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们结婚八年,分开才三个月,她却像变了个人似的。眼神里那股子亲昵劲儿早就没了,剩下的只有冷漠和陌生。
"这判决书我收着了,你也别再来找我。"我把那张白纸黑字递过办公桌,声音平得像一张绷紧的床单。
那是1995年初的一个工作日,我坐在省纺织厂的办公室里,对面是我的前妻林秀娟。
她穿着一件刚兴起的羽绒服,鹅黄色,很是扎眼。头发烫了卷,喷了不少发胶,一股刺鼻的香精味道。
我们结婚八年,分开才三个月,她却像变了个人似的。眼神里那股子亲昵劲儿早就没了,剩下的只有冷漠和陌生。
"十八万我会取走,存折明天去银行办手续。"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高跟鞋在水泥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我心上钉钉子。
那十八万是我们夫妻这些年的全部积蓄。说来也不算什么大数目,但在当时的省城,够买一套七十平米的两居室了。
这笔钱是我从技校毕业后,进厂十年来,省吃俭用攒下的。年年春节不敢回老家,就为了省下那几百块车票钱。
每次发工资,我都先存一半,再把剩下的交给秀娟管家用。这笔钱原本是我们准备换房子用的,如今成了一纸离婚判决书上冰冷的数字。
同事老王端着搪瓷缸子走进来,那缸子是厂里统一发的,沿口已经掉了瓷,露出黑色的铁胎。
他看我发愣,拍了拍我的肩膀:"老季,想啥呢?脸色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没事,刚处理了点私事。"我抬头挤出一丝笑容,把判决书塞进抽屉最底层。
老王是知道我情况的,办公室里大家都知道。当初我和秀娟闹离婚时,不知多少人背地里嚼舌根。
他叹了口气:"十八万啊,你这是被宰了。谁让你当初那么实诚,把钱都攒在一起。不像我,早就藏了私房钱,老婆根本不知道。"
"大家都不容易。"我不想多说。
老王又灌了一口水:"不过,人嘛,总得往前看。你这么老实肯干,厂里都看在眼里。听说今年要评先进工作者,你有戏。"
我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叠待批的技术改进方案,试图把自己淹没在工作中。
那段日子,我的心像是被掏空了,只剩下一个黑洞,不停地吞噬着我的精力和希望。每天早上醒来,都感觉胸口压着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
但生活还得继续,工资卡上那点可怜的余额提醒着我:日子还长,路还得走。桌上的台历一页页翻过,时间慢得像蜗牛爬行。
离婚后,我继续住在单位分的那间筒子楼里。两居室,四十平米,窗户对着厂区的烟囱。
厨房小得只能放下一个单人灶台,卫生间是楼道公用的。墙角的暖气片冬天总是不热,我得穿着毛衣睡觉。
每天早晨拉开窗帘,迎接我的是灰蒙蒙的天空和机器的轰鸣声。床头柜上的老式闹钟,是我和秀娟结婚那年买的,滴答滴答走了八年,声音越来越响,像在提醒我时间的流逝。
而林秀娟,据说用那十八万在商业街租了个门面,开了家服装店,名字叫"时尚坊"。
九十年代中期,改革开放的浪潮席卷全国,个体户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计划经济逐渐松动,市场经济悄然兴起,她赶上了好时候。
我偶尔路过那条街,远远地看见她店里挂满了花花绿绿的衣服,门口还放着一个立式录音机,放着流行歌曲。
有次碰见厂里的会计刘姐从她店里出来,提了个大包小包。刘姐见了我,有些尴尬:"老季,你别多想。我就是路过,看看衣服。"
我摆摆手:"没事,各做各的买卖。"转身走开,心里却像扎了刺一样疼。
我的日子过得很是简单:上班、回家、偶尔和同事小聚。晚饭常是一碗挂面加两个荷包蛋,星期天才舍得炒个青菜。
省吃俭用,像蚂蚁搬家一样一点点积攒钱财。工资卡藏在枕头底下,我总觉得这么做有点滑稽,像个守财奴,可又怕万一哪天又被人掏空。
晚上睡不着时,我会靠在窗边,数着天上的星星,偶尔点上一根大前门,整包七毛钱的那种,算是对自己的犒劳。
望着远处车水马龙的大街,我想着什么时候能重新站起来,什么时候能告诉所有人:季明不是废物,不是被老婆嫌弃的穷光蛋。
楼下传来收音机里播放的新闻联播声音,刘大爷总喜欢把音量开得老大,听得整栋楼都能听见。
新闻里说市场经济如何蓬勃发展,我听着,心里五味杂陈。这个时代,变化太快了,像是一列飞驰的火车,不知道自己能否跳上去。
一转眼,两年过去了。
