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顾云承跪在殿前,对上首之人答:「臣已有妻室,臣与她识于微末,情投意合。」
我是当今探花郎的丑妻。
琼林宴上,圣上想招顾云承当长平公主的驸马。
顾云承跪在殿前,对上首之人答:「臣已有妻室,臣与她识于微末,情投意合。」
于是,为了回报他不抛弃发妻的情谊。
我一刀贯心,送他升天。
毕竟,只有死人才能永远坚守诺言。
1
夜里,顾云承坐在床榻间绘声绘色地同我讲述今日琼林宴发生的事。
说到那珠帘后方人影闪动时。
他的眼中闪过莫名的情愫。
末了,他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大掌轻轻拂过我的发尾。
「尽欢,我绝不负你。」
这话说得坚定,像是说给我听。
又像是在告诫他自己。
我靠在他的肩头。
伸手挽上他的脖颈。
只见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身体也变得十分僵硬。
「为夫累了,今日便早早歇了吧。」
我定定地看着他:「夫君,我们成亲三个月了,至今还没有圆房。」
我伸手将脸颊处的伤疤遮住。
眼中满是哀伤。
「夫君可是嫌弃我。」
他神色一紧。
矢口否认。
「自是没有。」
我落下泪来:「我也只是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以后,便是自贬为妾,我也愿意。」
他愣住。
似是被我这番话感动。
「我曾答应过你,我顾云承今生只有你一个妻子,爱你护你,永不背弃。」
说罢,便闭上眼睛朝我吻来。
在接触到我的那一刹那。
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
突然,面色苍白地推开我。
双手捂着腹部,推说自己肚子疼。
我想为他寻来府医,被他摁住。
说是他休息一晚就好。
说罢,便很快睡着了。
我躺在床榻之上。
心中细数这是他第几次临阵脱逃。
比如:夜里吹了冷风,头疼,没兴致。
下马车时扭到了脚,腿疼,不方便。
与同僚打马球时伤到了手,手疼,想休息。
……
甚至有次,都到了最后关头。
他竟说自己吃多了酒,起不来。
看着他的睡颜。
我的手不禁摸上自己受伤的左脸。
白日里用垂下的发髻遮挡之处。
有一块触目惊心的疤。
原本无瑕的面容宛如一块白玉被墨汁浸透,让人觉得扎眼又惋惜。
2
我是探花郎顾云承的结发妻子。
上个月刚跟随他来到上京。
那些想与我相交的京中夫人的拜帖已经递了厚厚一沓。
但顾云承都以我不熟悉礼仪为由,替我挡了回去。
我手指轻柔地抚上他精致的眉眼。
我们两人本是万柳村的乡邻。
从小一同长大,也勉强算得上青梅竹马。
但顾云承出生时就死了父亲,十岁就没了母亲。
是个十足的小可怜。
全靠着我家的余粮存活。
我们虽互生情愫。
但无媒无聘,他又醉心科考。
是以。
我们的婚事就一直被摁下。
在他进京赶考的前一日。
他住的那间茅草屋被有心之人放了火。
那两间破败的房子顷刻间就被熊熊大火吞噬。
我赶到时,那茅屋上方还冒着滚滚黑烟。
村里的叔伯婶婶站在屋前,忧心忡忡。
「这怕是出不来了。」
「云承这孩子,可怜呦。早早地就没了爹娘,如今自己还要遭这大罪。」
趁着门口还未坍塌。
我从邻居张婶家的土炕上抱出一张棉被。
全部浸湿水后,披在身上。
张婶拉住我,朝我摇了摇头。
我抚开她的手,毅然冲了进去。
顾云承躲在那口空了的水缸中。
见到我的瞬间。
他的眼中像是迸发出夺目的光亮。
我将棉被披在我们二人的身上。
往门外冲去。
到门口时。
那岌岌可危的门框倒塌。
顾云承双脚一软,朝着另外一侧歪去。
我着急扶他,手中的被子大半被他拽到他的那边。
烧得通红的木头砸在我的露在外面的身体。
碎裂的木块接触到左脸的那一刻。
我仿佛闻见了肉在油锅里的气味。
等我从昏迷中醒来。
顾云承跪在我的床前。
双目通红,神情悲怆。
他拉着我的手:「尽欢,我今生绝不负你。」
思及此。
我抚在他眉眼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用力。
那日救他本是顾着多年情谊。
