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出三道汗渍，王强的消息框突然跳出来时，我正在分拣申通快递点的包裹。三十六个待派件在架子上堆成小山，空调外机在窗外嗡嗡作响。

我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出三道汗渍，王强的消息框突然跳出来时，我正在分拣申通快递点的包裹。三十六个待派件在架子上堆成小山，空调外机在窗外嗡嗡作响。

"成哥，你往窗外看。"王强发来段十秒视频。画面里林晓燕正从汉庭酒店旋转门走出来，米色连衣裙被风吹得贴在小腿上。右上角时间显示10:07，和此刻手机时间只差二十分钟。

塑料筐里的快递单哗啦啦散了一地。我蹲下去捡，膝盖骨撞在铁架子上发出闷响。去年双十一留下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但都比不上太阳穴突突的跳动。

"师傅，我的加急件......"穿JK制服的女生凑过来，指甲上的碎钻在日光灯下晃得人眼晕。我抓起头盔冲出门，电动三轮车在非机动车道上刮倒两辆共享单车。

防盗门虚掩着，玄关地毯歪成四十五度角。我盯着鞋柜第三层，林晓燕上个月生日我送的小羊皮单鞋不见了。主卧传来花洒声，水珠砸在瓷砖上的动静像在敲打我的耳膜。

"今天这么早？"林晓燕裹着浴巾出来时，发梢还在滴水。她伸手撩头发，腕骨凸起的弧度比上周更明显。我闻到陌生的雪松香水味，和她常用的茉莉花沐浴露混在一起。

我假装弯腰系鞋带，眼睛扫过梳妆台。SK-II神仙水的瓶身反光里，她正把换下的内衣塞进洗衣篮。那件黑色蕾丝文胸是我们结婚三周年纪念日买的，标签价签被剪掉时她还心疼了半天。

"晚上有批冷链药品要送。"我摸出口袋里的车钥匙，金属齿磕到门框叮当响。电梯下行时，手机震了震，王强又发来张停车场监控截图：黑色奔驰S600里伸出的半截手臂，腕表表盘泛着幽蓝的光。

我在消防通道蹲到双腿发麻。监控APP加载进度条走到头时，楼道声控灯正好熄灭。屏幕白光里，林晓燕正在给窗台上的绿萝浇水，手机搁在飘窗垫上不停震动。

门铃响到第三声，她捋了捋鬓角碎发去开门。穿藏青西装的男人侧身闪进来，公文包拉链上挂着的貔貅吊坠晃个不停。我看见自己上周新换的灰色拖鞋被踩在他脚下。

"林小姐考虑好了？"男人掏出手帕擦汗，后颈的赘肉堆在衬衫领口，"张总说再加五万。"

林晓燕的指甲掐进虎口，我送她的银镯子在腕间滑了一下："我要先见体检报告。"

"这是自然。"男人从公文包抽出文件夹，纸页翻动声刺啦作响，"您先生那边......"

窗外突然炸响惊雷，监控画面抖动两下。等我重新聚焦时，男人已经起身整理领带，林晓燕攥着张银行卡站在玄关，嘴唇开合说了句什么。

我撞开家门时带起的气流掀翻了茶几上的药盒。叶酸片撒了一地，蓝白胶囊在米色瓷砖上蹦跳着滚进沙发底。林晓燕尖叫着护住小腹后退，这个动作让我浑身血液都冲上头顶。

"你他妈拿我们的孩子做交易？"我扯过她手里的银行卡甩在墙上，金属门框在拳头下发出闷响。监控里那个貔貅吊坠突然从卧室地毯边缘露出来，我弯腰去捡时，瞥见床头柜抽屉里露出半截B超单。

林晓燕突然扑过来抢，浴巾散落在地上。她小腹上暗红色的妊娠纹像蛛网，在顶灯下泛着湿润的光。

"上周晕倒送外卖那次查出来的。"她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医生说...说是双胞胎。"

我蹲在地上摸索被摔飞的银行卡，指尖触到抽屉里冰凉的金属盒。打开时三支验孕棒排成一列，最边上那支的电子屏还亮着：孕4周+。

我攥着验孕棒冲到玄关时，林晓燕正蹲在地上捡叶酸片。蓝白胶囊在她掌心碎成两半，苦味混着浴室蒸腾的水汽涌进鼻腔。

"上个月你说要回娘家住三天。"我把验孕棒戳到屏幕前，电子屏上的"孕4周+"正在闪烁，"这是双胞胎？"

