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杨修先出示答案:“黄绢,色丝也,于字为‘绝’;幼妇,少女也,于字为‘妙’,外孙,女子也,于字为‘好’;齑臼,受辛也,于字为‘辤’(同辞);所谓‘绝妙好辞’也。”
转自:人民日报海外版
熊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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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栏的话:《世说新语》里讲过一个故事,说曹操、杨修路过曹娥碑,看见碑背上写了8个字——“黄绢、幼妇、外孙、齑臼”。
曹操问杨修:“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杨修说:“知道。”
曹操说:“你先别说,容我想想。”
又走了30里,曹操说:“我明白了,咱俩把答案都写下来,对一对。”
杨修先出示答案:“黄绢,色丝也,于字为‘绝’;幼妇,少女也,于字为‘妙’,外孙,女子也,于字为‘好’;齑臼,受辛也,于字为‘辤’(同辞);所谓‘绝妙好辞’也。”
曹操也出示答案,一样,感叹道:“我的才华比你差了30里啊。”
大才如曹操也有比不上别人的地方,可见汉语表达之博深,需要不断学习。而诗词歌赋作为汉语修辞的精华,更是值得不断揣摩。看得多了,学得多了,对中文的理解势必就更深了。基于此,本版今起推出专栏《绝妙好辞》——与文化万象版的《访古知新》栏目相配合,通过对诗词美文进行分析、鉴赏,传播古典文化知识,敬请关注。
念奴娇·赤壁怀古
苏轼(宋)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长江水拍打赤壁的声响,在苏轼笔下化作千年不散的回音。《念奴娇·赤壁怀古》这阕词不过百字,却像一坛陈年老酒,把文人的豪迈、惆怅与释然酿得醇厚绵长。为什么千载而下的今人,再念起这首词时,仍能产生酣畅之感?
首先,起笔就是大手笔。“大江东去”四个字一下子抓住了读者的注意。头一句连起来,就把空间无限和时间无尽拧成一股绳,看来苏轼很明白“时间的本质是空间”的道理。
我们念到“东”字时,往往会不自禁地拖长尾音,似乎这个字里藏着江水的浩荡、江风的绵长。仿佛看到苏轼站在赤壁矶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滔滔江水把千古英雄像泥沙一样冲走,时间对谁都是公平的。这哪是在写景?分明是拿江水当墨,时光做纸,在天地间来一番乾坤书写。
动词用得尤其巧妙。“乱石穿空”的“穿”字,把石壁的陡峭写活了;“惊涛拍岸”的“拍”字,让读者仿佛能听见浪头摔碎的声响;“卷起千堆雪”的“卷”字,映照出浪花都带着旋儿。这些都不是生僻字,却是最合适的字。东坡炼字,让人看不出他费了多少劲。这是高手。
写周瑜这段最见功夫。战场上插进“小乔初嫁”的闲笔,刚里带柔。“雄姿英发”四个字的音调,念起来就像马蹄踏石板、雨滴落青砖。羽扇纶巾的书生打扮、谈笑间让敌人灰飞烟灭……苏轼这是给历史人物拍特写镜头呢。顺便也能给读者普及一下历史知识——火烧赤壁的是周瑜,不是诸葛亮。
时空转换玩得也溜。从“遥想公瑾当年”到“多情应笑我”,古今就在一瞬间。“多情应笑我”,实则是应笑我多情,这个倒装句就像江里打旋的水涡,把情绪搅得层层叠叠。等回过神来摸摸鬓角白发,那滋味,真比喝了隔夜茶还涩。
“人生如梦”这话听着丧气,细品却是满天的通透。这是苦水里泡出的智慧,是苏轼备受打击的人生写照。“一尊还酹江月”的韵脚,念起来像水波荡开的涟漪,满腹心事终化为“举杯邀明月”,与世界和解。最后那杯酒往江里一洒,敬了历史,敬了天地,也敬了自己。江上明月,照着古人,也照着今人,还照着来人。
整阙词气脉贯通,毫无滞涩。开篇的苍凉,中段的激昂,结尾的豁达,转换圆融,都是苏轼真性情的自然流淌。后人评说的“内敛之气”,在这里化作自我开解的良药。这阕词的好,就好在真。不堆砌辞藻,不故弄玄虚,像老朋友聊天般自在。苏轼把半生坎坷倒进长江水,经过浪涛一番淘洗,反倒显出赤金本色。如今读来,那拍岸的惊涛声里,依然住着个活生生、亮晶晶的苏东坡。
来源:超级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