但他当时究竟是不是脚歪,还有待考究。
熟睡的顾云承眉头微皱。
我放开他那被摁得发红的眉骨。
转过身去看着窗幔出神。
顾云承,你可万万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3
这些日子,顾云承寻遍名医。
想帮我治好脸上的伤。
但毫无所获。
外面的消息还是传到了我的耳中。
他们说探花郎夫人是个奇丑无比的丑妇。
门外的小厮说的绘声绘色。
「顾大人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夫人曾在他微末之时救过他一命。因此,大人宁愿冒着被圣上斥责的风险也要保住夫人的位子。可惜夫人面容非常丑陋,怎可配得上风光霁月的探花郎。毕竟,那位可是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就连长平公主,至今都对大人念念不忘呢。」
「我要是夫人,早就自请下堂,把顾夫人的位子腾出来了。」
另一位小厮声音震惊:「果真有你说的那般丑陋。」
那人压低声音。
「我曾远远地看过一眼,真的吓死人。」
来京中三个月。
顾云承多次委婉的劝我少出门。
顾府没有公婆。
也没有多余的交际。
我不出门。
就连房中,也只有两个贴身丫鬟伺候。
因此,有许多丫鬟小厮还没有见过顾府主母的模样。
听到这话。
我身边的小翠怒声呵斥。
那两名小厮听到动静朝我们这边看来。
神情像是见到鬼一样。
待反应过来。
忙跪下请罪。
我冷眼瞧着。
他们虽然忙着请罪。
但却没有分毫畏惧。
像是有人故意将这话传到我的耳中。
4
我派人找出他们二人的身契。
「听闻城南有家南风馆。」
「生意红火,什么人都能接待,你们去了定不会饿着。」
跪在地上的两人还未反应过来。
就被顾府的护卫拖了出去。
临到门口。
他们才大叫着夫人饶命。
我纳闷。
「饶命作甚?我又没要你们的命。」
「世道艰难,我给你们寻得一个好去处。不用日日做苦力,只需往哪里一躺,便有钱数。若是碰见一个喜欢你们的,将你们带了回去,那不就彻底过上好日子了。」
他们还是一味哭喊。
我烦不胜烦。
让人将他们的嘴捂着,拖了出去。
刚回来的顾云承碰见了这般场景。
面色如常。
笑着将我揽进怀中。
「尽欢,我寻得好办法了。」
他盯着我脸颊上的疤痕。
神色有些激动。
我点了点头。
他继续道:「南疆有位蛊师,使得一手好蛊。听闻他可重塑面貌,改变容颜。」
「我已经遣人去请,经他妙手,夫人容貌定可恢复如初。」
他从怀中掏出一支白玉簪。
在我的发髻上面比划。
「尽欢,我希望在你恢复容貌之日,能戴上这只簪子。」
「那一定会很美。」
我疑惑地看着他:「现在不能戴吗?」
他笑得勉强。
「我的意思是那时应该会更衬你。」
「自打那次后,你的性情就变得非常古怪,不愿与人交流。我知道你在意你的面容,但是也不能由不得别人说几句。毕竟,整个上京,哪有主母是你这般,更何况你的身份……」
他的话止住。
歉意地看着我。
刚成婚,这就厌弃我了。
自己不想当陈世美,做那休弃丑陋的发妻的无情之人。
又想尚公主,直登天梯。
就变着法的想让我主动开这个口。
顾云承。
你真是打得如意算盘。
见我差点就要落下泪来。
他着急忙慌的将我搂在怀中安抚。
我抽泣着。
告诉他:「夫君疼我爱我,我都知晓。我知道你不愿让我自怨自艾,那我就解开心结。他们越是在背地里议论我,我越是要挺起自己的腰杆;他们越说我不配当你的妻子,那我就越要当好咱们顾府的主母。」
顾云承的身体愈发僵硬。
我抬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夫君,你说好不好?」
他木着脸点点头。
声音低落:「好。」
5
小翠进来时,我正翻看着桌子上的信件。
娘老说我傻。
被人利用得彻底都不知晓。
到如今我才明白。
大恩即大仇。
我与顾云承到底是走不下去了。
小翠开口。
「那两个嚼舌根的人已经被送去了。」
「临到南风馆门口,还求护卫带话。」
「想求夫人能饶恕他们。」
我点了点头:「那就嘱咐南风馆管事的,帮我好好关照他们。」
这样的人放在其他勋贵之家。
定会被活活打死。
我到底是心善,留了他们一命。
竟还要我开恩,实在是不知好歹。
难道当我这当家主母是摆设不成?