我依然是厂里的技术员,负责纺织机械的改良和维护。这一行当,枯燥却稳定。
每天面对的是冰冷的机器和复杂的图纸。手上的茧越来越厚,指甲缝里的机油洗不干净。
厂里的老式纺织机经常出故障,我得钻进机器底下修理,一干就是大半天,满身油污。
同事们笑称我是"机器医生",说我和机器说话比和人说话还多。可我就爱这个,踏实,不会背叛你。
那年厂里组织参加省级技术创新比赛,我的一项改进方案获了奖,奖金五千元。
这在当时,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相当于我小半年的工资。我把奖状贴在宿舍墙上,每天看着它,心里有一丝慰藉。
"老季,有你的来电!"办公室大喇叭里传来话务员的声音,那嘶哑的音色透过劣质的扩音器,在整个车间回荡。
我匆匆走到传达室,接起那个黑色的转盘电话,拨号盘上的数字已经磨得模糊不清。
"喂,是季明吗?"电话那头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秀娟?"我下意识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心跳突然加速。
"嗯,是我。"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不复当年的清脆,"能不能借我点钱?生意有点周转不开。"
我沉默了一会儿,电话线那头传来嘈杂的市场声音:讨价还价,吆喝叫卖,此起彼伏。
"多少?"我终于开口。
"五千块,我很快就还你。"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恳求。
挂了电话,我一个人在厂区的树荫下坐了很久,看着工人们进进出出,交接班的人流,听着厂区广播里播放的《纺织姑娘》。
那首歌我听了十年,每次都能想起我和秀娟初识的情景:她穿着蓝色的工装,在厂区礼堂的舞会上,羞涩地站在角落。
我走过去邀请她跳舞,她说不会,我说我也不会,我们就那么笨拙地在舞池边缘转圈,被人笑话,却笑得比谁都开心。
当晚我辗转反侧,想起我们曾经的种种:结婚那年,她穿着红色的旗袍,笑得像朵盛开的花;冬天早上她起床给我煮稀饭,厨房里瓦斯炉的火苗在她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我们吵架时,她倔强的眼神;离婚那天,她转身离去的背影,高跟鞋的声音渐行渐远。
第二天,我请了半天假,拿着刚领到的奖金,去了商业街的"时尚坊"。
店面比我想象的小,大概二十来平方,货架上的衣服也不多,有几件还明显过时了,是去年流行的款式。
门口的录音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写着"特价甩卖"的牌子。店里冷冷清清,只有一个年轻女孩在试衣服。
林秀娟坐在收银台后面,不时看表,像是在等什么人。看到我时愣了一下,然后站起来,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你来了。"她说,脸上的妆容遮不住疲惫。眼角多了几条细纹,嘴唇干裂,不再像从前那样润泽。
我把信封递给她:"五千,全在这儿了。"
"谢谢,我一定会还你的。"她接过信封,手指微微发抖。我注意到她的指甲不再修剪得那么精致,有几处还咬得很短,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
"生意不好做?"我环顾四周,店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顾客。角落里堆着几箱没拆封的货物,积了一层薄灰。
她苦笑了一下:"行情变化太快,进的货卖不出去,欠了供货商不少钱。现在大家都去新开的那个商场了,这条街冷清多了。"
我点点头,没多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看见墙上贴着一张我们的合影,是在颐和园拍的,那时她刚进厂不久,我带她去北京出差,顺便玩了一天。
照片上的我们年轻得不像话,她笑得眉眼弯弯,我傻乎乎地搂着她的肩膀,背景是昆明湖的荷花。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还留着这张照片。
"季明,"她喊住我,声音有点发颤,"你过得怎么样?"
"还行,老样子。"我没回头,推门走了出去,生怕多待一秒,心里那道结了痂的伤口又会裂开。
街上人来人往,夏日的阳光照得我睁不开眼。一个卖冰棍的老人推着三轮车经过,吆喝着:"老冰棍,纯奶的,两毛钱一根!"
