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丽佳｜我们是最后一车从朝鲜撤军的志愿军

摘要：1958年2月5日，朝鲜政府就朝鲜的和平统一问题发表声明，建议一切外国军队同时撤出南***。中旬，周恩来总理率领的中国政府代表团访问朝鲜，在与朝鲜政府讨论有关中国人民志愿军主动全部分三批撤离朝鲜的问题后，于16日来到志愿军总部所在地桧仓，在志愿军团以上干部大会

文/孟宪常整理/武丽佳

1958年2月5日，朝鲜政府就朝鲜的和平统一问题发表声明，建议一切外国军队同时撤出南***。中旬，周恩来总理率领的中国政府代表团访问朝鲜，在与朝鲜政府讨论有关中国人民志愿军主动全部分三批撤离朝鲜的问题后，于16日来到志愿军总部所在地桧仓，在志愿军团以上干部大会上部署了志愿军年内全部从朝鲜撤军的安排。

1958年是我们志愿军政治部文工团最为忙碌的一年。从志愿军撤军开始，首先我们要欢送先期回国的部队，在为驻伊川第23军送行时正遇到朝鲜金日成首相和崔庸健委员长也到23军送行，我们团与朝鲜人民军协奏团在23军军部进行了联合演出。

次日，我们与朝鲜人民军协奏团一起欢送志愿军23军部队撤离。朝鲜人民欢送志愿军撤离的热烈场面感动得我们流泪，朝鲜群众有的从几十里外赶到部队驻地，为指战员们送水送苹果，朝鲜大嫂抢着为战士们头顶背包送了一程又一程，朝鲜大娘们带上自家最为珍贵的“百家衣”、结婚时的银戒指或头上的银簪拿出来塞给战士们做纪念。这种场面至今不能忘怀。

在欢送先期归国部队和为移交而美化我们的营房整修道路等工作外，我们还有两项重大的任务：一是随同志愿军首长去平壤向朝鲜党政军领导和朝鲜人民的告别演出，二是创作排练出一台回国后向中央领导和首都人民的汇报演出。

在千头万绪的工作当中，我们创作排练出九场歌舞活报剧《志愿军战歌》。《志愿军战歌》是以舞台形象艺术地再现了从中国人民志愿军高举“抗美援朝”伟大旗帜跨过鸭绿江、与朝鲜军民并肩作战取得胜利、共同守卫东方和平前哨、支援朝鲜人民医治战争创伤、告别朝鲜人民撤军回国的整个历程。在将这台节目送到即将撤离的志愿军部队演出时，从台上的演员到台下的志愿军官兵和朝鲜群众，无不为中朝两国人民和军队用鲜血凝成的战斗友谊而激情振荡、热泪横流，情景万分感人。10月14日率领中国人民代表团访朝的郭沫若同志到达桧仓观看了《志愿军战歌》后，很是感动，连夜为该剧写出了《序幕诗》。

我们随同志愿军首长去平壤向朝鲜党政军民告别，10月2日我们在平壤国立艺术剧场向朝鲜各界告别演出时，金日成主席和朝鲜其他领导人出席观看并上台接见演员并合影留念。台下的朝鲜观众久久不肯离去，拥向台前向演员献花、阿妈妮们热烈地拥抱着演员。最后，我团全体人员与朝鲜观众在剧场

前广场跳起朝鲜集体舞，充分体现了中朝两国人民用鲜血凝成的战斗友谊。10月5日朝鲜《劳动新闻》用两个专版篇幅刊登了介绍和评论志愿军政治部文工团的文章和照片。

10月21日，在志愿军总部撤离桧仓前夕，总部全体指战员在桧仓志愿军烈士陵园扫墓、向烈士告别。

10月22日，我们锁好驻地房门，留下钥匙，通过桧仓夹道欢送的人群在广场与桧仓各界告别，桧仓地方政府召开了欢送大会，会后全体官兵与朝鲜群众跳起朝鲜集体舞“嗡嘿呀”，然后分乘两列火车去平壤。

23日，志愿军总部官兵到达平壤后，参观了朝鲜工农业展览馆等活动。10月24日晚，我们出席了朝鲜欢送志愿军归国的国宴，金日成主席用浓重的中国东北话向出席的志愿军指战员敬酒。

10月25日，平壤市万人空巷，金日成主席率朝鲜党政军民30万人从金日成广场到平壤火

车站广场夹道欢送志愿军总部的官兵。人民军士兵和青年们三人一组把我们高高抬起，送到火车站广场。

在平壤火车站站台上也是人山人海，我们非常熟悉的朝鲜文艺界的朋友也都在站台上等着和我们告别。人们用彩色纸带一头交到车上指战员手中，另一端握在送行群众手中，表达了朝鲜军民和中国人民心连着心。当两列告别列车徐徐开动时群情激动，许多朝鲜群众追着车跑着送别。我们每个人无不流泪，当年那种难舍难分的感情至今记忆犹新。

