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些年，最苦的时候，我们住在北方外面零下三十度，室内结冰的无暖气出租屋里，一个鸡蛋，两人推来让去。
原创插图：喵喵夏，讲述：匿名，女
01
同苦易，共甘难，这一点，我和刘峥比任何夫妻体会得都要深刻。
那些年，最苦的时候，我们住在北方外面零下三十度，室内结冰的无暖气出租屋里，一个鸡蛋，两人推来让去。
那时候，我们都恨不得自己把天下的苦都吃了，然后让对方轻松一点。
天道酬勤，我们在这个城市从打工、练摊开始，渐渐有了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公司，再也不必为生计发愁。
然后，有了儿子之后，我自愿回到家里，做一个全职太太。
02
故事的发展像很多都市里正在上演的故事一样，事业有成、风华正茂的刘峥有了小三儿。
他们是在飞机上认识的，一发不可收拾。
而我，是他们在一起两年后，才后知后觉的。
说到底，我还是太相信曾经与刘峥共吃一个鸡蛋的感情了。
但，人总会变的。
他的变，让我五内俱焚，不知道这世界上，我还能相信什么。
哀莫大于心死，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起草了离婚协议，我不想像祥林嫂一样细数曾经狼狈而甜蜜的过往，在箭拔驽张中，申诉军功章上自己的丰功伟绩。
有些怨怼，我说出来了，对方的愧疚也就释放了。
03
面对那纸协议，刘峥潸然泪落，他说：“对不起。”
然后，他用一个星期的时间，斩断了与那个女人的丝丝缕缕。
他带着我和儿子，先回了老家，浓浓乡情里，我们的心也在回归。
我们又从老家取道香港，狠狠地消费了一把。
在香港的第三天，我刷卡时都有冒汗的感觉，很有末日前把钱花完的那种不安。
刘峥却鼓励我说：“这叫破咱们的钱财，免咱们婚姻的灾。”
那是一段堪称蜜月的日子，香港归来，刘峥每天按时上下班，偶尔还会下厨，为我和儿子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而我也正式回归了职场，尽管收入不高，但，不想把自己全部的注意力与价值都放在家庭这唯一的篮子里了。
04
唯有一点，他开始变得贪杯，一个人，也可以把自己灌醉，有时，也会跟着朋友一起出去喝。
然后，众人皆醒他独醉地归来。
几次之后，我们开始争吵。
我拉着他走到镜子前，让他看看自己的样子，我拍下他喝至脚下无根，把阳台当厕所，随地小便的形象。
我在他又一次喝醉，吐得到处都是污秽的时候，将他逐出了家门。
那一次，他冻成了重感冒，发烧至肺炎，躺在医院里，冲我大呼小叫，称我蛇蝎心肠。
就因为那次我的过激，不管事后我对他如何弥补，他都觉得是那夜，凉了他的心。
于是，趁一次半醉半醒，我口出不逊之时，他推倒了我。
我重重地撞在了窗台的大理石边上，腰部疼得锥心刺骨。
尽管如此，我还是拼出全身的力气，站起身来，向他拼命撞去。
05
这时，儿子从房间里冲了出来，大哭着问我们：
“你们能不能别打了，别吵了，离了吧。”
儿子的断喝终结了我们的恶战，但事后，我真的很后怕，与刘峥肢体冲突时，我真的想去厨房拿把菜刀。
我不想成为杀人犯，也不想让儿子失去父亲，可是，在最为愤怒的关头，理智并不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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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争斗过后，家里平静了一段时间。
我们都赔着小心地以儿子为中心，秀着恩爱与合家欢，试图以这样的方式来修补我们在孩子心目中的形象。
儿子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并不领情，相反，他在制造着各种麻烦来考验我们。
他说：“妈，给我换个IPAD吧。”
我说：“不行，你现在要以学习为主。”
他话也不说地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将电脑游戏的音响开到邻居来敲门。
