一只都市流浪小猫的故事,也是一对沪上中年夫妻的故事。冬天里,一只灰背白肚的小野猫饿到开始啃院子里的香蕉皮,被穆太太发现。太太心软,一碗碗送猫粮,引来更多流浪猫;先生嘴硬,一面讲”自然淘汰“,一面用弹弓打猫。猫越聚越多,安静的小院子变成了猫的饭堂、游乐场、产房。穆先生有理有据,却屡屡破防;穆太太以情哀求,也不得不向先生妥协。

作品没有渲染夫妻和解的温情,也没有对市民庸常的犀利批判,更不是要做小见大的环保或人文反思。作者安静地观察着、记录着我们的日常,认真地对待生命中的每一个场景。

窗外朔风呼啸,天气阴晦。

穆先生穆太太穿上厚厚的鹅绒服准备出门吃海底捞。院子里冬草焦黄,除了柏树和胡柚树,其他花木都落光了叶子,赤裸的粗干细枝在风里竟像画出来的,一动不动。穆先生眼尖,惊诧地叫道:“咦,一只小猫在啃香蕉皮。”

穆太太顺着他手指望去,千真万确,一只巴掌大的灰背白肚皮小猫,正不顾一切伏在冰冷的香蕉皮上啃柔软的内侧。穆太太揪心地叫了起来:“瞧它饿成这样子!”

穆先生扶扶眼镜腿,以科学的态度说:“猫科动物不吃香蕉。正因为如此,可见这鬼东西是饿得狠了。”

穆家现养着一只灰色英国短毛猫,当成没孩子的夫妻俩的孩子。英国猫吃饱了,此刻正伏在暖气片旁睡大觉。一门之外,野猫又冷又饿,穆太太摸着心窝说:“让我去拿点猫粮给它。”穆先生平时爱说家猫和野猫不是一回事,此刻却也狠不下心,踱到光秃的石榴树下,欣赏一只高挂着的红壳子老石榴,耐着性子等太太张罗。

吃海底捞的好兴致变得像发了潮的牛油饼干,穆太太站在寒风里打抖,欣喜地看啃香蕉皮的小流浪猫喵喵叫,扑到香气扑鼻的猫粮上,咬得咯嘣咯嘣响。穆先生在车里按喇叭,才把太太催上车。到了海底捞,本来馋火锅的穆太太,开饭前记得埋头祷告:“感谢主赐给我们丰盛的食物,给了又给,连摇带按。主啊,我们都是罪人,其实不配!”连带刚吞下一口火烫嫩豆腐的穆先生,也伏下头来跟着咕哝。这一顿,吃得惭愧,心里都想着上帝把一只吃香蕉皮的猫放到家门口到底啥意思?

猫是何其聪慧的生物?穆先生穆太太回到家,把车停好,看见吃得肚子滚圆的小猫趴在大门口草皮上,心满意足地舔着肚子,又一骨碌立起来,恭顺地欢迎施主回家,发出一连串动人的喵喵声。它不走了,院子这么大,容得下一只巴掌大、不足月的弃猫。穆太太想引小猫进车库去避寒,穆先生皱眉头:“凡事有个限度,进门容易出门难。”这才算管理住了太太无边的慈善心。

可能是半夜飘雪,大家浑然不知,早上拉开窗帘,一栋栋房子都成了童话里的白丘陵。穆太太笑眯眯看着雪景,忽然按住嘴惊叫:“哦,那只猫!”穆先生闻声知意,拦住她说:“把衣服穿严实再去。”

打开门,院子银装素裹,仔细看,雪地里一串串碎小的梅花脚印,灰背白肚皮的小猫并不惧寒,一扑一扑如兔子般朝穆家夫妇跑来,在夫妻俩棉鞋上蹭着,小尾巴翘得笔直,像旗杆。

“完了。”穆先生道,“赖下不走了。”

“大冬天的,你行行好,让我帮帮它吧。”穆太太央求道,“不帮它,就是条死路。”

穆先生摇摇头,说:“自然淘汰。你救了它,自然淘汰的公平机制就被你中断了。”

“是上帝把它送在我家门口,要我看护它。”穆太太蹲下看看这猫,“它长得不太好看,不过它好可怜。”

“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她说。

“香蕉皮。”穆先生脱口而出,“是香蕉皮救了它。”

喂养“香蕉皮”不是难事,难事是定时飘出的猫粮香,向全小区又冷又饿的野猫们发出了请柬。

穆太太裹着睡袍,从后门跑出来给“香蕉皮”一碗猪肉拌米饭,放下碗看小猫吃得津津有味,连忙回屋免着凉。关门时忍不住回头一看,看得汗毛直立:肉碗上趴着奇大无比一只老白猫,如一只白羊,“香蕉皮”被它一屁股拱到草丛里去了。

