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住在县城的日子,有时候比乡下还憋闷。特别是当你和婆婆挤在一个只有七十平的老房子里,连呼吸都是互相较量的时候。
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较劲吗?
那是一场无声的战争,是我和婆婆之间那种谁也不愿先低头的倔强。
住在县城的日子,有时候比乡下还憋闷。特别是当你和婆婆挤在一个只有七十平的老房子里,连呼吸都是互相较量的时候。
那天,我在厨房洗菜,婆婆就站在门口,看着我手里的黄瓜说:“媳妇啊,这黄瓜你得横着切,竖着切不好入味。”
我手里的刀顿了一下,笑着说:“妈,我这是做凉拌,竖着切更脆口。”
她摇摇头,从我手里接过刀:“你看我给你示范。”
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可那天,我不知道怎么了,或许是前一天和丈夫吵了架,或许是单位里的小王又被提拔了而我还在老岗位上熬着,又或许只是因为那天的黄昏特别闷热,连风都懒得吹一下。
我直接把围裙一摘:“您来做吧,反正我做什么都不对。”
婆婆愣住了,手里的刀悬在空中,像是被按了暂停。
“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想教你……”
“教我什么?我都三十五了,连个黄瓜都不会切吗?”
我的声音比我想象的大。客厅里看电视的丈夫探出头来:“怎么了?”
婆婆放下刀,脸上的皱纹好像一下子深了:“算了,你们吃,我不饿。”
丈夫走过来,看看我,又看看婆婆,一脸无奈:“又怎么了?”
这个”又”字刺痛了我。是啊,“又”怎么了,好像永远都是我的错。
我转身回卧室拿起包包,直接往门外走。
丈夫在身后喊:“去哪儿啊?饭都快好了!”
我头也不回:“回我妈家!”
其实我妈家在乡下,开车得两个小时。我根本没打算真回去,只是去了郊区的一个小旅馆住下了。电话调成静音,像是跟整个世界赌气。
旅馆的床太硬,窗帘太薄,早上五点多就被阳光晃醒了。我躺着,盯着天花板上的一道裂缝,突然很想哭。
丈夫打来的电话我没接,只是发了条信息:“我没事,让我静静。”
然后我妈打来电话,说婆婆亲自给她打电话问我在不在那儿,声音都哭哑了。
我妈在电话里叹气:“闺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日子总得过不是?”
我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旁边房间的电视声透过墙壁传来,好像是在播放什么肥皂剧,女主角哭得撕心裂肺。我忽然觉得好笑,为了一根黄瓜怎么切,我就离家出走了,像极了那些狗血电视剧里的桥段。
中午,我去旅馆对面的小店吃饭。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见我一个人,挺热情地多给我舀了一勺肉。
“姑娘,一个人出来玩啊?”
我支支吾吾说是出差。她看了我一眼,笑而不语。大概我脸上写满了”家庭矛盾”四个大字吧。
第二天,我去附近的公园走了走。正好碰上一对老夫妻在跳广场舞,动作不太协调但笑得很开心。老头踩了老太太一脚,老太太佯装生气地拍了他一下,然后两人相视而笑。
我在长椅上坐了很久,看着天上飘过的云,它们有的像狗,有的像房子,还有的像一把菜刀。
我想起婆婆。她是个寡言的人,丈夫去世早,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我嫁过来后,她总是小心翼翼地试图教我各种事情,好像生怕我把她儿子养不好。菜要怎么切,衣服要怎么洗,被子要怎么晒。
可能她并不是指责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和我相处。
我的手机亮了一下,是丈夫发来的信息:“妈做了一桌子菜,都没人吃。”
后面还跟了一张照片,桌上确实摆了好几道菜,其中就有竖着切的凉拌黄瓜。
我没回复,但心里的硬块似乎软了一点。
第三天早上,我决定回家。
不是丈夫的道歉打动了我,也不是婆婆的眼泪让我心软,而是那家旅馆的早餐实在太难吃了——稀得跟水一样的粥,还收十五块钱。
回家的公交车上,一个小女孩不停地盯着我看,然后很认真地问:“阿姨,你为什么哭啊?”
