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你知道吗,当年那600元,其实救了两个人的命。”她端着咖啡杯,轻轻地说,眼里闪着我看不懂的光芒。
“你知道吗,当年那600元,其实救了两个人的命。”她端着咖啡杯,轻轻地说,眼里闪着我看不懂的光芒。
我沉默不语,咖啡的苦涩突然在舌尖蔓延开来。
这个故事要从1994年那个寒冷的冬天说起。
01
那年我25岁,刚从省城大学毕业一年半。
在一家国企做基层职员,拿着每月380元的工资。
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还算有盼头。
我叫李明,是千千万万个北漂青年中最普通的一个。
没有家里支持,全靠自己在城市里打拼。
每个月省吃俭用,只为了能多存一点钱买房子。
在那个年代,400块钱的月薪已经不算低了。
可在这座城市,房价已经开始慢慢往上爬。
我住在单位分配的集体宿舍里,和三个同事挤在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间。
晚上睡觉前,我都会在床头的笔记本上记下当月存了多少钱。
那本子里记录着一个数字,也记录着我的梦想。
“再过两年,我就能付得起首付了。”我经常这样鼓励自己。
同宿舍的老张总笑我:“小李啊,你这样省,得省到什么时候去?”
“总比没有强。”我不服气地回答。
老张摇摇头:“年轻人,该花的还是要花,该玩的还是要玩啊。”
我没接话,翻了个身,继续计算着我的小账本。
“这么算下去,到四十岁才能买上房啊。”老张又补了一句。
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装作没听见。
北漂的艰辛,只有自己知道。
每天挤公交,吃食堂,从不下馆子。
衣服穿两三年,直到破了才买新的。
过生日,同事请吃饭,我总是找借口推掉。
省下来的每一分钱,都记在那个小本子上。
那一年的春节前,我拿到了人生中第一笔年终奖——2000元。
这在当时,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加上我这一年多存的钱,总共攒了6000多元。
我打算带着这笔钱回老家过年,顺便向父母炫耀一下自己的成绩。
毕竟,毕业一年半能存下这么多钱,在我们那个小县城已经算是相当了不起了。
“存钱的小能手”,这是我大学室友给我取的外号。
我数了又数这笔钱,生怕有什么差错。
6000元,在1994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1994年的春运,比现在要艰难得多。
买票要排长队,火车站人山人海。
我清晨五点起床,六点到了火车站,还是排在了长队的末尾。
北风呼啸,穿透我单薄的外套,冻得我直发抖。
队伍移动得极其缓慢,每前进一步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
“兄弟,帮我占下位置,我去趟厕所。”前面的一个人对我说。
我点点头,又往自己的手心哈了口气。
周围人群熙熙攘攘,有拖着大包小包的打工者,有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也有穿着制服的学生。
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归心似箭的期盼。
这是我工作后第一次回家过年,心里既期待又忐忑。
父母电话里总是问我赚了多少钱,存了多少钱。
在我们那个年代,在城里有份稳定工作,就已经是很多人羡慕的对象了。
“小伙子,你排多久了?”身后一位大叔问我。
“两个多小时了。”我回答。
“哎,每年都这样,火车票难买啊。”大叔叹了口气。
我点点头,继续静静地排队。
02
排了近四个小时,终于,在中午时分,我拿到了回家的火车票。
傍晚六点的车,距离发车还有几个小时。
出了售票厅,我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火车站候车大厅里挤满了人,几乎找不到一个座位。
我在角落里找到一块空地,席地而坐。
掏出带的干粮,开始吃起了午餐。
冰冷的馒头,一点咸菜,就是我的年前最后一顿工作餐。
“真寒酸啊。”我自嘲地笑了笑。
正吃着,我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压抑的啜泣声。
侧头一看,是个年轻女孩,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
她穿着普通,但很整洁,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开始我没太在意,毕竟大城市里什么人都有。
可那抽泣声越来越明显,我终于忍不住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女孩抬起头,眼睛红肿,看起来哭了很久。
她似乎有些惊讶,没想到会有人主动搭话。
“我的钱包被偷了,车票买不了了。”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乡音。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春运期间,火车站扒手特别多,每年都有许多类似的案例。
“报警了吗?”我问。
她点点头:“报了,但警察说找回来的可能性不大。”
我沉默了,确实,在这么多人的火车站,找一个小偷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都怪我太大意了。”她擦了擦眼泪,声音有些哽咽。
我递给她一张纸巾:“别哭了,哭也解决不了问题。”
她接过纸巾,轻声道了句谢谢。
“你是要回哪里?”我又问。
“江西,我妈生病了,在等我回去。”女孩抽泣着说。
她眼睛里的焦急和无助,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如果我遇到困难,她也会日夜牵挂。
“你不认识北京的朋友吗?可以找他们借钱啊。”我继续问。
女孩摇摇头:“我刚来北京没多久,还没什么朋友。”
“那你家里人呢?可以让他们汇点钱来啊。”我又建议道。
“我家在农村,他们不懂这些。”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看了看表,离我的火车发车还有几个小时。
脑子里闪过各种念头,是走开不管,还是伸出援手?
