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选妃,我去赴宴,听到他与人玩笑,在众人哄笑中,我平静离开(完)

360影视 欧美动漫 2025-04-07 15:11 3

摘要:裴煜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慵懒而低沉:「阿璃曾救过我的命,我自会庇护她。」

太子微末时曾被困火海,是我奋不顾身救了他。

而我被浓烟毁了嗓子,成了没人要的小哑巴。

后来太子复位。

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嫁入东宫,得他庇佑。

直到太子选妃,我去赴宴。

却听到他与人玩笑:

「若当真娶了哑巴,日后岂不毫无闺房之乐?」

众人哄笑中。

我平静而去。

其实我是来告诉他,我要离京嫁人了。

前路艰辛,但我的人生从不在他一念之间。

1

长乐宫的走廊幽深,两旁花朵繁盛。

我身穿一袭清淡的青色衣裳,与周围的花团锦簇形成鲜明对照。

我紧握着手中翠绿的发簪,缓缓前行。

这发簪是裴煜重回东宫前,赠与我的定情之物。

那时,他情深意重地承诺,必将归来接我。

然而,自他复位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如今重逢,我们之间的身份已迥然不同。

走到台阶尽头的暖亭,那里聚集了许多人。

裴煜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慵懒而低沉:「阿璃曾救过我的命,我自会庇护她。」

我轻轻勾起唇角,笑容刚刚浮现。

一个甜得发腻的声音突然响起:

「今日的选妃宴,殿下难道打算选那个小哑巴为妃吗?」

话音落下,亭内瞬间安静。

我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对方口中的小哑巴正是我。

亭中悬挂的浮光锦被风吹起一角。

我看到墨色锦袍的裴煜靠在栏边,轻抬含情目,笑意吟吟道:

「孤乃储君,天皇贵胄,怎可有个身有瑕疵的储妃?」

顿了一顿。

他复轻佻开口:

「若当真娶了哑巴,日后岂不毫无闺房之乐?」

话音刚落。

四周一静,继而爆发出哄堂大笑。

心头涌起苦涩。

我下意识指尖用力,发簪应声而断,尖锐处戳入掌心。

刺痛袭来,血珠涌出。

半截发簪落地,发出轻响。

我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忽然就不想捡了。

「呵!」

刺耳的嘲讽自身后传来。

「上官璃,殿下选妃,你个哑巴来凑什么热闹?」

2

她是沈丛林。

御史台沈大人的掌上明珠。

同样,也是预订的太子妃人选。

我低垂双手,青色衣袖遮掩住掌心的斑斑血迹,侧身试图悄然离去。

就在我们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她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腕。

「你是聋子吗?」

「太子刚刚复位,这次的选妃对他意义非凡。」

「在这种关键的时刻,你难道想凭救命之恩让太子选你这么个哑巴吗?」

我脸色愈发苍白,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们的目光交汇。

沈丛林眼中闪过一抹得色。

她冷笑出声:

「看来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太子同情你,才对你稍加关照,你可别不知进退,把这点仅剩的情分也给挥霍光了,那样可就不值得了。」

她的话音在空气中凝固。

我深吸一口气,手腕翻转,甩开了她。

用手慢慢比划:「我从未想过挟恩图报。」

沈从林似乎没料到我会还手,神色一顿,继而恼怒不已道:

「殿下因为你,受尽世人嘲笑,你……」

「何人在外喧哗?」

裴煜的质问高高传来,人却未露面。

我身体微僵,没有回头。

沈从林面色尴尬,跟在身后的婢子上前低声劝:

「小姐,她好歹也曾救过殿下性命,为了这点小事惹怒殿下,错失太子妃之位,得不偿失。」

沈从林不甘地剜了我一眼,换上一副笑颜错身而去。

做工繁复的袖摆甩在我手臂上,却换来她一句冷哼:

「一个残废,也配和本小姐争。」

3

李公公追出来时,我已经走到长乐宫的宫门。

他擦着汗,将我请到偏殿:

“阿璃姑娘,殿下这会儿正忙,特意交代让老奴招待您,殿下稍后就到。”

晶莹剔透的水晶糕摆上了桌。

李公公介绍道:

“姑娘,先用些糕点吧,这可是南香斋刚出炉的点心,殿下命人特意为您买来的。”

