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去给自己买了一个粉色加大加宽开光骨灰盒，保佑我死得好看，且下辈子顺顺利利不当人。

看电视剧虐的胃疼，去医院检查一下，嚯，胃癌了。

打电话给妈妈说自己生病了，妈妈语气不耐烦，

「你表弟现在正在考研的关键时期，你能不能别再用这种拙劣的谎言骗我了？」

行吧，那我自己死，省得病得走不动的时候还得找人给我收尸。

我去给自己买了一个粉色加大加宽开光骨灰盒，保佑我死得好看，且下辈子顺顺利利不当人。

结果我正在顶楼翻围杆呢，殡仪馆给我打电话，

「不好意思小姐，您买的这个骨灰盒昨天已经被定出去了，只是上一个营业员系统没录入进来，现在就剩这一个了，您看您可不可以忍痛割爱一下？」

01.

神尼玛割爱。

我人都在天台站着了，你让我割爱？

顶楼的风很大。

为了怕吓到人，我专门趁着夜色跑到郊区。

这个电话但凡晚两秒，我都接不起来。

头突突地疼，我手足无措地一把将拳头塞进了嘴里。

这是我的绝活，一般人请勿模仿。

手上没扶稳，上半身一栽，险些掉下去。

「小姐，都是打工的，我们也不容易，能不能通融通融。」

脏话呼之欲出，被我强行压了回去：

「我急着用，没法割爱。」

「是这样的小姐，对方愿意出原价钱的十倍，另外再补偿您一个，您看……」

我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长这么大，什么都没抢过。

小时候新衣服被抢，高中时保送资格被抢，毕业后工作被抢。

临死了，连一个骨灰盒都要和我抢吗？

我气急了，胃里一绞，哇地吐出一口血。

知道今天是死不成了，我扶着栏杆，艰难地挪下来。

双脚落地，我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电话那头还在啰唆：

明明是他在为难我，怎么画风一转成了我为难他？

道德绑架是当代人的必修课吗？那我为什么没学到？

上课的时候背着我是吗？

我从口袋里掏出药瓶，就着口水咽下去一把止疼药。

这药最开始的时候是一颗，后来变成了几颗，而现在却需要一把一把地塞才能止住疼。

电话落在耳边，我听着那边的声音，权当助眠。

可突然间，电话里播音腔变成了女声。

「你出个价吧，多少钱愿意让给我。」

我按了按眉心，「你有钱完全可以买更好的，为什么非要抢我的。」

对方说：「我就喜欢这个，这个给我，我给你更好的。」

我叹了口气，「可我也喜欢这个。」

于是就这么僵持下来。

营业员还等着下班，于是直白地开口：

「顾小姐，闵小姐就快死了。」

我勾了勾唇角冷笑一声：

「谁不是呢？」

我把手机高高举起，让风从听筒中穿过。

「听到了吗？我在天台。」

「要不是你们，我现在已经可以躺进盒里了。」

「要不然这样吧，咱们两个都将就将就，放一个盒里，整个双拼。」

02.

我终于留住了我的骨灰盒。

作为补偿，闵女士要我陪她去看病。

她说她得了乳腺癌，好在是早期还能医治。

只是她家里父母都在国外回不来，她一个人不敢手术。

如果她的手术能成功，骨灰盒就用不上了，到时候就可以给我。

不仅如此，她还能顺便帮我收个尸。

这正合我意。

我从天台上下来，直接打车去了沪上华庭，城市有名的富人区。

以前身体好的时候，什么都小心。

怕油是地沟油，怕肉是淋巴肉，怕水是辐射水。怕被人伤害，怕被人抛弃，怕爱而不得……

可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有本事就杀了我，也省了收尸的麻烦。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我把手里所有的钱都给了司机。

不多不少，刚好两万块。

这是我从指头缝里挤出来的，对世界最后的抗争。

司机觉得我疯了，推脱着不肯收。

但我跑得快，下了车就跑得没影，他追也追不上。

真好，临死还能体验一把一掷千金的痛快。

小区不允许外人进入，我在外面等了很久才见到闵小姐。

她看上去年纪不大，应该还在上学，个子很高，长相也好。只是因为生病，身体瘦巴巴，脸色苍白没什么活力。

她的胆子也够大，竟敢让我这样的陌生人进家门。

「随便坐吧，我去给你倒杯茶。」

别墅里大的能听见回音，她拐了一个弯，就像是被墙壁吃了，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我倒在柔软的毛绒沙发上，想起早上出门时妈妈让我买只鲜鸡。

说表弟考研辛苦需要补补脑子。

我没回去，她不知道有多破防。

打开微信，果然是一长串的消息。

要不是她的号码早就被我拉进黑名单，今晚殡仪馆的电话都打不进来。

失算了，应该把微信也拉黑的。

点进去，目之所及的每一句话都是需要打马赛克的程度。

往上翻了好几页才终于有能播的画面出现：

【顾荣，你死外面了是不是？让你买的鸡呢，现在都几点了，表弟还等着吃晚饭。】

【你这个丧良心的，故意想让表弟考不好是吧？】

【真是黑心，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孩子，就应该在你出生后就掐死。】

【贱种，你不会如愿的，我们耀祖肯定会考得很好，狠狠打你的脸。】

……

语音攻击刚结束，我抬头，看到了闵小姐。

她拿着茶杯站在沙发后，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听的。」

我摆摆手，「是我要抱歉，在你家放这些脏东西。」

03.

