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姐，你还记得那条送你走的路吗？我常想，要是当年你没走，现在会是什么样？”

“姐，你还记得那条送你走的路吗？我常想，要是当年你没走，现在会是什么样？”

1970年的冬天，我第一次听见村里的广播喇叭喊我的名字：“李岚，快去队里开会！”

那时候，我刚满十七岁，插队快两年了，已经习惯了山里的生活。

可那天，我心里却莫名发慌。

果然，到了队部，队长笑呵呵地对我说：“公社给咱们大队争取了一个工农兵学员的名额，大伙都推了你。”

“我？”我愣住了。

“就是你！”队长拍着我的肩膀说，“这两年你教村里人识字，还帮着记工分，谁都信服你！”

我感到一阵窒息，既是激动，也是害怕。

可到了晚上，陈叔却把我叫到家里，他抽着旱烟，迟迟才开口：“岚娃，这事儿，你再想想吧。”

我抬头看着他，心里一沉。

陈婶在旁边低声叹气：“你走了，小军咋办呢？”

陈小军是陈叔家的儿子，比我小一岁，这两年来，他对我的好，我心里明白。

可我从没敢多想。

我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半天才挤出一句：“叔，婶，我……”

“算了，娃娃，你自己拿主意吧。”陈叔重重叹了口气，把烟锅往桌上一磕，转身出了屋。

我坐在那里，心里乱成一团。

外面的北风呼呼地刮着，窑洞里却静得出奇。

陈小军端着一碗红薯粥从厨房走出来，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小心翼翼：“姐，你真的要走吗？”

“嗯。”我点了点头，没敢看他。

他低下头，端着碗的手微微颤抖，半天才嘟囔了一句：“那……那我给你编双草鞋吧，你路上穿。”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可我还是忍住了。

第二天，队长带着我去公社开会，办手续。

临走时，陈叔没来送我，陈婶站在门口红着眼睛说：“娃，记得常回来看看。”

陈小军站在窑口，手里攥着那双草鞋，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

我转身上了队长的毛驴车，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可谁知道，到了公社，我却被通知政审没通过。

理由是，我爷爷早年开过豆腐坊，被认定是“资本家”。

队长拍着桌子据理力争，可没用。

名额最终给了另一个知青。

那天回村的路上，我一句话没说，队长也叹了一路气。

晚上，陈婶端着碗菜进来劝我：“娃，别想那么多，人这一辈子啊，命是天注定的。”

可我心里仍旧像压着一块石头，喘不过气来。

陈小军却在旁边小声说：“姐，那你就别走了吧，咱在村里也挺好啊。”

我看着他，心里一阵酸楚。

是啊，留在村里，我还能和陈家人待在一起。

可我真的甘心吗？

1977年的秋天，恢复高考的消息传到了村里。

那天晚上，我翻出所有的旧课本，心里像烧着了一把火。

陈婶见了，嘴上没说什么，可眉头却一直皱着。

。”

陈小军却一声不吭。

后来，我才知道，他一个人躲在窑后抽了一晚上的烟。

那段时间，我拼了命地看书，恨不得把书背到心里去。

陈婶每天给我做最好的饭，陈叔则帮我分担了不少农活。

。

有一次，他扛着一捆柴回来，脸冻得通红，可还是咧着嘴笑着对我说：“姐，你就安心复习吧，咱家啥都不用你管。”

我看着他那双裂开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考试那天，陈叔一家早早起来给我煮了鸡蛋，还塞了些干粮让我带着。

陈婶红着眼睛嘱咐我：“娃，考不上也没啥，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陈小军却在旁边低声说：“姐，你一定能行。”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有光。

那光里有期待，也有不舍。

1978年的春天，我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是省里的工学院！

那天，我拿着信跑回陈家，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婶看着信，半天才笑着说：“好娃，真是好娃！”

陈叔点着头，嘴里“啧啧”地夸着，眼里却有一丝落寞。

陈小军站在角落里，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

那天晚上，陈叔喝了不少酒，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岚娃，你是有出息的人，走吧，别回头！”

陈婶却偷偷擦着眼泪。

临走前一晚，陈小军把那双草鞋递给我，说：“姐，这回你一定得带着。”

我接过草鞋，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离开村子的那天，陈叔没来送我。

陈婶站在门口，抹着眼泪说：“娃，记得常回来。”

陈小军站在窑口，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

回到北京后，我开始了新的生活。

可我的心却一直牵挂着山里的那家人。

毕业后，我给陈家寄过几次信，可都没回音。

直到1981年，我在报纸上看到一条小消息：石头沟村因为修水库，村民全体搬迁。

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多年后的一天，我无意间在单位门口遇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陈小军！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服，正在给路边的施工队送饭。

我们四目相对，他愣住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姐，是你？”

我几乎要冲上去抱住他，可他却往后退了一步：“姐，我过得挺好，你别担心。”

后来我才知道，陈叔一家搬到县城后，小军接了父亲的活，靠给建筑工地送饭维持生活。

他结了婚，有两个孩子，日子虽苦，但也过得踏实。

我想帮他，却被他拒绝了：“姐，我知道你心好，可山里人有山里人的活法。你过得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那天我走后，陈小军偷偷在我包里塞了一双他自己编的草鞋。

回到家，我看到草鞋，哭了一整晚。

这么多年，我欠他们的，恐怕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后来，每年的中秋节，我都会收到一包山里的干果。

没有署名，可我知道，那一定是陈家寄来的。

每次看到那些干果，我总会想起陈小军的那句话：“姐，你过得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人的一生，走过很多路，有些路能回头，有些路越走越远。

。

来源：怀旧思绪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