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大夺宝奇案:晴雨图—绝世名画的劫难

360影视 日韩动漫 2025-04-12 22:52 4

摘要:1942 年冬天,南京夫子庙在凄厉的风雪中显得分外的寂寞,原先的一片繁华景象而今都已不存在,随处可见的是在简陋的平房中摆摊的小店。当年江南夫子庙、玄妙观、上海城隍庙三大庙会的盛况,只有在附近那条名叫状元境的小巷中还依稀可见,小巷中还保留着一些江南老式的层层套院

一、秘不示人的名画

1942 年冬天,南京夫子庙在凄厉的风雪中显得分外的寂寞,原先的一片繁华景象而今都已不存在,随处可见的是在简陋的平房中摆摊的小店。当年江南夫子庙、玄妙观、上海城隍庙三大庙会的盛况,只有在附近那条名叫状元境的小巷中还依稀可见,小巷中还保留着一些江南老式的层层套院建筑。

状元境是夫子庙一条并不长的小巷,却是历代文人在秦淮河边的雅集之所。过去这里都是些收藏古玩字画的店家,那店家和单卖古玩器具的铺子不同,大都是借用几套院最前面一套过厅,也可说是外客厅,那过厅是前后有门,后门被屋内一块照壁遮住。过去这些建筑中住的不是退休林下的官员,就是百万豪富,随着时代推延这些家庭似乎大半衰败下来,于是有些家庭把过厅租出去给人开店。然而,他们不租给那些开饭店、杂货店的,只允许开书画古玩店,这样那过厅仍然是收拾得干干净净,明窗净几,使那没租出去时的破落衰败情景得到改观。这种店内有红木桌椅,可供顾客坐在那儿慢慢观赏,有时学徒还会泡上一杯茶来。

这样的店在劫后的南京也只剩下没几家了,而且生意也都今非昔比,这兵荒马乱的日子,物价飞涨,谁还有钱去买古玩?于是,有的店就兼卖文房四宝和皇历之类的历书,那种东西本薄利微,一天卖下来也许还不够买米烧粥度日,但他们仍不忍关门改业。

这里说的是状元境巷居中的一家。与众不同的是,房主不是把过厅租给别人,而是自己开门经营,货物就存放在后进屋子里,放在门口应市的都是一些普通东西。如遇到那举止文雅、颇有学问的人,那店主会邀其到后面房中面谈,并拿出一二件书画精品共同鉴赏,考证年月、印鉴。旁人看去,这哪是在做生意,分明是两个朋友在切磋交流,共同鉴定古董。

这家店名叫望瞻斋,取从此可以望到左近的明朝名臣徐达的瞻园之意。这家姓解,据说是明初学者解缙之后,传至这一代也有十五六代了,现在的户主名唤解涛,在北洋政府的江苏省公署做过官,北伐战争后国都南迁,解涛就在家做寓公。解涛颇有上代遗风,酷爱书画,特别喜欢山水画,他所收藏有几件是如今世面上罕见之物,特别是一幅《晴雨图》更是稀世奇珍。此画解涛向来秘不示人,只有很少几个推心置腹的文墨之交看到过。此画无作画者的姓氏,也不点染颜色,看似一幅极普通的山水画,画的是山里的小径上有个老翁持伞而行。然而有一点却十分奇怪,图中的老翁在晴天时是持伞缓行,遇到阴雨天那伞却打开罩在老翁的头上,似乎在挡雨。因此这图解涛爱若拱璧,但总解不出老翁手中这把伞何以会晴收雨放,只好当作神画。他也从不和朋友研讨此画的奇特之处。

然而纸头包不住火,只要有人看到免不得要传出去。抗战前,国民政府行政院的秘书长褚民谊听说此事后,专门派人去解府探问,想要看看此幅奇画,解涛推说并无此种奇特,那画虽画

