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岩坎到被关进看守所的那一刻也没有想明白,“野猫”将自己拉进特务组织,并不是让他享受金钱美女,而是让他干那些杀人越货的勾当,傣家人把这种人篾称为“滚咩干”,意思就是躲着干坏事的人,用汉语讲就是间谍。傣家人信仰南传佛教,他也怕成为“滚咩干”会遭到佛祖的惩罚。
作者:段金华
三、暗影出壳
据岩坎在自己的交代材料中描述,那段时间他已经像掉了魂一样,根本没有自己的思维,“汉人大哥”就是他的魂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就如同汉人说的“鬼迷心窍”。
岩坎到被关进看守所的那一刻也没有想明白,“野猫”将自己拉进特务组织,并不是让他享受金钱美女,而是让他干那些杀人越货的勾当,傣家人把这种人篾称为“滚咩干”,意思就是躲着干坏事的人,用汉语讲就是间谍。傣家人信仰南传佛教,他也怕成为“滚咩干”会遭到佛祖的惩罚。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要想成为“滚咩干”,竟然也要经受一段“地狱”般的生活。
为了让岩坎适应特务工作,“野猫”专门请来美国中央情报局的老挝站的专家克拉克上校对岩坎进行特工强化训练,除此之外,野猫还教他识一些汉字,陪他看中国的电影纪录片,教他读大陆官方的报纸、文件,让他学会从这些报纸、文件中获取情报线索。
在特务训练营的那些日子,对岩坎这个纨绔子弟来说,是一段噩梦般的生活,他大清早就被叫起来搞体能训练,背诵电报密码,接着就是学习射击、格斗、爆破、发报、投毒,侦察与反侦察、策反等特工训练科目。开始的时候他还真的无法适应这种残酷的强化训练。
他甚至很反感那个黄头发大鼻子的克拉克上校野蛮粗暴的训练方式,他想装病偷懒,但被克拉克上校从床上拖起来,拉到训练场上用胶皮管对着他冲刷。还有一次,他上课眯了一下眼睛,就被克拉克以“不专心听讲,轻视教官教诲”扇了一耳光,还当胸打了两拳。
特务训练营内有不少他熟悉的土司头人子女和“贺两广”,但他们之间不能相互交流,连多看一眼也不行。
他曾想偷偷地溜走,但那地方看管严密得连鸟都飞不出去,他想耍赖皮不干,但换来的却是拳打脚踢和被脱光衣服到烈日下站军姿,被捆起来拉到丛林里让花蚊子咬,丢到水牢里挨蚂蟥叮。
野猫三天两头地过来给他鼓劲打气,野猫给他讲自己在重庆中美合作所特训班的训练比他要苦几十倍,还对他说:“要成为人上人,就要吃得苦中苦,你现在想退也退不了啦,你已经登过记、拍过照、按过手印,我们只要把这些东西往共产党手中一送,这辈子你就别想回西双版纳了。”
除了利诱之外,还专门带他去看江边活埋“通共分子”的现场,以此来断绝他投共叛变的念头。
为了考验他对“党国”的忠诚。一天晚上,他被突然几个蒙面人蒙上眼睛,拖到一个山洞先是拳打脚踢,最后是将他倒吊起来,用锄头把猛击他的背部,要他交代自己的身份和任务,他听说过这也是特训班的训练科目之一,死命咬着牙不开口,因为他知道熬过这一关,他的魔窟生活就会结束了。
一年后,岩坎结束了特务训练营的生活,这时敌特的暗影行动也开始了。
自从岩坎的心理防线被突破,他反而显得轻松和坦然,他甚至在讲述过程中,不希望审讯人员打断他的话。他一遍又一遍对审讯他的侦察员苏云德说,你让我把话说完再问。
岩坎永远忘不记他被派遣回国的那个夏季,那是凤凰花开的时节,也是傣家人欢度傣历新年的日子。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在野猫的护送下岩坎携带手枪、毒药、电台等物品和大量经费,从老挝来到了中缅边境。在南板河畔的一个叫勐康的傣族寨子,两人买了酒菜开始做最后的告别。
“岩坎同志,你此次打入共区,是毛局长和叶主任亲自下令部署的重任,上峰来电给你授了上尉军衔,如果工作有进展还会有嘉奖晋职。为了方便联络,我们给你的代号是“暗影”,公开呼叫你时称你“岩应””二十多岁的岩坎毕竟不谙世事,只顾喝酒和一个劲地点头称是。
