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元丰六年腊月二十三，北地寒风卷着冰碴子往人脖领里钻。官道旁的野柳林簌簌作响，惊起几只寒鸦扑棱棱掠过残月。李明渊攥紧缰绳，青骢马的铜铃在夜色里碎成一片，后头追兵的火把已映红半边天。

元丰六年腊月二十三，北地寒风卷着冰碴子往人脖领里钻。官道旁的野柳林簌簌作响，惊起几只寒鸦扑棱棱掠过残月。李明渊攥紧缰绳，青骢马的铜铃在夜色里碎成一片，后头追兵的火把已映红半边天。

"这位公子，往生庵不收男客。"小尼姑端着木盆立在门槛里，月光淌过她光洁的额头，眉间一点朱砂红得瘆人。李明渊翻身下马时踉跄两步，水红襦裙扫过石阶上的青苔，腰间玉佩撞在门框上"当啷"作响。

"快！躲床底下！"她突然拽住李明渊腕子往厢房拖，袈裟扫过供桌带倒香炉，檀灰簌簌落在新浆洗的百衲衣上。李明渊踉跄着被推进床榻内侧，鼻尖撞上积年的檀木香，小尼姑转身时裙裾翻飞，露出腰间半截乌木剑柄。

追兵破门声与铜锣齐响，马蹄声震得窗纸簌簌。李明渊贴着床板听见利刃出鞘声，喉间泛起血腥气。小尼姑在外头脆生生道："各位爷找错地界了吧？往生庵的香油钱可都在功德箱里……"

"少废话！方才有个穿水红袄子的儿……"

"哟，您说的可是午时来上香的周夫人？"小尼姑突然拔高嗓门，"她往西去了，说是要赶在城门落锁前回娘家呢！"

木窗"吱呀"推开条缝，李明渊看见为首的黑衣人抬手，月光在刀刃上折出冷芒。小尼姑却突然转身，从供桌下抽出一柄拂尘，银丝缠住刀背轻轻一扯，那人踉跄着栽进香案。

"师太！西厢房有贼人！"尖叫划破夜空时，李明渊正看见小尼姑将什么东西塞进他手中。冰凉的铜符贴着掌心，刻着"敕令"二字，符纸边缘还沾着朱砂。外头突然响起铜磬震鸣，整座庵堂的地砖竟开始颤动。

地底涌出的黑气裹着腐臭味，供桌上的长明灯霎时转成幽绿。李明渊攥着铜符的手心沁出冷汗，床板突然塌陷，他直坠下去。小尼姑的袈裟下摆擦过他鼻尖，她倒挂在房梁上，乌木剑尖点在铜符中央："闭眼！"

下坠的刹那，铜符灼如炭火。李明渊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玉石相击的脆响，再睁眼时，满室金符流转如星河。小尼姑盘腿坐在光束中，袈裟变成月白色道袍，发间朱砂痣艳若滴血梅花。

密道机关"咔嗒"合拢时，黑衣人砸门的巨响已变成闷雷般的震动。慧心扯着李明渊钻进夹墙，霉味混着经卷香气扑面而来。墙洞里藏着个檀木匣，匣中羊皮卷记载着永乐年间的秘事——原来往生庵下压着前朝国师墓，墓中阴符经能召四象神兽。

"他们追杀你，是为阴符经？"慧心突然扯开自己领口，心口朱砂胎记竟是半幅河图，"我师父圆寂前说，要等个身负洛书玉佩的人……"

瓦片突然炸裂，黑衣人首领倒挂着探进半张脸。慧心甩出七枚铜钱，乾三连坤六断，坎中满震仰盂，竟布出北斗七星阵。首领惨叫着一头栽倒，后颈插着半截铜钱，正面阳爻泛着青光。

"这是五帝钱。"慧心扯下蒙面人的黑布，露出右耳六枚铜铃铛，"天师府的走狗，倒用上赶尸匠的伎俩。"