林晓燕突然抓起玄关的陶瓷摆件砸过来，结婚照在我们头顶裂成蛛网。她赤脚踩在碎玻璃上，血珠顺着脚踝流进拖鞋印，"周成你装什么傻？去年车祸摘除的是你的自贡吗？"

楼道里传来电梯到达的叮咚声。穿藏青西装的男人又折回来，公文包上貔貅吊坠缠着根长发。他弯腰捡起滚到门口的银行卡时，我认出他袖扣上的医院LOGO。

"林女士，您先生好像误会了。"男人掏出工作证晃了晃，胸牌上"生殖医学中心"几个字反着光，"我们医院绝不允许代运，张总夫妇是正经要领养......"

林晓燕突然冲进厨房，再出来时手里举着冷冻层的抽屉。五支促排卵针管在保鲜膜里结着霜，最底下压着张皱巴巴的缴费单：胚胎冷冻费-4800元/年。

"去年宫外孕切了左边输卵管，医生说要孩子得趁早。"她把抽屉摔在地上，玻璃药瓶炸开的瞬间，我瞥见病历本上盖着"卵巢早衰"的红章。

王强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进来的。视频里酒店旋转门突然变成医院急诊大厅，右上角时间显示的是三个月前的下午三点。林晓燕扶着输液架在走廊踉跄，米色连衣裙后腰渗着血渍。

"成哥，那视频是剪辑的。"王强在电话里喘粗气，"奔驰车主是协和医院的张主任，上回你说嫂子看病......"

我抬头看见林晓燕在翻药箱，止疼片锡箔纸撕开的声音格外刺耳。她脖颈后有两道暗紫色拔火罐印子，是我们为了要孩子试的偏方。

"上周你说想吃酸辣粉。"我踢开脚边的玻璃渣，"其实是孕吐对不对？"

门外突然响起婴儿啼哭。对门新搬来的小夫妻正在拆婴儿车包装，纸箱上印着"爱心领养"的logo和那家生殖医院的标志一模一样。林晓燕盯着纸箱突然干呕，孕检单从睡衣口袋滑出来时，我看见B超图上有两个重叠的孕囊。

穿藏青西装的男人突然开始拆公文包夹层，"其实张总夫妇愿意承担所有医疗费......"他掏出的协议书上，领养补偿金数额比我三年工资还多两个零。

林晓燕把协议书按在渗血的脚掌上，白纸瞬间晕开红梅，"昨天我去退押金，房东说只要生下孩子......"她指着窗台上那盆蔫了的绿萝，"就能续租五年。"

我摸到裤兜里今早收到的裁员通知，被汗水泡皱的纸角扎着掌心。上个月摔坏的电动车还没修，车筐里扔着林晓燕没吃完的保胎丸。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我们都愣住了。对门小夫妻抱着孩子冲出来，领养协议飘到我家门口。我捡起来看见受益人签名栏里，林晓燕的身份证号错了一位。

"警察同志，就是这家！"楼下中介举着手机录像，"非法代孕还伪造证件......"

林晓燕突然攥住我掏手机的手，她掌心的叶酸片粉末黏糊糊地蹭在结婚戒指上。监控画面突然在手机屏上自动播放，十天前的深夜，她正跪在地上粘补被房东撕碎的租房合同。

警察冲进来时带倒了鞋柜上的药箱，降压药丸滚到林晓燕渗血的脚边。她突然抓起茶几下的水果刀抵住小腹，刀尖在睡衣上挑出个破洞："谁敢碰我孩子！"

"把刀放下！"领头的女警按住配枪，我才发现她制服胸牌上别着卫生局的徽章。对门小夫妻怀里的婴儿突然爆发出尖锐哭声，那个穿藏青西装的男人悄悄退到消防通道口。

林晓燕手腕一抖，刀锋擦过我去年送她的银镯子："上周三晚上，你说要跑长途单..."她盯着我工作服上的快递公司logo，眼泪混着血水滴在领口，"其实是去仁爱医院结清冷冻费？"

我摸向裤兜里被揉成团的缴费单，手指突然碰到个硬物——王强昨天塞给我的微型摄像头，正闪着红光。

"都别动！"张主任突然扯开西装，内侧缝着的监察委证件晃得人睁不开眼。他一把按住要逃跑的中介，"卫生局盯你们这个代孕黑产链半年了，连B超机都是改装过的二手货。"