作为老道的特工野猫看到岩坎这副样子,心里又担忧起来。这个毛孩子会不会又像前面派出的弟兄一样,有去无回呢?想到这他的心头产生了一种兔死狐悲的酸楚,眼泪几乎要涌出眼眶。
“兄弟,你回去以后,不能再像过去也一样总是想着吃喝嫖赌,要积极地参加集体劳动,多交朋友不要惹是生非。”临近分别野猫的话语开始变得有些语重心长。
“嗯,我知道了大哥,我就先走了。”,岩坎使劲咽下一块没有嚼烂的鸡腿肉,又抹了抹嘴,背上行囊在野猫关切的目光中消失在边境的夜色中。也许是在老挝形影不离相处的那段时光,也许是野猫对岩坎确实是关怀备至,就是后来进了劳改农场,岩坎也没有说过野猫半句坏话。
当晚,岩坎便从大勐龙边境小路悄悄地入境,回到了景洪的寨子中时已经是傍晚了。
夕阳西下,给美丽的澜沧江披上了一块漂亮的红纱巾,把那些在江畔沐浴浣衣挑水的傣家少女映衬得更加妖娆。
回到离开一年多的家乡,岩坎显得有些微微的激动,但这种激动又很快被一种说不出的惆怅所取代,毕竟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岩坎,他身上背负着的枷锁已经不可能让他随心所欲地去抒情和陶醉了。
回到寨子,他一反常态地对寨子里的下人们不再横眉冷对,随意辱骂训斥,而是客客气气,和颜悦色地请大家去家里吃肉喝酒。
“岩坎回来了,岩坎在外国做生意发了大财,到他家吃酒吃肉”,这消息迅速传遍寨内外。顷刻间,岩坎家一度冷冷清清的竹楼一下子热闹起来,喝酒吃饭,吹牛谈天的人络绎不绝。
“过去我受剥削阶级思想毒害,做了一些对不起大家的事,今后我要积极参加劳动生产,好好改造自己,和大家一起建设社会主义”。岩坎没有白受境外敌特机关的培训,他一边殷勤地给村长敬酒一边向村长表决心。
看到过去专横跋扈的岩坎很有礼貌地跟大家敬酒赔不是,村子里不少人都被他迷惑了,以为他真的是弃暗投明,回来参加社会主义建设。
当然,侦察员苏云德和他的战友们是不会被这种假象所蒙蔽的,其实在岩坎入境之前,公安部门早已从之前抓获的敌特口中获悉,敌人最近会有一次大的行动,目标是自治州的高层领导,但具体派什么人回来执行计划却不得而知。
所以岩坎回到寨子以后的一言一行,也没有逃过侦察员苏云德的眼睛,因为在每一个寨子都有他的“朋友”,不要说是个大活人,就是哪家的母猪带着和山上野猪交配后生的猪娃回来,他都会知道。
第一个发现岩坎不对头的是苏云德“社会调查”的得力助手、村治保委员岩保。岩保也是穷苦人出身,过去没少受岩坎的欺负,工作队进驻寨子后,他成了民兵队长兼治保委员,他在带领民兵在寨子里巡逻时,发现别人家都早早熄灯睡觉了,只有岩坎家的灯火通亮。
他想岩坎跑到外国将近两年,现在突然回来后也没有见他做什么生意,但家里成天人来人往,喝酒吃肉,还拿着岩坎送的东西到处显摆。说岩坎出去两三年后见了大世面,连美国、台湾这些大地方的事情他都晓得。岩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向苏云德反映了岩坎的一系列可疑行迹。
听了岩保反映的情况苏云德员结合当时上级传达的“敌情通报”分析,这个过去就和国民党军参谋团和“在乡军人”来往甚密的岩坎,跑出去几年又突然回来绝不是偶然的,这个岩坎很可能是一条来头不小的“大鱼”,其身上的“使命”一定不会太简单。
但是,目前还不能采取任何行动,因为贸然行事很有可能打草惊蛇,让更大的鱼儿滑掉,并且岩坎的身份是我党的统战对象,弄得不好就会造成不良影响。于是苏云德叮嘱岩保委员多关注岩坎的动向,关注与他来往的人,有情况随时报告。
过一段时间,岩保委员又找到苏云德汇报说,州政府司务长刀某,州邮电局科长周某和寨子里养马的岩宰不但经常到岩坎家喝酒,其他人离开以后,还神秘兮兮地在一起窃窃私语,有时候夜深了就干脆就睡在岩坎家,其行动相当诡秘。
关于周某和刀某苏云德早有所闻,一个好色喜欢和大姑娘小媳妇动手动脚,一个爱贪小便宜经常借采买公物,捞点烟酒糖茶之类的油水。苏云德决定把刀周二人也作为侦察对象,安排助手对两人进行秘密调查。