自打我那日处置了那两个小厮后,府里的下人见我时都恭敬不少。
这几日,顾云承外出办差。
府中我一人独大,不知道有多自在。
顾云承说我性格变得阴郁古怪。
难道他忘记了,是他不愿让我外出的?
因而。
我给先前想拜访我的夫人们都送去了拜帖。
然后逛遍了顾云承所有平级的同僚家。
这样一来,也坐实了探花郎的夫人是个丑八怪的传闻。
顾云承从外地办差回来。
怒气冲冲地进了我的院子。
将所有丫鬟小厮全部赶了出去。
他双目通红,掐着我的脖颈质问:「你为何顶着你这张脸去招摇过市。」
「你是想让我被所有人耻笑吗?」
「你知不知道,那些人在背地里都说我什么。」
直到我的脸涨得通红。
他才松手:「原想着你能自己识趣些,主动将顾府主母之位让出。」
「没成想,你是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
「收拾东西,搬去别院吧。」
「过几日,我就要迎公主入府了。」
6
他瞧我死死地盯着他。
神色有些不自然。
「你是救了我一命,但我将你从那万柳村里带出来,让你享受这些金尊玉贵的生活,足以偿还你的恩情,你该知足的。」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对我已是恩待。
我站起身。
「七年粥饭之情,火场救命之恩。」
「我该知足?」
「若是没有我,你早就化成一捧灰了。」
「顾云承,你就算把我奉为你的祖宗都不为过!」
我将他书房的信件甩到他的脸上。
顾云承被我的态度激怒。
刚要发火。
就注意到信封上面的字。
见他不愿意打开去看。
我笑着用脚尖勾过来。
「顾郎亲启。」
「谁啊,信里喊你顾郎。」
我的手往下翻看:「呦!落款是公主。」
他梗着脖子:「是又如何,你自己掂量清楚,胆敢将这信泄露出去,你就是死路一条。」
我笑着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我自是不会宣扬出去,还要主动迎她入府呢。」
顾云承试探地问我。
「你可还看到了什么?」
我摇了摇头。
「还有什么是我不该看的吗?」
他松下一口气。
「我书房的东西你都不该看,这次便罢了,下不为例。」
我乖顺地点头。
见我颇为识趣。
他转身就往外走。
但刚走到门口。
就被身后的匕首贯穿胸膛。
7
血溅到了门框。
也连带着沾湿我的裙角。
我暗恼这匕首刺入的角度不好。
还是没有发挥好。
地上的顾云承已经被鲜血糊满了脸,他张着嘴还想叫喊。
我抽出发髻上的白玉簪,利落地插进他的喉管。
使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蹲下身。
顾云承在垂死挣扎。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全是求饶。
我轻拍他的脸颊。
从怀中掏出另一份书信。
上面写满了他对公主的心悦之情。
「如若长平愿意嫁给我,我愿为你扫清一切障碍。」
我看向他:「你打算如何扫清我这个障碍啊?毒酒、匕首还是白绫?」
「白绫价贵,你应该是不舍得给我这个乡野村妇用吧。」
他拼了命地摇头。
伸手抓住我的裙角。
祈求的看着我。
「面容有损之人,不得入京为官。」
「顾云承你那日在火场崴脚,是故意的吧。」
我将木棍在手中把玩着。
笃定的看着他。
他缓缓垂下了手。
晕了过去。
我踢了踢地上的顾云承。
堂堂风光霁月的探花郎,如今躺在这里宛如一头死猪。
「顾云承,我能救你,就一定能杀你。」
我粗鄙无知,是一个乡野村妇。
为感念他拒绝圣上赐婚,不愿抛弃我这发妻的情谊。
我选择一刀贯心,送他升天。
「这样报恩的方式还是你教我的呢。」
8
纱帘后面走出一人。
若是顾云承还醒着,看到这人的面容。
此时必定要吓晕过去。
他面带嫌恶地看著地上的顾云承:「怎么处理?」
我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
「从前同房的时候他总有借口,既然用不上,那就割了这玩意吧。」
我手起刀落,利落斩下那物件。
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
将瓷瓶里的东西放进他的嘴里。
「这改变容貌的蛊虫,你可得好好享用。」
江妄掏出一方手帕。
将我沾血的手指一根根擦干净。
然后,趁着夜色将顾云承罩进麻袋,扛着往外走去。
江妄是我在街上买的一名少年。
第一次见到他。
我就被他吸引去了目光。
无他。
他的身影与顾云承实在相似。
就连我这个与他朝夕相处十几年的人都一晃神。
后来,我定下今日的计划。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江妄。
顾云承,我遇见江妄。
是不是老天都看不下去,来收你了?
