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千多个夜晚，我亲眼看着无数女人被抬上龙床，看着她们施展浑身魅术想要博君一笑。
我是皇帝的御侍女官，每晚都要跪在床帏前贴身伺候。
一千多个夜晚，我亲眼看着无数女人被抬上龙床，看着她们施展浑身魅术想要博君一笑。
后宫皆说皇上薄情，从不留任何人过夜，完事就让太监把人抬走。
我日复一日替皇上擦洗身子，麻木的听他的各种奚落、嘲讽。
“学会了吗？”
“你永远也别想上朕的床。”
“朕要让你一辈子活的生不如死。”
我默不作声，低头伺候着。
我哪里还有一辈子，我的这辈子就快到头了。
1
今晚被招侍寝的是新入宫的一位美人。
是西域献给皇上的众多珍宝之一，不仅拥有倾世容颜，还练得一身绝美舞姿。
皇上还在前殿看书。
美人一丝不挂被安置在床上，仅在身体中间盖了一小块若隐若现的薄纱。
侧眸看去，肌肤胜雪，身材凹凸有致。
大概是紧张的缘由，美人浑身颤抖着。
我早已见怪不怪，毕竟面临的是天子。
去年有位大臣之女进宫，侍寝当晚，被吓到大小便失禁。
陛下龙颜大怒，当即将女人罚入冷宫。
这就是所谓的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不但自身不保，还会牵连全族。
“皇上，他凶吗？”
美人眨着清亮的大眼睛，试图从我这里获得点滴信息。
我刚要张嘴，皇上已经来到内殿，虽然他看上去年轻英俊，却带着一股威严和杀气。
两名宫女替他褪去衣物，便退下了。
他俯身观察着面前的美人，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想不到皇上这么年轻硬朗。”
美人娇媚的用手勾住皇帝的脖子。
这美人倒是会来事，刚才还吓的浑身发抖，现在竟主动撩拨起来，看来嬷嬷们调教的很好。
皇上侧眸看我。
我依然无动于衷跪在床前。
他愤怒的将美人身上的薄纱扯下。
美人有些惊慌失措，连忙呼唤我。
“快，快把床帐放下来。”
皇上捏住美人的下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阴笑声。
“拉什么，让她看着。”
天子之命，谁敢不从。
美人心领神会，用性感的嘴唇舔舐着眼前男人的每寸皮肤。
很快，两人此起彼伏的巨大呼吸声漂荡在耳边。
没有意外，完事后的美人被宫人抬走了。
我浸湿毛巾，替皇上擦拭着身体。
这是他每次事后必须要有的环节，而且必须由我亲自操作。
从一开始的不敢直视，到现在的视若无睹，这具躯体在我眼里，就是普通物件。
我只是一个清洁工。
2
不知我哪里又惹到他不高兴。
他一把抓着我的手臂，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我。
“你以前是不是也和她一样，花样百出勾引魏清。”
我不确定他想听的是肯定，还是否定的答案。
圣意岂是我寻常女子能枉自揣测的。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刻跪下，怯懦的说着，“奴婢该死，奴婢之罪。”
“滚。”
他嘴里发出低沉的怒吼声，眼里快速闪过一丝凄凉和失望，奋力甩开我的手臂，转身侧躺下。
楚恒，你这一次次的侮辱和试探我心知肚明。
但我无法给你任何回应。
见他熟睡，我蹑手蹑脚退到殿外。
回到下房已是三更，同房的三名宫女已经沉睡。
而我睡意全无。
拿出托人在宫外买的白酒小酌起来。
这酒度数高的惊人，整个口腔、喉咙、胃里皆是烧灼感。
一杯下肚，腹部的疼痛一阵阵袭来，这种痛感已经持续一个多月，额头挂满密密麻麻的汗珠。
可这痛，跟心里的痛比起来，却不值一谈。
楚恒折磨我整整三年，也不知道还能熬多久。
当然，我也学会了伪装，将所有的悲痛心酸隐藏的一点不落。
在他的眼里，我是无情无义的下贱女人、是为了权利地位背弃他的人，是可以为了达到目的爬上镇国大将军床铺的人。
但曾经，我们相知相依、十指紧扣，对着月亮起誓，今生今世，永远不离不弃。
那些遥远的记忆，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情。
3
我已然记不清这是进宫的多少年了。
那时大概只有十岁，被继母赶出家门，辗转多次被卖，最后卖进了宫。
我自小拥有一副天籁之音，唱歌时，树上的鸟儿都停止了叫声。
五公主喜欢我的嗓音，将我选到她身边做奴婢。
她为人善良，对待奴婢更是宽厚，从不轻易惩罚我们。
闲暇之余，公主会教我们几个小丫头识字，带我们去御花园和她的皇兄玩。
今朝的一国之君，正是那时候的六皇子。
当时的他平易近人，稚气未脱，言语间没有一点皇子的架子。
“你唱歌真好听，比宫里那些乐师唱的还好。”
他总是带很多吃的给我，说是给我的奖励。
魏清总是沉默寡言，悄悄躲在一边学武练箭。
他是镇国大将军的独子，他父亲掌握着国家数十万将士的兵权。
他是和皇子们一起长大的，说的是享受皇家待遇。
其实大家都知道。
先帝早就忌惮魏将军功高震主，明里暗里将魏清扣在身边，实际是为了挟制老将军。
魏清总说，他以后也会做大将军，替六皇子保卫国土安全。
六皇子的生母乃当朝贵妃，和皇后所出的四皇子皆是储君的有力竞争者。
先帝自认身体康健，迟迟不肯落实太子之位，这也让整个朝堂危机四伏。
朝臣们早已站好各自的队伍，通过各种手段为自己的拥护者筹谋策划。
4
天晴之日。
我陪在五公主身边放河灯。
魏清有些纳闷的蹲在我身旁，“皇宫里好无聊，我真的好想离开这里，清儿，你想离开吗？”
离开，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毕竟在家里的时候，每日都要被迫接受来自继母的责骂和体罚。
转卖的那段时间也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比较之下，皇宫其实挺好。
见我没有答复，魏清继续说着。
“我反正是要离开这里的，我要去找我父亲，我要上战场做英雄，才不要呆在这无聊的地方，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一起走。”
六皇子从假山上跳了下来。
“你为什么想带她走。”
魏清握紧手里的木箭，一本正经。
“我看她长的挺好看的，唱歌也好听，做宫女可惜了，跟我走，我娶她，让她当夫人，不用再伺候人。”
六皇子挺直了身躯，嘟着嘴一脸不服。
“那我也可以娶她，让她做我的皇妃，那不是更简单。”
年长我们几岁的五公主被逗笑的前仰后俯。
“你们两个！以后可别为了清儿成敌人了哈！”
六皇子跟着一起笑，只有魏清若有所思。
我在一旁傻乎乎大口大口吃着皇子赏赐的桂花糕。
那段岁月大概是我整个人生中最美好的阶段。
5