至于小岩宰这孩子苏云德知道,从小替人看牛放马,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决定对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为我所用,将其作为揭开岩坎秘密的突破口。
一天,苏云德借参加区里的疟疾防控宣传之机,便装来到小岩宰家。岩宰的父母当时除了从事农活以外,还开了一个小百货店,苏云德和同事们也经常去买烟借火,跟他们一家人彼此都非常熟悉。
他父亲见到苏云德十分惊诧,忐忑不安地问:“苏公安找我们有什么事?格是我们做错了什么?”苏云德说:“没什么,我们来看看你们家的灭蚊防虐搞得咋个样,顺便看看你家小岩宰给在,好久没有见他来找我们打篮球了。”
他父亲又警觉地问:“岩宰是不是做了坏事?他敢做对不起政府、对不起乡亲的事我敲断他的狗腿”。岩宰的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村民,苏云德不忍心让他着急,便心平气和地对他说:“真没有什么大事,很久没有见他来跟我们打球了,只是找他款款白。”他父亲说:“那好,我让他妈去地头把他叫回来。”
小岩宰的父亲是个明事理的人,他见公安找自己的儿子问话,肯定是小岩宰做了不该做的事。于是他语重心长地劝导儿子:“儿啊,你小时候,被毒蛇咬了,是过路的解放大军,帮你吸出毒液,然后送你到医院治疗,你才会活到今天。
三年前我家房子着火,样样都烧完了,是政府送来粮食,衣服,还有乡亲们的热情帮助,我们才活下来,你要听政府的话。苏公安问什么你要说什么?”小岩宰点头答应。
苏云德让小岩宰父母出去望风把门,不要让人随便进来,便和小岩宰坐在火塘聊了起来。
开始,小岩宰显得有些紧张,低着头什么也不说。苏云德笑着就慢慢启发他:“小岩宰啊,听说岩坎回来了,你们几个还经常在一起喝酒,你们款些哪样呢?不怕,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小岩宰看苏云德态度和蔼,便放松下来讲述了他和岩坎等人在一起的情况:“他就说美国好、台湾好,富得吃不完穿不完,有酒有肉还有美女汽车,还说台湾、美国更好到处都有金钱美女,美国大军舰已经开到了台湾海上,国军准备在美国人的支持下反攻大陆等等。”
苏云德告诉岩宰:“新中国刚刚成立没有几年,我们西双版纳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目前虽然国家还有许多困难,但在毛主席和共产党领导下,我们家家一定会过上有电灯、有电话、有大马路、有小汽车的好日子的。
你想想国民党几百万军队早就被解放军打垮了,剩下几只癞蛤蟆又能掀起什么大浪呢?你还年轻,要分清楚人的好坏,不要喝了别人几口酒,吃了别人几块肉就迷失了自己的人生道路啊!”
岩宰说:“嗯,好的,我以后不去找岩坎他们玩了!”
“要去,要和平常一样经常去,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和他们不一样,只要你把你们在一起干什么,马上过来告诉我就行”。 苏云德几句话打消了小岩宰的顾虑,他点头答应了苏云德的要求。
从岩宰家出来,一群唱着歌的傣家姑娘,从他身边走过准备去江边捞青苔。
苏云德对我说,看着姑娘们窈窕的身姿和飘逸的长发,闻着她们头发上飘出的糯米香味,他想起了家乡糯米糍粑的香味,也想到了远在故乡的父母亲人,他心中升腾起一种沉甸甸的乡恋。
但他是一名为老百姓驱鬼辟邪的人民公安战士,这些姑娘们才刚刚过上没有任何压力和屈辱的生活几天,我们这些被称为人民保护神的公安战士,就应当像自己领章上镶嵌的金色盾牌一样,去为他们阻挡一切企图破坏他们美好生活的妖魔鬼怪,想到这些他的心思又回到了紧张的工作中。
来源:白浪情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