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站在走廊上,一头雾水,像掉进了冰窖,手里攥着的喜字贴还没来得及贴上,就这么皱巴巴地被握在掌心。
婚后第一晚,田苗把我摒除在卧室门外。
她隔着门缝说:"李明,我们保持距离好吗?"
我站在走廊上,一头雾水,像掉进了冰窖,手里攥着的喜字贴还没来得及贴上,就这么皱巴巴地被握在掌心。
那是一九九五年初春,单位搞对象热潮刚过,我这个三十二岁的"老大难"被组织上安排相亲。
田苗,三十六岁,美术老师,是干事小赵介绍的。
当时国企改革正紧锣密鼓,不少同事担心下岗,可依然抽出时间催我"脱单"。
"老李,该找个人搭伙过日子了,别像棵散落的韭菜。"小赵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是好姑娘,就是年龄大点。"
初见田苗是在厂前公园的长椅上,我惊讶于她的清秀。
她鹅蛋脸,细眉毛,眼睛像两颗黑葡萄,笑起来嘴角有两个小酒窝。
那天她穿着浅蓝色的确良衬衫,外搭一件针织背心,显得知性又温婉。
相亲是在工厂对面的国营饭店,我们点了两个家常菜,一份红烧肉,一份青椒土豆丝。
田苗吃相文雅,筷子夹菜的姿势让我想起厂办年轻秘书的模样,不是家里那些大大咧咧的女工。
那天我俩聊得不多,她话不多,眼睛却会说话,时而低垂,时而闪烁。
后来又见了两次,第二次我请她看了露天电影《霍元甲》,第三次我们在公园散步,听远处广播站的《东方红》乐曲。
"老李,别挑了,再挑就跟车间老杨一样,打光棍到退休。"车间主任马师傅拍着我肩膀说,"你那条件,能找到田老师这样的,是祖坟冒青烟了。"
我父母也很满意:"虽然大几岁,但是知识分子,有文化,能陪你说话,比那些满嘴粗话的厂里女工强多了。"
家里催得紧,再加上自己也到了该成家的年龄,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结了婚。
婚礼很简单,单位食堂摆了十桌,厂长还特意过来敬了酒。
同事们闹洞房时,田苗的脸红得像抹了胭脂。
那一刻,借着二两白酒的劲头,我以为自己的婚姻会如酒般香醇美满。
可现实啪啪打脸,比师傅的大巴掌还响亮。
婚后我发现田苗对生活的苛刻近乎病态。
我们的婚房是单位分的两居室,虽然不算宽敞,但在当时已经是不错的条件了。
田苗搬进来的第一天,就带着两大卷塑料布和一堆封口胶。
客厅里的布艺沙发全被塑料布包裹得严严实实,茶几上铺着透明垫子,连那台二手的黑白电视机都罩着防尘罩。
我们的家像个标本馆,不,像医院的隔离病房。
"家具得保护好,脏了就不新了。"田苗认真地说,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她那么认真,我也不好反驳,只能憋着一肚子话。
到了晚上,我想亲近她,却被那句"保持距离"浇了一盆冷水。
头几天,我以为是新婚害羞,可一周过去了,她依然睡在里间,我只能在外间的小床上,听着客厅挂钟的滴答声度过漫长夜晚。
"怎么回事啊,老李?新婚燕尔,脸色却跟霜打的茄子似的。"马师傅递给我一支大前门,关切地问。
我嘴上说"挺好的",心里却苦涩难言。
刚结婚那阵子,单位分了几斤白糖和一瓶花生油,算是福利。
我高高兴兴地拎回家,想着田苗会做些糕点什么的,可她只是小心翼翼地把这些东西锁进了橱柜。
"这不是留着过年的,现在就可以用啊。"我有些不解。
"好东西要留着慢慢享用。"她说这话时,眼神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坚持。
第一次带同事回家吃饭,是马师傅和他爱人。
师傅坐在塑料布上直冒汗,起身时"啪"地一声,像揭开创可贴。
他爱人想去厨房帮忙,被田苗婉拒了:"您歇着,我来就行。"
他们走后,田苗立刻拿湿布擦沙发,还撒了花露水消毒。
"你这样太夸张了吧?那是马师傅,不是什么不干净的人。"我忍不住说。
"我这是干净,怎么就夸张了?"她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低头继续擦拭。
生活中的矛盾越积越多,像垒在墙角的砖块,一天天升高。
田苗恨不得把家里每样东西都贴上标签,规定放置的位置。
我换鞋放错地方,她能念叨一整天;饭桌上我不小心洒了一滴酱油,她立马跳起来擦;我在床上翻个身,她会因为被子褶皱而失眠。
有一次我回家晚了,带着一身机油味,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坐在了沙发上。
田苗看到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你怎么能这样?你知道这沙发多难清洗吗?"她声音都变了调。
"不就是沙发吗?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我也火了,"你把家弄得像实验室一样,人怎么住?"
我夺门而出,在单位宿舍住了三天。
小赵来劝我:"老李,女人都这样,讲究点,你迁就迁就。"
"迁就?我都快住不下去了!"我烦躁地抽着烟,"我娶了个三十六岁的漂亮媳妇,可漂亮又有什么用?"