“车票多少钱?”我问。
“去江西的硬座,580元。”她擦了擦眼泪。
我心里一紧,那几乎是我全部的积蓄。
如果借给她,我就回不了家了。
这时候我应该转身离开的,毕竟这不关我的事。
北京这么大,每天都有无数的悲欢离合。
可是看着她绝望的样子,再想想自己的母亲,我鬼使神差地说:“我可以借给你。”
女孩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我:“真的吗?你愿意借给我?”
她的眼神中突然燃起了一丝希望。
“嗯,但是你一定要还啊。”我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了那个装着我全部积蓄的信封。
我从信封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钱来,数了580元。
犹豫了一下,又多拿了20元。
“这是600元,多的钱买点吃的吧。”我把钱递给她。
她接过钱,手微微颤抖,眼泪再次涌出:“真的太感谢你了。”
“我叫陈雪,我一定会把钱还给你的。”她急忙在包里翻找纸笔。
03
没找到,我从包里拿出笔记本,撕下一页纸递给她。
她写下了自己的家庭住址和名字,递给了我。
“江西省赣州市....”
我扫了一眼,把纸条小心地放进钱包。
“我过完年就会把钱寄给你,真的,谢谢你。”她紧紧握住那600元,像握住了救命稻草。
我看了看表,已经快到检票时间了。
“你快去买票吧,别误了车。”我说。
陈雪点点头,擦干眼泪,匆匆跑向售票窗口。
我目送她离去,长叹一口气。
年轻的我,并不知道这个决定会如何改变我的人生。
没了钱,我自然也就回不了家了。
找个公共电话亭,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喂,妈,是我。”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儿子啊,你到哪了?”母亲期待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妈,我可能回不去了,单位临时有事,让我留下值班。”我撒了个谎。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工作重要,但也要注意身体。”母亲失望的声音让我心里一阵酸楚。
“自己在外面过年,要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了,妈,你们也保重。”我强忍着鼻子发酸的感觉。
挂了电话,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宿舍。
宿舍里空荡荡的,室友们都已回家过年。
只剩下我一个人,和满屋子的寂静。
夜幕降临,窗外偶尔有鞭炮声传来。
大年三十的傍晚,街上的人越来越少。
我从柜子里拿出泡面,用热水壶烧水。
这就是我的年夜饭了,一碗泡面,几个咸菜。
电视里播放着春晚,欢声笑语充满了屏幕。
可与我无关,我只是个孤独的看客。
吃完泡面,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这一年的努力,这一年的奋斗,就这样化为乌有。
我不禁想象,陈雪现在是不是已经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她是不是已经忘了我这个“冤大头”?
新年的钟声敲响,我对着空荡荡的宿舍说了句:“新年快乐。”
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
春节过后,我照常上班,但心里总是惦记着那600元。
每天下班,我都会去收发室看有没有江西寄来的信。
一天,两天,一周,一个月...
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收发室的老李看我天天跑去,笑着调侃:“小李啊,等情人的信呢?”
“嗯,差不多吧。”我敷衍着回答。
“年轻人谈恋爱,可别耽误了工作啊。”老李善意地提醒。
我笑了笑,没有多说。
怎么会有人知道,我在等的不是情书,而是一笔借出去的钱?
04
三个月后,我实在忍不住了。
请了三天假,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硬座,来到了江西赣州。
按照地址,我又转了几次车,终于来到了纸条上所说的小镇。
镇上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这个外地人。
“请问,河水村怎么走?”我问一个骑自行车路过的当地人。
“河水村?”他停下车,皱着眉头想了想,“没听说过这个村。”
我又问了几个人,答案都是一样的:没有这个村子。
最后,我找到了当地的邮递员。
“同志,麻烦您看看,这个地址在哪里?”我把纸条递给他。
邮递员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看:“这个村子不存在。”
我一下子懵了:“不存在?”