第二天，放学后，他爸爸给他买了一部IPAD。
他私自把自己的课外英语补习班给停掉了，然后，拿着老师退给他的三百元钱请同学吃饭买卡片。
为此，我关起门来用扫帚对着他的屁股打了两下。
就在这时，刘峥回来了，抢过扫帚，大声质问我：“除了做个泼妇，你还有别的本事吗？”
儿子从我的扫帚下逃脱了，我和刘峥不可避免地大吵一通。
07
终于知道了什么是斯文扫地，如果我们的朋友或同事能有幸闻听我们之间的争吵，一定会对我们刮目相看。
当我们摔烂了家里所有触手可及的东西后，儿子从房间里冲了出来，对我们说：“求求你们，离婚吧，再这样下去，你们不疯，我也疯了。”
很可惜，我们都天真地认为儿子是在说气话。
我们决定坐下来好好谈谈。
于是，重新规划了一条和好的旅游线路，等到儿子一放暑假便出发。
08
可是，外出的修复效果越来越法力有限。
刘峥挑剔导游的唯利是图，儿子抱怨每天走马观花太累，而我只要购物超过半小时，他俩的表情便是那么地隐忍。
七天的行程，我们最大的成功就是没有当着外人的面，展示驾轻就熟的吵架功夫。
回来后，表姐请我吃饭，说到婚姻，我从内心里是羡慕她的，日子不富有，可是，一直那么有默契。
她喜欢吃蛋黄，表姐夫便喜欢吃蛋白；她喜欢打网球，表姐夫也就放弃了围棋，请了教练重新开始学网球；她喜欢旅游，他们没那么多钱出去，两人便搜集各大名胜的经典照片，每天一起兴高采烈地分享着自己的发现，描述自己想象的景点的样子。
每一次去他们家，你会觉得那拥挤与狭小之中，那么温馨，处处和谐。
不像我们家，房子很大，彼此却都游离在对方的引力之外。
09
表姐告诉我，婚姻的恩爱，功夫在诗外。
培养共同爱好与情趣，不要总是一逞口舌之快。
她说：“刘峥那么成熟稳重大气，不要等到离开了，才想起他的好。而是想办法，让这些好继续在婚姻里发挥余热。”
成熟稳重大气，是刘峥给外界人的共同评价，可是，此时听到这六个字，我觉得它们跟我心目中的刘峥，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恰如温柔贤惠得体这几个字也与我无关一样。
多希望，我们能够在婚姻和生活里，工作中，表里如一，回到最初的模样。
10
带着这美好的愿望和修复的决心，我听从了表姐的建议，遵从了刘峥的爱好，养了一只小狗。
但很快发现，小狗的一应吃喝拉撒全部由我来照顾，而刘峥只管喜欢。
狗狗在地上尿了一摊尿，倘我不在，他会一直留到我回来的时候。
狗狗发情期来临，将我咬伤，刘峥第一关心的不是我是否打疫苗，而是问我：“连这点常识都没有，还养什么狗？”
再后来，狗狗成了我们战争的导火索，只好送人。
我的第一步努力，宣告失败。
刘峥喜欢喝酒，我便尝试着和他一起品酒，而不是酗酒。
可是，面对我辛苦买来的瓶瓶罐罐，当我耐心地卖弄自己的赏酒常识时，他那厢已经将一杯酒见了底。
然后，借着酒劲较劲：“你把它晃八百圈，最后，不也得喝进去吗？”
一句话，令我兴味索然。
我提议：“刘峥，以后，咱们每天清晨去跑步吧？”
他说：“好。”
然后，我们一起去买了全部的跑步装备，可是，每天早晨叫他起床，他都会冷着一张脸，这样的不快一直持续到我们跑完步。
……
我终于明白，委曲求来的全，其实，我们都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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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种种努力均告失败后，我们都开始喜欢工作，这样就可以避免彼此短兵相见。
我们制定了各自陪伴儿子的时间表，然后，相安无事地各忙各的工作。
工作与感情不同，只要你肯努力，它就会立竿见影地出成绩。
每次回望办公室里那些加班至深夜的灯光，我会心酸地想：那些没有最晚，只有更晚加班的人群，有多少是像我和刘峥这样，为逃避家庭的战乱而选择这有事可做的安宁？！
直到那一天，同事加闺蜜方琼在办公室里轰然倒下，我们将其送到医院，方琼停止呼吸之前的最后一句话，不是托孤，也不是放不下年迈的父母，而是拉着我的手说：“我不要和他的骨灰埋在一起，我们的坟也不要在一起，我跟他，过够了……”
