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周六，八五年师专同学聚会后，我坐在公园的石凳上，翻看着尘封多年的毕业纪念册。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一页页泛黄的纸张上，写满了青春的誓言和懵懂的情愫。

纪念册上的沉默誓言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王芳站在我面前，眼神闪烁。

＂八五年的纪念册，偶然翻出来的。＂我笑了笑，指着她留下的那行字。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周六，八五年师专同学聚会后，我坐在公园的石凳上，翻看着尘封多年的毕业纪念册。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一页页泛黄的纸张上，写满了青春的誓言和懵懂的情愫。

我的手指不经意间停在了王芳的留言上——＂李明德，你是最帅男人，差点害我一辈子。——王芳＂。字迹工整，却透着说不清的情感。

八零年的师专，是我青春最美好的记忆。校园不大，两栋教学楼，一个小操场，几排宿舍楼，却盛满了我们的青春和梦想。

那时的我，二十出头，瘦高个儿，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衣着朴素，总是穿着父亲送的那件灰色的确良衬衫。物理系的学生，腼腆内向，但学习成绩不错，尤其是解题能力，被同学们称为＂明德算盘＂。

＂李明德，能借我看看你的物理笔记吗？＂那是王芳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声音轻柔，带着一丝羞涩。

她是中文系的学生，清秀文雅，齐耳的短发，总是穿着素色的衣裳，走路带风，却不喧哗。校园里不少男生暗暗喜欢她，只是没人敢表白。

＂给，下周一要还哦，我还要复习。＂我有些局促地递过笔记本，那是一个装订整齐的蓝皮笔记本，密密麻麻记满了公式和解题思路。

＂谢谢，一定按时还。＂她接过本子，露出甜甜的笑容。

从那以后，王芳隔三差五就来借我的笔记。每次还笔记，她总会道声谢，然后匆匆离开，不多言语。久而久之，我竟然开始期待她的到来，甚至特意把笔记写得更加工整，还在空白处画些简单的插图帮助理解。

＂毛概怎么考的？＂物理考试结束后，同寝室的老赵问我。

＂还行，背的那些重点都考到了。＂我擦了擦额头的汗，七月的教室里闷热异常，只有窗边吱呀作响的电风扇勉强带来一丝凉意。

＂嘿，你那小对象又来找你了。＂老赵突然挤眉弄眼，指了指教室外。

我回头望去，王芳站在走廊上，怀里抱着几本书，正朝这边张望。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赶紧收拾书包出去。

＂考完了？还顺利吗？＂她问，眼睛明亮如星。

＂还行，你呢？＂我不自在地挠了挠头，这是我们第一次在课业之外交流。

＂还好。李明德，系里下周排《雷雨》，我想推荐你演周萍，你愿意吗？＂她直视着我，眼中闪烁着期待。

＂我？演戏？不行不行，我可不会那个。＂我连连摆手。在我印象里，演戏是那些活泼外向的同学的专长，像我这样的书呆子，站在台上准会僵硬得像根木头。

＂你平时虽然不爱说话，但我觉得你很适合这个角色。＂她坚持道，＂而且排练过程中能认识更多同学，对你也有好处。＂

就这样，在王芳的软磨硬泡下，我答应了试一试。谁知道第二天，本来要演周萍的班长突发重感冒，我这个替补竟然直接被推上了前台。

排练的日子充满了欢笑和汗水。每天晚饭后，我们都聚在学校礼堂里反复练习。王芳是导演助理，总是耐心地指导我们。起初，我念台词像背课文，僵硬得很。

＂李明德，你得把自己当成周萍，感受他内心的挣扎和痛苦。＂她站在台下，认真地说，＂想象一下，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那种煎熬会是什么样？＂

我点点头，闭上眼睛，努力揣摩角色的心境。不知怎的，脑海中浮现出王芳的脸庞，心头涌起一阵说不清的感觉。

演出当天，礼堂里座无虚席。我本以为会紧张得忘词，但当灯光打在脸上的那一刻，我竟奇迹般地入戏了。特别是情感爆发的场景，我几乎忘记了自己是在表演，声泪俱下地表达出角色内心的挣扎和痛苦。

