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巳清明祭》（作者/辽宁·王新宇）

摘要：母亲已经走了21年了。这个清明，没有裹挟在熙攘的车流中去回龙岗，到母亲的墓前献花焚香祭奠，是儿子的选择，母亲定会知晓并支持儿子的做法。

《乙巳清明祭》（作者/辽宁·王新宇）

母亲已经走了21年了。这个清明，没有裹挟在熙攘的车流中去回龙岗，到母亲的墓前献花焚香祭奠，是儿子的选择，母亲定会知晓并支持儿子的做法。

在《思念》的旋律中，再一次细细回想母亲生前与我的桩桩件件。眼眸渐又湿润。

小时候，母亲曾打过我，那是在巷里唯一的小商场——大南商店，陪母亲购物时，看到一本水彩连环画册，非要母亲给买。母亲一看价格是一元二角，感觉太贵了。我立刻拧巴哼唧起来，母亲气不过，用刚给我买的甘蔗抽了我的屁股，便拉着嚎啕的我，匆匆离开商店。长大了才知道，那时候母亲一个月工资40几元，全部给了托养我的丁奶奶。而父亲的工资要养活三个子女，贴补四位老人，加上父亲和母亲，一共9口人。

母亲曾经在外人面前哭过。那时候，父亲跑通勤，早上四点钟要赶到南站乘火车，晚上很晚才回来。母亲在公交公司，要跑线。把还没上幼儿园的我托养给前院丁奶奶，每天下班接我回家。后来丁爷爷查出肺结核，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下家，母亲只好上班时带着我。最终还是被她的领导发现了，当众批评母亲，一向要强的母亲委屈的哭了，低着头一言不发。我还记得那个大胖子领导粗粗的后脖颈。挡在母亲面前，像是一堵快被雨水淋塌的泥墙。

母亲曾站在雨地里，抱着刚刚被野孩子欺负的我，堵在人家门前，和家长理论。

上初中的时候，学习不好的我曾被父亲用胶皮管子抽到桌子底下。母亲除了阻拦父亲，还有深深的叹息。

无数个清晨，刚起床的我都看见母亲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抱着膝打盹。灶台上的蒸锅冒着热气，给寒冷的冬日带来一丝暖意。锅里是我们上学前吃得早饭。

母亲身体时好时坏。高血压伴随了她后半生。身体好时，家里家外一把手。缝纫机总是在开心的唱着，被单褥罩永远用米汤浆洗的板板正正，地炕的表面常常用亮油刷的铮亮，冬天的窗户缝总是糊的严严实实的，大铁锅里炖的酸菜、肉片、鸡肉、脊骨都是最香的……年节时，蒸的丸子、炸的果子、熘的焖子香飘整个大院，隔壁的萍姐总是陈姨长陈姨短的来蹭吃蹭喝，母亲也乐得被人夸赞自己的手艺。

母亲总会在我小时候喜欢吃的酱油拌饭里，放进一整勺荤油……

母亲身体骤然变坏，是因为我的那次车祸。2000年从央视实习回家过年，在河北高速玉田段追尾。腰二压缩性骨折，安全带又勒折了三根肋骨，全身上下十几处伤，差点儿高位截瘫。

据说，母亲一听到信儿，就瘫坐下去，曾独自一个人哭过无数次，直到我出院，母亲端屎端尿又伺候了我一年。为了报答母亲，在我能下地行走，准备去辽阳温泉疗养时，坚持要带上母亲和父亲。本以为生活从此向好，但更可怕的噩耗在等着我和家人。

入住温泉疗养院时，母亲也接受了体检。第二天，疗养院的医生拿着体检报告说母亲的血象异常，怀疑是白血病。我死也不愿相信！

接下来的骨穿结果证实，母亲真的患上了慢性粒细胞白血病！最长生存期42个月！42个月！

接下来的三年半，母亲基本上是在医院度过的。化疗间隙可以在家里待上十天半月。期间还患过败血症。幸亏朋友医生的竭力救治，多次化险为夷。

后来母亲每天需要注射抗生素。为了让母亲少受折腾，我学会了打针。从母亲紧皱的眉头，说明我蹩脚的手法一定无数次扎痛了母亲，但母亲从未吭过一声。

最终，母亲还是转为急性白血病。在接受了无数次化疗后，母亲连瑞士诺华公司治疗白血病的特效药格列威克也难以下咽了，倒是在吃饭嚼着青菜叶时说，“这个挺好，挺爽口”。

那天，刚刚把当天播出的新闻片送审，就接到父亲的电话，说母亲发高烧。匆匆赶回家里，看母亲躺在床上，额头滚烫。要带母亲再次住院，半昏半醒的母亲反复摇头。我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猜想母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一定是不愿意离开家、离开家人、而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那一夜，我紧靠在母亲身边，紧紧握着母亲的一只手。母亲的手很热的，像我小时候被母亲抚摸时，那样的温暖……祈祷母亲还能再熬过这一关！

天亮时，母亲高烧未退，神志昏迷。抱着最后的希望，叫来救护车送母亲去医院。被抬上担架的母亲突然睁开眼，目光迷离地环视着房间……

母亲在特诊病房坚持了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