方琼的老公赶到时，跪求医生对方琼做最后的抢救。
一万二一支的急救针，他毫不犹豫地要求打，一针，两针，所有人都知道，其实是无效的。
但他需要这样的慷慨无私与舍得，竭尽全力。
可是，我在别人的泪眼中，却在想另外一个问题：当婚姻走到绝境，就像此时心力衰竭的方琼，这般不计代价，回天无力不说，又有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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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琼走了，在历尽那么辛苦的抢救之后，当听到方琼最后的留言时，她老公只说了一句话：我尊重。
我一直在想：还有比这更特别的遗嘱吗？
可是，作为同样婚姻内部支离破碎的亲历者，我懂得那其间的隐忍与无奈。
我不禁问自己：倘若躺在那里的是我，我会留下什么做最后的遗言。
答案令我不寒而栗——我要离婚。
不是作为丧偶的身份离开，而是在一息尚存之前，脱离这种令我窒息的夫妻关系。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这场婚姻于我们，已经有了如此之深的恨意。
那恨意，让我们在彼此面前，都扮演了那样一个不可爱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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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完方琼的葬礼，我向刘峥提出了离婚。
我说：“我不想把自己人性之中最恶的那一面，全部展示在你面前，我想在新的生活里，重新做人。美好地活着，是我们各自最珍贵的权利和机会。”
刘峥说：“这话说得真好。”
我说：“其实，我以前也说得很好，只是，你听不进去罢了。”
于是，我们笑了，是长久以来难得的友好而彼此认同的笑意。
达成这样的笑意，我们用了那么漫长的日子。
那些时光再也回不来了，我只能过好当下每一天，新生般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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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离婚证拿在手，我们一家三口去吃了团结友好的散伙饭。
我们甚至还买了蛋糕，点着蜡烛说了各自的愿望。
我说：“希望儿子健康成长，希望自己尽可能地活得漂亮，希望刘峥漂亮地活着。”
刘峥说：“希望我们仨，都重新、从心开始。”
儿子说：“希望我们仨，从此成为好朋友。”
偶尔，我和刘峥会因为儿子见面，见面了，便聊聊现在的近况，三言两语，便能彼此了解。
我职场上的那些迷津，他总能一语道破，而他年近四十的那些小困惑，我也会直言不讳地单刀直入。
脱离了婚姻的契约，我们其实都是挺可爱的人。
所有人都觉得，早晚有一天，我和刘峥还会在一起。
可是，只有我们自己那么清楚，我们回不去了。
任何关系都是有保质期的。
我们之间，其实从他当年出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变质了。
强行矫饰包装，不过是在塌掉的地基上盖房子而已。
15
离婚后的第三年，我再婚了。
刘峥没来参加婚礼，但委托儿子送了我一张银行卡。
他说，知道你嫁得挺好，也用不上我这三瓜两枣。但，就算为了让我表达一次歉意，让我以娘家人的身份，给你一点底气。
我没拒绝这份岁月沉淀下来的交情，做不成夫妻，也成为不了朋友。
我愿意把它定义为第四种感情，介于亲情与爱情、友情之间，是一别两宽之后的不怨，不憎，不近。
来源：写故事的刘小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