两年后，有个草牧民族越过边境，向我朝发起了战争，并很快拿下了两个城池。
众人皆以为大将军会如同往常，快速出兵剿灭敌军。
他只是淡定的喝茶赏月，甚至多次称病拒绝面圣。
后来，先帝似乎和他达成了某种协议。
魏清平平安安的回到将军府。
三日后，将军带着魏清以及五万大军挥师南下。
我方战士在将军的带领下，以势如破竹之势打的敌方连连败退。
最终敌方以每年给我朝上交牛羊牲畜数十万只结束战争。
这次，将军并未班师回朝，而是选择驻扎边境，立誓保卫国家的第一道防线。
魏清在离宫的前一天曾找过我。
“如果有一天我有机会可以带你一起走，你会跟我走吗？”
我动摇了，在宫里的这两年发生的很多事，也让我渐渐知道这里并非安生之所。
六皇子长大了，开始参与政治，不会再和我们这些小宫女疯疯癫癫。
六公主会嫁人，不一定会带我一起走。
魏清也走了，我继续苟且活着。
说到底我仅仅只是他们闲暇之余的玩物，说不定哪天，就会因为一件小事丢了性命。
比如上个月，一名和我同乡的宫女，不小心打碎了皇后的手镯，第二天便消失不见。
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但心里隐隐有些害怕。
“此去我先安顿好自己，等时机成熟想办法接你出宫。”
我犹豫的点着头。
但心里也清楚，他此番离去，我们有可能终生不会再见。
从此，他是镇国大将军的独子，跟随父亲保卫边疆，前途无量。
6
不知道是命中注定，还是被人刻意安排。
五公主爱上了兵部尚书柳大人。
我想大概是那次去相府参加茶花会，不少王公贵族子弟在公主面前献殷勤。
那柳大人听说是貌如潘安，满京城不少世家小姐倾慕于他。
可他偏偏是皇后的亲侄子，四皇子的表哥。
四皇子和六皇子的储位之争已经到了水生火热的阶段。
贵妃和皇后多年来也一直明争暗斗，以前是为了争宠，现在是为太子之位。
作为六皇子的亲姐姐，贵妃怒斥五公主薄情寡义，蠢钝如猪，看上谁也不应该看上柳大人。
年轻气盛，被爱冲昏头脑的公主哪里听的进去话。
一天夜里，她悄悄换上宫女衣服，偷走六皇子的令牌，独自一人进了踏进柳府，并再也不愿出府，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已经是柳家的人。
这爆炸性的消息很快传到京城的大街小巷，成为老百姓的饭后谈资。
皇上无奈，为了让皇家丑闻尽快被人遗忘，只能快速办理这桩婚事。
皇后耀武扬威在贵妃面前显摆着。
“妹妹，感谢你的好女儿啊！主动爬上我侄子的床，不顾皇家颜面，不顾礼义廉耻，这下让那些朝廷重臣怎么想啊，贵妃平时就是这么抚养自己孩子的。”
皇后说这话时，故意走到六皇子跟前，掩嘴轻笑。
所指明显，贵妃教出的孩子只在乎自己，连皇家颜面都抛之脑后，这种自私狭隘的人，怎么让人拥戴。
事实也真如皇后所说，原本拥立六皇子的部分大臣，也因为此事开始怀疑起六皇子的人品格局，渐渐地向四皇子投诚。
贵妃纵使怒火中烧，却不能责罚已经嫁出的公主，将所有的怒火和责任撒到我们这些公主的奴婢身上。
7
那一晚下着瓢泼雨，天空雷鸣电闪，贵妃带着一群嬷嬷太监气势汹汹将我们召集起来。
她势气凌人的打量着我们。
“你们这群贱蹄子，一天天只知道贪玩，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我留你们有何用。”
我们像一群待宰的羔羊，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特别是你这小贱人，听人说你还私自在后宫唱歌，你是想勾引皇上，还是想勾引哪位皇子。”
贵妃恶狠狠的盯着我一顿数落，并将手中的茶杯径直向我扔来。
好在，只砸到我的肩膀。
“给我每人五十大板，死了的扔到乱葬岗，没死的扔进浣衣局，永远不得出宫。”
我紧绷的神经瞬间崩塌。
终于明白宫中为何每年都会招那么多宫女，为何有些某天突然消失。
做奴婢的命就是这么飘零，永远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旁边的小宫女跪着爬到贵妃面前，哭着喊着求开恩。
被贵妃一脚踢开。
“死一边去，别脏了本宫的鞋子。”
那夜，凄惨的哭喊声响彻整个后宫。
我咬紧牙关，强撑着一口气，闭上眼睛数着一下下落到身后的板子。
我真的不想死。
小时候娘亲被祖母冤枉偷东西，就是这么一下下被打死在堂屋里。
不到一个月，爹爹便娶了城里那老秀才的女儿。
娘亲，女儿是不是也要步你后尘了。
一名嬷嬷打的大汗淋漓，龇牙咧嘴，累了又换成另外一名小太监上场。
板子落在身上，皮肤瞬间绽开，开出刺眼的血花。
喉咙里似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
旁边小宫女的哭喊声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我记得她比我还晚一年进宫，年龄甚小。
魏清，你这个骗子。
说好来接我，我怕是等不了你了。
你大概已经忘记我这个深宫里的小宫女了吧！
也对，我是个什么身份。
今日，怕是要横着出这皇宫了。
迷迷糊糊中，一名身披斗篷的少年郎冲了进来。
他匆匆忙忙跑到我面前扫了一眼，随即跪倒在贵妃面前说着什么。
8
再次醒来时，我正趴在床铺上。
身后撕裂般钻心的疼痛让我五官扭曲。
“清儿姑娘你醒了，你别乱动，你这伤恐怕要几个月才能养好呢！”
“我这是在哪里？”
我的声音虚弱到自己都听不见。
“你在六皇子宫里，是他救你回来的。”
“其他人呢！”
“没有了，只剩你一个，姑娘你好好休息着吧！”
没错，公主昔日的奴婢只剩了我一个。
只有我撑到最后，若不是六皇子前来求情，我现在恐怕也已经成为那乱葬岗野狼的食物。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六皇子竟然会救我。
虽然曾经我们经常一起玩耍，但魏清走后，皇上对皇子们的要求也越来越严格，他已经没有玩乐的时间。
我在宫里修养了整整三个月。
这期间，我只接触到一名照顾我的小宫女，她叫怜儿。
五公主来过一次，哭的梨花带雨。
她说不知道自己的任性妄为，会害死几名奴才的性命。
我问她。
柳大人对她好吗？
她点点头，说对她很好，什么都依着她。
这就是公主和奴婢的天大区别。
她去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无人敢冲撞她。
“你以后就留在六弟身边吧！我和他打过招呼了，母后疼他，定不会再为难你，再熬一熬，到了年岁便可出宫。”
我无奈的微笑点头。
我们的命，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
