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依照前世的记忆,我沿着河岸往山里走去,搜寻齐玉笙和他儿子齐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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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府不过两月,我就病死在府中祠堂。
临终之时,只听原本残疾的夫君,芝兰玉树好好站着,淡淡道:
[云娘是个好女人,立个贤德牌坊,好好葬了,也算对得起她。]
呵,真可笑。
再睁开眼,我依然是住在风铃河畔的采药女杜云娘。
我的手虽不似闺阁娇女般白嫩光滑,但也十指纤纤,只有薄茧。
没有后来的满手冻疮,没有满身粪味。
看着水中倒影,稚嫩的圆脸,黛眉杏眼,红唇丰满。
是我,我回来了!回到了救下齐玉笙的那天。
这次不弄死他我就是狗。
依照前世的记忆,我沿着河岸往山里走去,搜寻齐玉笙和他儿子齐祇。
齐玉笙是首辅和他青梅竹马的落魄表妹搞出来的私生子。
狠辣表妹为了保住地位,下药让首辅不能再有子嗣。
当家主母被骗多年,知道后眼里再也容不得沙子。
于是派人伪装成劫匪想杀了齐玉笙,留下他的六岁幼子齐祇自己抚养。
也是背时,居然让两个人跑了!
临近黄昏,受伤的齐玉笙和齐祇应该逃出来了。
走到一处河湾,果然看见晕倒在水中的父子二人。
男人样貌俊俏,鲜血染红了半张脸,眼角带着泪痣,平添一丝清冷。
六岁的齐祇,还是孩童模样,远不如上辈子那样高傲又讨厌。
前世父子两人就是靠着这精致又无辜的脸骗了我。
我无父无母,以采药为生,心善收留了两人养伤月余。
齐玉笙这个心机男,为了绑住我,故意调换了药,假装被我治坏了腿,落下了终身残疾。
我为此愧疚难安,纠结下不得已放弃了跟着云游江湖的师傅继续学医,从此心甘情愿给他当年做马。
后来起了瘟疫,我上山采药救人,不幸摔下断崖,再也不能生育。
他伪装深情,衣不解带地照顾我,甚至要娶我,让齐祇认我为娘。
我动容不已,同村的石头娘笑话我“娶”了个废物美娇爷,我也决心要把二人当此生最重要的亲人。
结果呢?拿着我的药献给四皇子救治灾民立功,早早傍上了首辅爹和四皇子的大腿。
背地里锦衣玉食,却看不起我一介民女,又哄着我不断为他们种植稀有的迦南蓝楝,吸我的血,踩着我青云直上。
等我死了再送个恶心的牌坊,说对得起我?
去你 妈的。
想到上一世,白天摆摊卖药,晚上挑粪制肥种药的日子。
我狠狠扇了齐玉笙两下,为防止两人半路醒来,我硬塞了让人昏睡的草药。
从村里借了牛车,我蒙着脸,趁夜色将男人拖到城里,毫不犹豫就把他卖到了清风馆当小倌人。
龟公抽着大烟,一脸猥琐。
[品相上佳,但这伤得不轻啊,鬼知道是死是活啊?]
[喂了迷药,他只是外伤,脸也好好的,十两银子,不然我找别人收。]
龟公这才不甘不愿地收了人给了钱。
至于齐祇,本来想一起卖去当家奴,但想到他还是个孩子,我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2
离京城瘟疫肆虐还有三个月,这次我要提前做好所有准备。
齐祇醒了以后,我告诉他从未见过他父亲,可能死了,也可能不要他了。
以后他得跟着我种地养活自己,否则只能饿死。
齐祇哭闹不止,他知道回不了家,回去只有死路一条,又不愿意接受从此跟当个种地娃,哭累了就睡,醒了接着哭。
头上的伤被我包扎好,他天生体弱,上辈子我苦口婆心劝他锻炼,好药喂着,他才能活下去。
这辈子他爱咋咋的,又不是我的种。
我拿着卖齐玉笙的钱,购置了不少粮食和能应对瘟疫病症的草药。
现在就差最关键的零兰草。
这是个偏方,上辈子瘟疫刚开始,我就去查阅师傅留下的古籍,找到了零兰败毒散的制法。
零兰草长于山野,我从未见过,只能循着古籍寻找,最后在牯岭山悬崖找到。
可崖壁陡峭,我虽拿到了药,可不小心摔下,顽石撞击小腹,失去了生育能力。
这一世,我按照记忆早早来到草药所在之处,不急不慌用了套索机关,将那整株零兰草全部带了上来。
两个月过去,齐祇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跟村里的孩子在田里你追我赶,成了他上辈子最讨厌的种地娃。
[娘,都说了那些种地娃什么都不懂,我跟他们在一起能有什么出息。]
[胡说什么!石头他们是从小就帮家里干活的勤快孩子。一天到晚种地娃,你嘴怎这毒呢!少说废话,吃饭。]
[你懂什么啊!我不吃这些,刚刚爹已经带我去锦绣阁......]
