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画面里，我一巴掌打在镜头上，雨水让我的发丝和衬衫紧紧贴着皮肤，十分狼狈。
跨年夜直播，姐姐给我打来了电话。
我先开口：
“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姐姐冷笑：
“可是我一点都不想你，喜乐长命。
“我巴不得你痛苦一辈子。”
我在姐姐最落魄的那年和她断了亲。
现在她功成名就，第一件事就是报复我。
我语气如常：
“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姐姐不耐烦：
“够了，我不可能祝福你。
“如果一定要，那就祝你永远痛苦下去。”
主持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她：
“秦女士，那只是秦先生的电话录音。
“他走得时候，的确像您所说，很痛苦。”
1
“走的时候？”
秦遥知一愣，转而冷笑：
“希望你说的是s了。”
主持人顿了顿，还是指了指她背后。
她背后的大屏幕上，出现了我的脸。
画面里，我一巴掌打在镜头上，雨水让我的发丝和衬衫紧紧贴着皮肤，十分狼狈。
语气都是不耐烦：
“别拍了，我不同意。”
紧接着，一个清甜的嗓音十分真诚：
“我真的不是骗子，我是专门拍社会百态的博主，我可以帮你的。”
我从垃圾桶前转身，将脸贴上去：
“是吗？那能帮我治好癌症吗？”
女孩愣了愣。
我扯扯嘴角：
“别白费力气了，找别人吧。”
“那个……我可以试试！”
她拉住想要走的我。
我上下打量她一遍，
笑出来，从上到下依次指过她的T恤、腰带、裤子和鞋：
“二十，六十，四十，五十。
“哦，还有这个摄像机，二手淘来的吧？
“你知道我这病要多少钱吗？”
我冲着镜头伸出五指：“五十万。”
女孩呼吸一滞。
我笑着转身走入雨中，在一个个垃圾箱前弯腰：
“小黑？小黑你在哪？”
她跟上来：“在找什么呀？”
“一只狗。”
“你养的吗？”
“不是，刚才发病晕倒，他把我舔醒的。”
女孩没有说话。
我抬头：“没事就别待着了，这个世界上你能帮助的人很多，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的手覆在镜头上。
画面陷入黑暗。
2
【来生——2023.10.11，上午9:32——秦家人从不需要任何人怜悯】
“你是秦念山，秦遥知的弟弟，对不对？”
我正在咖啡馆后厨扫地，闻言皱了皱眉：
“你怎么又来了？”
女孩的声音在镜头后传来：
“网上都在说你背信弃义，但是他们不知道你得了癌症，我想要拍摄记录你的系列片，可以吗？”
我摇头：“背信弃义就背信弃义，我好不容易立得这个人设，你要给我毁了吗？”
“等等！”
她急忙拉住我的胳膊：
“可是你现在身无分文，医药费哪里来？我帮你吧，我还有点积蓄。”
我笑着转头：
“你猜我是因为什么和姐姐断的亲？”
她顿了顿。
我把手抽出来，摆摆手：“我有工作，用不着你帮忙，你走吧。”
“我问过了，在这里一个月只有两千。”
“那也用不着。”
我背过身去，转头笑笑：
“秦家人从不需要人怜悯。”
话音刚落，我突然跪了下去。
“秦先生！”
镜头剧烈摇晃。
地上，是一大滩血迹。
“你！”
陆晓月声音都在颤抖，镜头被扔到一边，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孩正在扶我：
“走，我送你去医院！”
我一抬手将人推开。
抓起抹布擦了一把地面，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的血：
“不用。”
然后走到水池边，把脸上的血洗干净。
陆晓月声音微颤：
“求求你，让我帮忙好不好？”
我把最后一点血迹清理干净，转头，认真看着她：
“秦家人，从来不需要任何人帮助。”
说完离开了镜头。
3
【来生——2023.11.15，下午3:21——小狗不知道自己要死了，只会庆幸自己有家了】
“什么意思？”
宠物医院里，我震惊的看着兽医。
兽医叹息一声摇摇头：
“估计原主人就是看他活不了了才遗弃的。
“这小狗每天挨饿，又被其他流浪狗欺负，已经……”
我笑笑：“我知道，你是不是要说没多久了？”
兽医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和我的主治医师的反应一样。