听其他人说，六皇子现在越来越忙，不仅要协助皇上处理简单朝政，还要经常出宫办事。
宫人们经常一连几天见不着他。
那日，我正在专心擦着书房的灰尘。
不知何时，六皇子已经站在我身后。
“你是清儿吗？伤都好了吧？”
听见声音我立刻转身行礼，并感谢皇子的救命之恩。
“我救你，也是为了我自己，母后这次太过冲动，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下又落得一个草菅人命的头衔。”
原来这就是皇家子弟，看似每个简单的行为，实则都在谋划。
他甩甩衣袖，一个跨步坐到书桌前。
“擦完就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我弯腰低头一点点退下，悄悄抬眸看着他。
眼前的六皇子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贪玩稚气的小孩子。
才过几年，已经长成英气勃勃的少年。
眼眸里皆是阴冷和睿智，压迫感十足，不由让人心底一寒。
9
不知道为什么，意识中有一个声音一直提醒着我，呆在六皇子身边也很危险。
他的母后是暴躁易怒的贵妃，和四皇子又明争暗夺。
不管这场内斗最终的胜利者是谁，我们都有可能成为无辜的牵连者。
我向掌事姑姑求情。
能不能调我去其他地方，比如去御膳房烧火，去御药房熬药。
姑姑面露难色，抬头向我身后望去。
“离开这里，你只能去浣衣局。”
是六皇子，他用眼神示意姑姑和随从离开。
我自知这话犯了宫中禁忌，跪在地上等待责罚，只怕不是掌嘴，就是禁食。
待屏退众人，他长吁一口气。
“清儿，你为什么想离开，这里有人欺负你吗？”
“奴婢该死，奴婢知错，请六皇子开恩。”
我将头深深埋在地板上，后背冷汗一片。
虽然他说话时轻言细语，但还是散发着阵阵冷冽。
“没人的时候，你还是叫我楚恒吧！”
楚恒。
我惊愕的张开嘴，却未发出一点声音。
小时候，我确实不知死活这么叫过他，但好像过去非常久远。
他竟然还记得我们儿时的事情。
“别跪着了，起来吧！”
我忐忑不安的起身，面前的楚恒表情柔和，眼眸清澈，和前两天那犀利冷漠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记得你唱歌很好听，能唱一首吗？”
他的言语间竟带着一丝祈求。
主子的命令岂敢违抗，我小声的刚要拉开嗓子。
“殿下，陈大人有要事求见。”
侍卫的声音陡然响起，楚恒的表情再次恢复到往日那高高在上的模样。
他转身匆忙离去，不过几步，再次回头。
“记住，你只能呆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
10
接下来的时间，楚恒似乎经常出现在我面前。
让我给他研磨，给他泡茶，给他唱歌。
而他两幅面孔的转换也越来越熟练。
偶尔，他也会皱起眉头，露出悲凉。
“清儿，其实我很怀念我们小时候，那时候我们没有心机，没有算计，只有快乐。”
我站在一旁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我真的不想过现在的生活，可是我没有办法，很多人，很多事推着我往前走，如果我半路退缩，我倒死不足惜，可那些追随我的人都会遭遇灭顶之灾。”
他垂眸，满怀心事，让人看的不免一阵心疼，原来就算是他这种身份，也会有这样的烦恼。
虽然我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宫女，所能知道的信息不多。
但储位之争，绝对不仅仅是简单的个人之争，关联着整个朝堂和江山社稷。
楚恒的父亲当年也经历过这样的腥风血雨。
当时的太子另有其人，但资质平庸，难堪重任。
他发动政变才争夺皇位，据说那场政变中死了上千人。
其中包括太子，太子妃等，无一幸免。
这也是当朝一直未立太子的原因，皇上想用足够的时间去考察衡量，不想让手足相残的历史从演。
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只能轻轻吟唱一曲小时候他很爱听的歌，希望可以平复他焦躁不安的情绪。
他出神的盯着我，原本暗淡的眼眸闪发出刺目的光芒，让我不自觉的低下头。
心中确是打鼓一般，怦怦乱跳。
也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故作镇定说起了其他人。
“你还记得魏清吗？他现在可是威风八面的大将军。”
魏清。
我当然记得，他还说过要接我离开皇宫。
这不知都过了多少年了，恐怕他早已将我这个昔日玩伴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最快明年，他将回京，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叙叙旧了。”
六皇子抬眸望着窗外的明月，陷入沉思。
魏清竟真的成了将军，以魏家的实力和威望，如果他回京愿意祝楚恒一臂之力，那他的太子之位将有绝对的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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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恒悄悄告诉我。
贵妃为他招纳了两名谋士，京里人多眼杂，他要去蓟州些时日，和他们从头到尾分析当前的局势。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只能静静听着。
出发前，他带给我一只小猫，说是怕我无聊，给我作伴。
那猫生的极为可爱，柔软的毛发手感很好。
“你什么都不用做，养好嗓子，等我回来，为我唱上一曲即可。”
接过小猫时，我的手触碰到他温热的指尖，心中一阵悸动，脑袋瞬间晕乎乎的一片空白。
看出我的窘迫，他微微勾起唇角。
高高在上的六皇子，此时竟然让人有了一种安心、舒适的奇妙感觉。
待他离开，心中仿佛被抽走了些什么，空空落落。
闲暇之余我抱着小猫在后院晒太阳，它轻轻舔舐我的手掌，痒酥酥的，小家伙如此亲人，让人心生怜爱。
这猫好像十分灵性，一听到我的声音就立刻窜出来。
我也是我第一次感到有个生命完全属于我，依赖我，哪怕只是只动物。
晌午后，掌事姑姑匆忙跑过来提醒我。
贵妃娘娘来了。
我不由身体一震，想起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我不明所以得被两名嬷嬷带到她的面前。
为什么贵妃突然来此，一向都是楚恒过去请安，听姑姑说她已经半年未踏入此殿。
她翘着手指，品尝着进贡的绿茶，嘴角时不时勾勒出讥讽的笑容。