像所有雌性动物,穆太太去搬老公当救兵。穆先生在门口探探脑袋,看见纯白色野公猫瘆人的蓝眼光,穆先生倒吸一口冷气。他裹紧家里穿的老棉袄,在门里搓手,往巴掌上吐唾沫,然后一声怪叫给自己壮胆,冲了出去。穆太太扒着门框在后门看,发出“嘘嘘”声助阵。穆先生闭着眼冲到猫食盘前,双眼圆睁,只看见一只空盘子,差点还踩到“香蕉皮”的小身子。他扶扶眼镜腿儿,四处张望,终于看到老白猫从容不迫在冬青树丛中回头看他,张嘴“嗤”了一下示威,露出满口断裂的黄牙。穆先生肾上腺素狂飙,汗毛飘摇,疾步去追。老白猫摇摆着大屁股在前面领跑,堪堪追上,它一低头从铁围栏下钻了出去,立在栏杆外看穆先生。穆先生束手无策,只好威胁它:“再看见你,就宰了你!”

老白猫鄙夷地看了穆先生一眼,傲慢地撅起屁股,两腿前伸,就地伸个懒腰,志得意满踱步去了邻家院子。

穆先生和老白猫结了仇。不为那一碗猪肉米饭,为的是老白猫向他摇了光屁股。好比有人把中指竖起,戳到他鼻子尖上。

老白猫祸害还不大,祸害大的是它的儿子大白猫,它和一只三色黄猫生了一窝小崽子,到冬天身边还跟了三只,一白一三色一黑斑。原本它们昼伏夜行在南边庄先生家,可“香蕉皮”的奇遇让这一家子眼红,每次穆先生穆太太赶走老白猫,它儿子大白猫就带着一家子就近伏到灌木棵子里闪烁眼珠垂涎欲滴。偶尔穆太太厨房里走不开,放下食物扭头就走,等她进了门,大白猫一家子蜂拥而出,把“香蕉皮”一巴掌打开。大白猫望风,小崽子们连带母猫就大快朵颐。

当然,大白猫大多数时间只有看的份,朔风凛冽,越馋越饿,它气呼呼带着老婆孩子四处狩猎,看见斑鸠在树枝上,大白猫就自不量力跳起来爬树,爬到一半斑鸠振翅飞了,它抱着树干,上不去下不来。可瞎猫也有碰到死老鼠的时候,何况这进取心如此之强的一家子?忽一日穆先生下班回家吃过晚饭,偶尔朝南边平台上一望,只看见一窝蠕动的怪兽趴在一张白纸上。他“啪”地打开室外的灯,倒退了一步,真格是血淋淋的场面:一只大白鸟被野猫啃掉了脑袋,两只大翅膀张开,像遇难的天使。大白猫趴在平台围栏柱子顶上望风,老婆孩子正茹毛饮血。大白猫的儿子小白猫一仰小脑袋,正和穆先生隔着落地窗对了眼,穆先生看见一对血红的小眼睛,里面满盛着邪恶的快乐幸福,在打嗝声里颤动。穆先生一个冷战,突然起了敌忾之心。

他试图打开落地窗去拿小白猫,哪晓得这狡猾的一家子听到响动便一哄而散。母猫还一口叼起没头的大鸟,像一只反长两只翅膀的撒旦,从平台围栏间磕磕碰碰地挤了下去。穆先生站到平台上,用纸巾一抹地上污迹,沾了满纸巾淋漓的血。他奋勇从平台跃到草地上,看北边草地隐约有白色魅影,奋力跑过去,不知何时换了大白猫叼着大鸟尸体,被穆先生尽力一追,只好吐了到手的肉自己逃命去了。穆先生捏住白羽毛尖尖,从地上拎起鸟尸,翼展足有一米,却只是两只白翅黏在一起,身体通吃尽了!