放下茶杯，她在我身旁落座。

每人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动作整齐地抿了一口。

空气寂静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那个……」她突然开口道：「你是因为刚才那个才……」

她话没说完，但我明白她的意思。

「不是。」我回答道，「我自杀不是因为她。」

我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打开来，上面的字已经有些晕了。

今天出了太多的汗。

这是我的检查报告，上面清楚地记载了我现在的身体状况。

胃癌——晚期。

她放下报告，面露担忧。

我反而笑着拍拍她的肩膀。

「我病成这样才能放弃，你不行。」

「区区乳腺癌，还不轻松拿下。」

她笑了起来，可还没笑几声，就被口水呛到。

「慢点慢点。」

她呛得狠了，眼眶都红起来。

半晌，终于缓过来，我们两个一左一右倒在沙发上，纷纷笑开。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没有任何隔阂。

这或许是病友之间的惺惺相惜。

「在我的病治好之前，你不能死。」

她突然开口说。

我看着天花板上的光斑，没有回答。

我没办法回答。

谁也不知道我的病情会在什么时候恶化。

或许就是下一秒，我就会因为癌细胞扩散，逐渐失去呼吸。

不确定的事我没办法承诺。

她坐起来，把脸怼在我面前，两双手架在我身边。

还十分霸道。

「听到没有，你不能死。」

「你要是死了，说不定我一害怕又不敢做手术了。」

「我要是也死了，到了下面不会放过你。」

她的眼睛里是担忧。

是我在亲生母亲那里也没见过的担忧。

于是，我鬼迷心窍地点了点头。

她乐了。

我复又补充道：「我答应你，在你好起来之前不会去寻死。」

「但如果阎王爷实在想见我，我也只能听他的。」

04.

不敢想太奶和阎王爷是多好的关系。

早晨，天空将亮未亮的时候，我在梦里见到了太奶。

胃里一抽一抽的痛，好像喉咙里捅进去一根火热的炉钩子，上下来回地搅弄。

疼得我连眼都睁不开，抓起旁边的药瓶囫囵倒了一把进嘴里。

眼前一黑的时候我有些后悔。

不该答应闵小姐的。

从房间出来的时候不过是早上七点。

顶奢床品的初次体验，体验感很糟。

蚕丝的床品吸水性差些，汗水打湿了床铺，翻身时布料贴在皮肤上，甚至能感受到拉扯感。

我实在睡不着，干脆走了出来。

没想到，在阳台看到了闵小姐。

她团成一小团，将自己包裹在毛绒毯子里，头搭在椅背上。

即使睡着，依旧眉头紧锁。

她还病着，身体的抵抗力不好，我探了探她的额头，好在没有发烧。

正要打横抱起的时候，闵小姐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

她声音沙哑地问。

我：「你怎么睡在这儿了，也不怕着凉。」

她从沙发上一骨碌爬起来，有些羞赧地挠了挠头。

「屋里太黑了，我害怕。」

我微微一愣，旋即笑了起来。

「下次要是害怕可以到我屋里来，反正这里是你家。」

她点点头。

「我今天要去医院，你和我一起。」

「阿姨一会儿回来送早餐，你想吃……」

05.

话没说完，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

没见过的新号，我只是看了一眼便接起来。

「顾荣，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一晚上没回来。」

「昨晚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你表弟想吃老王家的馄饨，你回来带一份。」

「你这个月的工资怎么还没打过来，你表弟想买双鞋都没钱。」

「快点把钱转过来，饭也快点送回来。」

太阳穴突突地跳。

我皱着眉问，「这是谁的号码？」

妈妈的声音骤然变得尖锐。

「你还敢提，贱种，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你怎么敢给我拉黑的？」

「要不是邻居心好，把手机借给我，还不知道你要野到什么时候。」

「回来的时候洗干净点，别把乱七八糟的病带回来。」

……

耳边嗡嗡响，我呼吸都好像停滞了。

脏话在心里酝酿了一团又一团。

可到嘴边我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电话突然被抢走。

闵小姐气势汹汹道：

「到底谁是你生的啊，造自己女儿的黄谣，你怎么想的啊？」

「她病得这么严重，你没有照顾好她反而把她当佣人一样，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妈妈？」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

随后只听到一阵窃窃私语声：

「哎呀，怎么还是女的？她不会是那种毛病吧。」

「喜欢女人？这算精神病吧？这可不好治。」

浑身的血液倒流。

我觉得冷，比天台的风还冷。

虽然早知道她不爱我。

但是一次次地确认时还是会难过。

闵小姐偏头看了看我，表情已经从最开始的愤怒变成了怜悯。

想来她也看出来，我的这位母亲不是个能够沟通的主。

她抬手便要挂断电话，我捂住听筒，从她手里拿了过来。

「赵楠女士。」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提高了好几度：

「你是泪腺连膀胱，两眼珠子渗尿，看啥都是骚的。」

「为什么我一宿没回家你就往那边想，是不是你自己经常这么干？」

「我不理你，是觉得没必要，不是好欺负。」

「这是我最后一次接你电话，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会起诉，你和赵耀祖把用我的钱全还回来。」

「还有，告诉你旁边那个，她儿子的事，下辈子也别想了。」

说完，我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

闵小姐瞪大眼睛看着我，缓缓竖起一根大拇指。

来源：若梦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