南香斋的糕点在京城是众多贵女的心头好,女儿家大多喜甜。

李公公暗自揣测,我定也爱吃。

可他不知道,我不喜甜,裴煜对此更是心知肚明。

所以,这些不可能是他安排的。

裴煜落魄时,

李公公时常偷偷前来探望。

他感念我对太子的救命之恩,便对我多有关照。

不忍拂他好意,我拈起一块糕点,轻咬入口。

甜腻清香,唇舌却发苦。

这苦一直蔓延到心口,但我面上丝毫不显,

一口一口将这苦涩咽下。

日头悠悠夕照,直到喝完第三盏菊花茶,裴煜也没有出现。

我拿出手帕擦净嘴角,起身平静地用手语说道:「李公公,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李公公急切阻拦:「阿璃姑娘,殿下许是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您不若再等等。」

「李公公」,我笑着用手语打断:「这话,你说了八遍了。」

他脸上浮现一丝尴尬。

我保持着端庄得体的笑:「阿璃叨扰多时,殿下今日选妃,自是忙碌。」

「只盼殿下觅得金玉良缘,至于阿璃……便不等了罢。」

闻言,李公公发出沉重叹息,颇为遗憾道:「殿下糊涂啊。」

我浅笑,却未置一词。

4

夜色深沉,烛光摇曳。

我伏在桌边给远在边疆的哥哥写信。

婢女喜鹊忙着整理箱子。

「小姐,你也算苦尽甘来,待日后嫁入东宫,倒要叫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好看。」

她眉眼间满是喜悦。

「喜鹊。」

我轻声唤她。

其实我是能说话的,只是声音嘶哑难听,像乌鸦啼鸣。

被嫌弃多了,便说得少了。

我看着她,眼神坚定。

「日后莫要再提东宫,也莫要……再提那人。」

喜鹊呆呆愣住。

好半天才开口唤了句:「小姐,你这是?」

「殿下选了别人为妃吗?」

我点头,不想多说,只是将视线落在最大的红色箱子上。

那里面装着阿兄命人送来的嫁衣。

【你幼时,阿娘为你定下与江陵晏氏的婚约。】

【如今晏氏来信询问婚期,阿兄知你与太子殿下情投意合,特来问你是否退婚。】

信件最后。

他又安慰道:“晏氏长公子人品贵重,堪为良配。”

“当然了,无论阿璃做何选择,阿兄都替你高兴,为你撑腰。”

“箱笼里除了阿娘为你备下的嫁衣,还有阿兄为你攒了十年的嫁妆,定要让你风光大嫁。”

最后一笔收尾。

我眼眶微热,将书信折叠整齐,封泥落下,一锤定音。

秋夜风凉。

我以手拢住灯油,沉声吩咐:

“喜鹊,遣散家奴,打点行装,后日南下。”

我顿了一息,道:“去嫁人。”

父母双亡,我和阿兄相依为命。

他说晏氏公子好,那便自然是极好的。

“可是,小姐”,喜鹊面色悲伤,“你为殿下做了这么多,还毁了嗓子。”

“殿下曾说过永不负你的。”

我笑:“你也说了,是曾经。”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5

陛下下旨,册立太子妃。

同时定下一位侧妃,两位良娣。

举朝恭贺,长乐宫灯火通明。

裴煜便是这时,沐着夜色而来。

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今日换了一身暗红色常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长身玉立。

「阿璃」,他解释道:「选妃的事,孤身不由己。」

「父皇年迈,我身为中宫嫡子,国之储君,婚配自然要以社稷为重。」

我不忙回答,为他斟满茶水。

茶香四溢,熨帖人心。

「阿璃明白的。」

话音刚落。

他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随手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随口道:「你嗓子不好,还是少说些话,免得被人看了笑话。」

「近来,孤有些忙,怕是抽不出时间来看你。」

我抿唇,咽下喉间的苦涩,轻声回道:「阿璃明白。」

裴煜顿了顿,面色舒展。

接着道:「这段时日,你尽量少出门,等流言散去,我再接你入东宫。」

「阿璃明白。」

「阿璃真乖。」

他叹息着伸出手,想要如过去那般揉一揉我的脑袋,却被我侧身避开。

我垂眸,眼睫轻颤。

其实我都懂。

流言无非是小哑巴阿璃拿不出手,让太子殿下面上无光了。

对于我的冷淡,裴煜不以为意。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

「我该回去了。」

他今日来,明为探望,实则只为敲打。

「殿下」,我唤住他。

裴煜转身,眉头微蹙,带着不易察觉的不耐。

「何事?」

我展颜一笑。

最后一丝执念彻底消散。

我屈膝行礼:「民女上官璃恭送太子殿下。」

愿君珍重,各自安好。

6

离京这天,阳光明媚。

喜鹊在院子里来回穿梭,忙得满头大汗。

“小姐,所有东西都运到码头了。”