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流泪了。我摸了摸脸,对小女孩笑笑:“阿姨没哭,是风太大了。”
车窗是关着的,没有风。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一颗糖给我:“给你吃,吃了就不难过了。”
我接过那颗皱巴巴的水果糖,攥在手心里,热乎乎的,像一颗小小的心脏。
下了车,我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想起昨天买的菜还放在冰箱里。茄子、丝瓜、青椒,应该已经蔫了吧。想到这,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怪味扑面而来。
客厅里静悄悄的,电视没开,平时总是响个不停的缝纫机也停着。婆婆的针线活摊在沙发上,针插在一半的袖口里,仿佛时间在三天前就停止了。
我放下包,走进厨房,差点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灶台上摆着好几个碗,里面是变质发黑的饭菜。冰箱门半开着,里面的东西已经结了一层霜。洗菜盆里,那天剩下的半根黄瓜已经烂了,散发着一股酸味。
最让我震惊的是,我买的那些菜还放在塑料袋里,原封不动地摆在桌上,只是已经蔫得不成样子,茄子变成了深褐色,青椒也软趴趴地耷拉着。
这时,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婆婆站在门口,头发乱糟糟的,眼睛红肿,看起来比平时老了十岁。她穿着我结婚那天给她买的那件藏青色棉袄,虽然已经入夏,外面热得冒汗。
“你回来了。”她的声音干涩,像是很久没说话了。
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走过来,看了看厨房的狼藉,然后低声说:“你走了以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些菜……”我指着桌上发蔫的蔬菜。
“我不会做,你买的菜我不知道怎么切。”她眼圈又红了,“我怕切错了,你回来又要不高兴。”
我愣住了。然后慢慢明白过来。她不是不想动手,而是……不敢动手。
就在那一刻,我忽然看到了婆婆身上的另一面——她不是那个总要指手画脚的严厉婆婆,而是一个失去丈夫、害怕失去儿子和儿媳的孤独老人。
“妈,家里怎么这么乱?儿子呢?”我问道,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
“他加班,这两天都没回来。”婆婆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犹豫,然后突然说,“你别走了,求你了。”
她的话像一把刀子扎进我心里。我从来没想过,我的一时赌气,会让她以为我真的要离开这个家。
我转过身,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我去收拾一下厨房。”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和婆婆一起清理厨房。我们没怎么说话,只是各自忙着自己手里的活。
我洗碗的时候,婆婆站在旁边,欲言又止。最后她说:“那个…黄瓜,其实竖着切也挺好的。”
我停下手中的活,看着她皱纹纵横的脸:“妈,我其实也不在乎黄瓜怎么切,只要能吃就行。”
婆婆点点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习惯了自己那一套。你爸走得早,我一个人带大儿子,什么都得自己来。”
我第一次听她提起公公。按照丈夫的说法,公公是在他十岁那年因病去世的,之后婆婆就再也没嫁人,一个人把日子过下来。
“您辛苦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说这么一句。
婆婆摇摇头:“没什么辛苦的,日子总得过。”她顿了顿,“我知道我有时候管得多,但我就是怕……怕你们过不好。”
我看着她佝偻的背影,突然意识到,她的强势和固执,或许只是害怕失去掌控的表现。当生活给了你太多打击,你就会拼命抓住所有能抓住的东西,哪怕只是如何切一根黄瓜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
厨房收拾好后,婆婆说要去买菜。我说我陪她一起去。
路上,我们路过一家眼镜店。婆婆停下来,看着橱窗里的老花镜。
“怎么了?需要配眼镜吗?”我问。
婆婆有些不好意思:“我老花越来越厉害了,看东西都模糊。可是我怕配了显老,儿子会嫌弃我。”
我笑了:“妈,谁会因为戴老花镜就嫌弃您啊?走,我们进去看看。”
眼镜店里,售货员给婆婆试了几副眼镜。当她戴上那副紫色边框的老花镜时,忽然像个孩子一样惊喜地说:“哎呀,这字我能看清了!”