得不错,但决非神物。褚民谊是个风流成性、嗜好觅宝的人物,听到如此答复料想必定是推托,就打定主意设法弄到手。然而不久抗战爆发,这批官员西迁了。日本侵略军在南京大屠城前,解涛逃到了乡下。等到战火稍稍平息,他回到状元境时,住宅虽遭洗劫,但有些埋藏的东西未被发现。那幅图因他随身携带,当作性命一样保护,自然完好无损。他重新在过厅开了一爿文具书画店,铁蹄下的金陵并没人买字画,他不过是旧习难改,仍保留着这个以文会友的门面。

谁知过了二、三年,汪精卫叛国投敌,在南京建立了伪府,牌子仍叫“国民政府”,那褚民谊和汪精卫是连襟,自然也落水当了汉奸,做什么“外交部长”。南京伪政府是个傀儡政权,除了日本、伪满洲国外,根本无“外交”,那“外交部长”自然是无所事事,褚民谊便整日玩乐。忽一日,他到夫子庙去游玩,走过状元境,想起这个巷内的望瞻斋书画店有幅《晴雨图》,于是就走进去,只见望瞻斋的店招仍然历历在目,不禁大喜。他想上前探问,但又一想,这种藏画的店主脾气肯定古怪,说不定还会将自己推出,那岂不是没有“落场势”? 何况南京的城南劫后烧得一片荒凉,此画是否尚在人间也难说。

褚民谊回到家后还想着此事,他觉得不能随便派个伪府官员上门强索,必须下点功夫,找个能和解涛打交道又和官府上没有来往的人去办,探明全部情况。想来想去,他想起过去在中法大学中文系的一位同事赵正。此人并不在伪府任职,只在南京一所中学教书,由于喜欢书画而且还善于打太极拳,和褚民谊有些同好,所以褚和其有往来。他认为只有此人可以去探听《晴雨图》下落。

褚民谊把赵正请到家里,便宴中,他向赵正谈起想弄到《晴雨图》之事。赵正一听说:“重行(褚字重行)兄,这解涛和我还有点交往,他并非靠望瞻斋度日,只是以文会友之意。我看此事不可性急,需慢慢探听。说实在的我也喜欢这种捞什子,但解涛从未给我看过。我也想开开眼界。”

褚民谊拱手说:“老兄多费点心,我们是知交,我随时听你佳音!”

二、望瞻斋的来客

这两日解涛坐在店堂内泡杯茶看书,几乎整天没一个顾客上门,他也不在乎,只是在此消磨时光而已。

忽然走进一个人,解涛一看是自己的朋友赵正,不觉有点高兴,连忙招呼说:“赵正兄,你是稀客,今日如何有空光临?”

赵正笑笑说:“解涛兄,‘家有三斗粮,不当猢狲王’,我当这教书匠不过是骗骗小孩子弄点钱吃粥而已,哪有你在家纳福研究古玩的雅兴。”

解涛笑着说:“赵正兄,我是多年不做事,在家当寓公。虽然门前开了这爿店,不过是结识一些喜欢书画的朋友谈谈天,破此长日闷坐的愁绪而已。”

赵正是带着使命来探情况的,但也另怀着自己的打算。赵正和褚民谊虽有点交往,但对褚民谊并没有什么好感。这次褚民谊要他打探解涛的《晴雨图》,他准备顺水推舟,借助其力量把这图弄到手。这自然是赵正心中的打算,对谁也未表露一点。

解涛和赵正对书画都是内行,自然对古今名作品评一番,越谈越高兴。解涛多喝了几杯,加以平日寂寞少个谈天的人,所以话就多起来。赵正觉得此时正可把话题引到《晴雨图》上,于是他叹一口气说:“解涛兄,文人墨客也要风云际会,才会名垂千古,古今文人真是恒河沙数,可成名的又有几个? 我倒还是欣赏那些无名的书画精品。说句不客气的话,名家往往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评论者又是流俗之辈,人云亦云地抬轿子,其实呢也不过那么回事而已。”

