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村头老槐树底下，王二瞎子啜着劣酒，唾沫星子溅在青石板上，"你们猜咋着？
"那货郎摔碎拨浪鼓逃出来时，月亮都吓得钻进云缝里了！
村头老槐树底下，王二瞎子啜着劣酒，唾沫星子溅在青石板上，"你们猜咋着？
寡妇家灶台上摆着三副碗筷，可院里就他俩活人！
这事得从三日前说起。
张货郎挑着百宝担，铜铃铛叮咚响过九曲十八弯的山道。
日头西斜时撞见座荒坟，碑文早被苔藓啃成了豁牙。
他抹把汗正要走，忽听得坟茔后头传来簌簌声，惊起两只老鸹扑棱棱掠过头顶。
"这位大哥留步。
张货郎一激灵，回头见个穿素衣的妇人倚着歪脖子树。
她眉眼生得俊，就是脸色白得跟宣纸似的，鬓角还别着朵惨白梨花。
后来才知这是守了七年寡的周氏，村里人都说她克夫，连野猫子都不敢从她门前过。
"天擦黑了，大哥若不嫌，来寒舍喝口热汤？
周寡妇指尖搭在货担上，凉得叫张货郎后颈发紧。
他本待推辞，忽见那素白袖口忽地渗出团黑气，转瞬又消散无踪。
三间茅草屋坐落在乱葬岗子边，门楣挂着的白幡早被雨水泡成了灰黄色。
张货郎跨过门槛，冷不丁被什么绊个踉跄——原是具枯骨横在当道，颅骨上插着三根生锈铁钉。
"这是前日来讨水的货郎。
周寡妇轻飘飘飘来一句，转身端出碗热气腾腾的鱼汤。
青瓷碗里漂着几段葱白，汤白得跟牛乳似的，可那鱼……张货郎盯着碗沿，喉结上下滚动。
鱼眼是红的。
"吃呀。
周寡妇拈起银簪子挑开鱼腹，夹出块雪白的肉。
她吃东西时脖颈绷得笔直，活像戏文里吸人精气的狐狸精。
最瘆人的是，鱼刺卡进她喉咙里竟不吐骨头，喉头滚动间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张货郎汗湿重衣，瞥见灶台角落堆着七双碗筷。
窗外忽地刮起阴风，吹得窗纸哗啦作响，露出外头密密麻麻的野狐眼睛。
他摸向腰间别着的铜拨浪鼓，这是师父临终给的法器，鼓面刻着《往生咒》。
"大哥可是冷了？
周寡妇忽然贴过来，发间幽香混着腐土味直往鼻子里钻。
张货郎瞥见她后颈有三枚青紫指痕，活像被人掐着命脉。
正要念咒，忽见灶膛里火光一绿，映出周寡妇影子竟有九条尾巴！
"你……你究竟是人是妖！
张货郎抄起拨浪鼓就往她天灵盖砸。
铜器相撞迸出火星，周寡妇惨叫一声现出原形——却是具泡得发胀的女尸，肚腹裂开钻出无数红鳞鱼。
鱼群顺着门缝往外涌，转眼淹了半个院子。
张货郎踉跄着撞开西窗，月光下见着更骇人的景象。
荒坟堆里探出数十双枯手，正将新坟里的尸骨往周寡妇家搬。
他哆嗦着掏出火折子，正要点燃屋檐下的稻草垛，忽听后院传来婴孩夜啼。
"找到你了。
湿漉漉的童音贴在后颈，张货郎回头见个青面獠牙的婴孩吊在房梁上。
更要命的是，那婴孩脖颈系着半截红绳，坠着周寡妇家祖传的银锁！
他想起师父说过，九尾狐最喜借尸还魂，尤爱……
"砰！
拨浪鼓摔在青石板上迸裂开来，咒文闪着金光罩住张货郎。
他连滚带爬冲出院门，却见整个村子都笼在绿莹莹的鬼火里。