回家后,田苗明显收敛了些,不再为一点小事就发作。
可我知道,她只是把情绪压下去了,就像锅盖压住沸水,表面平静,内里却翻腾不已。
有天吃完晚饭,我看到厨房里摆的一排调料罐,每个上面都贴着小标签,字迹工整得像印刷的。
那一刻,我突然对她生出几分心疼。
想必是花了不少心思,只为了让家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
一个周末,我打扫卫生时,在衣柜深处发现一个精致的木盒。
好奇心驱使我打开它——里面是一块块精心包裹的碎瓷片,有的上面有彩绘花纹,有的是单色釉面,每块碎片都标记着日期。
最早的一块标着1982年,最近的一块是1990年,正好是我们结婚前几年。
"你在看什么?"田苗突然出现在门口,脸色煞白。
她冲过来,一把夺过木盒,像护着珍宝。
"这是什么?"
"没什么。"她躲闪的眼神出卖了她。
"老婆,咱们都结婚了,有什么不能说的?"或许是第一次这么亲切地叫她,我自己都吃了一惊。
她愣了一下,眼眶红了。
那晚,我们第一次认真谈心。
窗外下着细雨,屋里只开了一盏台灯,昏黄的光线下,田苗的脸显得格外柔和。
原来田苗曾是省陶瓷厂的设计师,因对作品要求极高,经常打碎不符合她标准的成品,被厂里辞退。
那盒子里的碎片,正是她多年来收藏的"失败品"。
"我从美术学校毕业,本来可以留在省城,但我想做实际的创作,就去了陶瓷厂。"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最开始大家都说我有天赋,我设计的几款茶具很受欢迎。可后来,我越来越觉得自己的作品不够好,不够完美。"
她转过头看向窗外,雨声滴答,像是在为她伴奏。
"那阵子是厂里的生产高峰,赶订单,可我总觉得出来的成品有瑕疵。有一次,整批的釉色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我就——"
"就把它们都打碎了?"我替她说完。
她点点头,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厂长大发雷霆,说我浪费资源,影响生产。后来实在受不了我的'完美主义',就把我辞退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碰过陶瓷,只能去当了美术老师。"
"每一件作品都该是完美的。"她的眼中有泪光,"我把那些不完美的打碎了,却也把自己的前途打碎了。"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对生活近乎苛刻的追求完美,其实是职业创伤的延续,是她用来自我保护的壳。
想到这里,我心中的那点怨气消散了不少。
"田苗,完美不是最重要的。"我握住她的手,感受她指尖的颤抖,"生活中有瑕疵才有烟火气。就像咱们院子里的老槐树,虽然枝干扭曲,却能开出最香的花。"
她没说话,但那晚她靠在我肩上睡着了,这是婚后第一次。
我静静地坐着,不敢动弹,生怕惊醒她,看着她的睡颜,忽然觉得这比任何完美的瓷器都珍贵。
第二天早上,发现她已经做好了早饭,白粥、咸菜,还有一碟花生米。
她微笑着说:"你上班不是总来不及吃早饭吗?以后我早点做好。"
那碗白粥煮得有些稀,但在我看来,却是最温暖的体贴。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留意她的习惯和爱好。
发现她每天晚上都会在小本子上画些图案,多是花瓶、茶具的造型,笔触干净利落,像是有灵魂一样。
有时候她画着画着就会突然停下,撕掉那页纸揉成一团。
"不满意就重新来过。"她总是这么说。
一次偶然机会,马师傅告诉我县里要办民间陶艺展,正在征集作品。
"要不你试试?"我把展览的传单递给田苗,"你不是画了那么多设计图吗?"
"我已经十多年没碰过泥了。"她犹豫着,眼中却闪着光,像黑夜里的星星。
"试试吧,不行就当玩了。"我故作轻松地说。
那个周末,我骑自行车去集市上买了一大块陶土和几种釉料,在后院搭了个简易工作台。
起初,田苗只是坐在那里发呆,手指无意识地揉捏着陶土。
三天后,她终于开始尝试。
第一件作品是个简单的杯子,胚体有些不匀,釉色也不够均匀。
"不好。"她皱眉,拿起杯子,我以为她要像从前一样把它摔碎。
"我觉得挺有韵味。"我真心地说,"像那种民间的老物件,有生活气息。"
她犹豫着没有打碎它,放在了阳台上。
阳光透过釉面,映出不规则的纹理,竟格外好看。
"你看,不完美的东西也有它的美。"我指着那道阳光说。
田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阵子我常看到她在后院忙活,有时还和街坊邻居打听哪里有好的陶土。
隔壁王大爷是退休的窑工,知道后竟然拄着拐杖过来指导,两人常常聊到傍晚。
"那姑娘有手艺,就是太较真。"王大爷对我说,"咱们老百姓用的东西,好用就行,哪那么多讲究。"
我没告诉他,田苗曾经就是因为"太较真"丢了工作。
一个月后,田苗完成了五件作品,都不算完美,但都有自己的特色。
有个小花瓶上釉不均,形成了自然的渐变;一个茶壶壶嘴略微歪斜,却让整个造型更显灵动;还有个小碗边缘微微不规则,像是随意摘下的荷叶。
"你看这个边,是故意做成这样的。"她解释道,眼睛亮晶晶的,"我想让它像自然中的东西,不是机器制造出来的。"
我鼓励她送去参展。
出乎意料,她的作品获得了好评,县文化馆的杨馆长还上门邀请她教授民间陶艺课。
"你的作品有生活气息,不像那些工厂里批量生产的。"杨馆长说,"现在国家提倡发展民间艺术,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田苗听后,眼睛湿润了。
那天晚上,我们庆祝她的"复出",她破
来源:留住美好旧时光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