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涧西的静默告别

360影视 国产动漫 2025-04-02 21:07 1

摘要:老潘坐在小区广场的石凳子上,望着周边楼栋渐次亮起的灯光,又一次向我提起他的发现:"你们涧西人,连悲伤都是静悄悄的。"这位从豫南来洛阳带孙子的乡村退休教师,花了三年时间才读懂这片土地的特殊气质。

涧西的静默告别暮色垂落在涧西的屋檐上,像一袭半旧的青纱,傍晚时的涧西总是带着一种特别的宁静。

老潘坐在小区广场的石凳子上,望着周边楼栋渐次亮起的灯光,又一次向我提起他的发现:"你们涧西人,连悲伤都是静悄悄的。"这位从豫南来洛阳带孙子的乡村退休教师,花了三年时间才读懂这片土地的特殊气质。

一切始于那个秋日的清晨。老潘儿子的岳父——一位"156"援建者的后代,在经历了知青岁月与改革开放的沧桑后,悄然离世。他骨血里浸着洛阳城的钢铁与牡丹,最后却化作殡仪馆青松下一只素白的信封。

老潘原准备了一笔钱,想让儿子按老家的规矩风风光光送别他的岳父。谁知丧事简朴得令他愕然:没有搭设灵棚,没有唢呐哀鸣,没有漫天纸钱,只有左臂上一道黑纱,静默地诉说着哀思。

这静默背后,是一场持续半个多世纪的文明演进。

五十年代的涧西,荒芜的土地上突然聚集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建设者。他们带来了最先进的技术,也带来了最开明的思想。

在计划经济年代,单位的关怀渗透到职工生命的每个阶段,连最后的告别都被赋予了新的形式。追悼会代替了灵棚,黑纱取代了孝服,撕心裂肺的唢呐哀鸣让位于肃穆默哀。这种简朴不是冷漠,而是对生命更深沉的尊重。

涧西人从简办丧事儿,常常让外地人感到讶异和不解,仿佛涧西人是传统习俗的另类。其实,在涧西居住几年融入涧西人烟火后,外地人就感悟到,丧事儿简办只是涧西人体现厚养薄葬新风尚的具象化。

我的父母亲去世时,父母亲的家族至亲从外地赶来送别。他们来到我家,一进门满脸懵逼,门口没有摆放花圈,小区没有搭建灵棚,家里也没有设灵堂,更听不到哀乐的悲伤嘶鸣,好像什么事儿没有发生似的。

外地亲属纳闷的问我:怎么不在门口搭灵棚?子女要在灵棚里守灵三天啊?

我说,涧西不兴搭灵棚及唢呐哀乐,那样会扰民的。

去殡仪馆与遗体告别那天,外地亲属见我们只是素装着身,左臂戴黑袖箍没有披麻戴孝,也没有车载花圈及纸扎祭品伴随,他们更是不解:你们不穿孝服也罢,总不能连个花圈都没有吧?

我告诉他们,殡仪馆准备的有,循环租赁使用。外地亲属惊诧:啊,花圈还能租赁?

丧事完毕我送外地亲属离洛时,他们感慨:真长见识了,走南闯北这样丧事简办,洛阳是独一份。

我纠正:是洛阳涧西独一份。洛阳的老城区和洛阳周边县乡和你们一样办丧事还是老套路、老习俗。

有个外地亲属和同行的亲属贴耳私语:人家不吭不哈把丧事儿办了,咱那儿办丧事儿不光花钱多也太累人了。

我曾见过两种截然不同的告别。在涧西,殡仪馆的花圈循环使用,丧事如同秋叶静美。而在某些地方,灵棚成了戏台,哭声与笑声奇怪地交织。

吊唁者前一秒还在灵前垂泪,转身就与人高声谈笑;女眷们嗑着瓜子闲话家常,仿佛这不是葬礼而是庙会。纸扎的祭品在路口熊熊燃烧,交通为之阻塞,而路人报以理解的沉默——这是习俗的力量,也是习俗的荒诞。

