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雨越下越大,我坐在抛锚的解放牌货车驾驶室里,看着雨帘中模糊的乡村小路,心里直发愁。
"那碗肉丝面,我记了一辈子。"
雨越下越大,我坐在抛锚的解放牌货车驾驶室里,看着雨帘中模糊的乡村小路,心里直发愁。
这是1999年的盛夏,我跑着郑州到商丘的运输线,车上装着整整一车的电风扇,急着赶往县城批发市场。
雨水顺着破旧的车窗缝隙渗进来,打湿了我放在副驾驶的《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
这书是我从县里图书馆借的,本指望着在漫长无聊的驾驶途中打发时间,如今怕是要赔了。
我叹了口气,搓搓冻得发红的手,掏出皱巴巴的"红塔山"烟盒,摸出最后一根烟。
刚要点燃,却发现打火机早已进水,擦了几下只冒出微弱的火星,很快又熄灭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嘀咕着,把湿漉漉的烟叼在嘴上,又一次走下车查看情况。
货车的轮胎深陷在泥泞里,发动机盖上冒着丝丝白烟,不用看也知道,是水箱又出问题了。
这台从运输队借来的老解放,早该报废了,队长硬是让它"续命",美其名曰"物尽其用"。
如今可好,大半夜把我扔在这荒郊野外,连个过路人都看不见。
"哎呀,咋不去我家避避雨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是个扎着两条小辫的姑娘,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蓝布衫,却洗得干干净净。
她手里举着把竹编的油纸伞,那伞显然年岁不小了,有几根伞骨已经断了,用红线草草捆着,雨水顺着断裂处滴落,在泥泞的路面上溅起一朵朵小花。
"都快十点了,你咋一个人在雨地里头站着?"她好奇地问,目光在我和那辆冒烟的货车之间来回逡巡,好像在看一出现场默剧。
"车坏了,等天亮了再想办法。"我苦笑着回答,裤腿已经湿透了,黏在腿上冷飕飕的。
"这车怕是要修半天,你这样干坐着得冻坏。"她笑着说,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我家就在前头不远,先去歇歇脚吧。"
我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黑漆漆的夜色和越下越大的雨,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跟着陌生姑娘走进漆黑的乡间小路,我心里直打鼓,一边走一边使劲记路,生怕遇上什么歹人。
别看我开着大货车,在运输队也算个汉子,但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山路,让我这城里长大的人心里直发怵。
走了约莫十分钟,前方隐约出现了灯光。
那是一排低矮的平房,几盏煤油灯在夜色中摇曳,给这偏僻的小村庄增添了一丝生气。
"就是这儿了。"姑娘指着路边一间普普通通的土坯房,门前种着几株辣椒和茄子,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
一只花猫听见动静,"喵"地从门口窜了出来,熟练地蹭着姑娘的裤腿。
"这猫啊,叫喜儿,平时野得很,就认我一个主人。"姑娘弯腰摸了摸花猫的头,那猫咪立刻眯起眼睛,发出满足的呜呜声。
屋内简陋得出乎我的意料。
一张木板搭的床,一个八仙桌,两张方凳,一个开裂的衣柜,就构成了全部家当。
墙上贴着几张电影海报,已经泛黄发皱,《小花》《红高粱》《黄土地》,都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经典片。
"你是看电影的?"我指着海报问。
"我爹是放映员,在公社文化站工作,我从小就爱看电影。"她说着点燃了煤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她的脸庞,竟有几分倾城之色。
"我叫阿梅,我爹常年在公社放电影,不常回家。"她一边解释,一边从橱柜里取出火柴和蜡烛,又生起了土灶。
"你肯定饿了吧?我给你下碗面。"她麻利地淘米洗菜,动作娴熟得像是做了千百遍。
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做自我介绍。
"我叫李明志,在城里运输队跑车,大家都叫我小李。"我有些局促地坐在八仙桌旁,感觉自己像个不速之客。
"知道,知道。"阿梅头也不回地应着,"你经常从我们村前过,有时候还会停下来抽根烟。我隔壁王大娘说你是城里来的大老板。"
我哑然失笑,这乡下人就是会夸大其词。
我哪是什么老板,不过是个月薪三百出头的司机,连台彩电都买不起。
但我也没解释,任由她误会着,这样至少能给自己挣点面子。
那碗肉丝面,至今记忆犹新。
面条是手擀的,筋道十足;肉丝是自家腌的咸肉切的,香气四溢;再加上几根青菜,一勺辣椒油,香得让我差点连舌头都吞下去。
"城里人来我们这儿拉货,辛苦。"阿梅双手托腮看我吃面,眼里闪着亮光,"听说城里日子好过,是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电视机?还有那个什么,大哥大?"