解涛一拍大腿:“赵正兄,你这话真是一针见血。那天有位藏家拿了一幅改琦的《红楼梦人物图》残本求售,像改琦这样的清末工笔画家人物仕女的确功力不差,可是画史上论他只是‘工于描述,刻板无新志’,售不起价。”

赵正有意引他:“解涛兄,改琦还算有点虚名,不过评价不高罢了。我见过一幅无名氏的‘长江濯足图’,那真神了,看过去似乎江水在流,双足在动。可是这画却因为作者无名,竟然无人问津。岂不可叹!”

解涛这时酒意微酣,听了这话说:“这真得为千古名人一哭。不过,那画也许只是神似而已。我收藏一幅《晴雨图》,它不署作者姓氏,也不署作画年月,却真有神功:画中老翁的那把伞是晴天持在手,雨天擎在头顶。这岂不是活了? 我自然不信这是鬼斧神功,也不认为是画家得了天气精灵之气,而有此感召。我猜想这必定是当年这位画家在绘制时,在调色上有些什么神秘处理,才导致发生这种收合伞的奇观,但研究了几十年也不能解。别人说我得了一幅神画,传来传去有些达官贵人出价高达二、三十万,我都没肯转让,这倒不是我还想卖高价。你知道我的脾气,什么事我研究不出道理来,别人尽管威胁利诱,我都不会动心的。”

赵正听到这儿已经知道解涛确有这幅画,但是他深知这个人的脾气,甭说褚民谊弄不出这幅画,恐怕汪精卫、日本人也难弄到手,逼急了他会与画同归于尽。赵正和解涛不同,他在教育界混过,和官场中人也有一定交往,城府极深,因此他到此绝口不提要看看这画,但他早已成竹在胸:对此画只能智取,不可持强夺取。何况他还不知这位老兄的画藏于何处。他这时忽然拍了一下脑袋:“看我这记性,我来这儿是有件事拜托,不知老兄可否俯就?”

解涛诧异地说:“这就怪了,有什么事你会请我帮忙,我充其量不过是南京夫子庙的一个隐居于商的闲人,无权无势,能帮你什么忙?”

赵正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支吾半天才说:“解涛兄,这事在你不过费点劲,我就可以向人交代了。”

解涛有点急不可耐,催促赵正说:“到底是什么事,我能办到的,叨在知交无不从命!”

赵正经一再催促方才说:“是这样一件事,我有个女徒弟一向跟我整理旧书,她又十分爱好字画碑帖,经常要我讲这讲那,你知道我这半瓶醋的,那点存货哪经得起她每次刨根问底。我想移祸东吴,拜托老兄经常教导她一二,你如答应,我择日领她过来拜师如何?”

解涛哈哈大笑:“赵正兄,有个佳人红袖添香夜读书,那艳福不浅。为何却要推让岀,你看我这样一个糟老头子,怎能教女徒弟? 她看我这副尊容,早就退避三舍了。”

赵正正色说:“老兄不要取笑,我这是跟你正经商量,你究竟同意不同意?”

解涛笑着说:“我这儿也颇寂寞,那位女高足如果不嫌敝舍简陋,随时可来谈论,不要说什么行师收徒,我是讨厌这一套的。”

赵正用这条计分眀是因为深知解涛的底细。前几年解涛还在南京北洋政府的江苏省公署做官时,也是秦淮河边桃叶渡石坝街的常客,那些名妓也和他往还,可算是个风流种子。现在息影林下,虽然手面不那么宽绰,只是守在状元境,有时还到那些地方看看,但一则年事高,二则玩不起,其实色心未退。赵正投其所好,介绍女弟子正中他的下怀,所以他表面推却,实则内心窃喜,更何况他老妻早亡、膝下并无子,因此半推半就答应了。当然,他不知赵正是别有所图。