“是啊,我在这送了二十多年的信,从没听说过有这个村子。”
我站在陌生的小镇上,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我被骗了,彻彻底底地被骗了。
回北京的火车上,我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心如死灰。
我感到的不仅是钱财的损失,更是对人性的绝望。
原来,善良在这个世界上,有时候真的会被当成傻子。
回到北京后,我变得沉默寡言。
对人性的怀疑,让我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同事们约我出去聚餐,我总是婉拒。
“小李,来都来了,别总闷在宿舍里啊。”老张经常这么劝我。
“没心情。”我简短地回答。
工作上也开始得过且过,没了刚毕业时的那股劲头。
领导找我谈话:“李明啊,你最近怎么了?工作态度不对啊。”
“没什么,可能是有点累了。”我敷衍道。
“年轻人,要有上进心才行啊。”领导语重心长地说。
我点点头,心里却毫无波澜。
同期进公司的同事,已经有人开始晋升了。
而我依然是最基层的职员。
收入没有提高,而北京的房价却在飞速上涨。
我的买房梦想,似乎永远都无法实现了。
有时候晚上睡不着,我会想起车站那个哭泣的女孩。
她现在过得怎样?是否还会记得曾经骗过的那个傻小子?
“骗子。”我咬牙切齿地说。
可骂完之后,心里反而更空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的生活没有任何起色。
同宿舍的室友陆续搬出去了,有的结婚,有的买了房。
只有我,还住在集体宿舍里。
宿舍里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我却始终停留在原地。
05
1996年初,单位开始传言要改制。
国企改革的浪潮席卷全国,裁员的消息不胫而走。
“听说咱们部门要精简一半人员。”老刘小声对我说。
“是吗?”我漫不经心地回应。
“你就不担心啊?”老刘有些不解。
我耸耸肩:“担心有用吗?”
表面上满不在乎,其实我心里也着急。
这份工作是我唯一的收入来源,失去它意味着什么,我很清楚。
我所在的部门,据说是重点“精简”对象。
这让我不得不开始思考未来的出路。
南方的深圳、珠海,正处于改革开放的最前沿。
那里发展迅速,机会更多,房价也比北京合理。
也许,那里会是我新的起点。
我开始在报纸上查找招聘信息,寄出一份又一份简历。
很少有回音,但我并不气馁,继续投递着。
“小李,这是什么?”老张看到我桌上的《南方日报》。
“看看南方的工作机会。”我如实回答。
“想去南方啊?也好,那边发展快,机会多。”老张拍拍我的肩膀。
我点点头,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
继续在北京,似乎只有死路一条。
在我几乎要放弃希望的时候,奇迹出现了。
一家知名企业回复了我的简历,邀请我去面试。
职位是总监助理,薪资是现在的三倍多。
“这么好的公司,竟然看上我了?”我有些不敢相信。
也许是运气好,也许是我的简历确实打动了他们。
无论如何,这是我的机会,我决不能错过。
我花了一周时间准备,查阅各种资料,练习面试技巧。
终于,面试当天到了。
那是一栋高档写字楼,比我工作的地方气派多了。
光是大堂的装修,就比我们整个单位的办公楼都豪华。
前台小姐微笑着接待我,让我在会客室等候。
“请稍等,我们的经理马上就来。”她礼貌地说。
会客室里还有几个应聘者,都西装革履,谈吐不凡。
我穿着唯一一套还算体面的西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你也是来应聘总监助理的?”旁边一个年轻人问我。
“是啊。”我点点头。
“听说这个职位已经内定了,咱们来就是陪跑的。”他小声说。
我心里一沉,但还是勉强笑了笑:“无所谓,就当积累经验了。”
06
等了约莫半小时,前台小姐通知我进入面试室。
推开门的那一刻,我愣住了。
坐在面试官席位上的女人,赫然就是两年前在火车站遇到的陈雪。
她穿着职业套装,头发挽起,看起来干练而优雅。
与两年前的那个哭泣女孩,判若两人。
她显然也认出了我,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请坐。”她公事公办地说道。
我强作镇定地坐下,心跳却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膛。
“自我介绍一下吧。”她的声音冷静,目光锐利。
我机械地介绍着自己的工作经历和能力。
“我叫李明,现在在国企工作,负责基层行政工作...”
而她,全程面无表情,时不时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接着是一连串的专业问题,其中有些明显超出了应聘岗位的要求。
“你对企业信息化建设有什么看法?”
“你认为互联网对传统企业的影响是什么?”