后半夜残月西沉时，两人已蹲在庵后寒潭边。慧心咬破指尖在李明渊掌心画符，血珠落在水面竟凝成八卦图。潭底突然浮起具骷髅，颅骨嵌着玉簪，簪头凤凰嘴里叼着半片龟甲。

"离卦，九四，突如其来如，焚如，死如，弃如。"李明渊念出卦象时，慧心正用乌木剑挑起骷髅腰间的金锁。锁片弹开的刹那，七根银针射向她面门，却被铜符震落。

"是噬心蛊！"慧心用拂尘裹住银针，蛊虫在丝线上扭成血珠，"这尼姑庵十年前闹过瘟疫，师父们为镇邪……"她突然噤声，潭水开始沸腾。

李明渊看见自己倒影分裂成双，穿飞鱼服的影子正举刀砍向慧心。他下意识扑过去，铜符击碎水面，影子消散时左肩已中一刀。慧心撕下袈裟给他包扎，血腥气混着檀香味在寒夜里格外清晰。

"你究竟是谁？"她突然问。李明渊摸出怀中密信，火漆印着东厂字样："家父被诬陷私藏传国玉玺，我偷出阴符经是为……"

话音未落，整座山庵突然剧烈震动。供桌下的地砖裂开，露出白玉台阶。慧心将铜钱按在台阶缺口处，乾卦对应北斗星位，石门轰然开启时，百具骷髅从棺椁中坐起，头戴五梁冠，腰佩银鱼符。

"大明洪武年的宦官殉葬坑！"李明渊认出棺中服饰，"这些……这些莫非是……"

慧心突然拽着他滚进石门，追兵的火把已照亮整个庵堂。阴风卷着黄纸钱扑面而来，骷髅们齐刷刷转身，空洞的眼窝对准入侵者。铜磬自鸣三声，惊起满山寒鸦。

石门里的甬道壁上爬满绿毛，李明渊的火折子刚点亮就"噗"地灭了。慧心从袈裟里摸出个琉璃盏，念声"唵嘛呢叭咪吽"，盏中烛火霎时转成幽蓝。两人贴着墙根走，脚下青砖渗出黑水，沾在鞋底发出滋滋声。

"这是尸油。"慧心用剑尖挑起一滴，火苗突然窜起三尺高，"前头怕是镇着大凶之物。"话音未落，甬道尽头传来铁链拖地声，混着女人凄厉的哭嚎。李明渊后颈汗毛倒竖，铜符在怀中有如烙铁。

转过弯，七盏青铜尸灯悬在墓室四角，灯芯竟是七根人指。供桌上摆着个鎏金匣子，匣面阴阳太极图流转不休。慧心刚要伸手，棺材里突然传来闷响。李明渊抄起铜符砸向棺盖，符纸无风自燃，棺中飞出只丈长的铁尸蟞，甲壳上刻着"天罡三十六钉"符文。

"趴下！"慧心甩出拂尘缠住蟞足，李明渊就地一滚，掏出贴身藏的判官笔。这原是父亲给他的文房四宝，笔杆竟能弹出三寸寒锋。铁尸蟞挥钳劈来，他反手将笔插入甲壳缝隙，黑血喷溅半空。

"往生咒！"慧心咬破舌尖，血珠在空中结成梵文，铁尸蟞突然僵住，甲壳缝隙里钻出上百只血蛭。李明渊抄起供桌上的青铜香炉砸过去，蟞首应声而断，滚落的头颅竟露出半张人脸——正是白日里追兵的领头人！

琉璃盏突然炸开，黑暗中亮起八盏绿灯。八具影尸从墙角浮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正是江南赶尸匠的打扮。慧心扯下袈裟抛向半空，喝声"五雷镇尸符"，袈裟化作金网罩住影尸。李明渊趁机翻开鎏金匣，里头竟是半卷《河洛残篇》，羊皮卷上血字记载着"龙脉九星，分葬九州"的秘闻。

瓦当突然碎裂，东厂督主赵公公带着十二名缇骑破墙而入。他手中拂尘金丝缠成阴阳鱼，每根丝上都坠着骷髅头："李公子，陛下要的《河洛残篇》，该物归原主了。"