三、看出了破绽

正是早春乍暖还寒时节,秦淮河上虽然画舫凋零,但还有些春意,加上这两天天气晴朗,所以行人不断,颇有点热闹景象。

解涛头一日得到赵正报信,确定第二天下午要陪那位酷爱书画的女弟子前来拜师,因此一早就吩咐小徒弟把店堂、书房打扫干净,自己也换了一件新的蓝底暗花织贡呢长袍,脚上换了一双新布鞋,想让新来的女弟子有个好印象。

吃过午饭,解涛早早地坐在店堂里,拿着一本书翻看。其实他哪里看得下去,心里在惦念:不知那赵正引来怎样一个女子? 所以是心不在焉,一目十行地在消磨辰光。正当他有点不耐烦之际,忽听到赵正叫道:“解涛兄,我领着徒儿来拜师了!”

解涛定睛看去,赵正身后有个不过三十上下年纪、体态丰腴、面孔皙白的女子,秀发披肩,一双大眼闪动着,虽不十分漂亮,但看上去容颜悦人。她举止文雅,没有那种小家子气。解涛此时不便对她注视过久,急忙把她和赵正引进过厅后的一间书房,令徒弟倒上茶来。赵正说:“我今天有事不能久坐,先介绍一下,这位是金玉小姐,是以前南京中央大学国文系的高材生,现在算我的中学同事罢。她对中国书画很喜欢,也研究,无奈我对此道并非通晓,经不住问,所以谈起老兄,她很仰慕你的家世,特别是先世始祖解大绅(解缙)的道德文章。她要我领她拜门求教,希望先生收列门墙。”

解涛谦逊地说:“金小姐天资好学,敝人甚为钦佩。不过我所知有限,而今息影林下,托迹市尘。你如有兴趣,欢迎常常赐教,拜师就不敢当了。”

金玉抿嘴一笑:“都说解先生是艺坛前辈,我拜您为师是天经地义,您就不用客气了。这年头,百物昂贵办不起拜师酒,只能在夫子庙的小馆子里请赵老师和解老师吃顿便饭,算是我的一点敬意,也权作拜师酒,请两位务必赏光。”

三人就在夫子庙的小店中吃了一顿便饭。分手时,解涛和金玉约定,每周来三次,时间都是晚饭后,因为她白天还要教书。

解涛觉得这位女弟子对他执礼甚恭,每晚向他求教亦不过两个小时,总在八、九点钟就告辞回去。解涛不大放心,想送金玉到太平路口乘上马车到大行宫(今中山东路珠江路口),但都被她谢绝了。

解涛和这女人相处半月,逐渐产生了一些疑问:我这辨识古人字画之学,在当今这乱世可说百无一用,这位小姐何以夜夜风尘,奔走于城南城北之间学这毫无用处的东西? 何况南京城内一入夜,因为防空、灯火管制,路灯无光,满城昏黑,加上伪警、日本军人满街走,一个单身弱女子何以能夜夜来往自如?

再者,对赵正这位朋友,解涛知其虽不任伪官,却和汪伪某些官员交往颇深,比方那个褚民谊就和他有来往。他想,我与其亦只是泛泛之交,如今忽然交往甚密,而且还介绍这么一个女弟子经常来我家中,这到底为什么?

解涛想来想去,当然想到那幅稀世珍宝《晴雨图》,他毕竟也是宦海中过来之人,懂得强夺和智取之理。

这天,解涛等金玉辞去,立即换上伙计的服装,偷偷由小路先走到太平路口。一会儿,看见一个女人走过来在路口立定。他定睛朝黑影看去,那正是金玉。他连忙缩身在一个店堂口偷偷张望。不久从东西横街驶来一辆汽车,戛然而止,停在金玉身边,这时那女人和在他家彬彬有礼、虚心请教的态度完全不同,她高傲地把手一指,那车里立即跑出一个穿日本军装的人,躬身打开车门,请她上车,然后关上车门疾驰而去。

这一幕把解涛给看得呆了,他不禁身上直冒冷汗。这是个什么女人,何以由军人用汽车接送? 他感到有一个可怕的阴影正在向他袭来,这个丰腴的女人分明是《聊斋》中的“画皮”,不禁自言自语:这完全是一个阴谋,最终目的肯定是《晴雨图》!