我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那半截断掉的发簪,轻轻放在空荡荡的妆台上。

喜鹊目光复杂,犹豫再三,终究什么都没说。

马车缓缓驶向城外的码头。

临出城时,遇到守城军盘查。

喜鹊拿出路引:“回乡探亲。”

我坐在马车内,听到有男子说:

“是上官家的婢女。”

下一瞬。

裴煜慵懒的嗓音透过车帘传来:

“不相干之人,无需浪费时间。”

我因紧张而攥紧的掌心顿时松开。

继而,我轻轻苦笑。

微末时的三年相伴,不过一句“不相干”,便通通烟消云散了。

车轱辘滚滚向前。

我与裴煜错身而过。

回忆化作碎片,碾落一地。

京城巍峨的城墙在身后缩成黑点,又渐渐隐没在视线中。

到达码头,登上商船,一路南下。

我迎风站在船头,眺望远方。

江面辽阔,霞光满天。

我不知道未来是坎坷还是坦途。

正如裴煜也不会知道。

选妃那天。

其实我是去告诉他,我要离京嫁人了。

前路艰辛,但我的人生从不在他一念之间。

7

第十个清晨,商船缓缓驶入柳宁港口,停泊下来进行必要的休整。

喜鹊一边按摩着酸痛的四肢,一边愁眉苦脸地建议:

「小姐,听说今天码头上有个市集,要不咱们也下去逛逛,凑个热闹?」

「成天待在船上,我浑身都不舒服,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翻出来了。」

我缓缓从书本中抬起目光。

「你自去吧,我想在这里看会儿书。」

「小姐」,喜鹊嘟着嘴,显得有些不解:「那本游记究竟有什么魅力,让您如此着迷,从上船起就翻个不停。」

我眼中闪烁着向往的光芒。

「撰写游记的人不少,但多数文采飞扬,反让人难以深入其境。」

「而这本书的作者容卿先生,文字朴实无华,却能让人读来仿佛身临其境,仿佛河山之美尽在眼前。」

听我这么一说。

喜鹊似有所悟,懵懂地点了点头。

我失笑,忍不住叮嘱:

「去吧,拿点银子,买些你爱吃的点心果子。」

得了话,

喜鹊欢呼出声,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我收回视线,继续沉浸在书中。

直到甲板上传来喧哗。

喜鹊喘着粗气闯了进来,大喊:

「小姐,你快出去看,是容卿先生,他竟然也在这艘船上。」

我眨了眨酸痛的眼睛。

「他也要去江陵?」

喜鹊嘴里还嚼着月亮果,含含糊糊地摇头。

「听船家说,容卿先生是江陵人。」

我一愣,倒是没想过对方竟然来自江陵。

对于江陵,

世人流传着一句赞美:

江陵多才俊,而才俊大多出自晏氏。

即便远在京城,我亦有所耳闻。

就是不知道容卿先生是不是晏家人。

神思游离间,

门扉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

我和喜鹊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狐疑。

下一瞬,

一道清冷的男音响起。

“抱歉,刚刚我的仆从打翻了行李,吵到姑娘,在下前来赔罪。”

话音刚落,

喜鹊激动不已地攀上我的手臂。

“小姐,是容卿先生,我刚刚听到他说话了,就是这个声音。”

我按住她,高声回:

“无妨。”

“听姑娘口音,可是京城人士?”

我顿时心生警惕。

男子嗓音清润:

“是在下唐突了,只是多年前游历至京城,正逢朝花节,上京第一才女于凤凰台所弹奏的一曲《凤求凰》,余音绕梁,在下至今难忘。”