我被她天真的问题逗笑了,筷子停在半空。
"电视机是越来越多了,不过大哥大可不便宜,一般人家买不起。"我一边回答,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面条,"你这面真好吃,比城里饭店的强多了。"
"嗐,就是家常面,有啥好吃的。"阿梅笑得腼腆,却掩不住眼中的得意,"以前我想去城里当厨子,我爹不让,说女孩子在外面吃亏。"
我嘴上应和着,心里却有些忐忑。
其实我不过是个给运输队打工的司机,连台录音机都是分期买的,哪有她想象中那么风光。
可面对她崇拜的目光,我竟有些不忍心戳破。
"城里确实方便些,但也有不少人下岗。计划经济转市场经济,很多国企撑不住了。"我含糊其辞,又狼吞虎咽地扒拉着面条。
"你这车啥时候能修好?"阿梅关切地问。
"得叫修车师傅来看看,这破车毛病多,不好说。"我摇摇头,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半夜在外面乱跑?"
阿梅脸上划过一丝尴尬,低下头去拨弄桌上的筷子。
"我...我在等我爹回来。他去县城开会,说今晚回,可到现在还没影子。以前他喝醉了,我都去路口接他。"
我恍然大悟,这姑娘是个孝顺的,难怪大半夜在雨地里站着。
第二天一早,我拖了县城修车行的师傅过来看车。
那师傅一通检查,直摇头:"水箱坏了,电路也短路,得大修,没个三五天修不好。"
我顿时愁眉苦脸,这一车电风扇可是急货,批发商等着开夏季促销呢。
回到阿梅家,她正在院子里喂鸡。
看见我的表情,她就猜到了七八分:"车子坏得厉害?"
我点点头,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掏出烟来叼上,才想起打火机还是不能用。
阿梅见状,从灶台上拿了根点着的木柴递给我。
我道了声谢,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心情这才好了些。
"你要不先住我家,等车修好了再走?"阿梅提议道,"我爹去县城开会呢,得月底才回来,家里就我一个人。"
听她这么一说,我忽然有些警惕:"那多不方便,我去镇上找个旅店住几天就行。"
阿梅微微一笑:"旅店多贵啊,一天十几块,住三五天就是五六十。你要是不嫌弃,就在我家堂屋搭个铺,省下钱给车子修理不好吗?"
她这么一说,倒也有几分道理。
运输队给的修车费本就不多,再加上住宿,怕是要自己贴钱。
最后我点头答应,但心里还是打定主意,得找机会去镇上给她爹打个电话,免得日后说我占人便宜。
修车师傅说车子至少得修三天,这三天里,我每天都在阿梅家蹭饭。
她似乎特别钟情于做面食,每次都会变着花样给我做不同的面条。
有时是清汤面,有时是炸酱面,但我最爱的还是那碗肉丝面,她的手艺越发精进。
我知道,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她家能拿出肉来招待我,已是最高规格。
第三天修车行来电话,说零配件还得等两天,我的心情顿时跌入谷底。
那天傍晚,我坐在阿梅家的院子里乘凉,听着蛐蛐的叫声,望着远处含糊的山影,莫名有些伤感。
阿梅端了两碗绿豆汤出来,递给我一碗,自己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坐下。
"想家了?"她轻声问。
我点点头:"在外面跑习惯了,就是偶尔想起家里老人,心里不是滋味。"
"你爹娘在城里?"
