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24年10月9号,79岁老妈夜里突发疾病去世,当时她身边一个人没有,我和姐姐都在市里工作,是舅舅来看望我母亲时发现的。
文/清华 讲述人:丛晓雪
2024年10月9号,79岁老妈夜里突发疾病去世,当时她身边一个人没有,我和姐姐都在市里工作,是舅舅来看望我母亲时发现的。
为这事我和姐姐很愧疚,感觉对不起母亲,好在这几年,母亲上岁数,住在一个村的舅舅,经常过来陪母亲说说话。
我们姐妹才能安心工作,没有后顾之忧,谁知身体一直很好的母亲,突发疾病,在我们毫无准备下离开了…
我叫丛晓雪,娘家住在辽南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那里主产苞米、大豆、地瓜、花生。
我今年54岁,上面有一个姐姐,和我同龄人,家里姊妹一大帮,而我只有姐妹两个。
原因是:母亲生下我一年多点,父亲赶马车去卖苹果,因担心排号,晚上卖不完,他凌晨三点从生产队出发。
那年父亲31岁,年轻睡眠好觉多,他坐在马车上,看路上没有几辆车,走着走着打起磕睡。
结果对面驶来一辆汽车,强烈的灯光射过来,马受到惊吓,眨眼间,马车如脱缰野马,直直冲进深沟。
父亲脸上闪过惊恐与绝望,却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这场猝不及防的事故,残忍地让我失去了父亲。
当年姐姐6岁,我3岁,对父亲没有印象,父亲长啥样,全凭母亲的描述。
父亲去世前,奶奶和母亲住在一起没分家,父亲去世后,奶奶整日以泪洗面。
尽管母亲心如刀割,但为了安慰奶奶,她强颜欢笑,为奶奶端茶倒水。
待奶奶渐渐想开了,问母亲:“桂莲啊,你还年轻,有合适的找个人吧,我去你大嫂家住,不能拖累你。”
母亲说:“娘,您想多了,我带两个闺女,不想只为了自己,给闺女找个后爹,上人家我不放心。”
奶奶说:“好吧,我暂时住在这里,帮你带孩子,看家护院,等闺女大点,你有想法跟我说,别不好意思,我能想通。”
母亲说:“我早想好了,就这么过,我靠双手出力干活,挣工分够咱四口人生活。”
奶奶说:“我儿子走了,以后每年得跟另外几个儿子要粮,要豆油,不能全靠你养活。”
就这样,由奶奶出头,让几个伯父和姑姑帮衬我们,日子过得还可以,起码能吃饱穿暖。
等我上小学时,奶奶得了一场病,母亲要送奶奶去医院,但没钱,几个伯父也是老实巴交农民,日子过得紧紧巴巴。
眼看着奶奶奄奄一息,母亲只能去找舅舅和姥姥。
舅舅会木工手艺,也没攒几个钱,但比我家强。
舅舅听母亲说借钱给奶奶治病,二话没说,打开木箱要拿钱。
舅妈说:“大姐太善良了,姐 夫走这么多年,你没改嫁已经对得起他家,怎么还要养活婆婆,给婆婆治病。”
母亲说:“婆婆也是娘啊,她儿子去世这么多年,娘照样帮我带孩子,我怎能在她生病时不管呢。”
姥姥说舅妈:“你姐说的对,婆婆与亲妈并无两样,当娘的处处为晚辈考虑,晚辈也应该同等对待,同时尽孝。”
舅妈有心阻拦,但说了不算,听姥姥说这话,扛起锄头走了。
舅舅把家里仅有的60元钱给了母亲,母亲带着钱一刻不停往回走。
到家推出平板车,往车上放一床被子,将奶奶抱上车送镇上医院。
经过治 疗,奶奶缓过来了,只是没有以前走道麻溜,慢慢在家里做饭行。
母亲要求不高,只要奶奶能自理,能看门,帮烧火摘菜就行。
好在这时,我和姐姐能帮家里干不少活,奶奶拿不动的东西,喊我和姐姐。
我和姐姐跟着奶奶,学会做格粥,烀饼子,用盆熥菜,熬猪食喂猪,喂鸡。挑水浇菜等等一些家务活。
等姐姐小学毕业,农村分田到户,我们家分了12亩地。
按说分田到户是好事,大家各显其能,比量着看谁家日子过得好。
但对我家而言,母亲反而愁了,愁没有人会使唤牛,没有人会犁地。
这年开春,母亲早早用镢头把猪粪牛粪打碎(倒粪),又拿出卖猪120元钱,去把苞米种和大豆种买好。
过了清明,邻居们开始犁地,为春播做准备,母亲心里着急,不知道该求谁帮忙。
奶奶说:“别急,我去问问你大哥家啥时候犁完,过来帮咱。”
奶奶裹着小脚,身姿在余晖中微微佝偻。她迈着细碎的步子,朝着大伯家走去。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天空下起小雨,母亲忙拿起雨衣往大伯家走,去迎奶奶。
远远的,看见奶奶回来了,奶奶的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原本上扬的嘴角,此刻耷拉着,写满了失落。
母亲忙迎上去问:“娘,大哥怎么说的?”