她拿着一本杂志,一页一页地翻着,好像在确认自己真的能看清楚了。那一刻,我看到她脸上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快乐表情。
我帮她买下了那副眼镜,还有另外一副备用的。
回家路上,婆婆戴着新眼镜,看什么都新奇。她指着路边的公告栏说:“你看,这字我都能看清了,说是下周四要停水。”
我点点头,心里却在想,她以前是怎么生活的?是不是有很多东西都看不清,但又不愿意承认,硬撑着过日子?
晚上,丈夫下班回来,看到我和婆婆一起在厨房做饭,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走过来,压低声音问我:“没事了?”
我白了他一眼:“有什么事?”
他笑了笑,没再多问。
餐桌上,婆婆戴着新眼镜,小心翼翼地夹菜。我注意到她专门夹了我切的那盘青椒,虽然切得不太均匀。
“媳妇切的菜香。”她说着,又夹了一筷子。
丈夫一头雾水地看着我们俩,不明白这三天发生了什么变化。
饭后,婆婆主动去洗碗。我坐在沙发上,发现茶几下面有个小盒子。好奇心驱使我把它拿出来,发现是个旧首饰盒。
里面有几张发黄的照片,是年轻时的婆婆和公公,还有小时候的丈夫。照片下面压着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妈妈生日快乐,我爱你。”
我把照片和字条放回原处,心里突然酸酸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伤痛,包括那个总是对我指手画脚的婆婆。
晚上睡觉前,丈夫搂着我说:“这几天我睡得特别不好,总担心你不回来了。”
我白了他一眼:“我能去哪?”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妈这几天也不好,饭都没怎么吃,我劝她也不听。她可能是怕了,怕再失去一个人。”
我想起那盒子里的照片和儿子的字条,点点头:“我知道。”
“你们俩就不能好好的吗?都是我在乎的人。”他的声音里带着恳求。
我没说话,只是关了灯。黑暗中,我想起那个给我糖的小女孩,想起老夫妻跳舞时相视而笑的表情,想起婆婆戴上眼镜后惊喜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我比平时起得早,准备做早餐。
刚进厨房,就看到婆婆已经在煮粥了。她听到动静,回头看我:“起这么早?”
我走过去:“我来帮您。”
她摇摇头:“你去叫儿子起床吧,粥快好了。”
我站在那里,突然说:“妈,对不起,那天我不该发脾气。”
婆婆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傻孩子,家里人哪有隔夜仇。”
她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一根黄瓜,放在砧板上:“来,你教我怎么切竖条的。”
我接过刀,站在她身边,一点一点地示范。婆婆戴着新眼镜,认真地看着,不时点点头。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砧板上,也落在婆婆满是皱纹的手上。那一刻,我忽然明白,生活就是这样,没有完美,也不需要完美。
就像那盘黄瓜,横着切也好,竖着切也罢,重要的是我们一起坐在桌前,分享这份简单的味道。
有些事情,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而有些理解,需要一场离家出走,和一冰箱发蔫的蔬菜才能换来。
丈夫揉着眼睛走进厨房,看到我和婆婆站在一起切菜,他站在门口,笑得像个傻子。
婆婆转头看他:“笑什么?”
他摇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咱们家的饭,一定是世界上最好吃的。”
我和婆婆对视一眼,都笑了。
窗外,一只小鸟落在电线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好像在讲述着它自己的故事。而我们的故事,也在这个普通的早晨,在阳光和黄瓜的清香中,缓缓继续。
来源:张富强聊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