女警突然掀开对门婴儿车的坐垫，底层夹着十几支催产素。假扮产妇的姑娘瘫在地上，肚皮下露出硅胶假体的边缘。

林晓燕的刀哐当落地。她哆嗦着从内衣夹层掏出个U盘："他们在我保胎药里掺米非司酮，说是能双胞胎变单胎..."U盘外壳上还粘着保胎丸的糖衣。

我被两个警察反剪双手时，看见王强在楼道朝我比划手机。监控回放画面里，三个月前暴雨夜，林晓燕正跪着擦洗我被货车轧变形的快递车，她藏在鞋柜深处的促排卵针剂包装盒露出一角。

"周先生，请解释下这个。"女警递过来一摞银行流水，最后一行显示昨天入账20万，汇款方是那家生殖医院的对公账户。

林晓燕突然扑过来抢流水单，孕检报告从她衣摆下飘出来。B超图右下角，本该是医生签名的地方盖着房东公司的公章。

"是他们逼我签的阴阳合同！"她撕开羽绒服内衬，十几张不同姓名的租房协议雪花般散落，"说只要怀上孩子就能抵三年房租..."

张主任捡起张协议冷笑："这栋楼58户租客，21户挂着'爱心领养'的牌子。"他踢开中介的背包，里面掉出成捆的伪造产检手册。

我被押进警车时，瞥见林晓燕正对着救护车上的B超机尖叫。屏幕里两个孕囊像将熄的烟头，在宫角位置忽明忽暗。她腕上银镯子突然崩开，去年我刻的内侧"平安"二字裂成两半。

三个月后取保候审那天，王强递给我个信封。监控截图里，林晓燕流产那晚，房东正往楼道灭火器塞现金。最底下压着新生儿脚印拓片，背面是林晓燕的字迹："保胎丸在老王煎饼摊第三个酱罐里。"

我摸黑找到那个沾满甜面酱的玻璃瓶时，晨光正照在对面拆迁的生殖医院废墟上。破碎的LED屏还闪着半句广告词："圆您一个完整的家..."

煎饼摊老王用铁勺敲着鏊子边，酱罐里黏稠的液体泛着诡异的棕红色。我抠出被药丸染黑的玻璃瓶时，身后传来卷帘门哗啦落地的声响。

"成哥快走！"王强突然从巷口窜出来，他快递服上沾着墙灰，"那帮人找到林姐病房了！"

医院消毒水味混着血腥气冲进鼻腔时，我看见林晓燕的病床卡被人换成"待产室3床"。监控里那个硅胶假肚子的姑娘正往输液瓶里灌透明液体，护士站电脑屏幕上闪着林晓燕的电子病历——孕周数被篡改成32周。

"你们敢！"我踹开产房门的瞬间，林晓燕正被按在手术台上。她病号服掀到胸口，小腹上贴着电极片，两条妊娠纹中间有道新鲜的缝合线。

穿白大褂的男人转过身，金丝眼镜反着无影灯的光。他手里还握着带血的扩张钳："正好，见证奇迹的时刻。"钳尖挑起块紫红色肉团，"双绒双羊，多完美的商品。"

林晓燕突然咬住护士的手腕，电极片导线在空中划出蓝色电弧。她扯掉氧气罩嘶吼："孩子左臀有胎记！"话音未落，隔壁传来婴儿啼哭，监控里出现过的那辆奔驰S600正驶离地下车库。

我追到停车场时，张主任的监察委证件正被踩在奔驰轮胎下。车窗降下半寸，后座上的襁褓露出半截青紫色胎记。戴百达翡丽的手伸出车窗，扔出个装满现金的母婴包。

"这是补偿。"男人的声音像砂纸打磨铁器，"代孕合同第7条写得清楚，健康孩子溢价30%。"

母婴包拉链上挂着林晓燕的银镯子碎片。我抡起灭火器砸向车尾灯时，警笛声从三个方向包抄过来。后视镜里，王强正扶着林晓燕跌进我的快递车，她病号服下摆渗出的血在车斗里滴成虚线。

三个月后的暴雨夜，我蹲在城中村诊所的排风扇后面。林晓燕躺在手术台上，无影灯照着她凹陷的小腹。江湖游医擦着带锈的刮宫钳说："大出血止不住，得送正规医院。"

王强突然掀开帘子，怀里抱着个啼哭的婴儿。孩子左臀的月牙形胎记在节能灯下泛着青，襁褓里塞着半张被血浸透的领养协议。

"成哥，亲子鉴定出来了。"他把报告单拍在沾满血污的器械台上，"匹配率99.99%。"

林晓燕突然抽搐着抓住我手腕，她指甲缝里还嵌着那天在产房咬下的护士皮肤组织："周成...名字...叫周天晴..."