说着被齐玉笙捂住了嘴,笑哈哈地说:
[我们路过锦绣阁,遇到了买咱家草药的官家,赏了一份点心,祇儿贪嘴,全给吃了,不然给你尝尝。]
想到上辈子,我冷笑一声,对齐祇道:
[小孩,明天开始把外面药园子里的杂草拔了,然后施肥,肥料就在粪桶里。
[要是我的药死了一株,你就给我滚出去。]
齐祇嗫嚅着想反抗,被我一个眼神刀了回去。
又过了半个多月,药草已经过了晾晒、研磨、配置,夜里我将药方写好,带着三包药,踏上了进城的路。
这里去京城少说要半天,我叮嘱齐祇。
[小孩,我要出门了,明晚不在家。你自己照顾自己。]
说着我背上行囊,齐祇看着我,终归是豆丁大点的孩子,害怕我不要他了,小声道:
[那你几时回来?]
[顺利的话后天。]
我犹豫了一下。
[也可能好几天,屋子里有米面,外头有菜园子,实在不会弄吃的,自己煮粥。]
我补充道,[我不在的时候,不准去其他任何地方。]
我踏着露水往林子里抄小路走,回头见身后的齐祇呆呆地望着我,他朝我喊了一声:[阿姐,你别不要我!]
我招招手,[回去吧!]
3
我去京城只有一个目的,找长公主殿下。
凭我一介采药女,不会有人相信我七日后会有瘟疫。
发生后我拿出的药方也不一定有人愿意信,我更保不住手里的药去换取我想要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一个可依靠的有权势的人。
上辈子我就听说过长公主。
为了避免两国交战,十九岁就去迦南和亲,受尽屈辱,卧底三年,和大庆里应外合,亲自干掉了迦南首领,风光回国,执掌京城御林军半块虎符。
传言她生性风流浪荡,善弄权势,皇子们对这个手腕强硬的姐姐既嫉妒又害怕。
我不确定她是不是好人,只记得前世我挑担过街被马车惊吓摔在地,马夫正准备赶我,她淡淡出声:
[本宫头晕,让这个脏女人收拾好再走也不迟。]
车帘掀起的一角,红衣乌发,女子美得张扬。
而我却因为长期劳累晕了过去,醒来时是在茶馆,小二说我是个有福气的。
长公主身边的大姑姑安排了大夫救治我,还送了吃食。
中午时分,我终于赶到了城内,长公主府门庭华贵,彰显着帝王宠爱。
我绕到后门,等在不远处的面馆吃饭。
未时三刻,长公主身边的莲姑会趁长公主午睡时出来拿八珍阁送来的雪花酥。
很快,莲姑姑便出来,拿了糕点,给了小二些赏钱。
[莲姑姑留步,民女有事求见长公主。]
[你是何人?殿下岂是你想见就见的。]
莲姑锐利地眼神打量我,身边的小厮围上来,以防我意图不轨。
我沉默不言,只递上纸条,上书:
[迦南王孙被禁皇宫]
莲姑姑眼神大变,惊疑不定,思索一番让人去禀告长公主。
一刻钟后,我被带入府内。
眼前的陈设古色古香,和外边的富丽堂皇不同,府内显得清秀雅致。
记得齐玉笙说过,先皇后是出生江南的世家女子。
我跪在堂内,不敢看上首的女子,却能察觉到她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
[你到底是谁?想要什么?]
[民女杜云娘,求长公主庇护。]
[呵,普通人怎么可能递上一张这样一张字条,又怎会准确找上每天只出去这一会儿的莲姑?]
[说!你是怎么知道迦南王孙的!]