话一出口,

我突然愣在原地。

凤凰台上凤凰游,

而再次听到“第一才女”这四个字,已是恍如隔世。

8

这晚江面刮了一夜风。

后半夜干脆下起了大雨。

浪花层层叠叠扑打在船身上。

我睡得并不安稳,走马观花般忆起许多往事。

我爹是陛下亲封的骁勇将军。

自他战死,母亲抑郁而终。

上官家只剩下我和阿兄两个稚子支撑门庭。

母亲的丧仪上,刚满十岁的小太子裴煜绕到后院,正好撞见坐在地上哭着等人抱的我。

他塞过来一颗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山楂果。

「小阿璃,要好好长大哦。」

山楂果又酸又涩,一口咬下去,我眼泪直流。

而他慌得手忙脚乱。

再见,便是八年后在凤凰台。

皇后因为母族之过被囚冷宫。

裴煜失了太子之位,落寞隐于人群。

只一眼,我便从人海中认出了他。

再后来,我们一同去朝露寺后山摘果子,被僧人发现,追着满山头乱窜。

跑累了,便躲在山顶看星星。

流星划过天际。

我们仰躺在草地上,听裴煜讲他的皇后阿娘是个如何温柔的女子。

……

场景突然切换。

火焰伴随着热浪,无情地向我袭来。

我紧咬着唇,吃力地拖着昏迷的裴煜,一步步向外挪去。

就在早朝时分,有人提出重立太子,而当晚裴煜便遭遇了两次暗杀。

烟雾弥漫,炙热窒息。

那场大火,不仅烧伤了喉咙,我的后背也失去了一块皮肤,血肉模糊。

然而,这些苦楚,我从未向裴煜提及。

那时,我在家中休养了许久。

裴煜来探望我。

为了避免被他发现异样,我披着衣服,倚在榻上翻阅游记。

裴煜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他当时信誓旦旦地说:

「如果你那么喜欢这位容卿先生,等我复位之后,我就让人把他绑到京城来,让他天天给你讲故事。」

我忍着剧痛,试图微笑回应他。

但突然间,一滴眼泪滑落。

心中的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随后,画面支离破碎。

我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发丝已被汗水浸湿。

远处风声呼啸。

远处传来船夫的呼唤:

「江陵到了。」

9

江南的夜雨绵密,似乎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此刻,夜色已深。

我握着伞柄,准备步下船舷。

喜鹊突然叫道:「小姐快看。」

我仰头望去,只见数千盏点亮的灯笼,宛如一条蜿蜒的火龙,延伸至夜色笼罩的小巷深处。

它们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码头上的婢女带着温暖的笑容迎了上来。

「您就是上官姑娘吧,奴婢是晏家派来接待您的。」

马车缓缓驶入宁静的街巷。

婢女含笑解释:

「姑娘或许会好奇,为何会有如此多的灯笼。」

喜鹊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这是为何?」

「这是大公子特意布置的,他得知上官姑娘将在深夜抵达江陵,担心您初来乍到会感到不适,希望这些光亮能为您驱散一丝初到的惶恐。」

温暖的感觉在心中慢慢升腾。

我看向喜鹊,她立刻会意,扬声询问:

「晏公子也来了吗?」

婢女笑答:「上官姑娘放心,公子说了,天色太晚,私下相见恐有碍姑娘声誉,明日定会递帖拜访。」

我放下车帘,神色有一瞬怔忡。

喜鹊低声感叹:

「小姐,未来姑爷想得还挺周到。」

「别乱喊。」

可我高高吊起的一颗心,终归是回到了实处。

但我没想过,晏氏长公子会是这样一副好样貌。

仅仅是穿着一袭青衣站在那里,便美好得像是一幅画。

这一刻。

我忽然觉得自惭形秽,万分局促。

谁料。

晏宁比我还局促。

只是不经意的一个对视,他便肉眼可见地红了耳尖。

犹豫再三,

我还是决定和盘托出过往。

谁知刚开头,

便被他急切打断:“我不在乎。”

清冷低沉,就是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

无暇多想,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眼前。

“听说你伤到嗓子,这是我特意为你寻来的治嗓子的药,吃下去清凉舒缓,可以缓解咽部不适。”

我怔怔接过。

就连喜鹊都不知道,

每当夜深人静,我的嗓子便如同被火燎过一般撕痛。

热意上涌,我低低道了谢。

“阿璃。”

晏宁唤,嗓音缱绻,含着无限深情。

四目相对。

他眼眸晶亮,似含有万千星光,而这细碎星光里,清晰地映着我的身影。

我不由自主沉沦在这片刻温情中。

只听得见他说:

“得知你应下婚事,我很开心。”

闻言,

我胸腔忽然剧烈跳动了一下。

那声音震耳欲聋。

我彻底放松下来,

真心实意地回应:

“我也很开心。”

其实阿璃想要的很简单,唯有人偏爱罢了。

10

(裴煜视角)

翠竹环绕的诗会现场,名门之后云集于此。

裴煜高坐在上位,懒洋洋地应对着众人的奉承。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投向竹林入口,眉宇间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周围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几句对话。

“诗会三年一度的盛事,真好奇这次谁会夺得魁首。”

“若论魁首,六年前的那位女公子至今无人超越。”

“‘逸志忘鸿鹄,清香披蕙兰’,那诗作确是仙品无疑。”