穆太太不敢看穆先生的战利品,递出一个垃圾袋,吩咐老公赶紧把鸟尸扔到垃圾桶里去。她抱着家里那只圆眼睛像猫头鹰的英国猫,哄孩子一样摇晃它,说:“乖乖,外面的世界好无奈,不要怕,妈妈永远陪着你,不让你去流浪。”

穆家见白就打,打得白色野猫不敢靠近。喂“香蕉皮”,穆太太宁愿站在冷风里,护着它吃尽盘中餐。

强盗不上门,来了两个乞丐。

任何东西只要会呼吸就应该有个妈。“香蕉皮”自生自灭最后活了,活得有吃有喝滋润得很,弃它而去的妈就回心转意了。穆太太正喂“香蕉皮”,“香蕉皮”忽然投入树丛里一只探头探脑的瘦母猫怀里,又是嗅又是拱,孩子找到妈,连吃都忘了。

这母猫瘦得离谱,就是一个骨头架子蒙一层皮,冬天没什么活物吃,母猫走路都慢。穆太太看这三色猫饿得狠了,就放任它吃点。母猫小心翼翼慢慢吃,吃了一点就在白果树下萎靡着。可“香蕉皮”却像只大蝴蝶,绕着娘翻飞。

从此,母因子贵,母猫也在穆家得了一口食,喂儿子不喂娘,没道理呀。穆先生觉得不妥,却不知哪里不妥,只好沉默。穆太太根据母猫额上的花斑,叫它“小刘海”。

“小刘海”认了孩子,吃了一口“皇粮”,却不知感恩,要摆出娘的样子,不许人碰“香蕉皮”,连穆太太去给它们喂食,只要“香蕉皮”奔着穆太太去,“小刘海”也要龇牙,警告穆太太不要靠它崽子太近。气得穆太太说:“喂它,它还凶我,真不讨人喜欢。”

每当母子俩吃饭,草丛里就会和和气气来一只三色年轻母猫,羡慕地看着别人吃,只在那里翘起鼻子闻香味,然后可怜巴巴向穆太太摇尾巴。穆太太起先拿扫帚赶它,不赶没事,一赶它倒哀哀求告起来,叫声女里女气的,凄婉动人,有点娇滴滴的意境。穆太太心又软到受不了,便也让它吃喝。只不告诉穆先生。还悄悄叫这一只“美人”。

至此,就是三只猫在穆家吃食堂,家里的灰猫跳在窗台上,阴郁地看着草地上欢蹦乱跳几只不高贵的草猫,烦躁地甩动它银灰色贵族气息的粗尾巴。

冬日草木收藏,穆先生公司事务却忙,只告诫穆太太别用手碰野猫,提防母猫护崽咬人。他告诫没生孩子母性有点无所寄托的太太:被野猫咬到抓伤是要连续一个月打五针狂犬病疫苗的。

陆续就有一些小小变化出现在两个人的家庭。穆先生喜欢吃肉,无论红烧肉还是煎肉排,他总要尽情地吃,太太从来由着他。可是,最近太太关心起他的健康,老在他兴兴头头大碗吃肉时,告诫他“三高”啦、脂肪肝啦,还啰唆当下严峻的食品安全问题。穆先生吃得无趣,就减了胃口。可是每天晚上烧的肉却还是那么多。

穆先生家养猫有个独得之趣,以前养过的两只和现在这一只都会说几句人话。最早穆先生留学德国带回来的一只欧洲家猫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它会用本地话说“饿呃”,意思是该开饭了;晚上还会和穆太太用国语说“晚安”,字正腔圆。在它生病过世前有个下午,穆太太见它难受,忍住泪问它有啥不舒服要告诉妈。德国猫两只棕绿色眼睛看住穆太太,突然说了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人话,看穆太太不懂,就垂下头再也没发过声音。直到今天,穆太太还在叹息,说德国咪咪太聪明,猫做成了半个人,所以命不长久。后来又养过一只美国大胳膊长毛母猫,也会说“饿呃”,但“晚安”就说得不好,偶尔才有一次听着是个意思。如今这灰色英国猫,它饿了也学会大叫“饿呃”。最近,它叫“饿呃”叫得有点频繁。

穆先生有天回家早,在院子里看树,看见院子角落里野猫吃剩下的红烧肉。走过厨房,看见太太在鼓捣善存片,放在一些猫粮里,灰猫在客厅里有气无力地咕哝了一声“饿呃”。穆先生泡了一壶茶,泡茶的工夫他就说:“凡事不可过头,再这么下去,野猫成了我家长辈了。爸妈身体不好,也不见你如此上心。”

穆太太噎了一噎,说:“冬天嘛,让我帮它们一把。让它们熬过大冬天,我就不管了。”

穆先生叹口气,喝茶去了。灰猫一反常态,不跟紧穆太太,却跳在穆先生身上腻。

三只野猫得了救济,每天混个醉饱,若好好在冬天阳光下睡觉,倒也是识相的。但凡是活物,总有亲戚。野猫有的只能是穷亲戚。有穷亲戚而自己混得好,难免炫耀。一传二,二传四,三只猫的穷亲戚都开始在穆家周围探头探脑,向着空中吸鼻子,那啃垃圾桶的鼻子一只比一只脏,黑漆抹擦,拖泥带水。

