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几天镇上都在传我的事,走到哪儿都能感觉到别人投来的目光,有钦佩的,有不解的,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这几天镇上都在传我的事,走到哪儿都能感觉到别人投来的目光,有钦佩的,有不解的,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我叫张立民,今年53岁,在镇上的卫生院当了30多年医生,去年刚退休。这个镇不大,五千多人口,住了一辈子,谁家有个头疼脑热都知道找我,大家都叫我老张医生。一般情况下,我这种人应该算不上镇上的热门话题。但自从三天前,我女婿跪在我家门口那一幕,整个镇子都炸开了锅。
我住的小区是90年代建的,进门要走一段青砖铺的小路。那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出门去晨练。刚推开门,就看见一个人影跪在那儿,低着头,肩膀微微抖动。
“小刘?”我认出了女婿的身影,“你这是干什么?”
他抬起头,眼睛红红的,不知是哭过还是没睡好。手里捧着个牛皮纸袋,破旧的文件袋上沾了一角泥。
“爸,这是我的全部。”他把文件袋递给我,声音有些哽咽。
一不小心说了声”爸”,我心里一软,差点摔了手里的保温杯。我和丽丽的身份证按着他手印的土地证,房产证,银行存折——他名下的全部家当。这一刻,我才明白三年前自己做的决定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是2022年盛夏,疫情反反复复,大家的日子都不太好过。我女儿小荷跟小刘认识两年,两人商量着要结婚。小刘家在隔壁县城,家境一般,父亲早亡,母亲一个人把他和弟弟拉扯大。他大学毕业后在县里的建筑公司上班,工作稳定,每月四五千的收入在县城也算过得去。
亲家母来我家提亲时,言辞谦卑,说家里条件有限,能拿出十万彩礼,希望我们不要嫌少。
那天我正在厨房剁鱼,听到这话时手一抖,差点剁到手指。我抬头看了眼墙上的电视机,正在播放去年过年时小荷和小刘一起在县城拍的照片。小荷笑得很开心,眼睛弯成月牙。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自从她大学毕业工作后,我很少在她脸上看到了。
我放下菜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到客厅说:“彩礼的事,不用考虑了。”
亲家母愣了一下,脸色有点难看:“张医生,我知道你们条件好,但我们也不能让小荷白嫁,这是我们能拿出的全部…”
我摆摆手,打断了她:“我的意思是,不要彩礼。一分钱也不要。”
屋子里安静得能听见电风扇转动的声音。亲家母张着嘴,像是没听明白我说的话。我老伴在一旁扯了扯我的衣角,小声说:“老张,这不合适吧?”
我倒了杯水递给亲家母:“您别误会,我不是看不起这十万块。只是我觉得,年轻人刚开始,钱留给他们用更好。彩礼给了,还不是要花在他们身上?何必这么绕一圈。”
亲家母没接水,眼睛里闪着泪光:“张医生,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规矩啊。我们那边,谁家姑娘出嫁不收彩礼的?这让我儿子以后怎么在亲戚面前抬头?”
我摸出烟盒,才想起来亲家母是女的,又尴尬地放回去。那个烟盒是患者送的,已经皱巴巴的了,我平时很少抽烟。
“规矩是人定的,也是人改的。”我说,“两个孩子过日子,我们做父母的,能帮就帮一把。”
当然,事情没那么简单就定下来。接下来的几天,亲家母不断打电话来,说村里人怎么议论,亲戚怎么看不起他们。甚至有一次,她哭着说:“是不是觉得我们家配不上你们,所以连彩礼都不屑要?”
老伴也数次劝我:“老张,收个彩礼有什么关系,大家脸上都有光。”
我没理会。从医这么多年,看过太多因为高额彩礼而债台高筑的年轻人,也见过不少因为家庭经济压力而争吵不断的夫妻。
结婚那天,我破天荒地喝了点酒,还唱了首歌,是八十年代流行的《涛声依旧》。唱到一半时,我看见小刘红着眼睛朝我鞠躬。我有点不好意思,假装被酒呛到咳嗽起来。
婚后,小两口在县城租了房,日子过得紧巴但还算温馨。每个月我们视频一次,看见小荷的笑容,我就觉得值了。去年年底,小荷怀孕了。我和老伴乐坏了,老伴开始织毛衣,我则研究起了各种育儿知识。
谁知,好日子没过多久,意外就来了。
三个月前,我接到小荷的电话,说小刘的母亲生病了,需要动手术,费用不小。我二话没说,当即答应出一半钱。谁知道,刚挂电话不久,小刘就打来了,声音很坚决:“爸,不用了,我自己能解决。”
我知道他要强,也就没多说什么。后来听小荷说,小刘把自己的积蓄全拿出来了,还去借了不少钱。手术很成功,但后续治疗费用也不小。
小刘开始接各种零工,下班后送外卖,周末跑滴滴。小荷挺着肚子,很心疼,但劝不动他。
上周,我去县城看望小荷,正好碰见小刘刚送完外卖回来。他穿着红色的外卖制服,满头大汗,脸色发白。我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摇摇头,说只是有点累。
那天晚上,我偷偷塞给小荷两万块钱,让她找机会给小刘添置些营养品。小荷犹豫了一下,最终收下了,但眼圈红红的。
“爸,他真的很要强,你别看他瘦了,其实特别开心,天天跟我说马上就要当爸爸了,要给孩子最好的。”小荷说这话时,手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肚子。
我点点头,心里五味杂陈。
我没想到的是,三天前的早晨,小刘会跪在我家门口,捧着那个破旧的文件袋。
