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镜像:以“物”为中心的叙事

360影视 欧美动漫 2025-04-08 09:11 3

摘要:王小伟的《日常的深处》,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叙述了“物”在生活中扮演的重要角色,让我们透过“物”这面镜子重新发现日常的深层意义。该书出版之后引起了媒体界、学术界、艺术界和普通大众的广泛关注,让技术哲学这门相对小众的学科走进公众的视野。可以说,这本书的出版对于技术哲

王小伟的《日常的深处》,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叙述了“物”在生活中扮演的重要角色,让我们透过“物”这面镜子重新发现日常的深层意义。该书出版之后引起了媒体界、学术界、艺术界和普通大众的广泛关注,让技术哲学这门相对小众的学科走进公众的视野。可以说,这本书的出版对于技术哲学而言可谓是一次不小的“事件”。

在笔者看来,作者之所以选择以“物”的视角来重新打量生活,是因为人和物之间是耦合的关系,“人的主体性是在与物的交往过程中不断建构出来的”。既然如此,那么关于人的生活,除了以往通常采取的以“人”为中心的叙事方式之外,当然也可以通过以“物”为中心的叙事方式来刻画,二者异曲同工,但后者另有一番风味。当然,一个熟悉的事物如果不拉开一定的距离去看,反而看不清。生活更是如此,正如作者提到的,“生活的最初面目,要透过各种物件去苦寻”。

从“物”的视角来反观生活,就像从镜中看自己,才看得清楚。《日常的深处》采取的正是以“物”这个镜子来反观我们熟悉的生活,是一种以“物”为中心的叙事方式。以往的著作很少把物当成主角,近些年来,技术哲学的学术著作已经开始把“物”当作主角,不少学人都在努力排除对技术人工物的偏见,而将它置入伦理考察的核心。其中,荷兰学派“道德物化”思路最为引人注目。但由于学术壁垒,公众尚未接触到这些思想。这本书则试图用通俗的语言来表达技术哲学的思考。

第一人称视角的“物”叙事

实际上,在技术哲学研究的视野里,并非没有从物品角度来刻画生活的著作,譬如传播学家麦克卢汉曾细致地刻画过一些“物”身上负载的“讯息”,在《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中,他分析了服装、住宅、货币、时钟、印刷术、电报、打字机、电话、唱机等,试图澄清媒介即信息这一思考。延续后现象学家唐·伊德的工作,荷兰学者维贝克认为技术物有意向性,可以构建人的道德行为。《日常的深处》延续了“物”中心的叙事,书中分析了食物、房子、衣服、道路、电视、打印店、录像厅、学校、医院、手机、微信等日常事物,涉及生活中吃、穿、住、行、用等方方面面,揭示出这些物品身上负载的中国“70后”“80后”“90后”的生活“讯息”。

尽管思路相似,但与以上著作的不同在于,它是基于作者自身的生活经验和体会而写成的,是“第一人称”视角观察的结果,也是几代中国人的微观生活史。正因为这种“第一人称”视角,这本书显得细腻而真切、庸常而深刻,是一本试图沟通大众的通俗读物,但背后又依靠着丰厚的技术哲学理论资源。

幽默和自嘲是这本书的一大特色,书中往往在不经意间流出一些值得玩味、富有启迪的隽永之语,背后所依靠的理论是很容易侦查出来的。但作者的写作极克制,能够尽量避免过于理论化的论述,将理论揉碎在日常的细节中。例如在谈论食物现象的时候,书中写到“真想要恢复食物的本味,势必要做存在论上的努力,要去恢复食物所处的丰富的存在关系”。这背后显然隐藏着胡塞尔“欧洲科学的危机与超越论的现象学”对现代科学的批评,力图回到“生活世界”;也和海德格尔对“大地”存在论的讨论颇有契合。其基本方法和思路完全是现象学的。