我打着出去拜访那些官家夫人的幌子,日日上街。
实则是在大街上找江妄。
那可怜的人儿。
跪在街上,被张丞相之子打得奄奄一息。
我把他救了回来。
江妄没有名字。
他说他叫狗蛋,还有个妹妹叫二丫。
要他卖命可以。
但就要救活他的妹妹。
二丫非常瘦弱。
江妄说她八岁了。
但我瞧着,竟还没有街上五岁孩童的身形大。
安置好二丫。
江妄出奇的听话。
用他的话说。
如今的日子,比在大街上卖艺活得滋润。
顾云承寻来的蛊师三日前已经到了。
那日顾云承同我说。
这蛊师的看家本事不是面容修复。
而是改头换面。
他在我的面前表演了一出大变活人。
自此,顾云承的使命已经完成。
9
听闻长平公主在街上撞到一个面容丑陋的乞丐。
那人想来是得罪了仇家,被人刺伤了喉咙。
他咬破手指写下自己是当朝探花郎顾云承。
求公主将他带回去医治。
长平公主觉着晦气不已。
将那人当街打死,拖到乱葬岗扔了。
小翠同我讲着进来发生的新奇事。
「顾云承」就坐在桌边替我描眉。
见到我们夫妇二人如此恩爱。
小翠有些不好意思地告退了。
我与「顾云承」挽着手走出房门。
这两日。
我们常常出现在街上。
人人都说顾夫人面容修复好以后与顾大人的感情愈发好了。
果然,不出三日。
宫中的那位忍不住了。
书信雪花般一封接着一封的送到顾府。
回给长平的书信,全都是我代笔。
若说世上最会讨女人欢心的男子,都比不上女子。
我懂长平女儿家的小心思。
点到为止,却不戳破。
勾得人心痒难耐。
对于书信中长平骂我的话,我深表赞同。
甚至比她骂得更狠。
没多久,她就提出想见一面。
我看向身旁的江妄。
是时候轮到你出场了。
长平虽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一个女儿。
到女子终究不同于男子。
自打那日在珠帘后两人匆匆一面。
长平这些日子都是靠着顾云承的画像缓解相思。
或许是那日街上顾云承的话。
让公主起了心思。
没过几日,公主房里多了个阉人。
长的非常像顾云承。
听说还是下面的人费尽心思寻来的呢。
虽然得了一个赝品。
但终究不是本人。
我与她书信约好后,带着江妄去了汇春楼。
汇春楼布局特殊。
是我提前打探好的。
我坐在桌前,能清晰地听到对面厢房的交谈声。
一见面,长平便止不住地跟江妄诉说这段时日的相思之苦。
江妄也按着我教她的话。
把她逗得很是欢心。
对面欢声笑语不断。
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两人分别之时。
长平又一次提到,尽快处理我。
如有什么不便。
她可提供帮助。
一个新官家的夫人,想要无声无息地死去。
这对长平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我的手用力捏紧茶杯。
我只想活得更好,可偏偏他们都不长眼。
非得凑到我面前。
10
当日,冲进火场救下顾云承。
往日情分是一方面。
另一方,是我相信顾云承的本事。
结果证明,我赌对了。
虽然毁了容貌,但是还是让他承了我的情。
我算计他受不住流言蜚语。
也算嫁得不光彩。
但他却为保全自身,毁我这救命恩人的容貌。
也算与他相抵。
男人对己身有一套道德评判的标准。
那就是,君子论迹不论心。
七年粥饭之情,火场救命之恩。
我不欠他的。
并且仔细算下来,我确定有恩于他。
若他不想置我于死地的话。
我愿意养着自己的孩子。
坐稳自己主母的位置,哪怕他纳多少小妾。
我都不会多说一句,反而会安顿好他的后宅,不让他有后顾之忧。
顾云承先走了一步。
长平,那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江妄将长平的话都仔细应下。
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翌日,我与江妄一起用膳。
顾云承身边的伴墨恭敬地从外间进来。
原本只是书童的他。
偏偏殷勤地凑上前为我们布菜。
他手一抖
小说名称:《探花的丑妻》
来源:图聊天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