更远处，七座新坟依次排开，碑上赫然刻着周寡妇历代亡夫的名讳。
且说这拨浪鼓还是三十年前，老货郎从乱葬岗捡来的。
那夜他追着只发光的狐狸精，眼瞅着它钻进破庙，出来时却抱着个啼哭的婴孩。
婴孩襁褓里塞着这面铜鼓，鼓面咒文沾着狐血，老货郎当时只当是寻常物件……
张货郎深一脚浅一脚往山下跑，背后传来周寡妇尖利的笑声。
他摸出怀里的朱砂符贴在前额，忽觉脚下土地变软，低头看去，竟踩着密密麻麻的狐狸尾巴！
那些红尾巴缠住脚踝，拽着他往周寡妇家方向拖。
"救命！
救命啊！
张货郎的惨叫声惊起满山夜枭。
月光下，他看见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长出狐狸耳朵，指甲暴长三寸泛着蓝光。
更要命的是，怀里那包给老母亲抓的药，不知何时变成了婴儿的断手！
"砰！
他狠狠咬破舌尖，血腥味激得神智稍清。
前方出现岔路口，左边亮着灯笼是生路，右边黑黢黢不知通向何处。
张货郎正要往左去，忽听得右边传来熟悉的唢呐声——正是七年前周寡妇成亲时的喜乐！
说起这周寡妇，当年也是十里八乡的美人儿。
成亲那夜吹唢呐的瞎子后来疯了，总说看见新娘子有九条尾巴。
第二天新郎官就暴毙，尸首摆在堂屋，心口插着三根铁钉，跟张货郎先前在院里见到的枯骨一模一样……
张货郎牙齿打颤，眼见着右边黑影里飘出盏白灯笼。
灯笼后头跟着七个纸扎的轿夫，抬着顶朱红小轿往周寡妇家去。
轿帘忽地掀开，露出张青白面孔——正是白日里邀他喝汤的周寡妇！
"郎君这是要往哪里去？
轿中伸出枯爪般的手。
张货郎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往左边生路狂奔。
背后传来纸轿落地的闷响，轿夫们呜咽着追上来，脚步声杂乱如雨打芭蕉。
他跌跌撞撞跑到河边，月光下惊见水中倒影：自己浑身长满红毛，脸上布满狐狸纹路。
正要跳河，忽听得上游飘来断断续续的童谣：
"九尾狐，九尾狐，借尸还魂穿红襦。
前院郎君新下葬，后院娇娘又拜堂……"
张货郎猛然想起周寡妇吃鱼不吐骨头的模样，终于明白她为何七次克夫——那妖物每次成亲，都是要寻阳气旺盛的男子借尸还魂！
而自己，怕是已经中了她的……
"哗啦！
河中突然伸出只白骨森森的手，拽着张货郎就往水里拖。
他呛了几口水，恍惚间看见河底沉着无数男尸，每个胸口都插着三根铁钉。
最上边那具，分明是自己白日里的模样！
"这铜铃铛响得邪性！
老道士捻着山羊须，盯着供桌上那枚沾满河泥的拨浪鼓。
鼓面咒文在烛光下泛着青，细看竟是用狐狸血绘成的《往生咒》。
窗外雷雨交加，映得他脸上七颗痣忽明忽暗。
且说张货郎被拽入河中时，怀里的朱砂符突然炸开红光。
河底男尸们齐刷刷睁开眼，最上边那具突然坐起身，胸口铁钉叮当乱响："孽障！
还不现形！
原是七日前暴毙的樵夫，被狐妖施了定魂术困在河里。
张货郎刚要开口，樵夫枯手已掐住他脖颈："莫怕，借你肉身一用！
话音未落，二人魂魄已互换。
张货郎眼睁睁看着自己肉身沉入河底，而樵夫的魂魄钻进他躯壳，周身泛起淡淡金芒。
说起这樵夫，原是龙虎山弃徒。