"我爹去世得早,就剩我娘一个人,靠着家里那点退休金过日子。"我一口气喝完绿豆汤,觉得心里凉快了些。
阿梅若有所思:"我爹也就剩我一个人了,我娘生我没多久就去世了,我是我姑抚养大的。"
我们俩相顾无言,各自沉浸在对亲人的思念中。
一只萤火虫飞过来,在我们中间盘旋,绿莹莹的光点如同夜空中的一颗星。
不知怎的,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姑娘要是能去城里该多好。
"阿梅,你有没有想过去城里?"我试探着问。
她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了下来:"我想过,可我不敢。"
"为啥不敢?"
"我爹不会同意的。再说,我没啥文化,城里人会笑话我。"她低着头,用脚尖在地上画着圈。
"学呗,谁不是从不会到会的?"我突然来了精神,"识字又不难,我认识的扫大街的大妈都自学完了初中课程,考了文凭。"
阿梅抬起头,眼里闪着期待的光芒:"真的吗?"
"骗你干啥。"我拍拍胸脯,一时间竟有些飘飘然,"要是你想学,我可以帮你。"
第五天,车子终于修好了。
我站在院子里,看着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行李,心里竟有些舍不得。
阿梅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饭,有她拿手的肉丝面,还有炒鸡蛋、拍黄瓜、小炒肉,摆了满满一桌。
"走之前吃饱了上路。"她笑着说,却掩不住眼中的不舍。
午饭后,我掏出钱包,数出一百块钱放在桌上:"这几天麻烦你了,这钱你收着。"
阿梅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又没花啥钱。"
我坚持把钱塞进她手里:"你别拒绝,要不我心里过意不去。"
临走前,我鼓起勇气道:"阿梅,你要是想去城里,可以来找我。这是我地址和电话。"
我把写着运输队宿舍地址和电话的纸条塞给她,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像对待什么珍宝似的。
上车前,我回头看了一眼。
阿梅站在屋檐下,衣角被风吹起,飘飘摇摇的,像极了电影里依依惜别的场景。
我冲她挥了挥手,发动车子,缓缓驶离。
后视镜里,她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一片绿色之中。
回到城里后,我很快又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中。
那年运输业正红火,到处是开发区和建筑工地,各种建材、家电需要从城市运到农村,从沿海运到内地。
我每天起早贪黑,跑长途运输,倒也赚了些辛苦钱,攒下了一笔不小的积蓄。
趁着一次休息的机会,我鼓起勇气,买了些城里特产,又带上一台收音机,驱车回到了那个偏僻的小山村。
阿梅见到我,又惊又喜。
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新衣裳,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扎了个马尾辫,比上次见面更加清秀可人。
"你咋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她笑着数落我,脸上却掩不住喜色。
我挠挠头,憨厚地笑道:"想给你个惊喜嘛。"
我把收音机送给了她,是新出的那种可以收听全国各地广播的,还附带录音功能。
阿梅高兴得像个孩子,当场就打开了包装,摆弄起来。
"这个键是播放,这个是录音,这个是调频道。"我耐心地教她使用,她认真地点着头,记下每一个按钮的功能。
"以后你可以听普通话广播,学着城里人说话。"我建议道。
阿梅眼睛一亮:"那我晚上睡觉前就听,白天干活时也听,早点学会城里话。"
我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暖暖的,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阿梅张罗着做晚饭,我则在院子里帮她劈柴。
忽然,一个低沉的男声从门口传来:"谁啊?"
我抬头一看,是个五十多岁的瘦高男人,穿着老式的蓝色中山装,右手里提着个公文包,左手拎着一个投影机,一看就是阿梅常提起的她爹——公社放映员老支书。
"爹,你回来啦!"阿梅从屋里跑出来,高兴地接过他手中的东西,"这是小李,上次他车子坏了,在咱家住过几天,现在他又来看我们了。"
老支书上下打量着我,目光锐利如刀:"哦,就是那个城里来的货车司机?"