警报声撕开雨幕时，游医早已翻窗逃跑。王强把婴儿塞进快递保温箱，箱盖上贴着"生鲜速运"的标签。我背起林晓燕冲进雨里，她在我背上轻得像片浸透的纸，血顺着裤管流进我去年被货车轧变形的左脚鞋跟。

妇幼保健院的急诊灯牌在雨中晕成血色光斑。接诊护士掀开林晓燕眼皮时突然尖叫——她虹膜上被人用激光刻了串编号，和三个月前查封的那批代孕档案里的编码一模一样。

"救...孩子..."林晓燕攥着被血黏成硬块的亲子鉴定报告，突然咬断舌尖喷出血雾。心电监护仪发出长鸣时，我看见窗外闪过穿藏青西装的影子，他手里的新公文包拉链上，六个貔貅吊坠正叮当作响。

我抱着浑身发紫的婴儿撞开急诊室玻璃门时，二十年没犯的哮喘突然发作。王强从后面拽住我衣领，保温箱里的干冰雾气漫出来，盖住了护士们惊恐的表情。

"产妇呢？"戴口罩的主治医师扯开襁褓，镊子夹起粘在胎记上的微型芯片，"这是追踪器！"

林晓燕的血还在我背上发烫。我扯开快递服，露出缝在内衬里的二十三个窃听器，医用胶布下压着张字条："孩子送福利院密码0715"。那是我们结婚登记的日子。

"患者瞳孔编码是X-307！"护士突然举着检眼镜尖叫。整个急诊室瞬间涌入七八个白大褂，有人打翻了盛满带血纱布的托盘。

王强突然掏出裁纸刀划开婴儿襁褓，暗层里掉出三支冷冻管。玻璃管壁上刻着林晓燕的身份证号，液氮白雾中浮着两枚胚胎的轮廓。

"跑！"他把冷冻管塞进我怀里，转身撞向推来的急救床。我冲进安全通道时，听见身后传来电击器的嗡鸣和王强的闷哼。

太平间的冷气从门缝钻出来咬人。我缩在停尸柜后面，手机屏幕光照亮林晓燕生前最后一条语音留言："周成，米线店二楼储物柜......"

储物柜锁眼被口香糖堵死了。我用冷冻管砸开铁皮，掉出来的相册里夹着孕检报告。B超图上用红笔圈着宫角位置的小字："活产率不足5%"，日期是我们第一次交不起房租那天。

相册最后一页粘着出租屋钥匙，背面贴着福利院地址。我摸到钥匙齿间嵌着的芯片，路灯下闪出林晓燕住院时的监控画面：她正偷偷调换输液袋，床头柜抽屉里藏着把产房剪刀。

福利院后墙的爬山虎里裹着个快递柜。输入0715后弹出来的保温箱上贴着我的工号，箱内温度显示零下196度。两枚胚胎标本泡在液氮里，标签写着"林晓燕基因存档"。

晨雾散开时，我坐在煎饼摊前看老王刮鏊子。他舀起勺面糊画了个圆，突然说："昨儿拆迁队在生殖医院地基下挖出四十七具冰柜。"

保温箱在腿上震了一下，太阳能充电板开始吸收晨光。我咬破煎饼里的薄脆，嚼到粒硬邦邦的微型存储器。王强昨晚塞给我的那张内存卡，终于在此刻显出意义。

屏幕亮起的瞬间，我看见了林晓燕最后的影像。她对着产科更衣室的镜子整理假肚皮，腋下夹着偷拍的账本。镜头突然翻转，对准通风管道里正在安装的摄像头——那正是我快递车上的行车记录仪。

"成哥，下辈子咱们..."视频突然中断在剧烈的晃动中。我抬头看见福利院升起朝阳，抱着奶瓶的保育员走过窗前，婴儿左臀上的月牙胎记在晨光中一闪而过。

保温箱发出完成冷冻的提示音时，我把最后一枚硬币投进煎饼摊的捐款箱。箱底沉着张泛黄的租赁合同，房东签名处按着林晓燕的血指印，旁边还有道未干的水渍，在晨风里慢慢蜷缩成胚胎的形状。

来源：说句早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