谈及曾经的劳作,书中写道:“工人喜欢亲自动手,施工时候有些自己的空间,干活能调动起全身心来。这样做活不容易累,也没有工作和休息的截然区分。”这种观察很敏锐,这是对马克思异化劳动、机器学说的一种日常性拓展。在马克思的语境下,劳动的异化源自工厂严苛的劳动分工。工人是被“去技能化”的劳动力,他/她不能在劳动中感受到自我实现。在工匠劳动没有工作和休息的区分这一点上,作者和韩炳哲有着类似的洞见。韩炳哲认为现代劳动的休息本质上不是休息,它只是恢复精力的步骤,是劳动的一部分,人们在休息时仍然没有逃脱劳动逻辑。但作者指出的老木匠的劳动,因为不是异化劳动,就不需要专门的休息。一个自由的劳动本身就是一种休闲。

谈及物在生命中的作用:“物的呆板能给精神提供一个锚点,扣紧这个锚点,人才能从此岸的世界成功地登陆彼岸的世界,从世俗的生活跨入神圣的领域。”所谓“物是人非”“睹物思人”,不就是说“物”是不变的,是稳定的,是精神的锚点。这一论述,如果熟悉认知考古学家马拉福瑞斯的物的能动性理论,或者克拉克的延展心灵论的读者,对“锚点”(Anchor)的说法会倍感亲切。不过作者并未进入复杂的分析哲学讨论,而是把这些思考作为一种视角,结合普通人的日常经验进行了一种讲述。这种讲述带有很强的对话性质,它邀请读者进入,而不是以一种排斥性的口吻介绍理论。这令我想到海德格尔在《林中路》中所采用的对话式的写作方式,这种写作可以排除权力意志(计算之思)的干扰,走入沉思之思。我想,这也是作者在自序中所谓人生的意义不能“追问”,只能“刻画”的深意吧。

走向大众的技术哲学

相较于科学哲学,技术哲学从来就是和实践相关,更容易与公众沟通。陈昌曙教授写过《医学·哲学杂谈》、王前教授曾写作《活在随感中的哲学》等,但整体而言,走向大众的技术哲学书仍然极少见。导致技术哲学与公众相脱离的深层根源是现代学术的“学科”体制。1800年前后,现代意义上的学科开始出现,科学变得越来越封闭,逐渐变成一种“内部性”自治活动。学术标准由科学共同体内部制定,研究结果发表在同行评议的专业期刊上,表述语言是同行才能看懂的专业术语,其结果是学科壁垒越筑越高,公众很难再像以前那样理解科学,以至于科学普及与传播作为一种专门的活动从科学活动中独立出来。“学科”建制虽然有上述弊端,但该建制保护了学术研究的独立性,促进了学术的繁荣和技术的进步,为现代文明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伴随着科学的学科化进程,哲学也同样实现了学科化的转变,变成一种“学科”。“学科”体制对于“自然科学”而言大体是适用的,但哲学总体上似乎是不太适合极端学科化的,至少应该保留一种开阔的向度。自然科学虽然也是一种内部性活动,但它毕竟还可以通过把科学成果转化为技术这条通道实现其自身的社会价值,而哲学却没有这样的通道。如果哲学的研究成果不能被大众所理解,无异于自废武功,失去哲学应该承担的社会责任。就哲学的本性而言,哲学天然具有跨学科性,它不是关于世界某一维度的认识,而是关于世界的整体性认识,用海德格尔的话说,哲学不是对某种“存在者”的认识,而是对“存在本身”的认识,或者如冯友兰先生所说的那样,哲学培养的是“人本身”。

《日常的深处》这本小书阅读起来很愉快,标题贴切地概括了全书的主旨,在一些不起眼的日常之物身上,其实隐藏着我们的全部生活。人的世界,或许正如拉图尔所观察的那样,本没有人与物、心灵与世界、社会与自然的二分。每个现代人都是哈拉维口中的“赛博格”,我们是和一切物深度嵌入、深度链接的。一部器物的历史就是一部生活的历史。走入日常的深处,是一个严肃的技术哲学态度。

来源:全国党媒信息公共平台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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