上位的女人声音骤变,莲姑的匕首立刻对上我的脖颈。
我的背后冷汗已经浸湿里衣。
前世,我第二次见长公主是在她死的时候。
自长公主救了我,我便每日都会到公主府四周逛逛,我想送些药草以作报答,但都被赶了出去。
直到四皇子登基第二日,京城大乱,我混了进去。
齐玉笙带兵包围了长公主府,带着一个蓝眼睛的男孩,迦南王孙鄞多尔。
长公主名义上的孙子,却是她唯一的孩子。
[长公主呀长公主,你一直找的这个野种,其实一直被先帝藏在宫里。]
[像你这样与继子苟合的红颜祸水也配执掌虎符?把兵权交出来,否则,我杀了这个野种!]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自己的丈夫穿成这样,他总是一身布衣说要带着齐祇去外地做草药买卖赚钱。
眼前的他却兵甲武装,眼神狠辣,带着护卫,长剑执手,血洗了长公主府。
回到现在,我看着眼前的长公主,即刻答道。
[迦南王孙被先帝控制在宫里,具体在哪我也不知道。日后四皇子会拿那个孩子威胁你交出虎符,你会死!]
[荒谬!你居然敢称先帝?父皇身体康健,岂容你胡言乱语!]
杯子扔到了我的头上,顿时鲜血直流。
[我没有胡言乱语!]
[因为七日后京城会发生瘟疫,出去围猎的圣上被传染了,四皇子会拿着我的药方献药,虽然圣上没死,但龙体受损,于五年后的除夕驾崩!]
我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彻底将堂内的人震住,只剩下无边的沉默。
良久,女人的声音带着不屑,细听下才发觉其中多了几分喑哑。
[本宫凭什么信你?]
我抬头直视上位的美艳女人,
[云娘愿助殿下夺这大庆江山。]
我听到莲姑倒吸了一口凉气。
4
我被关在一间客房里。
长公主没有说任何话,只安排莲姑亲自看守我。
我走了一天,又受了不少惊吓,对着桌上的烧鸡大快朵颐,浑然不觉身边打量的眼神。
直到深夜,长公主才走了进来。
她如今才二十五,眼角却有几丝细纹,五官深邃精致,尤其一双丹凤眼,威严又妩媚,眯着时像狐狸,好似能看穿一个人。
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只剩长公主、莲姑和我。
[按常理,本宫应该当你是个失心疯的细作,但围猎这件事,是今早父皇刚刚决定的,当时身边只有本宫一个人。]
她顿了顿,静静地看到我眼底,好似不愿放过我的一丝情绪。
[所以,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重生一事太过惊世骇俗,但我还是愿意赌一把。
[殿下相信死而复生么?]
她轻握着茶盏的手骤然锁紧,滚烫的热水撒到手腕。
但她浑然不觉,似乎深思飘雨远,等再到我身上时,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后来我才知道,长公主曾见过另一个死而复生的人。
第二日,长公主秘密安排了人试药,确认我献上的药方无毒后,收下了那三包药。
[若遇疫病,患者连服此药三日,再辅以麻杏石甘汤便可无碍。]
我被囚禁在长公主府,只能通过莲姑知道外面的消息。
三日后,圣上不听长公主劝阻,执意举办围猎,四皇子接替长公主,举办围猎事宜。
六日后,长公主秘密下令监控京郊内外,发现庙里多了不少死去的乞丐,城中医馆热症患者增多。
七日后,圣上围猎归来。
当晚便发热呕吐,御医诊出疑似瘟疫,与此同时瘟疫在城中爆发,长公主即刻献药。
之后整个长公主府便忙成一片,莲姑也无暇顾及我,只派人按时送饭,我不知外头情况如何。
心里却想着,希望齐祇那小子能听我一次,若是能活下来,也不枉我给他一次机会。
直到第八日傍晚,长公主带人回来,直入房门,她看着我,眼底带着兴奋和探究。
[你们把她洗干净,莲姑你亲自给她梳妆。]
一行侍女立刻带着我进屏风后梳洗,我半疑惑半担忧,低声询问莲姑。
[莲姐姐,外面究竟怎么了?]
[姑娘不用担心,殿下做了万全准备,疫病已经被稳住了。待会儿殿下要带您进宫,切记,谨言慎行]
我心下一惊。
直到站在长生殿前,我还是恍恍惚惚。
[你懂医术对吧?]
[是。]我隔着面纱看向长公主。
我已换上了一身素色纱裙,头上带着帷帽,隔着清透的白纱,庄严的大殿隐隐约约,少了几分威压,多了神秘。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云墟山太虚道长的弟子云岚,擅医术,治瘟疫的药方是你师傅交给你,前来挽救大庆百姓的,明白么?]