我跪在殿里，恐惧之感油然而生。
小会儿后，一张带着血气的动物毛皮被扔到我的面前。
这是。
是楚恒送我的小猫。
刚还黏在我怀里的小猫，眨眼间竟惨被分尸。
我颤抖着将它拾起，眼泪夺眶而出，心底更是被火烧一样的，生疼。
它何罪只有？
12
殿中鸦雀无声，唯恐呼吸太大都会引火烧身。
心里痛恨交织在一起，恨自己竟然连只猫都保护不了，更想不通贵妃为何如此针对于我。
只是还未等我想明白，她的贴身嬷嬷已经端着一碗药，不怀好意向我走来。
紧接着几名太监将我按到在地，抓我手的，捏我下巴的，直到那碗药一滴不剩的灌进我的喉咙里。
看到我充满绝望的眼神，贵妃又让人将我的猫皮扔进了油灯里，顷刻间散发出血腥刺鼻的气味。
对不起，小泰，这是我准备给你取的名字，只是还没来得及唤你一声。
贵妃看上去颇为兴奋，睁着大眼睛哈哈哈大笑着。
这一刻，我很想冲过去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可是喉咙里开始传出一阵阵灼烧刺痛的感觉。
我趴在地上痛不欲生，用力挤出几个字，声音却低沉又沧桑。
“贵妃娘娘为何这般，直接杀了奴婢岂不痛快。”
“哼，本宫偏不杀你，偏要毁了你的嗓子，看你还怎么勾引恒儿！”
“本宫从小小的贵人走到今天，你以为靠的紧紧是美貌吗？你们这些下等货色骨子里那些龌龊的想法，本宫一清二楚。”
她愤恨的扫视着我们所有人，面部微微颤抖着，好像有什么心爱之物被我们夺取。
我冷笑着，六皇子有个这样性格古怪，手段狠毒的母亲，可真是不幸。
小泰被烧的仅剩下一小节尾巴。
我用冒着火焰的眼睛看着贵妇离开。
这世间是不是再也找不出我这么没用的人。
13
掌事姑姑有些心疼我。
“那碗药，会让你的声音变得沙哑低沉，你再也唱不了歌。”
姑姑顿了顿，继续说道。
“很多年前，皇上迷恋上了一名歌姬，贵妃也用计谋逼她喝下这药，失宠的歌姬没几天便投湖自尽了。”
“放心吧！我不会死。”
我看着小泰滴落在树下的血迹，眼神坚定如铁。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想要珍惜和拥有一件东西，为什么要这样轻易夺走它。
“应该是贵妃发现了六皇子最近和你走的太近了，你又是这种身份。”
姑姑欲言又止，我又岂能不明白。
楚恒要的是能协助他上位的重臣之女，不应该浪费时间在宫女身上。
楚恒，你施舍的那点善心可真是害死我了。
我本就没有任何非分只想，只想求得一个安生之所。
可是，贵妃为何非要这样糟践我，杀死我的小泰。
既然你要夺走我的心爱之物，那我也要夺走你的东西，反正我是贱命一条，已将生死抛之脑后。
我对着镜子轻轻抚摸着脸庞。
虽然我失去动听的歌声，可我还那么年轻，我有太多机会。
六皇子快马加鞭回京。
我已经故意绝食两天，躲在房中不见天日，面容凹陷了些，眼睛黯淡无光，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
若是楚恒还有半分善良和念旧，便是我最好的武器。
六皇子不顾姑姑劝说的，主子不能进下房的规矩忙不停蹄赶来看我。
14
“殿下你快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发着凄凉沙哑的声音，显然也吓了楚恒一大跳。
“清儿，你的喉咙，你放心，我会找最好的大夫给你。”
“不用了，清儿只是一个奴婢，本就不应该做超出本分的事情。”
我红着眼眶，跪在地上。
“殿下求你了，万一不小心让贵妃娘娘知道你来这种地方，奴婢恐怕性命难保，你送我的小猫我没有保护好它。”
我痛苦摇着头，捂着嘴，声泪俱下，连我自己也分不清这演技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一把将我扶起，满脸不忍，眼中皆是柔情。
“清儿，我知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母后那儿我会去说，若她再伤害你，我将让她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愣愣的咬住手指，楚恒竟然会为了我忤逆贵妃。
而我却一心想着将他当成报复的工具，但事到如今，我无路可走。
楚恒是我目前唯一的依仗。
楚恒说要在送我一只猫陪我，我拒绝了。
它并不是已经走到我心里的那只，而我也不想看着心爱之物再次惨死。
楚恒真的办到了，他威胁贵妃，若再次伤害他身边的人，便向皇上请求去封地，永不回京。
据说贵妃气的差点昏厥过去，但六皇子也是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关系着她整个母族。
即使皇子现在羽翼未丰，她暂时也不会有过多的动作。
15
楚恒对我展现的关怀越发明显，而我仿佛成了他身边那个见不了光的女主人。
关于他的事情，连姑姑也会直接问我。
六皇子晚膳要用哪种菜系。
内务府送来的上好花瓶，是直接放书房吗？
……
对，楚恒说了。
一切依清儿的意思。
贵妇娘娘远远看着我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她故意差人送来乐谱，我却嗤之以鼻。
以前唱歌，本就是为了讨好主子，现在我已然不再需要这些。
贵妃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精心培养长大的皇子，并没有成为她的傀儡！
中秋的夜晚，楚恒牵着我爬上房顶。
在月光朦胧的影射下，他英俊的侧脸一时让我有些入迷。
“父皇前几天让我去书房，他的身体大不如前，他很担心，我和四哥以及朝臣们的分帮结派他早已悉知。”
这些前朝之事，我哪里懂得。
掰开一小块点心塞进嘴里，香甜的口感在舌尖蔓延开来，好像心里都有些甜甜的。
“父皇说，择个合适的机会，他将正式立我为太子。”
他漫不经心的说着，我却瞳孔一震。
“什么，你要当太子了。”
他赶紧伸出手堵住我的嘴唇。
这大半夜的，还是房顶上，哪里存在隔墙有耳呢！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一动不动，任由那温热有力的手指从嘴唇慢慢移动到腮边。
他缓缓靠近我，眼神炙热，喉结滚动，硬是从嘴边挤出几个让我脸泛红晕的话来。
“如果以后我真的做了皇上，你就是皇后，这个世上，再没有人能欺负的你了！”
我正想回应点什么，他的嘴唇却不由分说的覆盖上来。
如果以前只是将他当靠山，当成是报复贵妃的工具。
但此刻，我似乎也将他当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被吻的有些意乱情迷，我脑袋一片空白，浑身无力，差一点从屋顶坠落。