奶奶说:“这个没良心的,明知道咱家老的老,小的小,不会犁地,他不来帮咱反倒跑去老丈人家干活。”
母亲叹口气,扶着奶奶回家。当天夜里,我听见母亲小声哭泣。
第二天早上,我还没起来,隐约听见大黄狗汪汪叫,随后听见母亲开大门。
我忙掀开窗帘看看外面谁来了,原来是舅舅赶牛车来了,车上装着犁耙。
母亲说:“你怎么来了,这几天没出去干木工活啊?”
舅舅说:“昨晚上才把这家活撵出来,东家儿子5.1结婚,找我做家具。
我边干活边寻思,头一年单干,你家没养牛,哪有人帮犁地。
这不,我白天晚上撵活,在东家吃住,好容易撵完了,马上过来帮你犁地,别耽误春播,春播晚一天,秋收晚十天。
母亲听了,眼睛泛红,忙问舅舅,吃饭没有。
舅舅说:“吃了,咱妈知道我要来,起大早给我打两个荷包蛋吃,老太太高兴,不然鸡蛋留着卖,才舍不得给我吃呢。”
母亲笑了,原本紧绷的眉眼瞬间舒展开来,嘴角轻轻上扬,如释重负的笑容里,那是心底压力彻底释放的释然。
舅舅一刻没耽误,套上老黄牛,拉着犁耙跟着母亲去地里。
奶奶腿脚不好,她慢吞吞穿上衣服出门,拿个筐,去菜园割韭菜。
然后颤巍巍拿出3元钱,让姐姐骑自行车去买点肉,说中午包饺子给舅舅吃。
舅舅用了三天时间帮我们把地犁完,临走时,奶奶说:“大侄子,多亏你来帮忙,不然地种不上,俺这一家老小吃啥。”
舅舅说:“放心吧,大娘,过几天我把自己家地犁完再过来,帮你们播种。”
4月20号谷雨,舅舅带着舅妈还有表姐、表哥全来了,加上我们家人,把苞米种完。
至此,母亲如释重负,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秋天,舅舅照样赶牛车,先帮我们秋收,再忙自己家活。
连着10年,舅舅一年不拉来帮俺家春播秋收,后来,奶奶去世,地少了一些,加上机械化播种,舅舅才不赶牛车来了。
姐姐心疼母亲,15岁回家种田,我初中毕业后考上师范学校。
临开学前,舅舅晚上从工地直接过来,给我送200元钱。
舅舅说:“穷家富路,你在外面别省,在家里好说,你想吃啥就吃,现在正长身体,这三年大伙紧紧就过去了。”
毕业后,我留在市里中学教书。刚参加工作,我用第 一个月工资给舅舅买了一块手表。
因为之前听母亲说,舅舅没有手表,在外面干活,到点上班下班,总去问工友时间。很不方便。
发第 二个月工资,我在学校附近租套房子,然后天天打听哪里有招工的。
后来看到服装厂招女工,我马上喊姐姐过来报名,姐姐被录用了。
我们姐妹离开老家,我让母亲也过来,住在出租屋里帮我俩看家做饭。
母亲不来,说怕给我们添麻烦。
我说:“不爱来也行,但不能再种10多亩地,爱动弹留家跟前一块地,其余让舅舅种吧。”
母亲说:“要给也得先仅你几个伯父家,给你舅舅说出去不合适。”
就这样,母亲留了二亩地,其余土地给伯父家种。
平时姐姐休息,回家帮干几天农活,我放暑假也回去帮忙。我们家地少活少,忙乎完了去舅舅家帮忙。
因为舅妈有病,他家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舅舅的压力很大。
后来姐姐转为正式职工,我和姐姐都在市里找对象,结婚住在一个小区。
从此以后,每年冬天接母亲来住5个月。开春,母亲再回去摆弄地。
舅舅家大儿子结婚,盖房子没钱,我和姐姐凑1000元给他们买材料。
舅舅家二儿子和三儿子结婚也没有房子,好在两个儿子勤快,在工地干了几年活,攒下10000多元。
用这笔钱加上在工地上班,有些东西没花钱买,盖起二层楼房,哥俩很快也结婚了。
舅舅看着三个儿子都有房子,都娶了媳妇,这才松了一口气。想放慢脚步过几天舒心日子。
谁知,舅妈这些年,为儿子操劳过度,累出一身病,62岁离开人世。
从此,舅舅一个人住在三间老屋里,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爬坡为儿子攒钱,没有精力翻盖老屋。
老屋已经破烂不堪,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墙面的白灰大片剥落,露出内里泛黄的砖块。
屋顶的青瓦在风雨的侵蚀下,变得稀疏而破碎,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屋内弥漫着陈旧的气息。
我知道舅舅没有钱也没有精力盖房子,我和姐姐商量,可以出钱把房子包出去翻盖。
舅舅说:“算了吧,我凑合住吧,翻盖好了,等我走后三个儿子再为争这套房子,闹的脸红脖子粗怎么办。”
说的也是,舅舅家三个儿子不孝顺,各怀心事。