＂啪啪啪——＂掌声如雷，我还沉浸在角色中，直到谢幕时才回过神来。

散场后，我在后台收拾道具，余光瞥见王芳站在角落，静静地看着我，眼中闪烁着我读不懂的光芒。

＂没想到你演得这么好。＂她走过来，声音微微颤抖，＂好像...你就是周萍。＂

说完，她匆匆离开，只留下一阵淡淡的茉莉花香。我怔在原地，心里泛起一丝涟漪。

第二天，同学们都在谈论演出的盛况，老赵在寝室里调侃我：＂明德，没看出来啊，平时闷葫芦一个，台上倒是个多情种子啊！＂

我苦笑不已，心想这只是巧合罢了。。而王芳，却反而与我保持了距离，不再频繁来借笔记。

七月的暑假前，系里安排我们去城郊的高中实习。那时交通不便，每天清晨，我和几个同学挤上拥挤的公共汽车，摇摇晃晃一个小时才到学校。教室里没有电扇，只有早晚开窗通风，中午的课堂热得像蒸笼。

一个闷热的午后，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放学铃响后，学生们都冲出教室，欢呼着在雨中奔跑。我站在教学楼的屋檐下，望着如注的雨幕发呆。

＂也在等雨停啊？＂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回头，是王芳，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短袖上衣，手里抱着几本教材，发梢还挂着几滴雨珠。

＂嗯，没带伞。＂我点点头，心跳忽然加速。

＂我也是。＂她靠在墙边，望着雨幕出神，＂听说你教的很好，学生们都喜欢你。＂

＂哪有，我还在摸索。＂我不好意思地说，＂你呢？教文学应该得心应手吧？＂

＂也不全是，有时候表达不好，学生听不懂。＂她微微叹了口气，＂李明德，没想到你是个挺有才华的人。＂

＂过奖了。＂我不知如何接话，只好转移话题，＂雨好像小了，我把伞给你吧，我冲回去就行。＂

我说着，从包里掏出那把蓝白相间的折叠伞，递给她。那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母亲特意嘱咐的＂防身武器＂。

＂那怎么行？＂她推辞道。

＂没关系，我跑得快，不会淋湿的。＂我硬塞给她，然后冒雨跑回了宿舍，衣服湿透了大半。

第二天，我正在办公室备课，王芳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纸包。

＂给你带了点话梅，昨天谢谢你的伞。＂她将纸包放在我桌上，眼神躲闪，＂下次别这么冒失了，会感冒的。＂

我接过纸包，里面是酸甜的话梅，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谢谢，不用这么客气。＂

＂对了，听说你经常收到家乡女孩的信？老赵他们都在传呢。＂她忽然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我一愣，随即明白她说的是小红的信。小红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我们小学、初中都是同班同学，感情很好，一直有书信往来。她的信总是喷了香水，信封上贴着漂亮的邮票，确实引人注目。

＂哦，那是我发小，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我解释道，不知为何有些急切。

＂嗯，挺好的。＂她淡淡地笑了笑，＂我先走了，下午还有课。＂

那段时间，我和王芳偶尔会在学校相遇，她似乎总有话要说，但最终都只是简单地问候几句便离开。我不善察言观色，也没多想，只当是普通同学间的寒暄。

实习结束后，我收到了小红的来信，说她父亲工作调动，全家要搬到东北去了。信中充满了不舍，还夹了一张她的照片，背面写着＂盼君珍重＂。我把照片夹在日记本里，心里有些失落，又有些释然。

毕业前夕，系里组织了一次野炊聚餐，地点选在城郊的一片小树林。那天，阳光明媚，微风拂面，同学们带着食物、饮料和各种游戏道具，欢声笑语中度过了一个难忘的下午。

傍晚，篝火升起，橘红色的火光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我们围坐在篝火旁，唱歌、讲故事、玩游戏。王芳坐在我对面，火光映照下，她的脸庞显得格外动人。

随着夜色渐深，同学们开始起哄划拳喝酒。王芳平时滴酒不沾，那晚却意外地参与进来，连喝了三杯。

＂李明德，我敬你一杯。＂她举起杯子，声音有些飘忽。

我有些惊讶，但还是举杯相碰。＂你少喝点，别勉强。＂

＂不勉强。＂她一口气喝完，眼圈微红，＂李明德，你知道吗？我差点就为你错过一辈子了。＂

我愣住了，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什么。

＂看你总收到那些带香水味的信，我知道你有青梅竹马了。＂她低头笑了笑，微醺的样子格外真实，＂我就知道，像你这么好的人，早就有人喜欢了。＂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她微红的眼圈。我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好。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她一直......