我甚至想不起来楚恒是从什么时候对我产生的情愫。
我以为这个中秋的夜晚只是我们的开始，以后会有无数个美好的日子。
哪知在今后的无数个夜晚，我都要靠着那一点点甜蜜来苦撑到天亮。
16
京城迎来了史无前例盛大景象。
镇国大将军回国了。
魏清的父亲前几年死在奋力保卫的边疆上，魏清成了名副其实的少年将军。
不仅养兵蓄锐，还征收了很多新兵，俨然成了土皇帝，成为本朝最大的保障，也是最大的隐患。
他不忍自己和数万将士仅仅只是碌碌无为的镇守边疆，他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
他一纸飞鸽传回京城，便代领大部分战士进攻西域，那个充满奇幻色彩，富饶且美女如云的国度。
就在众人议论他会继续扩大国土面积时，他却发出了带将士们回家的号令。
听说他将士兵们留在京郊外安营扎寨，自己身穿便服，悄悄回到曾经的将军府。
此时也恰巧遇上皇上的六十大寿。
各种声音也传遍了整个京城。
“魏将军是回来给皇上祝寿的。”
“魏将军手握重兵，连皇上也得忌惮。”
“魏将军真想让这天下改姓，那也是易如反掌。”
……
不得不说，魏将军确实可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哪怕大总管和四皇子亲自上府求见，他也是闭而不见。
宫中预准备盛大接风洗尘宴，也被他隔门拒绝。
没有人知道这个神秘英武的将军在谋划些什么。
时局好像越来越动荡，恐怕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四六皇子之争。
在人心惶惶的几日后，终于迎来了皇上的庆生大典，宫宴热闹无比。
那位将军依旧缺席，他派人说，久了没回京都，有些水土不服，暂在家修养。
楚恒悄悄告诉我，宫宴结束时，皇上会正式宣布他为储君。
也许这样，可以让朝廷尽快稳定下来。
17
就在大寿宴会即将结束，皇上起身想要说些什么时，突然口吐鲜血，陷入昏迷。
一时间，整个宫廷陷入混乱。
没有几个人真正在意皇上是否能平安醒来，关心的都是即将面临的朝堂震荡。
好在将军府并没有任何动作。
京郊外的士兵也按兵不动，并没有大战前的征兆。
或许将军只是真的怀恋家乡，真的只是身体不适，并无心参与政治斗争，也没有打算靠着实力上位。
一切好像又回到原点。
还是四皇子和六皇子的纷争。
御医跪了一排又一排，通通束手无策。
皇上并无苏醒的征兆。
六皇子在贵妃宫里从晌午，呆到第二天天明，随即又匆匆去往相府，那里正汇集了一群愿意拥戴他的人。
离开前，他抚摸着我的头发。
“等我回来，成败在此一举，也就这几天的事了。”
我的心里七上八下，知道大事即将发生。
听闻四皇子和皇后那边，倒是风平浪静。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在宫里四处走动观察，发现似乎多了很多御林军，他们持剑守卫在宫里的各个重要关卡。
他们个个面色凝重，犹如箭在弦上，势续待发。
六皇子这些年一直注重的是个人品行和政治远见，试图通过这些方面得到重臣的信任，身边大多是文臣，竟没有想到培养一些军事基础。
倒是四皇子，他们是什么时候和御林军搭上关系的。
若是他们发动兵变，强行夺位，只怕楚恒……
就在我愁的焦头烂额之时，宫门口再次传来消息。
此刻起，皇宫所有大门关闭，任何人不得进出。
甚至用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皇上突然晕倒不是意外，是中毒。
现为了保证宫里娘娘皇子公主们的安全，关门逐一检查。
好巧不巧是，太子的党羽刚好都留在宫内，暂时出不去。
六皇子等人刚好在宫外。
18
我的楚恒，他要怎么办。
姑姑告诉我，她从小道消息获悉。
六皇子和多位大臣被包围在府中插翅难飞。
而带人前去的，正是五公主的夫君，柳大人。
公主苦苦哀求柳大人不能伤害自己亲弟弟，却被柳大人一脚踢晕过去。
公主的肚子里甚至已有6个月的身孕。
我惊讶的发不出声来。
我知道楚恒一直有在偷偷习武，但他双拳难敌四手，身边又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
皇后那边胸有成竹，甚至已经开始命人连夜赶制龙袍。
将军府更是隔岸观火，仿佛一切与他无关，甚至突然解散了所有士兵，让他们回家与家人团聚。
冷宫那失宠的癫妃也隔着门疯狂大吼着，天下要大乱了，要死人了。
一位长相颇为尖酸的嬷嬷找到我。
我记得她，正是当时打我板子的那位。
贵妃心事重重的斜坐在床榻上，看上去面无血色，头发凌乱，失去了往日的风采。
一看见我，便撤退了所有奴婢。
难道她自知大势已去，还想拉我做垫背吗？
“嗯，我知道你恨我，但现在，只有你可以救恒儿。”
“我？”
我疑惑的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
她打开一旁的木匣子，从里面甩出一大叠信件到我跟前。
我拾起其中两封，拆开来看。
虽然很多字我不认识，但能看个大概。
竟然是魏清写给我的信。
19
信纸已经干燥发黄，看上去已有很多岁月。
原来魏清那时候说想带我走，并不是儿时戏言。
他在信里说，很怀念我的歌声，那时候在宫里他孤立无助，只有听见我的歌声，可以让他心绪平和。
几乎每封信，他都在问我的近况，告诉我如果想离开，就去找宣威将军，他会替我安顿好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信，都在你这儿？”
贵妃心虚的往后缩了缩脖子。
“以前你跟着我女儿，现在跟着我儿子，我只是想知道你和外人勾结在一起到底有个诡计！”
我漏出一丝苦笑，贵妃啊贵妃，每天都在阴谋筹划，现在不一样陷入困境。
“你不想救恒儿吗？他那么喜欢你，甚至为了你和我作对，你就这么忍心看着他去死吗？”
贵妃鼓着猩红的眼睛看着我，仿佛我才是她的敌人。
大不了就是做不成皇帝，死，我真没想到。
“他会死，皇后一党绝对会斩草除根。”
这是我第一次在贵妃眼里看到恐惧。
楚恒。
我不想让你死，可是，我能做什么。
我只是个没有任何权利和能力的丫头啊！
侧眸看着贵妃，她来回踱步，似乎陷入一种难以自拔的情绪中，接着瘫倒在地，声泪俱下。
此时，她也只是一个关心自己儿子安危的普通母亲吧！
“那魏将军这么些年，给你写了那么多信，哪怕你一次也没有回，他也从未放弃，说明他很重视你。”
“对他来说，支持任何一位皇子实际都一样，只要他动动嘴就行。”
“现在唯一能和皇后他们抗衡的，只有魏清，否则恒儿必死无疑。”
“你也看到了，皇上本就打算立恒儿为太子了，却突然昏迷，这绝非是意外。”
“求你了，只要魏清一句话，拥护恒儿，凭誓死跟随他的将士，以及他在民间和朝廷的威望，谁都不敢再生事端。”