"叔,您好。"我赶紧放下斧头,伸出手去。
老支书并不理会我的问候,皱着眉头对阿梅说:"你这丫头,不知轻重,大老远把人家喊来干啥?"
阿梅急忙解释:"是小李自己来的,他带了收音机给我,让我学普通话。"
"收音机?"老支书冷哼一声,"城里人送东西,没有白送的。咱老百姓的道理你不懂?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
我尴尬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支书转向我,语气生硬:"小伙子,天不早了,你该回去了。我们农村人睡得早。"
这摆明了是逐客令。
我只好悻悻地告别,心里又气又难过。
临走时,阿梅偷偷塞给我一个小包袱:"里面是些咸菜和咸肉,路上吃。"
我强笑着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那次不欢而散后,我本想就此打住,可一想到阿梅期待的眼神,又于心不忍。
从那以后,我便隔三差五地往村里跑,每次都带些城里的小玩意儿——一盒录音带、一本识字课本、一条漂亮的头绳。
阿梅每天收听普通话广播,学着城里人的说话方式,进步飞快。
她还学会了看简单的报纸,虽然有些字不认识,但大致意思能明白。
村里人背后议论纷纷:"城里人哄骗乡下姑娘,能有啥好心?"
"阿梅那闺女,平时挺稳重的,咋就被几件小东西哄得晕头转向?"
"听说那小伙子是开大卡车的,一个月挣好几千呢!老支书要是识相,赶紧把闺女嫁了,没准还能跟着享福呢!"
流言蜚语传到老支书耳朵里,他越发对我不待见。
每次我去村里,他总是横眉冷对:"城里来的,开的是破车,穿的是旧衣裳,咋就成'老板'了?想拱我家白菜,门儿都没有!"
面对这般冷遇,我也曾心灰意冷,想就此罢休。
可每次想起那碗面,想起阿梅期盼的眼神,我又咬牙坚持下来。
时间一晃就到了第二年初夏。
五月的一天,我刚跑完一趟长途运输,回到宿舍准备洗漱休息,忽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喂,是小李吗?"电话那头是阿梅急切的声音。
"是我,怎么了?"我一下子紧张起来,她从不会无缘无故打电话给我。
"我爹...我爹突发中风,现在在县医院,情况不太好。"阿梅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二话不说,放下电话就往医院赶。
那时县医院条件有限,老支书被安排在一间简陋的病房里,身上插满了管子,面色蜡黄。
阿梅坐在床边,憔悴不堪,看样子已经几天没合眼了。
见我来了,她强打起精神,给我倒了杯水:"你路上辛苦了。"
我摆摆手,关切地问道:"大夫怎么说?"
阿梅摇摇头:"说是脑血栓,能不能醒过来还不好说,就算醒了,可能也会有后遗症。"
看着她疲惫的样子,我心疼不已:"你先去休息吧,我来照顾叔。"
阿梅固执地摇头:"我不累,我得守着我爹。"
就这样,我们俩轮流照顾老支书,从不间断。
我白天去跑运输,晚上赶回医院;阿梅则全天守在病房,给老人擦身、喂水、翻身。
一个星期后的深夜,老支书突然睁开了眼睛。
阿梅激动得哭了出来,连忙按铃叫来值班医生。
经过检查,老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但左半身有些偏瘫,说话也不太利索了。
老支书清醒后,看我的眼神渐渐柔和。
他用右手艰难地抓住我的手,声音嘶哑地说:"小伙子,我以前冤枉你了。"
我连忙摆手:"叔,您别这么说,我没放在心上。"
"不,我得说清楚。"老支书坚持道,"我一直以为你是冲着我家地皮来的,想骗阿梅。我们这儿要盖工厂,地皮值钱..."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老人一直误会我是来收地的开发商。
"叔,我就是馋您闺女做的那碗面。"我笑着说,"她那手艺,城里饭店都比不上。"
老支书也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那你得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是不是啥老板?这些日子看你开着大货车来来往往,村里人都说你是城里运输队的老板。"
我如实相告,自己不过是个打工仔,之前是怕她看不起我才没说。
阿梅在一旁听着,突然扑哧一声笑了:"我早就知道了,城里老板哪有你这样的,衣服补了又补,钱包都快掉线了。"
她居然早就看穿了我的谎言,却从不戳破,这份体贴让我心头一热。
老支书的病情逐渐好转,出院那天,他拉着我和阿梅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我这个老头子不该横加干涉。阿梅要是想去城里,我不拦着,但你小子得对她好,不然老头子我饶不了你!"