“如果让你设计一套客户管理系统,你会考虑哪些因素?”
我磕磕绊绊地回答着,越来越感到不自在。
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往日的脆弱,取而代之的是职场女性的冷静与锐利。
面试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比其他人长了一倍不止。
“我们需要一个能独立思考,有创新精神的人。”她说道。
“你觉得自己符合这个要求吗?”
我努力组织语言:“我认为自己...”
她打断了我:“好了,我们会通知你结果的。”
那语气,已经明确表示了拒绝。
我心里的怒火无法抑制,站起来直视着她:“陈雪,你还记得我吗?”
她微微一怔,随即恢复平静:“记得,李明是吧,94年火车站。”
我几乎要冲上去质问她,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你当初骗我的钱,准备什么时候还?”
她露出一丝冷笑:“那只是商业社会的一课,不是吗?”
我被她的冷漠震惊了:“你...你...”
“我没时间和你叙旧,面试结束了。”她站起身,示意我离开。
我咬牙切齿地离开了面试室,心中的怒火和失望交织在一起。
走出大楼,我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点了一支烟。
北京的春天,阳光明媚,但我的心却如坠冰窟。
我决定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要离开北京。
这座城市,给了我太多的失望和伤害。
07
回到单位,我立刻起草了辞职信。
“小李,想清楚啊,这年头找工作不容易。”科长劝我。
“想清楚了,我准备去南方发展。”我语气坚决。
科长叹了口气:“那祝你好运吧。”
同事们听说我要辞职,都很惊讶。
“小李,面试没通过就算了,干嘛这么冲动啊?”老张问我。
我摇摇头:“不是因为面试,是我觉得是时候换个环境了。”
老张似乎明白了什么:“行吧,有时候换个环境确实挺好。”
“一起吃个散伙饭呗?”老刘提议。
我点点头:“好啊,我请客。”
散伙饭上,大家都喝了不少酒。
老张拍着我的肩膀:“小李,到了南方别忘了兄弟们啊。”
“发达了记得照顾照顾我们。”老刘醉醺醺地说。
我笑了笑:“一定,一定。”
第二天一早,我就递交了辞职信。
领导挽留了几句,但也知道改制在即,没有太过强求。
“李明,你是个好同志,希望你在新的地方有更好的发展。”办公室主任说。
我点点头,道了声谢。
办完离职手续,已是下午三点。
我决定去附近的咖啡厅坐一会儿,理清接下来的思路。
咖啡厅里人不多,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点了一杯最便宜的美式咖啡,望着窗外发呆。
脑海里回放着这两年的经历,从满怀希望到现在的一无所有。
北京的春天,街上的柳树已经抽出了新芽。
行人匆匆,车水马龙,一切都充满了生机。
唯独我,仿佛被这个城市遗弃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自问自答。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陈雪,穿着一身职业套装,站在我的桌前。
“我可以坐下吗?”她问,语气比面试时柔和了许多。
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她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坐下,将手中的文件袋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又要给我上商业社会的课吗?”我讽刺道。
陈雪没有回应我的讽刺,只是推过那个文件袋:“打开看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了袋子的拉链。
随着拉链缓缓滑开,袋口露出了里面的内容。我的瞳孔瞬间放大,呼吸凝固,手指僵在原地。
“这...这是...”。
里面是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整整齐齐地码放着。
我数了数,六千元,正好是当初的十倍。
“这是什么意思?”我抬头看她,不解道。
“还债。”她简短地回答。
08
阳光透过咖啡厅的玻璃窗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看着面前的六千元现金,内心翻腾着复杂的情绪。
“我不需要你的解释。”我将钱推回给她,语气冷淡。这笔钱代表着我两年来所有的痛苦和挣扎,不是简单地还回来就能抹平一切的。
陈雪摇摇头,她的表情出奇地平静:“不,你需要听完这个故事。”
她的眼神中有一种坚定,让我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那双曾经让我愤怒的眼睛,此刻竟然流露出一丝脆弱。
“94年,我妹妹得了白血病,需要做骨髓移植。”她开始讲述,声音轻柔却清晰。
“多少钱?”我冷不丁地问。
“当时需要八万多,家里凑了所有能凑的钱,还是差一大笔医药费。”她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咖啡杯,似乎在回忆那段艰难的日子。
“为什么不找银行贷款?”我追问道。
陈雪苦笑一声:“那时候哪有那么容易贷款?我到处借钱,但亲戚朋友都已经借了不少,实在借不到了。”
她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最后我想到了这个办法......”她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
咖啡厅里的音乐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周围的嘈杂声反而显得格外清晰。
“你是说,你骗我的钱是给你妹妹治病?”我半信半疑,眉头紧锁。
她点点头,眼圈微微发红:“是的,我当时已经走投无路了。”
“那你为什么不如实告诉我?”我质问道,心中的怒火又开始燃烧,“你可以直接跟我说实话啊。”
“你会给一个陌生人600元救她素未谋面的妹妹吗?”她反问,目光直视我的眼睛。
我沉默了,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咖啡杯边缘。确实,如果她当时这么说,我很可能不会给她钱。那时候的我,刚参加工作,600元几乎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
“手术很成功,我妹妹活下来了。”她接着说,眼里闪着泪光,“你不知道,当我拿到那笔钱的时候,感觉就像看到了希望。”
“之后我发誓要找到你,把钱还给你,还要加倍感谢你。”她的声音带着真诚。
“可当我回到老家找邮递员帮忙时,才发现自己把地址记错了。”
我想起自己去江西找她的情景,那个闷热的下午,那个不存在的地址,那个充满敌意的老人:“所以那个地址根本不存在?”