我还未开口,长公主捏着我的嘴巴塞进一粒药丸,让我吞了下去。
她靠近我,悄声道:[这是迦南蛊毒,必须每月服用解药,否则你会在三日后毒发身亡。记住,以后你的命在我手里。]
我没有抵抗,反抗是无用的,而且我也不想抵抗。
我跪在大殿前,长公主莲步轻移,坐到床边,说话间不自觉带上小女儿情态。
[父皇,儿臣来了。]
[云姑娘,前来拜见吧。]
[民女拜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帝王从榻上起身,身边的太监即刻为他穿上外袍。
他咳嗽了几声,应当是大病初愈,声音温和不失威严。
[承珺已经和朕说了,太虚道长在民间也早有传闻。不知云小姐...可否愿意留在宫中为朕调养身体?]
5
自那日入宫,我摇身一变成为了云墟山太虚道长的弟子云岚,侍奉帝王调养龙体的云女官。
长公主指派了两个武婢青烟、青澜到我身边听从我的吩咐。
齐祇被带到我身边,近十日未见,他一身脏兮兮地冲向我,嚎啕大哭,声声唤阿姐。
终究是养了多年的孩子,也并未伤害我,我心软了几分,给他擦了擦脸。
[这孩子听你的话,没有离开过家,所幸命大没染病。只是喝了好多日稀粥,瘦了不少。
[派去的家丁说,锅都烧黑了,他就缩在角落里,嘴里一直念叨你。]
我看向莲姑,郑重道。
[莲姑,可否为他找个没有孩子的殷实人家,不求大富大贵,只要人良善就行,最好远离京城。]
[你这是?]
[既然要为长公主做事,身边就不该有羁绊。]
[我明白了。]
莲姑很快就为齐祇找了个好的教养家庭,从此齐祇改名叫梁书问,是临江城盐商梁氏的孩子。
我去码头送了那孩子,他哭着问我:[你还是不要我了对不对?]
我狠心说:[是,我不要你。]
李书问最后没有回头,直接上了船。
回去的路上,我刻意路过卖了齐玉笙的清风馆,那龟公鬼哭狼嚎。
原是馆里的摇钱树“笙箫公子”趁着疫病大乱跑了。
我眯着眼,心想:
[齐玉笙,若有本事再回来,可不要落到我手里了。]
五年后,市集上。
[今个是哪个贵人入京啊,这么热闹。]
[你还不知道?李将军流落多年的嫡子找回来了,刚回来就跟着四皇子立了大功,查清了几桩贪污大案呢!]
[可不是,这下风光回京,不知道多少达官贵人要招他为婿咯。]
[圣上至今未立太子,如今四皇子立功,那这位李公子肯定也能跟着青云直上啊!]
[老五,还不让你爹早点巴结上去?]
[嘘,小心得罪长公主!]
[哼!妄议皇家可是死罪,几位可小心脑袋。]
我冷冷提醒身后的几个公子哥,他们顿时噤了声。
门口的一行车马往李府走去,李护带着一众侍从大张旗鼓地迎接自己的先嫡子入门。
全然不顾神色憔悴,刚刚痛失亲子的现王妃邹氏。
青烟轻声道:[这位先嫡子李时楚真是手段厉害,狠狠给了现夫人一个下马威。往后这将军府估计就是他的天下了。]
我在将军府对面的街角,隔着人群,只能看到李时楚隐约的背影,说话间,青澜回到了我身边。
[查清这个李时楚的底细了么?]