我有些木讷的听着贵妇停不下来的叙述，这可是太子之争，会那么容易，让我扭转乾坤吗？
魏清是何人，哪怕他曾经牵挂过我，可毕竟多年未见，他怎会听我几句，就轻易站队。
不过，这似乎也是目前为止，唯一的机会。
20
我起身，拍了拍衣服的灰尘，哑着嗓子凑到贵妇耳边。
“我可以试一试，可是你知道吗？那一晚我亲眼看着你打死身旁的小宫女，这些年来，我总能在午夜梦回时听到她最后的惨叫声。”
说完，我又从兜里掏出那节我一直珍藏，未舍得丢弃的，小猫的半截尾巴，视若珍宝的捧到她眼前。
她假笑一声，淡定的擦干脸上的泪水，端庄的再次回到塌上，闭上眼睛，一副视死如归。
“不管成与不成，我都会死，我答应你，只要你肯救恒儿，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成交。”
其实，我又何尝不想救楚恒，如果可以，我愿意不惜一切去救他。
她将我叫至跟前，拿出一枚泛着红光的宝石，看起来价值连城。
“去找内务府的吴公公，他会助你出宫。”
最后，我回头最后忘了一眼这个昔日飞扬跋扈的贵妃。
她到底会给我怎样的交代呢！
很是期待。
吴公公贪婪着将宝石放进怀里，随后给我一身御林军的衣服换上，将我混在巡逻的队伍中。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就这样跟着那只队伍一路畅通的走到宫门。
门口的站岗明显发现了我的不同之处，但他依然视若无睹的放行。
这吴公公还真是神通广大。
一出宫门，我便往北边跑着，正是将军府的方向。
一阵马蹄的声音从我身后由远及近，我正准备避让，却被人猛的从腰部抱起，横挂在马背上。
巨大的颠簸挤压我的腹部，让我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谁，这是我第一次出宫，怎么就被人给拦截了。
可我明明还穿着御林军的衣服，谁这么大胆子。
倒挂的脑部充血的厉害，我尽力撑起脖子，想看看到底是谁。
只见那人穿着一袭红衣，昂然端坐在马背上，棱角分明，目光深邃，浑身散发着不凡的气势，一看就是武将出生。
21
我似乎被带到某个府中的后门。
还没来得及观察周围情况，他直接将我从马背挪下抗到自己的肩膀，大步走进一处宅子。
我用力扭动身躯，用拳头锤击着贼人的肩膀。
“你是谁，你放我下来，劫持御林军，你不要命了吗？”
也不知这人练就了怎样的身躯，臂膀结实有力，我的拳头捶的生疼，他却无动于衷。
直到最后，他将我带到房间，径直将我扔到床上。
我万分惊恐的望着他。
他薄薄的嘴唇勾起一丝坏笑，俯下身来面对面仔细打量着我，距离近到我能感知对方的呼吸。
我不适的想要推开，他却如同一头铁牛，力大无穷一动不动，笑的更加肆无忌惮。
直到看到我害怕的掉出大滴眼泪，他才开口。
“小坏蛋，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不回我信。”
是。
是魏清。
脑子仔细回想着遥远的记忆。
那时候的他身形单薄，性格冷傲，和眼前判若两人。
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看上去甚至有些游牧民族的身影。
见我认出他了，也放弃对我的捉弄，站起身来。
我有些心虚的回应着，脑子里却一直想着陷入险境的楚恒。
“信都被拦截了。”
“我知道，都在贵妃那儿！你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
看来这个将军也并非只关心战场，宫里也有不少眼线，要不然怎会刚好出现了宫门口。
我尴尬的站起身，整理一下皱褶的衣服。
“你以为本将军只知道行军打仗吗？你的一切我可都是了如指掌。”
说着他径直伸手触摸我的喉咙。
深感冒犯的我立即弹开。
这人怎么回事，在那种民风彪悍的地方呆久了，性子也变得如此放荡不羁起来。
但他现在可是楚恒的救命稻草，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得罪他，只能先探探口风。
22
府中丫鬟捧着一套颜色鲜艳，布料上层的衣物到我跟前。
我忙着向魏清摆手。
“我不是来找你叙旧的，我有急事。”
话一出口，我便意识到自己言语莽撞，怎么不懂得婉转一点。
刚要继续狡辩一番，他却直接甩出一句话，便潇洒离去。
“换好衣服，午饭已经备好，我等着你。”
干净利落，根本不给我任何反驳的机会。
我虽着急，但为今之计也只能先依着他。
换好衣服，跟随丫鬟去找他。
这是我第一次穿这么漂亮精致的衣服，面料轻薄，柔软舒适。
魏清的面前摆满了一桌酒菜。
我颤颤巍巍坐下，他主动给我夹菜。
眼看时间一点点流逝，我如坐针毡。
不能再等了，多等一刻，楚恒就多一分危险，宫里随时可能变天。
我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将我的想法娓娓道来，看着他的脸色一点点阴冷下去。
“你凭什么认为，我就应该帮他楚恒，那四皇子乃皇后嫡出，继承皇位不是更理所当然。”
我的嘴巴反复张合着，他说的尽在情理之中，我无言以对。
待脑子转了几圈，我终于想好理由。
“四皇子生性残暴，为了拉拢朝臣，更是替他们养着一大批纨绔子弟，更何况皇上也有意将皇位传给六皇子。”
魏清未对我的话做出反应，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有些气恼的一口气灌了下去。
“我和你多年未见，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说吗？非要一口一个楚恒。”
他的字字句句散发着不悦，那双锐利的眼睛充满压迫感。
我生怕他一怒之下，持起腰间的箭指向我。
见我沉默下来，他讲起了自己那些事。
23
原来堂堂大将军，这些年也并非一帆风顺。
刚去边境时，他真的水土不服，又吐又拉，险些丢命。
本地人让他生吃牛胃，说吃了能治各种毛病。
为了活下去，他忍着一次次呕吐和恶心强吞下去。
他想吃京城的桂花糕，想听我唱歌，但那些都只能在梦里实现。
听着他的讲述，涌上一点酸涩之心。
“哎！你都不知道，那边那些姑娘有多豪放，我都害怕他们。”
我一脸的难以置信，大将军看起来，壮的能一拳打死一头牛，怎么会害怕姑娘。
见我来了兴致，他更兴奋的讲起来。
“她们只要看上哪位情郎，就直接抱着被子去到那家人里，打都打不走，我真是见了就害怕，我啊！还是喜欢咱们这儿的姑娘。”
他讲的手舞足蹈，哪里像说书人嘴里那个杀伐果断的将军。
我不由的捂嘴笑出声来。
他讲完，空气再次陷入沉默，我一脸祈求看着他。
他长叹一口气，再次饮酒。
“清儿，你要我怎么帮他，带着手底下人破开宫门和四皇子火拼吗？”