“地址是真的,但我把门牌号记错了。”她解释道,“我写的是22号,其实应该是202号。”
“后来呢?”我问,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咖啡已经凉了,但我却感觉不到。
“妹妹康复后,我发奋工作,从一个销售做起。”她轻轻抿了一口咖啡,眼神变得坚定而自信。
“日复一日地拜访客户,晚上学习专业知识,一步步爬到现在的位置,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报答你。”
“直到昨天,看到你的简历,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微微一笑,“命运真的很奇妙,不是吗?”
我皱了皱眉,想起面试时她的刁难:“那你为什么还针对我?故意刁难我?如果你真的想感谢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真相?”
09
陈雪放下咖啡杯,表情变得严肃:“我想测试你,看看这两年的经历有没有改变你的本性。”
“什么本性?”我不解地问。
“善良、诚实、坚持。”她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公司需要的不仅仅是有能力的人,更需要有品格的人。”
“结果呢?”我冷笑一声,内心却已经不再那么愤怒,“看来我没通过你的测试。”
“恰恰相反,”她微笑道,眼睛里闪烁着某种光芒,“你依然诚实,依然坚韧,这正是我们需要的。”
我有些困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领带:“什么意思?”
“我拒绝你的应聘,是因为我有更好的机会给你。”她神秘地说,向前倾了倾身子。
原来,陈雪正准备离开现在的公司,创办自己的科技企业。咖啡厅里的灯光温柔地笼罩着我们,窗外的城市逐渐点亮夜色。
“已经策划了多久?”我问道,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边缘。
陈雪抿了一口咖啡,眼神闪烁:“差不多半年了。”她放下杯子,“我已经拉到了一笔不小的投资,就差合适的合伙人。”
“投资人是谁?”我忍不住追问。
她微微一笑:“是我以前的一个客户,对我很信任。他出资三百万,占股六十。”
“那剩下的股份呢?”
“我自己占百分之三十五,”她顿了顿,“剩下的百分之五,我想给你。”
她从包里拿出一份精心准备的商业计划书,递给我:“我希望你能加入我的团队,以你的名义入股。”她真诚地说,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我接过文件,触感沉甸甸的。封面设计简洁大方,印着“天行科技”四个大字。我翻开计划书,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分析让我有些头晕:“入股?我没有钱。”我苦笑道,合上文件。
“你觉得我们的计划怎么样?”陈雪问,声音带着难掩的期待。
“很详尽,但说实话,我看不太懂这些专业术语。”
“没关系,这正是我需要你的原因。”她笑了,“你能从普通用户的角度提出建议。”
陈雪指了指桌上的6000元,眼神坚定:“这就是你的入股资金,占公司5%的股份。”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在开玩笑吗?这点钱怎么可能换5%的股份?”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贝,引得邻桌的客人看了过来。
“嘘,小声点。”陈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不仅仅是金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我压低声音问道。
“信任的问题。”她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这几年我在IT行业打拼,看到了互联网的巨大潜力。我不需要你的钱,我需要的是你这个人。”
10
咖啡厅的背景音乐换成了一首爵士乐,柔和的萨克斯风声填满了我们之间的沉默。
“我们的公司将专注于企业互联网服务,这是一片蓝海。”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创业者的光芒,右手轻轻敲击着桌面,像是在打着节拍。
“具体做什么业务?”我问。
“企业信息管理系统、网络安全和数据分析。”她简洁地回答。
“那些大公司只关注个人用户,却忽略了企业市场的需求。”她补充道,语气中透着自信。
我依然半信半疑,不自觉地摇头:“为什么选我?我对IT一窍不通。”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我心头,像是一个解不开的谜。
“你有管理经验吗?”她突然问道。
“有一些,我现在负责一个小组。”我答道。
“你懂财务吗?”