＂别说了，＂她摆摆手，眼中带着醉意和释然，＂我只是喝多了，当我什么都没说。明天醒来，我们还是普通同学。＂

我想解释小红只是发小，我们之间并没有那种关系，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在那个年代，男女之间的情感总是含蓄的，点到即止。

第二天，她的确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甚至比平时更加开朗活跃。临别前，大家互赠纪念册，写下祝福和期许。当我翻到王芳那页时，只见她写下＂李明德，你是最帅男人，差点害我一辈子。——王芳＂。

看到这行字，我心头一震，想起昨晚她醉后的话语，一时间百感交集。我想找她问个明白，但人群中早已不见她的身影。

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县城中学教书。那是一所百年老校，校园里有几棵参天古树，教室里还使用木质课桌椅，冬天得自己生炉子取暖。

刚到学校时，我一个人住在教工宿舍，每天早出晚归，备课、上课、批改作业，忙得不可开交。晚上，躺在硬板床上，听着窗外的蝉鸣，我常常想起师专的日子，想起那些青涩的笑脸和未完的心事。

小红的信渐渐少了，后来听老家人说，她嫁给了一个东北的工程师，日子过得不错。我为她高兴，也为自己的单身生活有些发愁。三十出头了，家里人开始张罗着给我介绍对象。

＂李老师，接电话！＂一天下课后，办公室的老张冲我喊道，那时学校只有一部公用电话，就放在办公室。

＂喂，您好。＂我拿起话筒，声音在电话里有些失真。

＂是明德吗？我是王芳。＂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心头一跳。

＂芳...芳姐，好久不见，你还好吗？＂我结结巴巴地说，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她。

＂我挺好的，听说你在县中教书，我这不是想组织个同学会嘛，看看你有没有兴趣参加？＂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当然有兴趣！什么时候？＂我急切地问。

＂八五年五月一日，地点定在市里的青山饭店。到时候班上大部分同学都会来，你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参加。＂我连声答应，心里却在想，五年了，她变了多少？

挂了电话，我坐在办公桌前发呆。窗外，操场上学生们正在做课间操，喇叭里放着熟悉的广播体操音乐。我突然意识到，时光匆匆，我们都已不再年轻。

同学会那天，我特意买了一套新衣服，还理了发。一路上，心情既紧张又期待。当我走进饭店大厅时，熟悉的面孔一个个映入眼帘，曾经的青涩少年少女，如今都已是而立之年的成年人。

＂明德！这儿！＂老赵的大嗓门传来，他挥舞着手臂，身材比学生时代胖了一圈，头发稀疏了不少。

我挤过人群，看到王芳站在角落，正和几个女同学聊天。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的连衣裙，头发比从前长了些，挽在脑后，更显成熟优雅。

＂芳姐。＂我走过去，有些拘谨地打招呼。

她转过身，笑容如初，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细微的痕迹，却更添了几分韵味。＂明德，你还是老样子，就是瘦了点。＂

＂你...你还是那么漂亮。＂我不由自主地说出心里话，随即又觉得有些唐突。

＂油嘴滑舌。＂她轻轻拍了我一下，眼中带着笑意，＂听说你在县中当物理老师，教得怎么样？＂

＂还行吧，学生们挺喜欢我的课。＂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呢？现在在哪儿工作？＂

＂我在出版社做编辑，工作挺充实的。＂她顿了顿，＂对了，我结婚了，他叫李建国，是个知青，现在在机械厂当技术员。＂

＂恭喜。＂我点点头，心里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却又很快平复下来。

＂你呢？结婚了吗？＂她问，眼神中带着关切。

＂还没有，工作太忙了，也没遇到合适的。＂我笑着回答，＂小红嫁人了，去了东北。＂

＂是吗？＂她微微一愣，随即了然地点点头，＂我记得她，就是那个经常给你写信的女孩。祝她幸福。＂

午餐时，我们坐在一张圆桌旁，和其他几个同学一起回忆过去的趣事。有人提起《雷雨》排演，都说我演得出神入化。王芳却只是静静地听，偶尔莞尔一笑。

＂当时还记得吗？野炊那晚，王芳喝多了，说了好多胡话。＂老赵突然提起，引得大家一阵笑声。

王芳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轻轻白了老赵一眼。＂少来，我那天一句胡话都没说。＂

我看着她，心想，她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选择了遗忘？

酒过三巡，同学们开始轮流上台讲述这五年来的经历。轮到王芳时，她站起来，声音清亮：

＂这五年，我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小家。老公是个老实人，对我很好。工作上也还顺利，去年评上了中级职称。最大的遗憾可能就是还没有孩子吧，希望明年能给大家报个好消息。＂