毋庸置疑,旧的风俗习惯早已深嵌于民众的脑海中,且根深蒂固,代代相承。但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

旧习俗与新时代在时代的蓬勃大潮中显然已经不能完全契合了,旧习俗可以束缚人们的行为举止但很难让人们臣服于旧习俗。

我曾观察过按旧习俗操办丧事儿的场面,听逝者亲属的哭声,那是在办丧事儿;看吊唁人的面貌表情,仿佛在参加朋友的婚礼。

吊唁人进入灵堂深沉地鞠个躬,走出灵堂转身就换了个脸,和认识的人高声大喊的打招呼叙旧,有说有笑,严肃的面目表情瞬间全无。

在灵堂门口,几个前来帮忙的人聚在一块,蹲在地上打起了扑克牌,喊叫声、嬉闹声不绝于耳。

就这样,灵堂外和灵堂内,就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演艺世界。灵堂里悲悲切切哽咽声声,而灵堂外则是笑逐颜开,喜形于色,不知情的外来人看场面还以为这是谁家在办喜事呢。

冲破旧习俗的禁锢,不是少数一家、两家人能够实现的。新风尚能够在一个地方确立并传承下去,人是主要因素。

有文化的人才能创建突显文明内涵的新风尚,涧西人塑造厚养薄葬的良好社会风气,把旧习俗变成新风尚不是来自官方规定,是为建设洛阳“156”项目从五湖四海汇集而来的建设者自觉形成的。

五十年代初,涧西是洛阳城西最荒芜的地方,自从“156项目”落户涧西,来自祖国四面八方的高级知识分子、领导干部及技术工人来到涧西,在这群156建设者中不乏从国外回来的技术专家。

他们在涧西安家,随身带来的不仅有高超的技术、高学历的文化,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带来了让洛阳人耳目一新的文明新风。

由于相互感染、代代相承,涧西的文明新风蔚然成风。

那个时代的涧西人通过接触不同地域、不同时代的文化,不同程度地改变了每个人的传统思维方式和社会价值观。

涧西的丧事简办之所以能让家家户户接受,还有一个客观因素在无形中起到推动作用。

在计划经济体制下,职工的生老病死企业的相关部门都会体贴入微的关照。

比如,职工因病住院了,单位就会派人到医院昼夜护理,直至患者出院。逢年过节,各单位工会就会携带慰问品到医院慰问住院职工。

职工因病去世,包括退休职工离世,企业的人事、工会都会派人协助办理丧事。单位派车,单位负责组织追悼会,单位负责人在追悼会上致悼词,处于悲痛之中的逝者家属,跟着单位安排的丧事程序走,一切安排的妥妥帖帖。

丧事办的既庄重肃穆又简洁有序,家属还不感觉到劳累,家乡的旧习俗自然而然没有了立足之地。

在那火红的建设时期,单位参与办理职工丧事,其原则就是在充分尊重逝者家属意愿的前提下,一切从简,让逝者家属从悲痛中解脱出来尽快投入工作。

当时的涧西,无论国营大厂还是集体小厂,都形成了这样一个丧事简办的风气,成为涧西新风尚的生动注脚。

涧西先进文化的浸润,无时不在启迪着涧西人的心智,净化着涧西人的灵魂。这种多元化的视角启发涧西人的思考,让涧西人更加开放和包容,从而为创建新风尚提供了广阔的空间。由于有扎实的群众基础,涧西的新风尚才能从五十年代初延续至今。

涧西人用静默完成了对传统的革新。

这种静默不是突然的断裂,而是几代人文明的积淀。当老潘终于理解这一点时,他看到了更深层的意义:厚养薄葬不是吝啬,而是将更多的心力用在生前的陪伴;简朴的告别不是冷淡,而是对逝者最好的纪念。

如今,连那些来涧西经商的外地人,也渐渐融入了这种静默的革命。

他们会用自豪的语气向老家人解释:“在涧西,我们这样送别亲人。”

这句话让我眼前浮现出涧西人丧事简办的一幕幕场景,也让我感受到这座新兴城区对生命最温柔的诠释。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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