青澜摇了摇头。
[没有。李将军的先夫人去世后,这个李时楚很小就被送到江南寄养在外祖家,结果在当年元宵就走丢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
[两年前他成了四皇子的门客,帮四皇子解决了不少事,和李护相认的也很突然,是四皇子发现他身上的胎记和玉佩,才和将军府连上了线。]
我想了许久,也回忆不起前世四皇子身边有李时楚这个人。
这个半路杀出的李公子,让五年间越来越不受待见的四皇子,又回到了权力中心。
我带着青澜青烟二人回了宫,路过的宫人纷纷向我行礼。
“云女官好。”
五年间,我已经成了圣上身边最受信任的女官,负责照料帝王饮食养生。
圣上疫病后元气大损,但在我的调养下,精神状态渐好,愈发信任于我。
也有闲言碎语,说我是长公主送来迷惑帝王的妖女。
可我从未干涉朝政,甚至不接触圣上和长公主之外的任何人。
长公主交给我的任务不是这个。
三日后,我又见到了李时楚。
宫里正准备着夜里的金秋宴,也是四皇子的庆功宴。
圣上说晚上要喝酒,我按长公主吩咐为圣上准备不伤身体的解酒汤。
行到假山,正瞧见四皇子生母蒋贵妃的侄女,承恩侯府小姐蒋婉和一个男子抱在一起。
我认得蒋婉,上辈子四皇子登基之后,给齐玉笙的赐婚就是蒋婉。
我入府才知,齐玉笙嘴上说着拒绝天子赐婚也要迎我做正妻,可早就和蒋婉苟合。
我入府两个月,蒋婉天天大着肚子来祠堂找我麻烦。
“哟,玉笙哥哥的糟糠妻原来长这样啊,还没我院里最下 贱的洗脚婢有姿色。”
“又黑又臭,听说你之前挑粪?”
“你等着噢,玉笙哥哥说了,等你死了,我就名正言顺地当他的嫡妻。”
那时我也不清楚为何齐玉笙非要把我困在他身边,不杀我,就是单纯地恶心我。
我躲到假山后,听到蒋琬声音甜腻:“时楚哥哥,你会在宴会上请求圣上赐婚,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你放心,我会好好爱护你的。”
熟悉的声音传到耳边,我混身一怔。
是齐玉笙,我绝不可能认错。
6
齐玉笙是怎么回来的?又怎么变成了李时楚。
我看着男人的背影,他的后脚跟不自觉向外翻,那是前世他在我面前装瘸之后留下的习惯。
即便后来不用装瘸了,这个习惯也没有改过来。
这一世的齐玉笙根本没装过瘸腿,怎么可能这样走路。
所以,他回来了,跟我一样。
怪不得,怪不得能帮四皇子回到权力中心。
他前世知道的比我多,揪出几个贪官立功根本不是问题。
恐怕真正的李时楚已经被他杀了,取而代之。
这一世的李时楚更比上一世的齐玉笙多了几分阴骛。
我心下微乱,若是齐玉笙回来了,一切动作都得加快。
我连忙回到自己房里,让青澜给长公主送信。
今晚是最好的时机。
夜里,我告了风寒,带着面纱,端上解酒汤入宴。
长公主、蒋贵妃分坐圣上左右。
四皇子坐在蒋贵妃下首,再往下就是李时楚,对面是首辅和将军李护。
若我猜的没错,这一世齐玉笙能成为李时楚,是因为早就找到了首辅爹。
看到再一次勾结在一起的几人,我寒毛竖起,难道要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四皇子这几年是愈发有圣上年轻时的风范了,行事稳妥,又不失果断。李公子也是年轻有为,人中龙凤啊。]
底下官员恭维道。
圣上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群臣敬酒,长年调养身体鲜少饮酒的帝王高兴之下小酌半盏。
四皇子虽没有如愿被封为太子,但也封了恭亲王,喜笑颜开。
李时楚因为有功也被赐了官职,如今是四品督尉。
长公主面上带笑,却看不出情绪。
我知道她在担心。
看着圣上杯子里还剩三分之一的酒,我使了个眼色,暗示长公主不要心急。
刚封了恭亲王的四皇子约莫酒意上头,出口调戏自己的嫡长姐:
[长姐自迦南回来,身边也没个可以依靠的人。我听说李护将军,可是长姐曾经的爱慕者啊,不知长姐寂寞时,可愿召李将军作陪呀?]