四、深夜转移

金玉并不是赵正的什么同事,赵正同样也是个捉摸不透的人物。其实,赵正虽在南京和褚民谊碰头,表示不落水当汉奸,情愿教书,却并不真是一个洁身自好的有识之士。原来赵正根本就不是中国人,他的父亲是住在上海虹口的日本侨民田中义太郎。田中为这儿子取名千代,非常钟爱。千代念小学时就不喜欢和日本小朋友相处,也不想去日本小学读书,义太郎为此大为不高兴。有一天,日本大间谍土肥原贤二在召见义太郎时,询问到他家庭情况,义太郎在交谈中似乎对千代的中国化大为抱怨。土肥原贤二一听不但不怒,反而说:“这很好,我们正需要这种中国化的不易露出日本人痕迹的人。我看令郎可从小培养。这样吧,我有个中国朋友叫赵世迂,恰恰没有儿子,就把他过继过去做义子,跟着姓赵吧。田中千代的名字将来只能在特务机关名册上出现,要绝对保密,不准泄漏,这样可以做到天衣无缝。你们以后也不必和他来往。”

田中千代从此变成赵正,在赵家生活,后来进入中法大学,并留学巴黎、马赛。他和那些中法大学的老师学生都有往来,褚民谊和他结识也在这时。恐怕褚民谊做梦也想不到这位同事朋友是日本人。赵正除了秘密从上海的日本特务机关领受任务外,绝对不和其他日本人往来。正如前文所述,他还表示决不落水做汉奸,以便更深地探到中国人的思想倾向,提供给日本高层,作为其对华政策的参考依据。

由于赵正的双重隐秘身份,所以不便结婚,娶中国女人日久要露馅,讨日本老婆自然等于暴露自己的身份。汪精卫的汉奸政府成立后,赵正受密令到南京,借着和褚民谊的同学、同事关系,在当地的一所学校教书,他以不落水当汉奸的有骨气的中国知识分子自命,因而和南京的一些有爱国思想的人士有了来往。这样做的目的有好几方面:一是考察中国知识阶层对日本的动向;二是监视伪府中的不稳定分子;三是他受日本一位内阁重臣的委托,要搜求散在民间的中国文物字画,《晴雨图》亦在其列。

在南京和赵正联络的日本女间谍叫谷川毕紫,她本是日本浪人和中国妇女的私生女,后来被特务机关的一个小头目收养。谷川毕紫是个美人种子,那养父等她出落得惹人爱时,就在酒醉后强奸了她,然后把她送进了特务机关。谷川毕紫长得楚楚动人,而且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于是她被安排在赵正所在的学校,取名金玉,在那儿做国文教员。按规定赵正的事均由金玉联系。两人一个是光棍,一个正是青春期性欲旺盛的单身女子,因此他们就成了秘密伴侣。

却说褚民谊把这搞《晴雨图》的事托给赵正时,他也正在搜寻这件稀世文物。于是他和金玉一商量,就定下了上门求师之计。其实她哪里是去讨教,不过是借多次上门的机会,熟悉解涛的起居习惯,和他的书房储藏文物处所,同时观察状元境前后的通路,以便在得手后顺利撤退。

自那日解涛窥破金玉的行踪后,他隐隐感到大祸要降临。日本人插了手,赵正又介绍这个可疑女人来拜师,这说明自己处境危险,如果哪天他们暗夜动手,自己岂不是如羊入虎口,不但画保不住,恐怕命也难保。