我突然想起和秀娟一起吃冰棍的日子,那时候还是一毛钱一根,她总喜欢咬一口给我。现在物价涨了一倍,人心却凉了几分。
那年冬天特别冷,厂里的暖气时断时续,大家只能靠厚棉袄和手炉取暖。
我在宿舍安了一个小电炉,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插上电,等它慢慢发热。虽然费电,但总比冻得手脚发麻强。
一个周末早晨,我裹着棉袄去菜市场买菜,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推着小推车在卖早点。
那小推车用铁皮焊成,上面放着一个大铝锅,锅里热气腾腾,散发出浓郁的豆浆香气。
推车旁边支着个小桌子,上面摆着几笼蒸得膨胀的白胖馒头和油条。
走近一看,果然是林秀娟,她戴着毛线帽和口罩,双手在寒风中冻得通红,不停地搓着。看她熟练地舀豆浆,包馒头,找零钱,看来已经干了一段时间了。
我躲在人群中观察了一会儿,心里一阵酸楚。曾经那个骄傲的林秀娟,嫌弃我工资低,总想着当老板挣大钱的林秀娟,如今沦落到街头卖早点。
我想上前问问,又担心伤了她的自尊,最终拎着菜悄悄走开了。路过水果摊时,我买了两斤红富士苹果,是秀娟最爱吃的那种,又酸又脆。
回家路上,遇到了住在楼下的刘大爷。他是退休工人,闲来无事喜欢打听街坊邻居的事,嘴上没把门的那种。
"老季啊,听说你前妻的服装店关门了?"刘大爷边走边问,手里拿着收音机,正播着评书《三国演义》。
我点点头:"嗯,好像是。"
"那十八万怕是都赔光了吧?"刘大爷咂咂嘴,"这年头,想一夜暴富的太多了,做生意哪有那么容易,得有本事才行。不像你,踏踏实实的,现在不还当上车间主任了嘛。"
是的,去年厂里改制,从国营变成了股份制。很多人下岗回家了,那叫"买断工龄",拿了一笔钱就算完事。
厂长看中我的技术专长,提拔我当了车间主任,工资涨了不少,每月七百多,比一般工人高出一大截。
这些年省吃俭用,加上奖金,我又攒下了十来万。不过这次,我把钱分散存在几个存折里,藏在不同的地方。被伤过一次,心里总有道坎。
"大爷,人各有志嘛。"我淡淡地回应,不想在背后议论前妻。
刘大爷摆摆手:"我懂我懂,你小子心软。说起来,你也该再找个对象了,大好青年一个,孤家寡人的多可惜。我侄女前段时间离了婚,三十出头,在百货大楼当售货员,人勤快,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
我笑着摇头:"我这工作忙,没那心思。改天的事,改天再说吧。"
刘大爷看我态度坚决,也不勉强,拍拍我肩膀:"行,你自己考虑。人啊,总得往前看。前头的路还长着呢。"
当晚,窗外下起了雨,冬雨夹着雪粒,打在玻璃上啪啪作响,像是无数小石子投向窗户。
我坐在床边,翻看着一本《机械设计手册》,心思却飘到了九霄云外。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已经快到十点了。
突然,门铃响了,那刺耳的"叮铃铃"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我放下书,疑惑地走向门口。这个点了,谁会来访?难道是厂里出了什么事?
开门一看,是林秀娟,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她拖着一个行李箱站在门口,箱子上也全是水渍。
"能进来吗?我无处可去了。"她的声音哽咽,嘴唇冻得发紫,整个人瑟瑟发抖。
我侧身让她进来,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她一条毛巾:"擦擦吧,别着凉了。"
她接过毛巾,轻声道谢,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水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个个小水洼。
我去厨房烧了壶水,泡了杯热茶给她。屋里的气氛有些尴尬,只有窗外的雨声和电水壶的嗡嗡声。
她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这房子,还是老样子。"
墙上的日历还是厂里发的那种,印着厂区全景照片;茶几上摆着我常用的搪瓷缸子,缸口已经有些磨损;电视机是14英寸的黑白机,天线用铝箔纸包着,增强信号。
这些都是我们一起生活时的老物件,只是她走后,我再没添置过什么新东西。
我没说话,给她倒了杯热水,里面放了点红糖,那是她以前感冒时爱喝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动作我做得很自然,像是身体的记忆。
"季明,我想和你复婚。"她突然说,眼睛直视着我,里面有泪光闪烁,"这些年,我错了。那十八万,我全赔光了。服装店倒闭,欠了一屁股债,连房子都卖了还债。我现在租住在城郊,每天天不亮就推着小车去卖早点。"
我看着她,这个曾经灵动美丽的女人,如今憔悴不堪。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屋檐上的声音像是一首凄凉的曲子。
"你知道吗,我离开你时,以为抓住了十八万就抓住了幸福。"她低着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可这五年,我才明白,钱不是万能的。一个人再有钱,没有家,没有依靠,也是穷光蛋。"
我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背对着她。心里翻江倒海,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心疼、怨恨、不舍、犹豫。
"秀娟,你为什么会想到回来找我?"我问,声音尽量平静。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因为你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人。离开你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蠢的事。"
这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里那个尘封已久的盒子。脑海中闪过我们的点点滴滴:她第一次来我宿舍做饭,笨拙地切菜,把手指划破,我手忙脚乱地找创可贴;我们一起去照相馆拍结婚照,她紧张得手心冒汗,我握紧她的手,告诉她别怕;还有那个夏天,我们坐在江边吃冰棍,她把最后一口让给我,笑着说要和我白头到老。
可是,也想起了离婚那天,她冷漠的眼神,和那句"十八万我会取走"。那种被背叛的感觉,像刀子般刻进了我的骨髓。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雨中模糊的街灯。雨滴打在玻璃上,扭曲了外面的世界。
"秀娟,我借你点钱重新开始吧。"我转过身,语气平静,"复婚的事,恐怕不行。有些路,走过就回不去了。"
她低下头,泪水滴在手背上:"我明白了,是我太自作多情。打扰你了,我这就走。"
她起身准备拖箱子离开,我拦住她:"外面雨这么大,你今晚就住这儿吧,我去隔壁老王家将就一晚。明天再说其他的。"
第二天早晨,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像是给世界镀了一层金边。
我借给她五万元,帮她在食品街租了个小档口,开了家早点铺。她千恩万谢,我只说:"好好干,这是最后一次帮你。欠我的钱,以后有了再还。"
送她离开时,她问我:"季明,你恨我吗?"