穆太太的心,是一块太妃软糖,穆太太的意志力,是玫瑰酥。

三只猫吃饱了,有点剩碗底,穷猫们蹑手蹑脚进来舔,穆太太帮它们把风,看穆先生在不在书房用功;后来看穷猫舔碗底越舔越饿,穆太太就给三只有入场券的猫增加“饭量”,吃不了也是浪费,不如就让其他冻饿交加的猫分一杯羹。可怜穆先生为了还企业贷款省吃俭用,却又暗里增添了一群“债权人”。偶尔他在窗口瞥见太太“暗度陈仓”,也只是摇摇头,毕竟冬天苦寒,给别的活物一口食,心里也暖和些。

吃饱了的猫们炫耀得老白猫也回来了,他摇晃着胖大的脏身体,摆着全区野猫总长辈的架子,慢慢踱来穆家院子。穆太太看见,疾步上楼告知老公,穆先生听见敌情,从抽屉里翻出木弹弓,急切间找不到子弹,摸起一枚一元硬币就出到书房外小圆阳台上,瞄准正摆足了威仪,等群猫退避三舍让出食盘要随喜一番的老白猫,“嘣”一声射出硬币。老白猫听见异响抬起头来,正觑得亲切,一个圆妖扑面过来,它“喵”地发一声喊,硬币重重打在鼻子上,登时冬雪里绽开一枝梅,鼻血迸溅,叫声被硬币打进了鼻腔,转成闷闷的“呣——”老白猫抱头鼠窜,群猫也惊慌失措,一哄而散。

穆太太担心说:“老公,你下手太狠,把它打伤啦!”

穆先生惊诧自己弹无虚发,回想起来,已想不起瞄准的秘诀,只是全心要射中它,于是果然中了!一股残忍的喜悦涌上心头。等太太出了书房,穆先生跳起来欢呼,握着两只拳,学了一个庸俗的“Yeah”,手肘在腰里那么一杵。

春天的气味浓起来,蜡梅黄黄地散了甜香,红梅在春雨里耷拉下一树热闹的爱情,白玉兰和紫玉兰铺陈开肌肤丰润的大花瓣。

“香蕉皮”在朔风怒号的初冬被母亲“小刘海”遗弃,绝望地啃着一张香蕉皮,因为这个有创意的动作,拨动了穆先生和穆太太的心弦,终于熬过冬天,活了下来。

穆先生和穆太太有个争论。穆先生说:“我们也许犯了个错误,自然要淘汰‘香蕉皮’,我们的手打乱了自然淘汰的手。这会产生什么后果呢?”

穆太太激烈反对:“是上帝让我们看见它,照顾它,让它活下来。这是上帝的安排。”

穆先生摇摇头,说不清那种奇怪的感觉。

因为有穆先生严格的禁令,穆太太忍住好奇,没有伸手去拎起过“香蕉皮”看它究竟是男是女。穆先生说那是只公猫。他那样说,因为他是西式中学毕业生,在中学里被训练得对所有雌性动物彬彬有礼,所以那最好是只公猫,有朝一日需要清理它,他不会有心理障碍。

等玫瑰花和月季花都灿烂开放,“香蕉皮”突然在月色下发出了第一声婴儿啼哭般的嚎叫,穆先生和穆太太站在二楼窗口。穆太太激动地淌下了眼泪,因为她从冬天白雪下救活了它,现在它已开始呼唤爱情!穆先生则在想:“糟糕!院子里堆杂物的小木棚里,马上又要出现蠕动着的小猫。”原来这就是那种奇怪的预感揭示的后果:自己花了无穷心力除草浇灌的花木,将被狼奔豕突的野物所践踏!

“你曾经说过帮助它度过寒冬,现在春暖花开,你的赈灾义举可以结束了吧?”穆先生问太太。

明月朗照,晴空无云。玫瑰飘香,母猫歌唱。穆太太心里的良辰美景被先生那煞风景的话一冲,土崩瓦解。她委屈地僵立在窗前,想象着“香蕉皮”饿得肚子贴后背,再也唱不动情歌的未来。

情况的发展完全超出夫妻俩的想象。忽一日穆先生穆太太又要出门,看见“香蕉皮”在院子门口当初啃香蕉皮的地方翻着白肚皮在自己胸口上舔。穆太太惊叫:“一大块粉红是什么,它生了皮肤病?”穆先生一看,哪是什么皮肤病,这母猫胸口连毛皮带肉被扯掉了一块,正在自己舔伤口。

当然,出去吃饭又吃得不伦不类,变成了野猫受伤害案侦探会。穆太太发短信到美国,跟麻省理工的小姑子要她老相识上海兽医的电话,就在餐桌上打过去请教。

穆太太说:“朴医生,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呢?”