陆晓月皱眉：“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吧。”
房间里陷入沉默。
我摸摸小黑的头：“难怪我们两个遇见了。”
小黑尾巴摇的飞起，不住的往我身上蹭，吐着舌头睁着亮亮的黑眼睛看着我。
陆晓月苦笑：
“他以为你是他的主人。”
我愣了愣：“这么值得开心吗？”
陆晓月点点头，摸着狗脑袋：
“小狗不知道他要死了，他只知道自己又有家了。”
我沉默片刻。
拍拍狗头：“那就叫你小黑吧。”
小黑“汪！”了一声。
抱着小黑出了宠物医院，我转身，面对着镜头：
“小黑是你发现抱给我的，作为回报，我同意你拍我的系列片了。”
4
【来生——2023.12.31，晚上9:00——那就祝你长命百岁吧·上】
“你从哪里搞到的东西？”
我看着陆晓月带来的录像带，皱了皱眉。
她晃晃录像带，一笑：
“一个好的博主要充分了解自己的搭档。”
说着把录像带放进摄录机，上一任租客留下的电视上出现了一个穿着定制西装的男孩，正弯腰看着镜头。
彼时的我，眸中还有希望闪烁：
“哈喽哈喽，2015新年快乐！祝大家都平安喜乐，心想事成！”
“你那时候真活泼。”
陆晓月坐在我身边，看着视频的眸中带着笑意。
我靠在出租屋破破烂烂的沙发上：
“你这是把我社交账号的所有视频都扒出来了？”
“觉得有意思，就拿来看看。”
我没有说话。
看着过去的自己坐在成堆的礼物中。
熟悉的声音响起：
“别着急，姐姐帮你拆。”
秦遥知走入镜头，坐在我旁边。
我抬手做出“停！”的手势：
“别！姐。秦家人向来自力更生！”
镜头一转，姐姐把一块手表扣在我手腕上：
“祝阿山新年快乐。”
“咔嚓！”一声，视频里留下了我大大的笑脸。
紧接着嘈杂的笑声响起，姐姐的脸上被我抹了一点奶油。
她愣了一下，转而笑着举起巴掌：
“站住！别以为你过生日我就不敢打你！”
视频里都是我的欢声笑语。
视频外，我也跟着蓦地笑出声。
擦了擦眼角，叹息声带了些许颤抖：
“爸妈去世后，所有人都觉得我很可怜。
“但是，其实，我一点都不可怜。
“我还有姐姐，还有朋友们……”
狂风穿过漏风的出租屋，我裹紧了毯子，眼泪无声滑落。
发红的手被两只温暖的小手包裹住，陆晓月认真看着我：
“我攒了些钱，明天我们就去医院接受治疗吧。”
我吸了吸鼻子，笑出声：
“你的账号粉丝还没有一百个，天天还要和我一起吃泡面，能有多少钱？”
她白皙的手在洗的发白的牛仔裤上攥紧：
“多少……有点帮助。”
“不用，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我攒了两千块，可以做一次化疗啦。”
陆晓月愣了愣。
转而笑起来：
“够吗？我再给你点。”
我倔强摇头：“不要，秦家人从来不需要别人帮助。”
说着冲她骄傲的抬了抬下巴：
“放心，我现在的收入可以负担得起我的药费，你看，这些就是我用工资买的。”
说着抓起一把五颜六色的药，一仰头咽了下去。
而后皱着眉沉默了好久，才终于摸着胸口长舒一口气。
抬头，陆晓月正看着我，眼尾有些发红。
我笑出来：
“一把药一口吞，是不是还挺厉害的？”
陆晓月垂眸，嘴角笑意带着苦涩：
“嗯。”
5
【来生——2023.12.31，晚上11:45——那就祝你长命百岁吧·中】
画面里，酒足饭饱的两人靠在沙发上等着新年的钟声。
陆晓月看了看我：
“只吃这点就好了吗？”
我有些疲惫：“胃疼，再吃就要吐了。”
陆晓月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开口了：
“秦女士……他成功了，新项目流水破亿。”
我闭着眼：
“我知道。”
“回去找她吧，她会治好你的。”
我摇摇头。
“为什么？你想这么去si吗？”
“你以为我和他断亲的时候，还幻想自己能活下去吗？”
陆晓月噎住了。
转而略带颤抖的开口：
“为什么要和她断亲？让她和你一起面对不好吗？”
我笑起来：
“爸妈从小就说，秦家的孩子，从来不需要任何人帮助，但是秦家却帮助了一群亲戚。
“可是啊，姐姐破产的时候，这些人没有一个愿意帮忙。
“你知道我看着姐姐在亲戚们面前低三下四，求他们给我交学费的样子，我是什么感觉吗？”
呼吸颤抖了一下，我咬牙开口：
“姐姐从来不会求人，那次被所有亲戚们拒绝以后，就带着我找了个不到二十平的出租屋，和我们现在这个差不多大。
“她说，只凭她一个，也能让我们姐弟回到过去的日子.