解涛心里烦闷睡不着,就到路口去散步,突然看到马路对面有两个人在鬼头鬼脑环视周围。他知道已有人在监视,不禁捏了一把汗。所幸他在这儿住了多年,哪些房子有穿堂门,他十分熟悉,于是立刻走进一家有前后门的院子。那屋子后门的住户是他的朋友,见他夜里走进来,有点惊奇,问道:“解老板,这么晚还出来? 到这院子找谁?”解涛扯了一个谎,说:“我睡下咳得难受,想到这儿附近有个中医朋友,想讨点药丸。可是出来后,满街漆黑,越走越怕,这路上又无什么人,我怕遇上坏人,不敢走马路,就想从您这儿穿出去。”

解涛回到店中,心想:我必须趁夜色赶快离开,到中华门内亲戚那儿躲一躲。于是他从屋顶的天花板中取出《晴雨图》,溜出后门,四顾无人,就直奔中华门而去。深夜时分,他叩开了亲戚的门,亲戚见他深夜仓皇而来,不由大吃一惊,仔细一问方知此事。那亲戚想了一想说:“你既被他们监视了,只要还在南京城内,日本人、汉奸总找得到你。我想,你只有明天打扮成卖菜的,将这幅画藏在扛菜篮的竹杠棒中间混出城去,城门口对每日的小贩不甚查验。我有一个堂兄弟住在城外板桥镇,是个教书先生。我介绍你到他处,隐姓埋名住下来。你帮他一起教教书,代村镇上人家写写书信,一口苦饭总有得吃。”

解涛想想也只有如此了。他叹息着对亲戚说:“我活了五十多岁,人生苦乐尽矣。我所怀的图肯定是绝世名作,但它既无落款又无年月,是无名氏之作。图中老翁擎伞和合伞何以与天雨天晴若合符节,我一直没研究出来,只要这奥秘被我发现了,我必定将此图献给国家。可是现在这里哪还有一片净土,如果日本人、汉奸威逼我,我则宁死毁图,决不让奇珍落入外寇之手。”

五、携宝避居乡镇

解涛在暗夜失踪,赵正觉得这事有点难以向日本那位专收中国稀世文物的内阁重臣交代。他曾仔细问过金玉,那女人也未置可否。其实这个女人心里也有一本帐:我言谈举止不露一点痕迹,也从未露出半点轻浮之色,而且谦让有加,只字未提《晴雨图》,哪里出现破绽? 她考虑来考虑去,猛然省悟:大概每晚拒绝相送,在太平路登车归去露了痕迹。这解涛也非等闲之辈,自然匆匆逃窜。但这话她不敢说出口,她晓得如果因自己失风,找不到一幅图事小,重要的是暴露了她的女间谍身份,让特务机关长知道还能活命么? 她故作沉思良久后,对赵正说:“我看这事你未免操之过急,马上就荐我求师,而且夜来夜去,这老家伙岂不起疑。我想而今之计,只可全推到褚民谊身上。他说过,他曾去状元境看过,而且通过南京警察局调查解涛的情况。因此就说我们介人为时已晚,解涛已闻风而遁。看来只有这样了!”

赵正听了,也觉得只有暂不声张,把坏事的根由全推给褚民谊,然后动用特务机关密查解涛在南京的亲朋好友,挨个捉来审问他的来踪去影。

这里再补叙几句。解涛逃到板桥后,那教书先生果然设法给他找了个职业,就是教几个蒙童识字,使他暂可勉强糊口。解涛只说自己是从外地逃难来江南的,大城市住不起,在小镇上可以勉强度日。镇上人看这人孑然一身,穿着寒素,而且形容憔悴,都当他是落魄的老年书生,倒是十分照顾他。