我摇摇头:"不恨。只是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再也拼不回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我心里既轻松又沉重。那十八万,就像是我和她之间的一道坎,谁也迈不过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厂里的业务越来越好,我的技术改进方案被省里评为优秀项目,还上了报纸。
同事们都说我是厂里的"金点子",领导也越发重视我。有次开会,厂长当着全厂干部的面表扬我,说我是改革开放新时期的技术骨干。
那种被认可的感觉,比什么都重要。我渐渐找回了自信,不再是那个被离婚打垮的可怜虫。
周末,我会去看看老家的父母,给他们买些营养品和新衣服。
老爸曾经因为我离婚的事唉声叹气,说我没本事留住媳妇。如今见我混得不错,也扬眉吐气了,在村里说话都硬气了几分。
偶尔,我会听到林秀娟的消息。她的早点铺生意不错,豆浆和油条做得好,附近的街坊都爱光顾。
我没去过,但刘大爷每天早上都去她那买早点,常跟我念叨:"你前妻那手艺真不错,豆浆熬得浓,油条炸得脆,比外面那些大馆子做的都香。"
五年后的一天,我下班路过那条食品街,看见林秀娟的早点铺已经扩大成了一家小餐馆,名字叫"家乡味道",招牌是红底金字,很是显眼。
店里客人不少,几张方桌都坐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香喷喷的饭菜味道。我犹豫了一下,推门而入。
林秀娟正在收银台忙碌,看见我,先是一愣,然后热情地招呼我进去。她比五年前胖了些,皮肤也红润了,眼角的皱纹里带着岁月的痕迹,却也有了一种成熟的韵味。
"季明,等你很久了。"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五万元,全在这里,还有这五年的利息。我算了算,总共六万二,我凑了个整,七万。"
我微笑着接过信封:"生意不错嘛。"
"托你的福。"她倒了杯茶给我,是龙井,我爱喝的那种,"这些年,我想明白了,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没有白吃的苦。那十八万,就当是我交的学费吧。"
我喝了口茶,味道还是熟悉的清香:"你这店面装修得不错,很温馨。"
"是啊,我想让客人有回家的感觉。"她指着墙上的一幅字画,"这是一个老顾客送的,写的是'家和万事兴'。我每天看着它,提醒自己别忘了初心。"
我们相对而坐,不再是夫妻,却成了互相尊重的朋友。窗外,夕阳西下,余晖染红了半边天,街上的行人匆匆走过,像是赶着回家的游子。
"季明,听说你现在是厂里的副厂长了?"她端起茶杯,眼中有钦佩之色。
我点点头:"去年提的,都是运气好。"
"不是运气,是你有真本事。"她真诚地说,"你一直都比我看得远,走得稳。"
我没接话,目光落在店内的一个角落,那里挂着一张我们当年的合影,正是那张在颐和园拍的。
她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轻声说:"留着它,是为了提醒自己,曾经拥有过什么,又是怎么失去的。"
临走时,她送我到门口:"季明,谢谢你当初的帮助。如果没有你,我可能现在还在街头卖早点,还不上债。"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很释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现在找到了适合你的路,我为你高兴。"
回家的路上,我想起刘大爷常说的一句话:"人这一辈子,转来转去,到头来还得靠自己。世事难料,今天你看不上的,明天可能就是你的救命稻草;今天你以为的富贵,明天可能就成了过眼云烟。"
我想,他说得对。金钱带不来幸福,分手不一定是坏事,真正的财富,是这些年我们各自在心里种下的成长与宽容。
那十八万,像一粒种子,在我们心里生根发芽,长出了两棵不同的树。
我们都不再是当初那个只看眼前利益的年轻人了,也许这才是生活给我们最珍贵的礼物。
来源:禅悟闲语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