“这才是我欣赏的姐姐，就算一无所有，也不堕青云之志。
“但是啊……”
我笑起来，看向陆晓月：
“你猜，如果她知道我生病了，会怎么样？”
陆晓月看着我说不出话。
“她会给那些亲戚们跪下。”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都在颤抖：
“其实为了给我要学费的时候，她差点就跪下了，幸好我拦着，哈哈……”
我擦掉眼角泪渍：
“我走之前，她和合伙人已经渐渐做起来了。
“你猜猜家里出了个药罐子，合伙人还愿不愿意投下去？”
陆晓月声音微颤：“念山……”
我抬手止住她：
“癌症会要了我的命，但是五十万会要了她的命。”
陆晓月握紧了拳头。
我笑着叹了口气：
“我走的那天，把她骂了个体无完肤。
“她最后拉着我的胳膊哭着求我，说很快就会好起来，一定会让我们回到过去的日子，你现在看到的她光鲜亮丽，肯定想象不到她当时多么狼狈哈哈……”
陆晓月低低开口：
“她最后是怎么放你离开的？”
我回忆起来：
“我说她是废。物，过去的成就不过也是靠着爸妈。
“现在的她这么窝囊就是在败坏爸妈的脸，要是还念及一点亲情就放我出去寻找幸福。
“然后，她就一点一点放开了我。”
新年的钟声响了。
烟花在窗外炸开。
我抬手擦掉了脸上的泪。
6
【来生——2024.1.1，0:00——那就祝你长命百岁吧·下】
陆晓月转头看向窗外：
“新年快乐啊。”
“谢谢。”
“你不祝福我吗？”
我抬眼：“你在向一个将si之人要祝福？”
她的手轻轻覆在我干瘦的手背上：
“求求你了。”
我看着窗外暖黄色的烟花，好像我沐浴在希望中。
笑了笑：
“那就祝你长命百岁吧。”
覆在手背上的那只手攥紧了，带着微微颤抖。
陆晓月看着窗外，看不到表情。
镜头一晃而过，我们各自歇了下来。
可是黑暗中，渐渐出现了我的身影。
我凑到镜头前，皱了皱眉：
“怎了忘了关录像机了。”
抬手要按掉，我又顿住。
想了想，拖了把椅子坐在镜头前，左右调试镜头，眼中带着疑惑：
“这段视频真的会被人看到吗？”
窗外又炸开烟花，暖黄色的光照亮我的脸。
我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头轻轻一笑：
“如果有人看到，那就，祝大家，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说着对着镜头挥挥手，按掉了录像机。
7
【来生——2024.1.2，上午10:01——不要说原谅，也永远不要原谅我】
“念山！你等等！念山！秦念山！”
陆晓月急促的跟在我身后，语气焦急，一把拉住我：
“不是说做化疗吗？你现在要拿钱去做什么！”
我抱着奄奄一息的小黑：
“给他安乐si。”
“那你呢！”
“我已经决定了。”
说完推开她把小黑交到了兽医手上。
“秦念山！”
陆晓月紧紧抓着我：“狗重要还是你重要！你疼起来又不比他好受！”
“就是因为知道疼起来是什么感觉，我才要给他安乐si！”
抓着我的力道松了松。
我趁此机会将她推开，转身进了病房。
小黑带着伊丽莎白圈瘫在床上。
他惨叫了一早上，此刻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看到我，却还是奋力想要爬起来，像过去那样蹭蹭我。
“乖小黑，马上就不疼了。”
我弯腰捏着他的爪子，医生已经配好了药剂。
针扎入他的皮肤，小黑呼吸突然急促，奋力站了起来，又重重摔下去。
掀起眼皮看着我，肚子迅速一起一伏，喉咙发出“赫赫”如风箱的哀鸣。
我咬紧牙：
“我知道，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