考虑到舅舅房子冬天冷,母亲来我们家猫冬这5个月时间,舅舅住我母亲房子。
母亲的房子是我和姐姐婚后出钱翻盖的,屋里有暖气,有卫生间,地上铺地板砖,房子宽敞明亮,住在里面心透亮。
在2024年春节,79 岁的母亲生日这天,我们请舅舅和表哥们过来吃饭。
母亲眼角的老年斑愈发明显,舅舅的听力也大不如前。
岁月像一场无法抗拒的洪流,推着这对老姐弟,从年轻奔赴迟暮 。
每次母亲和舅舅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提起小时候的事,姐弟俩往昔的温暖瞬间便被唤醒。
我和姐姐每年春节都给舅舅钱,从几百到几千元。我叮嘱舅舅,没事多过来陪母亲说说话。
舅舅和我们是一个村的,我们村子有四个小队,母亲住在一队,舅舅住在三队,两家相隔4里路。
我让舅舅来溜达,是想让他多走路多锻炼身体。
2024年10.1日国庆节,我和姐姐回家帮母亲扒苞米,拔花生,又帮忙把苞米仓起来。
一切安排好,我们回去上班,临走时想带母亲一起上楼住,母亲非说,过几天把秋菜拔家里,再腌一缸酸菜。
然后再晒些萝卜瓜子,说我们姐妹都爱吃酸菜馅水饺,酸菜腌完再跟我们上楼。
我们想想也行,别看母亲79岁,像洗衣服做饭这些活,她慢慢干还行。
谁都没有想过,母亲在我们走后第 二天夜里,突发心梗去世。
也就是10月9号这天,舅舅听母亲说要往家拔大白菜,一大早便溜达过来帮忙。
结果8点多,看俺家大门锁着,舅舅便去菜园找,菜园没有人又返回家中。
舅舅站在门口寻思,昨天告诉母亲,一早在家等他,然后一起去菜园。
越想越怕,舅舅有种不祥感觉,然后踩着草垛爬上院墙,又踩着猪圈进院里。
当她趴在窗户上往屋里看时,只见母亲躺在炕沿边,舅舅用力推开屋门。发现母亲脸色发青,已经没有呼吸。
他这才去喊人,去给我们打电话,等我们赶到家,伯父伯母已经把殡葬一条龙找来了。
回到家里,母亲的遗像已经弄好了,看着她慈祥的笑容,我心如刀绞。
我知道,这辈子再也听不到她的声声呼唤,触不到她温暖的双手。
在母亲生命的尽头,我却因遥远的距离和无尽的忙碌,没能陪她走完一程。
每念及此,愧疚如潮水般将我淹没,心 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让我难以呼吸。
我无数次幻想,要是能陪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倾听她后面的话语,该有多好。
可时光无法倒流,这份遗憾,将如影随形,成为我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
葬礼上,哀乐低回,周围的人在低声抽泣。我望着母亲的遗像,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她日渐憔悴的面容,想起她每次打电话时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却总是以忙为借口,匆匆挂断。
如今,我永远失去了弥补的机会。
阳光洒在灵堂,却照不进我心中的黑暗,愧疚如荆棘般在心底疯狂生长,刺痛着我,让我满心自责 。
葬礼结束,老亲少友起身告辞,我和姐姐站在门口,挨个给亲戚鞠躬致谢。
直到舅舅走出来,我心里格外难受,舅舅从年轻照顾我们一家,到老了照顾我母亲,我欠他太多太多了。
想到这些,我留下舅舅说:“舅舅,您等一下再走,我有一样东西交给您。
舅舅直愣愣站那里,我进屋拿出房门钥匙,交给舅舅。
并告诉他:“从今往后,您就住在这里,外面烧柴您管够用,没有了我给买,冰箱里东西您随便吃,吃没了我给送。
姐姐补充一句:从现在开始,每个月我俩给您1000元零花钱,加上农村老人补助钱,够您生活费。
以后您想吃啥就买,买不到给我们打电话,我们给您带过来。
舅舅听我们说完,有些激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我喊老公,开车带着舅舅和我们,去帮收拾行李,搬过来住。
就这样,我们兑现承诺,把房子给舅舅住,每个月给转1000元钱,过年过节,生日格外加钱。
舅舅住在家里,我们过年回家,有奔头。
不管一年的奔波多么辛苦,只要想到,老屋里有舅舅在等候,过年回家的脚步就愈发急切。
暖黄的灯光,舅舅的笑脸,让回家的路充满希望,成为我奔赴团圆的不竭动力 。
来源:@清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