兽医在电话里笑了:“太太,我猜这是只母猫吧,叫春了吧?”

穆太太说:“这和伤口有啥关系?”

兽医惫懒地笑了:“所有公猫都是强奸犯,那是被公猫咬伤的!”

抓强奸犯!穆先生穆太太张大了警惕的眼睛。答案很容易解开,吃了穆太太搅在猫粮里的抗生素伤口没感染的“香蕉皮”这些天老露出惊惶之色,躲躲闪闪。穆太太就站在各处窗口看,看见了!

春风一动鸟雀满,连昆虫都飞了出来,有一种肥厚的黑壳黄肚皮甲虫,嗡嗡一番就在地上爬,所有野猫都有了丰富的蛋白质来源。听见母猫叫春,吃饱了肚子的公猫们全骚动不安。其实,这小区里的野猫都是近亲,家谱树的树根就是那只老白猫。所以,一年四季的每一代里总有几只毛色雪白的小猫,那是老白猫强劲遗传因子的体现。所以,要给这小区的野猫作传,就要引进“白猫一世、白猫二世和白猫n世”的称谓,按下不表。

作为老树根,老白猫绝对荒淫无耻。自己的哪代骨血一长大,他就要来临幸,活像如今人间一些把女下属当成福利待遇的挺着肥肚子的干部。

它并不是迎面而上,而是把“香蕉皮”控制在它的视野里。“香蕉皮”躲到哪里,老白猫就定定心心在附近一卧,袖着前爪阴郁看猎物。

穆太太气愤地把“观察报告”告诉了穆先生,穆先生童心大起,在院子里挖了一大勺泥,和上糨糊搅得匀了,在大手掌里搓成龙眼大的泥丸子,树荫下风干。他往裤子口袋里放几粒,时刻准备战斗。

周日下午很安静,大家都有些春困。穆先生想去院子里剪几枝各色月季,刚刚打开门,就和老白猫撞了个面对面。“香蕉皮”蜷缩在石榴树下,时刻准备逃窜,老白猫并不着急,伏在花岗岩鸟洗下,默默端详着“香蕉皮”。

它从来不怕和任何人狭路相逢,老白猫是谁?小区的猫王!可以被你打击,不会被你打败。几乎它就缺个洋名字叫海明威。

它气定神闲看着穆先生,穆先生冲它露出一个微笑,慢慢把花剪放在门口换鞋凳上,从后屁股袋里摸出弹弓,又去左侧裤袋里摸泥丸子。等看清穆先生在干啥,老白猫意识到晚了,太托大了,猫眼看人低了。穆先生还是凭强烈的射击意愿而非技巧,连串发了三个泥丸。第一粒打飞了,在石头鸟洗上“嘭”地炸开,散出一团褐色泥雾;第二粒正打在老白猫额头,冲击力让它往后整个跳了一步,简直发昏章第十一;第三粒更精彩,它昏昏沉沉立起来转身要走,不知为什么按老习惯又翘起了屁股,尾巴往上举,穆先生最恨它这一出,平举弹弓,力挽橡皮筋,泥丸流星赶月,闷闷一声“嗵”,打在老白猫两蛋中间,没碎,一刹那间嵌在那里了,老白猫狂叫一声,往前虚赶几步,一软伏倒在草地上。

“老强奸犯,老子今天为猫除害!”穆先生突然雄赳赳气昂昂,赶上去一皮鞋踩在老白猫头上。可是,他却减了气势,因为想到脚下只是一只猫而已。

“香蕉皮”看穆先生的眼光很惊恐,弓着背准备逃跑。穆先生看看老白猫,问它:“没事吧?快滚!”他松开脚,老白猫一溜烟瘸着跑了,地上是刚才两颗没碎的泥丸。

到了春天的尽头,“香蕉皮”都没怀孕。倒是那个“美人”和另一只常来蹭剩饭的母猫“小老虫”同老白猫的儿子大白猫生了两窝小猫。每窝四五只。自然又少不了纯白色的。

(未完)

作者简介

禹风,上海人,复旦大学学士、巴黎高等商学院硕士,PADI高阶潜水员。十年上海记者,十年跨国外企,上海巴黎北京三城生活。在《人民文学》《当代》《十月》《花城》等杂志发表长中篇小说。长篇小说作品有《静安1976》《蜀葵1987》《巴黎飞鱼》及《魔都装修故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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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十月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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