小黑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好像从来没有生过病，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一滴水从眼角滑进他的毛发，发出一声呜咽。
我摸着他的头：
“睡吧，小黑，睡醒了，找个好人家，一辈子风吹不到，雨打不着。
“想我了就来梦里看看我。
“我知道我知道……
“不用原谅，也永远不要原谅我，就向前走，走到家，温馨的家……”
小黑闭了眼。
剧烈的胃痛让我头晕目眩，我转头跑出去，在花池边剧烈呕吐起来。
陆晓月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坐在花池旁的长椅上发呆。
“念山！”
她焦急上前：“你感觉怎么样？”
我转头：
“你想听实话吗？”
“当然。”
“我很害怕。”
陆晓月将我抱住，用手帕替我擦掉眼泪：
“没事，我这就带你去医院，听听医生怎么说，顺便，把化疗也做了，我有钱。”
“谢谢。”
我笑着摇摇头：
“但是我听很多医生说过了，化疗是骗你的，那个，早就没用了。
“你知道什么叫终末期吗？”
陆晓月将我抱得更紧了，声音微颤：
“别说傻话，治了再说。”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给我一针安乐si……”
“别说傻话！”
我突然抱住她。
镜头早就被她扔在了一边。
后面的时间，是我低低的呜咽。
8
【来生——2024.3.15，上午11:13——那就来生再见吧】
“念山！”
镜头摇晃，陆晓月声音焦急。
打开门，我正缩在沙发上的毯子里，慢慢探出头来。
她冲上来夺走了我的手机。
我只是一笑：
“我已经看到了。”
她迅速打开我的手机。
社交平台上，是对我铺天盖地的声讨。
我的社交账号后台也堆满了99+的辱骂。
起因是，我在姐姐荣登财富榜首这天，在评论区用小号发了一句：
【恭喜】
可惜被人扒了出来。
【这种时候出来是想做什么？看到姐姐飞黄腾达了又要回去认亲？】
【你还恭喜上了，当自己是谁啊？秦总现在收养了一个弟弟，人家在秦总最穷的时候不离不弃，你别来沾边！】
……
一众谩骂私信中，只有一个id是【秦遥知】的人被点开过。
她发来了一个问号。
我没有回复。
但是聊天框里长长的打了一大截。
最后删删改改，只留了两个字：
【再见】
终究也是没有发出去。
“念山，你不要放在心上，其实……”
“我知道，我不在意。”
我笑着去拿手机。
却在起身的瞬间，眼前一黑，头朝下栽了下去。
耳边传来陆晓月撕心裂肺的呼喊：
“念山！！”
镜头一闪，是我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
耳边是医生急促的呼喊：
“现在过来！二床手术！”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墙上的电视，那是姐姐接受采访的画面。
记者问她：
“此时此刻，最想和谁分享？”
没一会儿，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那边，姐姐声音冷冷的：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我看着画面里她西装笔挺、意气风发，满意一笑：
“没有了。”
姐姐默了一瞬，转而冷笑出声：
“要不你现在服个软，我接你回家？”
我看了一眼自己被扎的肿胀不堪的手背：
“不用啦，离开你以后我过得还不错。”
姐姐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手机被一把夺过去，陆晓月冷冷的：
“秦遥知，他要s了。”
姐姐愣了一下。
转而勾起唇角：“那，恭喜？”
来源：光束小说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