岂知“树欲静而风不止”,解涛在此一住年余,并无他事。他毕竟是个文墨中人,在夫子庙闹市住惯的,刚来时有几分避祸心理,惊魂未定,认为只要能避开灾祸就已满足;但时间长了就有点放松警惕,并感到寂寞,有时不免跑到镇上去看看报纸,听听从南京城出来的人谈谈新闻。他想知道状元境有些什么新的动静,以便再考虑下一步。

这天,他又在镇上看报纸,忽然在“尸亲认栏”内看到一个极简单的通知:“现停在市收尸所内的亟待尸亲认领的尸体有:一、郁光明,住中华门内白鹭洲旁小巷3号,男性,在附近河上溺毙……”

解涛看到这儿心里一跳,不禁悲愤填胸,这不是中华门内的亲戚么? 他水性极好,即使失足落水,也是不会淹死的。他顿时觉出有人在密查与他有关的亲友,探询他的下落。肯定是日本人害死他的亲戚后,又故意登出这样一个通知,想引他上钩。

解涛再看这报纸的时间,是一周前的。这更使他不寒而栗,那位亲戚在外的子女如果上钩,肯定会谈出与之有关的亲友住处,恶魔很快就会追查到镇上来。他心烦意乱地回到学馆的住所,整夜噩梦不断。他无法安然入睡,想来想去,只有离开此处,然而他从家中跑出时,身上除那《晴雨图》外,并未带出什么值钱的东西,现在早已赤贫如洗,要逃又能逃到哪儿去? 这幅图又怎么保存?

他想起古书上说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感到自己正是这样,于是悲叹:苍天,苍天,我解涛莫非和祖先解缙公一样含冤受屈不终天年么?……

尾 声

这是多少年后,南京已经是歌舞升平的江苏省城了。南京人所遭的劫难早已过去,此地又成为文化荟萃之地,各种学术研究团体纷纷建立。

一个初夏季节,玄武湖公园的一个茶室内,南京的书画鉴赏家们正聚集一堂切磋、交流。

有人提到了《晴雨图》,认为这不过是商人的狡猾:他有两幅图,晴天挂持伞的,雨天挂擎伞的,老实人不察常常上当。

“不然,我见过真正的《晴雨图》,那的确是晴雨有变异的。这画至少有四、五百年历史了。我曾推测,这是作画人在绘持伞人时用了一种特殊的墨,此墨可能掺入一种药粉。有了这种药粉,晴天无形迹,而一下雨,则天气潮湿,图像遇水分便显现出来。此图并不重在画意,主要贵在能证明古人在制墨方面已有很高的水平。它是绘画史上一个迄今难解的谜。”一位老人大声地提出异议。

有人好奇地问:“您是何时何地看见何人持此画的? 您研究这墨到底是怎么回事?”

发言的老人半天黯然不语,最后长叹一声:“那是多年以前,我还住在板桥镇上。有一天,来了个气度不凡但形容枯槁的老人,老人身无长物,靠教几个学生过苦日子。这天晚上,我到老人处聊天,老人留我饮酒,酒酣耳热,老人便与我谈起书画。我当时谈到了《晴雨图》,并猜那是画商搞假骗人的故事。那老人并不答言,起身取出一幅画卷。打开看时,只见画上有一老翁在山中小径持伞而行。老人接着取了一杯清水,微微朝画上的老翁喷去,奇迹出现了:那老翁的伞渐渐隐去,不一会老翁擎起伞来;水渍干了,那擎着的伞忽然又不见了,老翁仍是持伞而行……”

大家听得津津有味,问道:“那老人和画现在何处?”

发言的老人说:“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忽然有一天,老人又不见了,他走时没留下一张纸片,连替换衣服也没带走,看来是匆匆离去的。我推测,那老人肯定是携画远走他乡了。”

在座的人都沉默无语,有人问:“以后有人说起这画的下落么?”

发言的老人沉吟不答,半晌说:“这是一个谜,而今毫无音讯,真是‘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留在人间的只是一个谜。

来源:大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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