这些话一出,场上的气氛突然变得沉重。

众所周知,竹林诗会自开办以来,唯一一位女公子便是上官璃。

裴煜的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抹鹅黄色的身影。

他忽然忆起,阿璃年少时便以才情和美貌名动京城,

是无数世家子弟梦寐以求的璀璨明珠。

而这颗明珠却为了救他,黯然失色,

成了众人避之不及的孤寂女子。

一丝细密的疼痛啃噬心头。

裴煜艰难地呼出一口浊气,将连日来的郁结一扫而空。

他暗暗下定决心。

明日便去跟父皇讨要旨意,赐上官璃为良娣。

若她不是哑巴,正妃之位倒也勉强合适。

如今得了个良娣的名分,虽然委屈了她,大不了日后多分给她一些宠爱,权当补偿。

想明白自己的心意,他顿觉浑身松快,笑意盈盈地问李公公:

「最近阿璃在做什么?」

「奴才……不知。」

裴煜瞥了他一眼,又道:

「若阿璃来找孤,不用拦着。」

李公公苦着脸:「奴才不敢拦着,可……不是殿下让阿璃姑娘莫要出府吗!」

话一出口,

他想起自己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但那时他刚刚复位,有许多人盯着,只盼他出一丝错漏,便要将他打入深渊。

所以他不敢赌。

而且东宫太子不能背上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

他扬言会为阿璃撑腰,让世人都以为太子知恩图报,会娶小哑巴。

以至于没人敢打阿璃的主意,生生将阿璃拖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

可眼下,他改主意了。

裴煜霍然起身,嗓音里满是急切:

“备马,去上官家。”

话音刚落,

宫里的传旨太监匆匆而来,跪倒在地,高呼:

“殿下,南方水患,十万火急,陛下下旨命您即刻出发,前去赈灾,不得有误。”

“即刻出发?”

裴煜深深呼出一口浊气,驱散心中的不安,自我安慰道:

“算了,待孤回来,再去寻阿璃。”

“刘公公,你去替孤传话给她,就说孤很快回来履行承诺。”

裴煜心想,阿璃这么乖,她一定会理解自己的不易。

11

晏家长公子的大婚之日,宾客如云。

落云小院里,红绸飘扬,喜气洋洋。

我静静地坐在铜镜前,让喜鹊为我卸下头上的珠钗。

她调皮地笑着说:

「小姐,今天雨水这么大,姑爷生怕您湿了鞋袜,硬是抱着您走了一整路,我都能听到旁人羡慕的议论声呢。」

我脸上飞起两朵红云。

这时,身后传来了门轴转动的声音。

晏宁步入了房间。

喜鹊低头将一个香囊塞入枕头下,对我使了个眼色,然后匆匆离去。

我刚沐浴完毕,心知那香囊的用途,脸庞愈发烫热。

深吸了几口气,我鼓起勇气迎上前去,轻声唤道:「晏公子。」

耳边响起他低沉的笑声。

紧接着,眼前出现了一张琴。

我一时愣住,随即惊喜地叫出声:「这是断尾琴?」

「你喜欢吗?」他问。

我猛地抬头,对上他含笑的双眸。

只听他温柔地说:「这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物。」

我接过琴,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

自从经历过火灾,我已许久没有碰过琴。

晏宁轻声鼓励:「要不要弹奏一曲?」

「现在?」

「现在!」

他语气笃定,令我跃跃欲试。

胸腔中忽然涌起冲动。

我走到桌旁,将断尾琴摆放好,简单调试了几个音,便要弹奏。

「阿璃」,晏宁忽然开口。

我投去疑惑目光。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可以为我弹一首《凤求凰》吗?」

《凤求凰》只有向心悦之人表达爱慕之心的时候,才会弹奏。

我抿唇,无法忽略他眸中的期冀。

指尖微动。

琴音缓缓流淌而出。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

琴音落下,余韵绕梁。

红烛轻轻爆了一声。

晏宁失去了自制,他那带有薄茧的手掌覆上来时,我感到一阵恐慌。

我脚步不稳,试图后退。

不小心碰到了琴弦,发出一声清脆的响音。

紧接着,我的双手被他紧紧握住。

晏宁压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夫人,不要怕。」

这一声“夫人”,让我脸颊烫得如同火烧。

衣衫轻轻滑落,他那温柔的触碰如同蜻蜓点水,却足以令人心动神驰。

黑发披散,房间内的气氛变得暧昧不明。

我含着泪水,不由自主地吞下他递来的浓烈酒液。

长夜漫漫。

在最后一丝理智消逝之前。

我心头涌起一股无奈的感慨,究竟是哪个糊涂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这个书生,实在是太过能干了!!!