三十年前偷学《天罡镇妖诀》，被师父挑断手筋逐出师门。
谁料他竟在深山遇到狐妖渡劫，阴差阳错结下契约，成了半人半妖的守墓人……
"周娘子，你鱼尾纹都笑出褶子啦。
樵夫顶着张货郎的脸，大摇大摆推开寡妇家门。
堂屋里七副碗筷摆成北斗七星状，每副碗筷下压着张人皮。
周寡妇从里屋转出，手里把玩着半截婴儿手指。
"官人莫急，且看这第七盏灯。
她指尖轻弹，墙上铜镜突然映出张货郎真身——正被铁锁悬在梁上，七窍渗出血珠。
镜中场景突然切换，显出村东头老井里密密麻麻的狐尾，正搅得井水翻涌。
樵夫瞳孔骤缩，后背符咒隐隐作痛。
他故作镇定地端起鱼汤，却见碗底沉着枚铜铃铛，正是三日前在乱葬岗捡到的法器。
周寡妇忽然凑近，发间腥气熏得他险些露馅："官人可知，鱼刺卡喉为何不吐？
七年前月夜，周寡妇掀开红盖头，露出九道封印的眉心。
新郎官吓得尿了裤子，被她用鱼尾缠住脖颈。
正要吸魂时，窗外飘来道姑的琵琶声。
狐妖大怒，甩出三条尾巴将道姑打成重伤，却也被《大悲咒》震碎两百年道行……
"因为……"周寡妇红唇贴上樵夫耳垂，"吃鱼的是皮囊，吐骨头的才是活人。
话音未落，她突然张口咬住樵夫脖颈。
利齿刺破皮肤的瞬间，樵夫后背符咒金光大盛，照出周寡妇皮下密密麻麻的狐尾。
"着！
樵夫并指为剑，凌空画出北斗七星阵。
周寡妇惨叫一声，浑身衣物尽碎，露出布满青鳞的躯体。
更骇人的是，她腹中有七张人脸在蠕动，正是被她克死的七任丈夫！
二人在堂屋里斗得难解难分。
樵夫使出天罡掌，震得梁上尘土簌簌。
周寡妇甩出三条尾巴，将桌椅板凳尽数搅碎。
最凶险时，她突然现出九尾真身，尾巴缠住樵夫脖颈就要吸魂。
"看符！
张货郎真身突然挣脱铁锁，将怀中血符贴在狐妖额头。
符咒遇血即燃，疼得狐妖满地打滚。
樵夫趁机摸出铜铃铛，摇出七道金光将她钉在地上。
"说！
你究竟要复活谁？
樵夫踩住狐妖命脉，却见她突然露出诡异笑容。
窗外雷雨骤歇，东方既白，鸡鸣声远远传来。
七日前深夜，乱葬岗突然炸开七道绿光。
守墓人樵夫循着动静查看，正见周寡妇跪在古棺前念咒。
棺中躺着具穿道袍的骷髅，心口插着半截断裂的拂尘——正是三十年前失踪的龙虎山天师！
"时辰到了。
周寡妇突然暴起，九条尾巴齐根断裂，化作九道血箭射入古棺。
棺中骷髅猛地睁眼，眼眶里跳动着碧火。
更可怕的是，村东头老井突然沸腾，涌出无数红鳞鱼，鱼眼里映着周寡妇疯狂的笑脸。
樵夫与张货郎背靠背迎战。
天师骷髅挥动拂尘，每根银丝都裹着妖气。
红鳞鱼群结成阵法，将二人围在垓心。
最危急时刻，樵夫突然咬破舌尖，喷出精血在二人周身画出符咒。
"天罡借法，北斗镇妖！
随着咒音落下，七副碗筷突然悬空，人皮化作七道锁链缠住天师骷髅。
红鳞鱼群齐齐炸裂，露出藏在鱼腹中的婴儿骸骨——正是周寡妇七次分娩产下的死胎！
朝阳升起时，寡妇家已化作废墟。
樵夫抱着昏迷的张货郎，望着东方天际的七道虹光若有所思。
谁也没注意，废墟下的铜镜突然裂开，映出周寡妇七窍流血的脸，她怀中抱着的婴儿骸骨，心口竟也有半截拂尘……
"这铜镜裂得蹊跷。
