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奈笔下，谷物垛的25种画法

摘要：正在上博东馆举办的“印象·派对”箱根POLA美术馆藏印象派艺术展，策展者以东亚美学的眼光，呈现了印象派的普遍魅力及其对于亚洲观众的独特共鸣。尤以讲解器里重点讲述的二十一幅作品前，人们停留得最多也最久，比如莫奈的谷物垛等。

克劳德·莫奈（1840—1926）

正在上博东馆举办的“印象·派对”箱根POLA美术馆藏印象派艺术展，策展者以东亚美学的眼光，呈现了印象派的普遍魅力及其对于亚洲观众的独特共鸣。尤以讲解器里重点讲述的二十一幅作品前，人们停留得最多也最久，比如莫奈的谷物垛等。

在作家也是艺术评论家的厄普代克的眼里，印象派又是什么呢？在他的艺术随笔《入木三分》里，他记录了三十多年前在波士顿美术馆观摩《莫奈在1890年代》系列油画展的观感。

这篇评论名为“Many Monets”（“许多莫奈作品”），中译本译者曾笑言用上海话翻这个题目最好了，很贴近原文的押头韵：莫捞捞（方言，意为“很多”）个莫奈作品……

莫奈曾画过莫捞捞个谷物垛。至少二十五幅。正午的，傍晚的，秋天的，雪中的……

这些位于塞纳河谷吉维尼小镇的低矮的五边形垛子，码起来的唯一的目的是接收光线。为了抓住转瞬即逝的感觉，使观察到的东西无限丰富，莫奈从固定的画架位置获取光线和氛围一刻不停的变化，对透视角度进行最低限度的改变，由此创作出一系列组画，这是前所未有的绘画实践，具有相当的现代性。坐在谷物垛前的莫奈给自己上了严苛而大胆尝试的一课。他在给画评人的信中写道：

我很努力，正在固执地画出一系列不同的效果，但每年这个时候太阳下山太快了，我跟不上它……我正在成为一个画画非常缓慢的人，这让我感到沮丧，但我越深入进行下去，就越明白，必须要付出巨大的努力才能实现我所追求的目标，即“瞬间”，最重要的是“自然覆盖”，把同一束光洒落到每一样物体上，而那些一蹴而就容易办到的事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让我厌恶。不管怎么说，我越来越痴迷于这个将我所体验到的感觉描绘下来的需求。

在法国于1870—1871年被普鲁士军队打败而蒙受耻辱、长期发生政府丑闻以及在工业和商业方面处于各国之间相对衰落地位之际，谷物垛系列油画成为十九世纪末法国对乡村美德、“法国的甜蜜大地”的重申。但是，看着这些画，你很难感受到多少农业的自豪感，也很难感受到莫奈竭力想要捕捉的那种“自然覆盖”的氛围感。

本次特展中展出的莫奈的一幅《谷物垛》

谷物垛系列油画看上去像是一幅幅扁平的彩色画，有时还被不能令人信服的白雪装饰得很是俗艳。正如约翰·辛格·萨金特所注意到的，莫奈的调色板没有黑色；但他确实有白色，而且他也并非不屑于把白色堆在原色上来代表雪，也许是回到他的画室才做这事，他一般就是在画室把现场绘制的油画完成润色。

他的谷物垛系列百年后散落于各大美术馆。来自谢尔伯恩博物馆的那幅画里大量的白色显得格外糟糕，而大都会博物馆的那幅则显示，田野里有雪而麦垛上却没有。但来自芝加哥艺术学院的那幅中非常相似的成分却奇迹般地成功了；看着这幅油画，一个人的眼睛确实会强烈地感受到一种气氛——介于眼睛和可见物体之间的空气，此时此刻那看不见的特质。

波士顿博物馆收藏的那幅日落时分的谷物垛，在色彩的大胆尝试方面真是棒极了；作为背景的特纳风格的粉色和黄色，处于阴影之中的谷物垛下部那些恣意奔放的橙红色破折号或交叉符号，在视觉上形成一种微妙的感受，足以构成一种启示。瓦西里·康定斯基在1895年看到，并在1913年回忆起的可能正是这一幅、认定它就是抽象绘画的一粒种子：

我完全清楚的是，调色板那出人意料的力量，以前我对它一无所知。绘画呈现出惊人的力量和辉煌。同时，在不知不觉中，原先认为物体是绘画中不可或缺的元素这一观点，已经被证明是不可信的了。

这便是印象派的一角。在莫奈们的手中，绘画从对真实物体的再现转变为对绘画行为的戏剧性记录，这种行为的痕迹是笔触、厚涂颜料画法、神经质的轮廓，以及对照相机镜头这一突如其来的机械竞争对手的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