“我听小荷说,你给了她两万块。”他目光坚定,“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我想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
他打开文件袋,小心翼翼地取出几张证件:“这是我的全部家当。土地是我爷爷留下的两亩地,房子是我父亲建的老房子,还有我这些年的存款。我想把它们过户给小荷和孩子,这样您和妈就放心了。”
我站在门口,一时说不出话来。
“起来,有话进屋说。”我伸手想扶他,但他坚持跪着。
“爸,当初您不要彩礼,我特别感动,也特别有压力。这三年我一直在努力,想证明自己不是靠岳父家才能给小荷幸福的。”他声音有些颤抖,“现在我妈生病,家里经济困难,我确实顾不上小荷。但我想让您知道,您的女儿嫁给我,我是真心实意对她好的。这些东西不值钱,但是我的全部。”
我蹲下身,把文件袋合上:“孩子,起来说话。我从来没怀疑过你对小荷的心意。”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三十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年轻气盛,拼命想给家人最好的生活,却常常力不从心。
“你妈的病情怎么样了?”我问。
“还需要化疗,医生说效果还不错。”他眼中闪过一丝疲惫。
我把他扶起来,看着他因为营养不良而凹陷的脸颊和布满血丝的眼睛,心里一阵刺痛。
“这样,你妈的治疗费用,我们一起承担。不是借你的,是全家人的事。”我说,“至于这些证件,你收好,那是你的根。”
小刘站在那里,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我们进屋喝了茶,聊了很多。他给我看了小荷最近的照片,肚子已经很大了,预产期在下个月。他说他们已经给孩子取好了小名,叫”团团”,希望全家人团团圆圆。
临走时,他执意要给我鞠一躬。我没拦他。
那天之后,镇上的人都在传这件事。有人说我大度,有人说我傻,还有人说这是做给别人看的戏。
我不在乎这些。昨天,我又收到了一条小荷发来的信息,是小刘陪她去做产检的照片。照片里,小刘搂着小荷的肩膀,两人对着镜头笑得像两个孩子。
我放下手机,看了看窗外。院子里的石榴树开花了,红艳艳的,像是燃烧的小火把。我突然想起多年前在医学院学习时读过的一句话:“生命不息,爱不止。”
也许,这就是我当初坚持零彩礼的原因吧。不是为了标新立异,也不是为了显示大度,只是希望,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爱情和亲情能有一片净土,不被金钱所玷污。
小区门口的大喇叭又在放歌了,是那首老掉牙的《常回家看看》。我打开窗户,阳光洒进来,暖洋洋的。我想,等到下个月,我就要当爷爷了。
老伴从厨房探出头:“老张,晚上想吃什么?”
“都行。”我说,心里却在想着要不要明天再去县城看看小两口。
抬头看见墙上的日历,已经翻到了6月,但我总觉得才刚过完年。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女儿都要当妈妈了。
我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里面是我准备送给”团团”的平安锁。这是我爷爷传下来的,据说有保佑平安的作用。虽然作为医生,我不太信这些,但传统还是要遵守的。
窗外,邻居家的狗又在叫了,可能是有陌生人进了小区。我不以为意,继续摆弄着那个小盒子。老伴在厨房里哼着歌,是年轻时流行的《甜蜜蜜》。
突然,门铃响了。
“谁啊?”我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小刘和小荷,小荷的肚子圆滚滚的,脸上却带着笑容。
“爸,我们回来了。”小荷说,“医生说我这两天就可能生了,我想回家生。”
我愣了一下,然后侧身让他们进来:“快进来,快进来。”
老伴听到动静,从厨房跑出来,看见小荷,眼睛立刻湿润了:“傻孩子,这么大着肚子坐什么车啊,多颠啊!”
“没事,妈,小刘开车很稳的。”小荷挺着肚子,笑得跟小时候一样甜。
小刘站在一旁,有些拘谨。我拍拍他的肩膀:“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晚饭是老伴临时加菜做的,一桌子菜,有荤有素。我们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就像过年一样热闹。
吃完饭,小刘主动收拾碗筷。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三年前,我坚持零彩礼,是希望女儿能找到真心爱她的人;三年后,女婿跪在门口,把全部家当都要给女儿,证明了我的选择没错。
生活不就是这样吗?你付出真心,终会收获真情。
明天,我要去医院跟老同事打个招呼,让他们多关照一下小荷。毕竟,我的外孙马上就要出生了。
我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刚才那个红色的小盒子,递给小刘:“这是给’团团’的礼物,老祖宗传下来的平安锁。”
小刘接过去,小心翼翼地打开,看了看,然后郑重其事地说:“谢谢爸,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等’团团’出生就给他戴上。”
那一刻,我看到了他眼中的坚定和感激。
我忽然明白,彩礼从来都不是婚姻的保证,真心和责任才是。而我,已经看到了这份真心和责任。
窗外,夜色渐浓,星星一颗接一颗地亮了起来。
来源:一颗柠檬绿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