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老王蹲在水泥台阶上，捏着那张薄如蝉翼的养老金通知单，指尖发颤。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被抽了脊梁的狗。三十年前，他第一次领工资时，会计室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得欢快，老厂长拍着他肩膀说：“小王啊，给国家干活，老了有金饭碗哩！”如今那金碗裂了，盛的全是掺了沙的

泥碗里的月亮

老王蹲在水泥台阶上，捏着那张薄如蝉翼的养老金通知单，指尖发颤。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被抽了脊梁的狗。三十年前，他第一次领工资时，会计室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得欢快，老厂长拍着他肩膀说：“小王啊，给国家干活，老了有金饭碗哩！”如今那金碗裂了，盛的全是掺了沙的稀粥。

巷子口卖烧饼的老张头凑过来瞥了一眼，咂嘴道：“你这数儿，还不够我孙子买盒奥特曼卡片。”老王没吭声，只盯着通知单上“缴费基数60%”几个字，恍惚看见自己半辈子的工钱都化成了烟，一缕缕钻进税务所那栋贴着大理石墙砖的楼里。

乌鸦与鎏金匾

那晚电视里播新闻，一群穿西装的人坐在红绒布椅子上鼓掌，背后的鎏金匾额晃得人眼疼。主播字正腔圆：“严禁追缴企业历史欠费，维护社会稳定……”老王灌了口散装白酒，喉咙火辣辣地烧。窗台上落了只乌鸦，歪头盯着他，突然“嘎”地叫了一声。

“你也笑我？”老王抄起拖鞋砸过去，乌鸦扑棱棱飞走，留下一片黑羽飘进酒碗。他想起上个月在菜市场撞见退休的刘局长，那人拎着两尾活蹦乱跳的黄河鲤鱼，中山装口袋里露出一角红本本——听说是机关大院特发的“补充养老证”。

槐树下的算盘

第二日他闯进社保局，柜台上摆着盆蔫头耷脑的绿萝。工作人员涂着玫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系统显示没问题，企业自主选择缴费基数合规合法。”

“合规？”老王从帆布包里抖出一摞泛黄的工资条，霉味惊得绿萝叶子一颤，“我每月个税扣得比米缸里的老鼠还干净，到养老这儿就成自主选择了？”

穿制服的小姑娘抿嘴一笑，露出颗虎牙：“老人家，体制内外不一样嘛。就像……”她指尖点了点窗外那棵半边枯死的槐树，“有人住树冠，有人住树根，可都算同一棵树不是？”

宴席与残羹

此刻某包厢里正腾着海参花胶的香气。李主任夹了块雪花牛肉搁进蘸料，对席间众人举杯：“咱们得讲政治，追缴旧账要激起矛盾怎么办？”玻璃转盘映出他油光满面的脸，“再说了，财政蛋糕就这么大……”

窗外忽然滚过闷雷，暴雨砸在柏油路上，把“为人民服务”的鎏金大字冲刷得模糊不清。服务员端来果盘时，李主任瞥见雕成凤凰状的哈密瓜，突然想起早晨秘书报的养老金缺口数据，喉头一哽，赶紧吞了口茅台压下去。

五、梦魇成茧

那夜老王做了个梦。他变成只灰扑扑的蚕，吭哧吭哧吐丝，丝线却总被穿金戴银的蜘蛛抢去织网。惊醒时月光惨白，他摸到枕头下一本旧相册——十八岁进厂那天照的，照片里年轻人胸戴大红花，背后的标语鲜红如血：“劳动最光荣”。

晨雾漫进窗棂时，老王把养老金通知单叠成纸船放进阴沟。积水潭晃了晃，倒映出税务所楼顶那枚金灿灿的徽章，纸船打着旋儿，渐渐沉入漆黑的漩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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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混沌世界非门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