那年秋天,我们结了婚。
婚礼很简单,一桌肉丝面,几个亲友,却是我这辈子最风光的日子。
阿梅穿着一件淡红色的旗袍,那是她省吃俭用买的布,自己一针一线缝制而成。
虽然不如城里新娘的婚纱华丽,但在我眼里,她是最美的新娘。
老支书坐在主位上,笑得合不拢嘴,不停地给邻居们讲,他女婿多能干,多孝顺。
那些曾经说闲话的村民,如今都笑着恭喜我们,眼中满是羡慕。
婚后的日子,我们一起奋斗。
阿梅跟着我去了县城,我们靠着积蓄在车站附近租了间小房子,开了家面馆,就叫"阿梅肉丝面"。
起初生意冷清,有时一天只卖出十几碗面。
阿梅不灰心,每天变着花样改进配方,还手写了菜单贴在门口,用她那半生不熟的普通话招呼客人。
慢慢地,她那道面,在县城打出了名声。
从街坊邻居到过路司机,无不称赞阿梅的手艺。
面馆生意越来越好,我则继续跑运输,慢慢攒钱买了自己的货车。
2003年,我们有了第一个孩子,取名李路,寓意一路顺风。
小路出生后,阿梅把面馆的担子交给了新招的伙计,自己在家带孩子。
晚上她还会去夜校补习文化课,终于在2005年拿到了初中毕业证书。
那天她拿着证书回家,兴奋得像个小姑娘,我们开了瓶二锅头,一家三口美美地庆祝了一番。
老支书在孙子出生后身体更硬朗了,每隔两月就坐班车来县城看我们,住上十天半月才肯回去。
他总是乐呵呵地抱着孙子,教他唱老歌谣,讲古早的故事。
"路路啊,爷爷小时候,村里放电影可是大事,全村人都扛着小板凳去看呢!"老人家眯着眼睛,仿佛回到了那个年代。
2008年,我们的面馆已经扩展成了县城小有名气的连锁店,共有三家分店。
我也从单打独斗的货车司机,发展成了拥有五辆货车的小车队老板。
那年春节,我们全家回村过年,村里人见了我们,都笑着喊"老板",不再有当年的嘲讽和轻视。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2019年。
当年的泥泞小路变成了宽阔的柏油马路,我们的小面馆也扩成了在周边几个县城都有分店的连锁店,还组建了自己的货运车队。
每当有人问起我们的创业故事,我总是笑着说:"都是一碗肉丝面的缘分啊。"
说来也巧,我们的儿子李路在大学学的就是餐饮管理,毕业后接手了家族生意,把"阿梅肉丝面"开进了商场,还设计了精美的包装,做起了外卖配送。
如今的阿梅,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腼腆的农村姑娘。
她穿着时髦的套装,戴着精致的眼镜,普通话说得比我还标准。
但她做面的手艺一点没变,每逢周末,她总会亲自下厨,给我们一家人做那道熟悉的肉丝面。
有时候我坐在餐桌前,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雨夜,一个善良的姑娘给我这个落魄司机煮了碗热腾腾的面。
面碗虽小,能盛下的,却是一生的牵挂。
来源:那一刻旧时光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