“那必将是死伤无数，血流成河，有这个必要吗？”
我不知道，我不想有无辜的人惨死，可我也不想楚恒死。
只怕贵妃的算盘也落空了。
我就说，他可是大将军，怎么为了我的一面之词，改变自己的政治立场。
想到这里，我啪嗒啪嗒掉起泪珠来。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爱流泪的人，只是一想到楚恒，眼睛便不受控制。
24
许久之后，魏清猛拍桌子起身。
“也罢，我这次回来本就是为了处理一些事，就，我就信楚恒一次，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
心中一阵窃喜，看来楚恒有救了。
但魏清有一个要求，他让我陪他一段时日，等到时机成熟，自会放我离开。
这是他扶持楚恒的条件。
看到我点头，魏清命手下开始组织兵力，等待时机。
这个时候只能先按兵不动，毕竟皇上还昏迷着，贸然带兵前去，等同于逼宫，即使登上皇位也名不正，言不顺。
就在我们猜测四皇子下一步会怎么走时，皇宫那边传来巨大的钟声。
一下。
两下。
……
是国丧，皇上驾崩了。
魏清当机立断换上战袍，拿出那枚象征权利的虎头扳指。
魏家替楚皇打下半壁江山，作为开国元老，先祖亲赐虎头扳指，可统领全军将士。
魏家并没有辜负先祖的期望，一次次冲锋陷阵。
只是到了二十多年前，在位的皇上不知是不是受奸人蛊惑，开始质疑起魏家，这才有了魏家南下守护边境的故事。
老将军做出这一决策，也是为了安皇上的心吧！
我亲眼看着魏清身披盔甲，骑上骏马，代领着刚刚集结的一万兵力，浩浩荡荡去相府接楚恒，随后去皇宫。
老百姓纷纷站在街边伸长脖子张望着。
“原来这就是名震八方的魏将军。”
“他不是一回来就称病，从未有人见过他真容。”
“是啊！皇上刚驾崩，他就率领大部队去宫里想干嘛呢”
“你们看，那不是六皇子。”
“看来，魏将军是要扶持六皇子上位了。”
……
我跟着拥挤的人群，看着队伍从眼前经过。
看见楚恒了，他骑着马就在魏清的左边，两人并排前行。
这才几日不见，楚恒憔悴了许多，胡子拉碴，眼窝凹陷，看的我心疼不已。
过了今天，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25
我回去将军府继续等待消息。
后来从魏清嘴里，听到了当时所发生的一切。
等他们去皇宫时，宫门紧闭，宫内的四皇子等人已经开始匆忙准备登基典礼。
魏清举着扳指，命御林军开门迎接。
魏家是所有兵人的的楷模，是他们尊敬的对象。
皇后在后面叫嚣着，必须紧守宫门，直到登记典礼结束。
“你们看看，我身后是刚踏平西域的雄师，只要我一声令下，宫门即刻可破，到时候双方交战，恐怕你们再也无法重回妻儿的怀抱。”
御林军们面面相觑，开始犹豫。
“你们的职责是保护皇家安危，不是保护四皇子，我身边的六皇子，博学多识，有勇有谋，乃天意所属，是皇位最佳继承人。”
魏清下马，取下手中扳指，俯身递交给楚恒。
楚恒诧异的接过扳指。
“什么，魏家代代相传的虎头扳指，竟然就这么交给六皇子。”
“这可是先帝一直想方设法都未能要回来的。”
“连魏将军都拥护六皇子，看来他才是天之骄子。”
御林军们低声探讨着。
最后不知道是谁，第一个丢下手中兵器，随后兵器掷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魏清握紧拳头，高声呼喊着。
“支持六皇子登基。”
“支持六皇子登基。”
声势浩大的场面吓的宫内皇后的党羽瑟瑟发抖。
我双手脱腮，听着魏清的讲述。
“后来呢？”
他憋憋嘴，伸了伸懒腰。
“随后御林军迎接新皇进宫，我先回来了。”
“什么，你就这样，自己先回来了？”
“对啊！现在他才是那个号令天下兵力的人，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我看着魏清的眼眸浮现不甘和悲凉。
他还是不舍吧！几辈子人守护的扳指和权利，他就这么轻易交还给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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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充满内疚和不安，魏清当真是情深义重。
我未曾想，他会以这种不费一兵一卒的方式，推楚恒上位。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来找你，你也不会。”
“跟你没关系，我此行的目的也是为了将兵权交还给朝廷。”
魏清打断了我的惭愧。
魏家一向将兵权看的很重，怎会突然交出。
见我皱着眉头，一脸疑惑，他让我先闭上眼睛。
等我睁开时，魏清正背对着我，脱光上衣。
我张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见魏清从脖子往下，整个上半身皮肤呈灰褐色，胸部位置出现明显溃烂。
他这是中毒了。
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滴落，为什么没有听他提起过。
“西域那边有很多漂亮的姑娘，那一晚，我看上一个皮肤白皙，面容姣好的一位，她还拥有动人的歌声，和你以前一样，我命人将她送至我的帐篷，接下来你懂的。”
魏清半眯着眼睛，好像在和我讲一件趣事。
“第二天一醒来吧！我发现她已经抹脖子了，我的胸部插着一根怪异的金针。”
“我竟然连她什么时候下手的都不知道，这是她对我的报复，是我抢占了他们的领土。”
“军医说我中的是西域特有的慢性毒药，不会立刻死，能苟延残喘五六月，但无药可医，她就是要让我束手无策，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消亡。”
我看着他眼眸闪烁，却努力想要表现的毫无波澜。
我不知如何去安慰他，再多的语言也苍白无力。
“等过几日，楚恒忙完了一切，你便找他去吧！”
“那你呢！”
他穿上衣服，向屋外走去。
“我会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僻静之地，静待属于我的终结。”
魏清带给我太大的震撼，不能想象他这么一个抱负远大的人，竟会这么消失在这个世间。
27
魏清真的是一个传奇人物，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他留下一封信，便策马离开了。
他感谢了我在最后时间的陪伴。
儿时，他在宫里，受尽皇子们的冷眼相待，让他对那个同样寄人篱下的我产生一丝亲切感。