说完，她举起杯子，向大家示意。我也举杯相碰，眼神与她短暂相交，又各自移开。

聚会结束后，天下起了小雨。我站在饭店门口等出租车，看到王芳也在等人。

＂等你爱人吗？＂我走过去，问道。

＂嗯，他说来接我。＂她点点头，望着雨幕，＂明德，你还记得那次实习，你把伞让给我，自己淋雨跑回去的事吗？＂

＂记得。＂我微笑道，那把蓝白相间的折叠伞，我用了很多年，直到伞骨断了才换新的。

＂那时候就觉得你是个好人，现在依然这么认为。＂她柔声说，＂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真心爱你的姑娘。＂

＂谢谢。＂我轻声回应，心中五味杂陈。

一辆自行车在雨中驶来，车把上撑着一把黑伞。骑车的是个中等身材的男子，戴着工人帽，脸庞黝黑，眼神却很温和。

＂建国，这是我同学，李明德。＂王芳向他介绍道。

＂你好，常听芳提起你。＂李建国伸出手，粗糙的手掌透着诚恳，＂要不要搭个顺风车？我能送你一段。＂

＂不用了，谢谢，我等出租车就行。＂我和他握了握手，感受到他手上的老茧，想必是个勤劳的人。

＂那我们先走了，明德，保持联系。＂王芳坐上自行车后座，轻声道别。

我站在雨中，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中。自行车后座上，王芳紧靠着丈夫的背，撑着伞，画面温馨而和谐。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有些缘分注定是过客，有些人终将在别人的生命里安家。我们的青春如同一场旅行，相遇、错过、再见，都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风景。

同学会后，我独自在公园长椅上翻看当年的纪念册。斑驳的树影下，那行字迹依旧清晰：＂李明德，你是最帅男人，差点害我一辈子。——王芳＂。

此刻，远处的广场上，有人在放着邓丽君的《甜蜜蜜》，旋律飘荡在空气中，甜而不腻。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香气，让人沉醉。

我忽然想起，那年实习，王芳总是在校门口等我一起走，我却只顾着赶回宿舍接小红的电话；篝火晚会后，她在月色下久久伫立，我却忙着与同学谈论未来的工作；毕业那天，她站在教学楼下望着我离去的背影，而我却浑然不觉。

青春如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定格了最美好的瞬间，也埋藏了最深的遗憾。错过并非不幸，而是各自找到了适合的人生道路。人生没有太多的如果，只有接受和继续前行。

＂李老师，想什么呢？＂王芳不知何时站在了我面前，手里拿着一把花伞。

我合上纪念册，苦笑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了年轻时的傻事。当时要是能早点看懂你的心意，也许我们的故事会不一样。＂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她轻声说，眼里闪过一丝了然，＂我和建国很好，他是个实在人，我们虽然平凡，但很幸福。你呢？听说县里给你介绍了几个对象？＂

＂是啊，下个月要见一个，听说是县医院的护士长。＂我站起身，和她并肩走在林荫道上。

＂挺好的，护士长人肯定不错，会照顾人。＂她笑着说，脚步轻快。

我们聊起各自的工作和生活，聊起共同的老师和同学，不再提及过往。园子里的老人们下着象棋，孩子们追逐打闹，小贩推着车叫卖着糖葫芦和冰棍。生活还在继续，岁月如流水，带走了青春的激情，却留下了成熟的沉淀。

＂建国还在等你吧？＂我指了指公园门口，那里停着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

＂嗯，该回去了。今天是他厂里发奖金，说要带我去百货商店买布料，给我做件新衣服。＂她点点头，眼角的笑纹温婉动人。

＂他对你真好。＂我由衷地说。

＂是啊，我很幸运。＂她微笑着，眼中流露出幸福的光芒，＂明德，祝你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我们挥手告别，各自走向生活的方向。我站在原地，看着她走向丈夫，看着他们相视而笑，肩并肩离去。生活就是这样，青春的躁动终将归于平静，情感的波澜最终化为岁月的涓流。

纪念册被我轻轻放进背包，那些未能实现的可能性，就让它们永远停留在那个夏天吧。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路要走，而我，也该继续我的旅程了。

回家的路上，夕阳西下，晚风轻拂，天边的晚霞如同泼墨一般绚烂。我想起了老家的油菜花田，想起了小时候和小红一起放风筝的下午，想起了师专的教室和图书馆，想起了王芳站在雨中的身影。

所有这些记忆，共同编织成了我生命中最美好的篇章。也许未来的路上，我会遇到那个对的人，也许不会。。

纪念册上的那行字，将永远成为我青春的见证，提醒我曾经年少懵懂，也曾被人深深喜欢过。这或许就是生活赐予我们最好的礼物——即使错过，也曾真实地爱过，被爱过。

来源：恋过的美丽风景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