老道长捧着半面残镜，指尖沾着腥臭的黑血。
镜中映出婴儿骸骨，心口那半截拂尘突然扭动起来，活像水蛇要钻出镜面。
窗外蝉鸣骤歇，七月流火的天竟飘起霜花。
且说张货郎在樵夫背上悠悠转醒，正见着七道虹光没入深山。
老井方向传来阵阵婴啼，哭得人耳膜生疼。
樵夫脸色铁青，后背符咒渗出金血："迟了，妖王要借尸还魂……"
说起这婴啼，村东头刘寡妇有桩奇事。
她男人死后第三年，每晚子时都能听见婴儿哭。
请了神婆来看，竟从灶膛里扒出个青面瓷娃娃。
更邪性的是，那娃娃背后刻着"周"字——正是克死七任丈夫的周寡妇娘家姓！
二人循着哭声摸到乱葬岗，正见着周寡妇跪在古棺前。
她披头散发，怀里抱着婴儿骸骨，九道尾巴在地上扫出深沟。
棺中天师骷髅突然坐起，拂尘直指张货郎眉心："孽障，还不速速归位！
张货郎头痛欲裂，恍惚间看见前世——原是百年前龙虎山小道士，因偷看禁术《尸解大法》被罚守墓。
那夜妖王率万妖攻山，他护着古棺逃进乱葬岗，却被狐妖偷袭……
"原来是你！
周寡妇突然尖笑，九尾如钢鞭抽裂大地，"当年就是你坏了妖王大事！
她怀中骸骨突然睁眼，碧火映得满天星斗都暗了三分。
樵夫并指画符，天师骷髅挥动拂尘，三人战作一团。
周寡妇突然现出原形，竟是九头九尾的天狐！
她尾巴一卷，将樵夫甩进老井。
张货郎见状，抄起铜铃铛就往妖狐天灵盖砸。
"叮！
铜铃撞上拂尘，迸出火星子照亮半面山坡。
张货郎瞥见妖狐影子里蹲着个穿道袍的侏儒，正是三十年前失踪的守墓人！
他当年为续命与狐妖交易，如今却成了妖王傀儡。
"着！
张货郎突然咬破舌尖，喷出精血在铜铃上画出《往生咒》。
铃声大震，妖狐惨叫一声现出败相。
更奇的是，她怀中骸骨突然转头，小小颅骨竟露出慈悲神色。
百年前月夜，小道士守着古棺打盹。
棺中妖王突然睁眼，许他长生不老。
小道士正要动摇，忽见着白狐驮着死婴掠过窗前。
那婴儿眉心竟有七颗红痣，与妖王额间封印如出一辙……
"休想镇我！
妖狐突然自爆三尾，炸得张货郎飞出三丈远。
她夺过拂尘插回骸骨心口，念起复活咒。
骸骨突然长大，转瞬变成七尺高的妖童，碧火眼里映着周天星斗。
"尔等皆是我腹中食！
妖童张口吐出黑火，烧得樵夫浑身焦黑。
张货郎强撑着爬起来，却见着老井里浮起七具女尸——正是被周寡妇克死的七任丈夫的原配！
千钧一发之际，铜镜突然飞来。
镜中婴儿骸骨化作金光，照得妖童现出原形——原是百年前那死婴！
当年妖王欲借他转生，却被小道士用铜镜镇压。
如今妖王残魂附在周寡妇身上，正要完成百年大计。
"以血为引，镇！
张货郎割开手掌，将血抹在铜镜上。
金光大盛，照得妖王残魂烟消云散。
周寡妇瘫倒在地，九道尾巴齐根断裂。
更奇的是，她腹中竟飞出七只彩蝶，化作当年七任丈夫的魂魄。
晨光熹微时，乱葬岗已恢复平静。
樵夫背着昏迷的张货郎，望着东方天际的七道虹光若有所思。
谁也没注意，铜镜里的婴儿骸骨突然眨了眨眼，心口那半截拂尘，不知何时已长成完整法器……
来源：贝贝贝贝贝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