慧心剑指赵公公："先帝爷亲批的焚书令，你们竟敢私藏禁书？"赵公公冷笑，袖中飞出七根透骨钉。李明渊甩出铜符挡住暗器，符上"敕令"二字泛起金光。两人背靠背迎战，赵公公的拂尘专往穴位上招呼，慧心的乌木剑却专挑金丝连接处砍。

"小心他左手！"李明渊突然高喊。赵公公左手小指戴着翡翠扳指，里头射出三寸毒针。慧心用剑格飞毒针，剑刃却沾了碧血——原来扳指是西域血玉所制。李明渊抄起供桌扔过去，赵公公闪身时蓑衣脱落，露出腰间绣春刀。

刀光如雪，剑影似电。李明渊的判官笔突然点中赵公公膻中穴，却发现对方穴道移位。原来这阉人练过移穴大法，专克点穴功夫。慧心见状剑交左手，右手结印拍向地面："起！"地砖翻开，露出底下镇尸井。赵公公踉跄着栽向井口，被慧心扯住腰带拎回来。

"李公子，接佩！"慧心突然扯下李明渊的玉佩，与自己的铜符相撞。龙纹双螭佩与北斗七星符迸出耀眼金光，墓室四壁显现出巨大星图。赵公公见状目眦欲裂："果然要阴阳双佩合璧！"他突然咬碎牙间毒囊，整张脸开始溃烂。

"快念开经玄文！"慧心将羊皮卷塞给李明渊。李明渊瞥见卷末诗句"九星连珠照乾坤，河洛残篇定江山"，突然明白父亲为何被冤。他高声诵读玄文，星图随之转动，八具影尸突然跪地，赵公公的拂尘金丝寸寸断裂。

地底传来闷雷般的响动，供桌下的白玉匣突然弹开。里头不是传国玉玺，而是前朝国师手札，记载着"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谶语。慧心捧着匣子颤抖："师父临终前说，要等李氏后人……"

赵公公突然狂笑，整张面皮脱落露出骷髅："你们以为赢了？看看头顶！"穹顶不知何时爬满赤链蛇，蛇信上滴落的涎液腐蚀性极强。李明渊认出这是西域尸蛇，专食人脑髓。

"用血！"慧心咬破两人手掌，将血抹在星图上。羊皮卷突然浮空，血字化作金甲神人。尸蛇在金光中化为灰烬，赵公公的骷髅头也寸寸碎裂。瓦砾堆中滚出半块虎符，正是调兵遣将的信物。

"原来父亲藏的是这个。"李明渊摩挲着虎符上的铭文，"驱除鞑虏"四字灼如炭火。慧心突然跪下："请李公子以天下苍生为念！"她解下腰间袈裟，露出背上刺满的河图洛书。

"往生庵下镇着前朝龙脉，需阴阳双佩合璧才能开启。"慧心将铜符嵌入星图缺口，整座墓室开始旋转。李明渊看见甬道尽头出现九重青铜门，门上浮雕着历代帝王祭祀场景。

"此乃大禹治水时铸造的九州鼎。"慧心剑指门环，"需李氏血脉与茅山传人同时叩门。"两人各执一佩击向门环，青铜门轰然开启。金光中浮现山河社稷图，九鼎方位与星图完全重合。

晨光熹微时，两人已站在庵堂废墟中。追兵尸横遍野，唯赵公公的绣春刀插在供桌上，刀柄缠着半截金丝。李明渊将虎符与手札交给慧心："烦请转交忠良之后。"

慧心却摇头："贫尼乃前朝公主，等这日已十六年。"她扯开衣领，心口朱砂胎记竟是完整的河图，"当年国师将我寄养茅山，就是为今日重开大明江山。"

李明渊突然跪下："草民愿追随殿下！"慧心扶起他："记住，驱除鞑虏不是为复辟，是为天下百姓。"她将羊皮卷塞回檀木匣，"这江山，该由真正的仁君来守。"

鸡鸣三声时，两人背影消失在官道尽头。供桌上的长明灯突然转为金黄，映出墙上新题的诗句："孝悌忠信传家宝，阴阳八卦定乾坤"。晨风卷着经卷碎片飞向四方，每片纸上都显出星图纹样。

来源：桃仙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