12

裴煜在赈灾途中经过江陵,得知晏家捐粮援助灾民,便临时改道前往晏家拜访。

晏家主人刚刚送走了一批宾客。

听说太子突然造访,惊慌失措,连忙前去迎接。

一行人在经过落云院时,听到了悠扬的琴声,旋律深情而绵长,充满了哀怨。

这琴声似乎有些耳熟。

裴煜驻足,顺着声音寻找来源。

竹林稀疏,只能听到琴音,却看不到弹琴之人。

他询问:「夜已深,是谁在弹琴?」

晏家主人赶紧恭敬地回答:

「今日是小儿大婚之日,落云院是小儿的居所,想必是新娘子在弹奏。」

关于上官璃和太子的往事,江陵的人并不了解。

裴煜听后,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小哑巴。

曾在凤凰台上,上官璃也弹过这首《凤求凰》。

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确实是实至名归。

她的风采,也曾被文人墨客赋诗传颂。

一种莫名的自豪感,在他心中悄然升起。

他心情颇好地朝前迈开步子,随意点评了一句:「还行。」

心里却忍不住道了句:「当然,和阿璃比,还是差远了。」

待他回到下榻的驿站,

一份自京城送来的急报,静静地躺在桌上。

裴煜蹙眉打开。

只一眼,便面色大变。

只见上面写着:

【阿璃姑娘不见了,上官家也人去楼空。】

「来人。」

暗卫从天而降,跪地行礼。

裴煜将急报摔在地上,怒声:「给孤查。」

「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找到。」

13

三日后。

裴煜终于等到了密报。

【人在江陵。】

他一愣,遥远的记忆忽然清晰地出现在脑海中。

朝露寺的后山上。

上官璃问:“若你日后重回长乐宫,会忘了我吗?”

彼时,他信誓旦旦地起誓:“不会。”

女孩听了许诺,开心地笑了。

却也不忘挥舞着拳头,装作很凶地警告:“若你食言,我便嫁给别人,此生都不会原谅你。”

那时。

裴煜才知道,上官璃有个自小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就在江陵。

思绪回笼。

他突然想起了三天前在晏府听到的那首《凤求凰》。

“不可能。”

裴煜下意识摇头。

“不会是阿璃。”

“不可能是阿璃。”

可苍白的脸色到底还是出卖了他。

窗外忽闻雨声大作。

裴煜竟是再等不及,就这么冲进了暴雨中。

牵过马,翻身而上,

径直朝着晏府而去。

14

晏氏满院的红绸,深深刺痛着裴煜的眼。

他端坐会客厅主位,一言不发。

晏氏家主胆战心惊地陪侍在侧,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大神,只能把家里最好的茶水糕点献上。他甚至已经在考虑是否要开库房……

他这边想得认真,眼角一扫,只见裴煜忽然起身,手中茶盏落地,发出碎裂声。

晏氏家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道粉色身影从角门处一闪而过。

裴煜沉声问:「刚刚那个女子是谁?」

晏氏家主擦着冷汗,忙不迭回道:「是我家大儿媳的婢女。」

「叫什么名字?」

「喜鹊。」

裴煜下意识攥紧拳头,咽下胸口的怒火,艰难地开口:「你家新妇是京城人?」

晏氏家主惊呼:「殿下如何得知?」

一句话,成功让裴煜慌了神。他身形踉跄,骤然跌坐在椅子上。仓皇过后,竟是露出一抹似痛到极致的笑。

15

裴煜提着染血的剑闯进来时,

晏宁正在为我临窗描眉。

我们挨得很近,以至于我被美色所惑,根本没发现裴煜的到来。

晏宁忽然勾唇,伸出手为我整了一下衣衫。

我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身上的罩衫竟然乱了。

裴煜就是这时开口:

「阿璃?」他嗓音颤抖,带着不可置信。

我骤然回头,撞进他沉痛的眸中。

我一惊,身形不稳,从榻上跌落。

下一瞬,人便落入了晏宁怀中。

他温声道:「夫人小心。」

我抓着他的衣襟坐稳,羞赧道:「多谢夫君。」

「你唤他什么?」裴煜的咆哮声响彻整个院落。

话音落下,他忽然冲上来就要捉我手腕。

下一瞬。

眼前横来一柄泛着冷光的长剑。

向来进退有礼的晏宁挡在我身前,冷冷开口:“太子殿下,还请自重。”

“滚开。”

裴煜眼尾通红,明显动了怒。

“阿璃,过来我身边。”

他朝我伸出手。

我没动。

裴煜忍不住拔高音量:“阿璃,孤让你过来。”

“殿下,你吓到草民夫人了。”

“找死。”

“孤不答应,婚约便不作数。”

裴煜咬牙,额头青筋跳动,已然是忍耐到了极致。

可晏宁仍不急不躁,陈述实情:“男女之情须得你情我愿,何况,殿下身为储君,强抢人妻,不是为君之道。”

“会令天下人不耻。”

蹭!