“会一些基础的。”
“市场营销呢?”
“这是我的专业。”
陈雪满意地点点头:“看,你已经具备了创业所需的很多能力。”
“但我真的不懂技术啊。”我坚持道。
“因为你诚实,靠谱,能吃苦,这比什么都重要。”她的眼神异常坚定,“我见过太多技术很好但性格有问题的人了。”
她喝了一口水,继续说:“他们自私,短视,只看眼前利益。”
“技术可以学,但品格是改变不了的。”她补充道,语气坚定不移。
我沉思良久,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这听起来像是天上掉馅饼。”内心的疑虑依然没有完全消散。
“不,”她笑了笑,眼角浮现出细小的皱纹,“这是你应得的,也是我的一次赌注。”
“赌我能成功?”我问,不确定她话中的含义。
“赌我们能一起成功。”她纠正道,强调“我们”两个字。
咖啡厅外,夕阳已经西沉,城市的霓虹灯逐渐亮起。透过窗户,我看到行人匆匆走过,各自怀揣着不同的梦想和目标。
“你现在的工作怎么办?”她问道,打断了我的思绪。
“如果决定加入你,我会辞职。”我回答,“虽然挺可惜的,刚刚有了一点起色。”
“创业是要冒险的。”她说,“但风险和回报往往成正比。”
“你确定我能胜任吗?”我问,内心依然忐忑。
“我比你更确定。”她笑了,“否则我不会找你。”
我终于开口:“我需要时间考虑。”这样的决定关乎未来,不能草率做出。
“当然,”她拿出一张名片,推到我面前,“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考虑好了随时联系我。不过希望你能尽快决定,我们计划下个月就正式开始运作。”
名片设计简约,白底黑字,上面印着她的名字和电话号码,简洁而正式。落日的余晖洒在那张名片上,为它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还有什么问题吗?”她问道,准备结束这次谈话。
“暂时没有了。”我摇摇头,将名片小心地放进钱包。
11
我们一起走出咖啡厅,在门口道别。她伸出手,我们简短地握了握。她的手温暖而有力,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离开咖啡厅,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外面的街道依然喧闹,行人匆匆,但我的步伐却变得缓慢。
公交车站的人群中,西装革履的上班族,背着书包的学生,时髦的年轻人,每个人都在追逐着自己的梦想。而我,是否也该勇敢追逐一次?
回到家,我将计划书仔细阅读了一遍又一遍,上网查阅了相关的行业资料,甚至咨询了几个朋友。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让我无法立刻做出决定。那六千元最终还是被我带走了,此刻躺在床头柜上,重得像是一块石头。
“要不要冒这个险?”我问自己,望着天花板发呆。
“如果失败了怎么办?”
“但如果成功了呢?”
夜深了,窗外的城市灯火依然闪烁,像是无数的梦想在黑夜中发光。
一周后,经过反复思考和调查,我决定接受陈雪的提议,加入她的创业团队。当我拨通她的电话时,心脏砰砰直跳。
“我决定加入你。”我说,声音因紧张而有些颤抖。
电话那头传来她愉快的笑声:“欢迎加入,合伙人。”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一起经历了创业的艰辛和喜悦。从借来的办公室到自己的写字楼,从拒绝到接受,从挫折到成功。每一步都充满了挑战,也蕴含着无限可能。
我们熬过了没有订单的焦虑,经历了资金链几乎断裂的危机,也品尝了签下第一个大客户的喜悦。无数个通宵达旦的日子里,办公室的灯是这座城市最后熄灭的几盏之一。
从一个小小的办公室,到后来的全国连锁。
从最初的五个人,到后来的上百名员工。
命运的齿轮,就是在那个偶然的相遇中,悄悄地转动了。从一个陌生人的谎言,到今天的商业帝国,谁能预料人生的轨迹会有如此大的转折?
人生的际遇就像是一个谜题,有时候你以为是终点,其实只是另一个起点的开始。
那六千元最终成了我职业生涯中最有价值的投资,不仅仅因为金钱回报,更是因为它改变了我的人生方向。
来源:小灰灰游戏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