从平壤到新义州的每个车站，我们都下车接受当地朝鲜群众的欢迎和欢送，朝鲜群众把我们抬起来跳起集体舞。我从10月22日离开桧仓时新换的一双军用牛皮底鞋，26日到新义州时鞋底已经磨透了。

1958年10月26日上午，我们到达新义州后，被抬进了最后一站的欢送会场。会后在朝鲜人民载歌载舞依依不舍的欢呼声中，志愿军最后两列告别列车徐徐开过，鸭绿江大桥，跨进凯旋门回到祖国怀抱。因为我乘坐的是第二列火车，因此，我们是最后一车撤出朝鲜的志愿军部队。此时，标志着中国人民志愿军完成了历史任务，已全部撤离了朝鲜。

到达丹东市后，我们又投入到祖国人民欢乐的海洋之中。廖承志为首的代表国务院和抗美援朝总会的迎接志愿军归国代表团和丹东市人民召开大会，热烈欢迎最后一批志愿军部队回国。

10月27日，我们志愿军政治部文工团随同志愿军代表团前往北京向党中央和中央政府汇报工作。进京一路上在沈阳车站、锦州车站、唐山车站受到当地党政军民各界的欢迎，在天津北站凯旋礼堂前还召开了欢迎大会。

28日下午，到达北京前门车站时，周总理等中央领导、中央机关和首都各级领导亲自到车站迎接。志愿军代表团在彭真、郭沫若、李济深等领导人陪同下，由车站到北京饭店，受到北京市二十万人民群众组成的夹道欢迎。人们挥舞着鲜花和红旗，鸣锣击鼓，燃放鞭炮。下午参加了在北京体育馆举行的欢迎中国人民志愿军凯旋归国大会。当晚周总理代表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在北京饭店举行盛大国宴欢迎志愿军归国。宴会不久，我团部分同志接到去中南海为毛主席汇报演出的任务，我们将反映志愿军战斗生活的短小精干节目向毛主席做了汇报，毛主席询问了文工团在朝鲜的战斗和生活情况。

10月29日下午，毛泽东主席和中央领导同志，在中南海怀仁堂接见了志愿军代表团和志愿军政治部文工团全体。

10月30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和全国政协常委扩大的联席会上，听取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杨勇所做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八年来抗美援朝工作报告》，并通过了该报告的决议。

10月31日，志愿军政治部文工团首场向祖国人民的汇报演出，是在中南海怀仁堂向中央领导和各界代表汇报演出的九场歌舞活报《志愿军战歌》。郭沫若副委员长亲自登台，朗诵了他为《战歌》写的“序幕诗”。中央广播电台和北京电视台转播了演出实况。演出结束后周恩来、朱德、陈毅等中央首长上台接见了演员。之后《志愿军战歌》在北京各大剧场向中央机关、北京市各界汇报演出。去门头沟城子矿慰问煤矿工人，去密云水库工地慰问修建水库大军。《志愿军战歌》的演出没有变化莫测的灯光布景，没有华丽的服装道具，是以真实生活情景，艺术地再现了志愿军八年的战斗历程而感人至深，观众是以对“最可爱的人”的深厚感情，接受艺术的真实。

《志愿军战歌》在天安门广场向北京市市民的广场的汇报演出，据说是建国以来首次在天安门广场的搭台演出，数千观众观看，场面极为壮观。

在完成了在北京的汇报演出之后，在朝鲜战争中战斗了八年的志愿军政治部文工团，也完满地结束了作为“志愿军”的历史任务。在整个撤军过程中，我深刻地体会到祖国人民和朝鲜广大的人民群众对志愿军指战员深切的爱戴和敬仰。毛主席和中央领导接见志愿军代表团，是给予志愿军全体指战员最高的荣誉，是对全体志愿军指战员八年来忠于祖国和人民、不畏强敌、舍生忘死、浴血奋战的英雄们最高的奖赏，从而受到深刻的教育。七年抗美援朝战争的经历，是我一生中最大的精神财富，也是我以后工作和生活的最大动力。

【作者简历】孟宪常，时任中国人民志愿军政治部文工团团员。1951年入朝，1958年回国后,先后在总政歌舞二团，总政歌舞团和总政歌剧团任演奏员乐队副队长，办公室主任。1992年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