话落。

裴煜手腕翻转,剑尖刺破空气而来。

我眼疾手快,上前一步,试图挡在晏宁身前。

可瞬间天旋地转。

一声闷哼传来。

晏宁抱着我,手臂扬起,竟挑落了裴煜手中的剑。

而他自己的肩膀也受了伤,虚弱地靠在我身上。

我一时慌了神,眼泪瞬间蓄积。

「裴煜,你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自从他复位以来。

我再没唤过他的名字。

裴煜愣在原地,长袖遮住手背的血迹。

良久后,他咬牙妥协:

「阿璃,跟我回去好不好?」

「跟我回去,我便饶他不死。」

我回眸,眼中一片冰冷。

「你还记得自己欠我救命之恩,曾许我太子一诺吗?」

「记得。」

「放过晏氏。」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跟我回京城。」

我笑得不达眼底。

「回不去了。」

趁他错愕之际。

我迅速捡起地上的剑,横在脖颈处。

凄然开口:

「阿璃虽身残,但也是好人家的姑娘,自然做不了那种闺房媚宠之事。」

话音刚落,裴煜面色骤然惨白。

「你都听到了?」

「嗯,听到了。」

他不知道。

他的随口之言,却足以将我打入深渊。

万劫不复。

16

太子一行人在夜色中离开了江陵。

万籁俱寂的深夜。

我手捧着补药,踏进书房寻找晏宁。

府中医生正在为他处理伤口。

他不愿我担忧,才选择在书房中疗伤。

绕过屏风,我看到他上半身裸露,趴在榻上,肩胛处的伤口触目惊心。

医生见我到来,迅速完成手头的工作,随后退了出去。

离开前,他叮嘱:「大公子需要静养。」

我向他道谢。

喜鹊也跟着退出了房间。

晏宁试图起身,却因牵动伤口而痛得轻哼。

我连忙上前扶住他。

「你别乱动,先把药喝了。」我心疼地递上药碗。

他目光炽热地凝视着我,却没有接过去。

我无奈地咬唇,拿起汤勺,轻轻吹凉后送到他唇边。

一碗药,足足喂了半个时辰。

晏宁用指腹轻轻擦拭我的唇边,声音沙哑地说:

「别哭,我不疼。」

听到他的话,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抽泣着扑进他的怀里。

多日来的委屈在这一刻彻底释放。

我哭了个昏天暗地。

待缓过情绪来,

目光便被小茶几上的竹简吸引。

「这是什么?」

晏宁面色尴尬:「就是一些杂书罢了。」

似乎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

他忽然低头,含住了我的唇。

药香扑面而来,带着苦意。

我闭眼,整个人软在他怀里,

感受着他带来的温暖。

下一瞬。

脑海中忽然出现府医的那句:「静养。」

我惊慌挣扎,双手推开他。

故作镇定地拿起竹简。

刚翻看一行,

便被震惊得长大了嘴巴。

只因上面是手写版未完成的新版《容卿游记》。

我呆呆地从竹简里抬起头,看向晏宁,不可思议地问:

「你是容卿先生?」

晏宁尴尬地摸了下鼻尖。

倾身过来,将我圈在方寸之间。

鼻尖相对。

他情动低语:「夫人,我疼。」

美色当前。

我顷刻间便丢盔弃甲。

17

东宫大婚这晚。

裴煜扔下太子妃,独身一人去了上官府。

这里空无一人,只有漫漫无边的黑暗。

他就这么循着记忆,走到了上官璃的闺房外。

门扉敞开。

他就这么走了进去。

月华洒落一室。

那根断掉的发簪就这么突兀地闯入了眼前。

上官璃带走了所有东西,唯独留下了这根发簪。

裴煜伸出手,想要把它拿起来。

下一瞬。

哇的一声。

他竟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自从江陵回来,他浑浑噩噩数月。

今日在这里,痛失所爱的打击汹涌而来,让他无法逃避。

裴煜忽然落泪,滚烫的泪珠打湿衣襟。

他蹲在地上捂面痛哭。

这一刻,所有情绪反扑而来。

遗憾,痛苦,后悔……

乌云散尽,月光洒在发簪上。

与他一臂之隔,却止步于此。

他哭着哭着又笑了。

只是那笑,万分苦涩。

他想,明月曾照在他身上,可他最终还是失去了明月。

从上官家回来,李公公匆匆而来,躬身双手呈上那另外半截发簪。

「这是老奴在暖亭外捡到的。」

裴煜接过,上面甚至还留有残血。

他闭了闭眼,面色愈加苍白。

李公公又道:「殿下选妃那日,老奴听从您的吩咐拦下阿璃姑娘,却晚到一步,听到太子妃骂阿璃姑娘是废人。」

李公公是有私心的。若说这世上对太子最赤诚之人,除了阿璃姑娘,别无二人。可就是这么好的姑娘,却被殿下弄丢了。

裴煜失魂落魄地看着发簪,忽然面色狰狞,甩步而去。

沈从林靠坐在床头,等得昏昏欲睡。

忽闻房门巨响,喜色尚且未来得及浮现,迎头便被太子一脚踹翻在地。

「殿下这是做什么?」

她捂着剧痛的肚子,恨恨质问。

得到的,却是裴煜毫不留情的殴打。

直到沈从林被打得昏死过去。

裴煜面色狰狞地开口:

「来人,把这个恶毒的女人,给孤送回沈家。」

成婚当天便被退婚。

退的还是太子妃。

次日便惹得满朝震动。

可裴煜毫不在意,甚至更加变本加厉。

将那日在暖亭中所有嘲讽上官璃的人,挨个处理了一遍。

这无疑给了贵妃党机会。

他们找来了一位神似上官璃的女子,送入宫中为妃。

趁宫中夜宴,裴煜醉酒错认,来了一出捉奸在床。

皇帝大怒,将他剥去太子衮服,送去了朝露寺反思。

太子两立两废,大势已去。

这次,满朝文武无人再为他多言半句。

18

当我们再次听到关于裴煜的消息时,

我和晏宁正流连于杭州的山水之间,轻舟荡漾在西湖之上。

阿兄一口饮尽刚泡好的明前龙井,咂嘴感叹:

「这茶,真是清香宜人,可惜了那些宫廷里的纷争。」

他接着说:

「听说太子行为不检,调戏了宫中的妃子,惹得陛下震怒,被发配到朝露寺去闭门思过了。」

话音刚落,

阿兄掩口,悄声透露:

「有传言说,那家伙被人下了药,从此失去了生育能力,表面上是被禁闭,实际上等同于被废黜,他恐怕再无翻身之日了。」

我听后,不禁感慨万分。

这时,晏宁掀开船舱的纱帘,手捧糕点,稳步走来。

「夫人,尝尝为夫亲手做的点心。」

我微笑着接过,取一块糕点品尝。

香气扑鼻,甜而不腻。

「真好吃。」

「夫君的手艺真是了得。」

在晏宁的细心照料下,我的嗓子已经恢复了许多。

我满含柔情地望向晏宁。

阿兄突然出声打趣:

「你看,口水都要流到下巴了。」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嘴角。

阿兄得意地大笑起来。

晏宁也低头微笑,耳尖泛起一抹红晕。

心中忽然浮现一句诗:

春光无限好,

芳华正当时。

不负如来不负卿。

19

裴煜开始酗酒。

日日流连在朝露寺山顶,回忆往昔。

沈从林被送归家,成了家族耻辱,几欲身死。

对裴煜恨之入骨。

所以她摸上山顶,拿刀刺向裴煜时,用了必死的决心。

刀刀毙命。

裴煜醉得厉害,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他倒在血泊中。

眼前浮现上官璃的笑颜。

他伸出手想要再摸一摸。

幻境破碎,等着他的只有山顶冰冷的夜风,穿指而过。

他想,就这么死了也好,失去所爱的感觉实在痛苦。

可惜他没死成。

还彻底成了废人。

脖子以下没了感觉,动弹不得。

屎尿失禁。

陛下念旧情来看过他一次。

满室腥臭。

对他彻底失望。

只留了一句:「照看好大皇子。」

便匆匆离去。

再后来。

沈从林请旨照料先太子。

众人只赞她情深意重,却不知将裴煜害成这样的正是她。

皇上感念她的情意,应了下来。

她来到朝露寺。

在裴煜震惊恐惧的目光中,盈盈一拜,道:

“殿下,你这辈子,都甩不掉我了。”

房门紧闭。

传来裴煜痛到极致的呼喊,又渐渐转弱。

过了不知多久。

房门打开。

沈从林双手染血走了出来。

她残忍地勾唇,回房拿了烈酒复又回到裴煜那里。

夜色漫长。

这痛苦,也要他尝一尝。

来源:大气原野一点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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