从此，这位少年将军的故事将慢慢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
属于楚恒的时代来了。
他亲自负责先皇的安葬仪式，没有对皇后和四皇子的党羽赶尽杀绝，反而保留了他们的官职。
四皇子带着家眷启程去了封地，永世不得回京。
世人皆称赞新皇的仁义道德，只是五公主。
她无法接受柳大人做的一切，上吊自尽了。
我满怀期待回到宫里，远远看着那位身穿黄袍，器宇轩昂的人向我走来。
我欣喜若狂的呆在原地。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凌驾于他之上，我甚至开始幻想起今后的顺畅生活。
随着距离越近，我看出了端倪，那个往日看我温柔多意的楚恒，分明眼神凌厉，充满愤怒。
我心里隐隐不安，不自觉向后退去。
他用刚劲有力的大手掐住我的脖子，向某个地方拖行着。
这是怎么了！
他的样子，我好像不认识了！
哪怕你现在成了皇上，可以不对我的付出做任何回应，也不至于对我如此……
原本被药毒过的喉咙发出阵阵巨痛，伴随着难以呼吸的窒息感。
他这是带我去……
太后的宫中。
他将我拖至后殿，用力摔到地上。
我抬眸，床上正躺着一位垂眸之年的老人。
她头发全白，皮肤松弛，面部微颤，口水不自觉的从嘴角流出。
这不是贵妃娘娘。
她怎么成了这样。
上次我离开的时候，她明明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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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更不理解楚恒的行为。
他抓起我的下巴，仇恨似的双眼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
“你可真是足智多谋啊！朕竟不知，你为了成为朕的人，竟算计母后。”
我头脑一片空白的看着他，顾不上就快脱臼的下巴。
“你为了助朕登上皇位，竟然和母后交易，让她成为一个活死人，再跑去勾引魏清，让他扶持我上位。”
他手里拿着一张已经揉的稀碎的信纸，是贵妃写给她的所谓遗言吧！
上面都是我的罪行。
“哼！你以为把母后害成这样，就没有人能再挟制你，你就能当上朕的皇后吗？你休想。”
我含着笑，听着他的句句控诉，当真是好笑极了。
贵妃果真老谋深算啊！这算是你的交代吗？
你这一石二鸟之计厉害极了。
不仅楚恒顺利登基，还让他对我产生隔阂，让我再也无法回到他身边。
贵妃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我。
还是说，但凡唱歌好听的女子，你都会充满敌意，比如先皇的那位歌姬。
我无赖的苦笑着。
楚恒，我当真是看错你了。
你竟然这么看我，看魏清。
我甚至为魏清所做的一切感到可惜。
不过，他应该已经不知道，他在你眼里，竟然这般无德。
看着楚恒锐利冰冷的样子，我讽刺的笑出声来。
“对，是我去勾引魏清的，要不然你以为他怎么会愿意助你一臂之力，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你对我心怀感激，封我为皇后，可我知道贵妃会从中作梗，所以我以救你为条件，逼她喝下毒药，哈哈。”
看着楚恒面部肌肉紧张，嘴唇紧闭，我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尽的悲痛。
我以为他会杀了我。
可他没有，反而命我日日御前伺候。
看着他和无数女人颠鸾倒凤。
29
他时不时的试探我。
“怎么样，你和魏清也曾经这么快活吗？”
我无心回答，思绪飘向远方。
那个英姿飒爽的将军，也不知最后倒在哪个地方。
人们只知道他扶持新皇以后，便行走江湖，快意恩仇去了。
见我不做回复，楚恒气恼的将身旁的奏折掀了一地。
我俯下身，慢慢拾起。
腹部再次传来一阵疼痛，我强忍着，不让人看出端倪。
我找太医的小徒弟看过了，不出几月，我便能解脱。
夜幕降临，我依然端跪在御床前。
萧妃不知哪儿学的本领，一阵阵呻吟声响彻整个宫殿。
楚恒，倒是心满意足。
一开始，我伤心欲绝，想要和楚恒解释，事情并非如他所想。
可他不给我任何机会，一口认定是我害了太后，是我爬了魏清的床促成这笔交易。
你可真是太看的起我。
也太小看了魏清。
久而久之，我竟将这当做是看戏。
看着他们每天姿势百变，内心却再无波澜。
萧妃离开后，我的腹部似有什么东西拼命往外窜。
我一口一口往下咽，血腥味却一点点往上涌。
随着“哇”的一声，鲜红刺鼻的液体不受控制的奔涌而出，向地板漫开。
床上的楚恒猛的跳起，一把将我扶起身，大声呼喊着。
“快，快传太医，快……”
他神色紧张，一脸悲痛，仿佛某种心爱之物即将失去。
30
我用尽全身力气抬起眼皮，只一下又再次垂下，旁边各种嘈杂的声音响起。
“皇上，之前确是老臣的徒儿给姑娘看过诊，拖的太久了，如今已是无力回天。”
“皇上，姐姐她每天都不按时吃饭，总爱独自饮酒，奴婢们也曾劝过。”
听着哭哭啼啼的声音，大概是和我同房的宫婢连珠。
“滚，通通给我滚。”
四下随即安静下来。
有人抓着我的手，几滴温热的液体滴在我的手背上。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竟不知你已病入膏肓，竟还日日折磨你。”
是楚恒，他哑着嗓子，在旁边念叨着。
“求你在给我和机会好不好，我明知母后所言非实，却依然选择相信她，我只是，我只是不能接受你和魏清，你们在一起数日，他甚至那样拥戴我，怎叫我不心生怀疑。”
聒噪，他怎会变得如此婆婆妈妈，聒噪难安。
我只想安安静静的睡觉。
明明已经两天未进食，怎么肚子里还有东西往外冒。
不受控制的从我的嘴唇、鼻子溢出，难闻的气味熏的我恶心不已。
楚恒轻轻替我擦拭血渍。
“求你睁开眼睛，和我说说话好吗？求你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再听不见，只能感知他滚烫的手来回抚摸着我的脸，和手。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你这份迟来的爱我无福消受。
或许这也是最好的安排，你我身份本就差距太大，能在弥留之际再次获得你的一丝怜爱。
此生足矣！
身体开始轻飘飘，眼睛也好像能睁开了。
小猫什么时候出现在我怀里。
它和那时候一样，浑身毛茸茸，暖呼呼的。
不远的山坡上，娘亲正在张开双臂等着我。
魏清也正骑着骏马向我奔驰而来。
来源：宫墙往事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