一番话说的全场寂静,按照长公主以往的脾性早就开怼了,圣上也有些生气自己儿子不分场合,眯着眼看女儿的反应。
群臣竖起耳朵,好奇长公主的风流情史。
但这次长公主没有发作,而是举杯敬了圣上。
[儿臣如今只愿侍奉父皇身边,愿父皇万寿无疆,大庆江山千秋万代。]
圣上大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伺机呈上准备好的解酒汤,叮嘱圣上为龙体着想,不宜多饮。
转身回到原位时,我感觉背上有一股视线,如芒在背,是李时楚的。
不过多时,圣上觉得困乏,让大家散了。
我长舒一口气,给长公主比了个手势,打算扶着圣上回寝殿睡下,这一觉他会直接睡到天亮。
万万没想到,还未走远,门口就听到女人的尖叫声。
李时楚走出内殿时,和首辅夫人撞个正着,看着眼前本该死了的齐玉笙,她惊呼出声。
正准备开口她就被首辅捂住了嘴巴,声称自己的夫人得了癔症。
李时楚更是当面挑衅。
[夫人可是觉得见到了故人?还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二人在庭前争执起来,惹的皇帝驻足问询。
我心中着急,劝说圣上不必理会,早先休息为好。
可为时已晚,太监匆匆忙忙走了上来,在皇帝身边耳语。
[迦南王孙不见了。]
皇帝神色变换,眯着眼看向长公主,又看了看眼前的混乱。
他忍着铺天盖地而来昏昏欲睡的困意,立刻命令所有出宫的车队都要经过巡查,宫里失窃,避免贼人趁乱而逃。
至于长公主,圣上下令今晚留在宫中。
7
李时楚奉命带队搜查。
我心道不好,送圣上回到寝宫后,赶紧去往南宫门。
正好是李时楚盘查的位置。
很快就轮到了最后的蒋婉。
[时楚哥哥,你不是说好要请赐婚的么?]女孩带着一丝怨念。
[恭亲王出口戏言长公主,当下那个情况我如何开口?你放下心来,恭亲王说了,蒋贵妃过几日会向皇上请旨意赐婚得。]
蒋婉一阵委屈,正准备离开。
[慢着,婉婉,你这马车可有其他人接近过?]
说着,李时楚上前盘查。
我顾不得其他,赶紧走过去。
[玉笙公子,别来无恙。]
李时楚僵住,缓缓转过身来,因为警惕眼神变得锐利,带着一丝屈辱和不可置信。
我摘下面纱。
他豁然明白,为什么一切会变成今天这样,和前世大相径庭。
[云娘,居然是你......]
蒋婉看着我和李时楚似乎是旧识,紧张起来,急急拉着李时楚。
[时楚哥哥你和这个女人什么关系?]
他按下情绪安抚了蒋婉一番,蒋婉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马车,从南宫门出去。
余光盯着车辙最后使出宫门的刹那,我松下一口气,终于。
李时楚走到我跟前时,我勉强稳住心神。
我该叫他什么?齐玉笙、李督尉还是曾经的相公?
[怪不得,怪不得......云娘,是你害的我。你知不知道!我逃出来有多不容易?!这五年,我用尽多少手段才走到现在?是你!]
李时楚一手掐住我的脖子,恨恨说道:
[云娘,我们可是夫妻啊!祇儿,祇儿...你把祇儿丢去哪里了?你这毒妇!]
我被掐的喘不过气,挣扎着讥讽他。
[怎么样?清风馆的日子好过么?被玩弄的感觉舒服么?]
我带着满满的恶意,死死盯着他。
[要不要我给你立个牌坊啊?嗯?玉笙公子。]
我的话让李时楚想起了在清风馆的屈辱,他把我扔到地上。
我猛烈地咳嗽,还未抬头,便感觉一阵锋利的寒冷。
李时楚长剑对着我喉间,我感觉他真的想杀了我。
[你最好想清楚,我现在不是那个任你拿捏的采药女杜云娘,我现在是皇上身边的云女官。杀了我,你承受得了天子之怒?]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陛下现在圣体安康,全都是迦南蓝楝的药效营造的假象。]
李时楚语带威胁。
[你说我若告诉陛下,他信任的女官和女儿居然用慢性毒药控制他,他会如何?]
我表现出心虚的样子,逞强道。
[这难道不是你前世的手段?不过是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恰此时,青澜、青烟赶了过来。
李时楚不甘地收了剑。
他勾了勾唇,反而笑了出来,靠近我耳边,轻声道:
[你一个蠢女人能做什么大事?这一世长公主还会死在我的剑下。]
他狠厉地瞥了我一眼。
[至于你,我等着你回到我身边,继续...做我的夫人。]
8
那晚之后,长公主就被圣上禁了足,但长公主脸上却带着喜色。
因为我告诉她,那个孩子已经被送到安全的地方了。
长公主轻轻拍了拍我,眼神真诚:
[谢谢你,云娘。那晚在宫门口,青澜都告诉我了,你受委屈了。]
我摇摇头,
[公主,云娘相信你,接下来,我们还得静待时机。]
三个月后,是前世陛下驾崩的日子,也是四皇子逼宫的日子。
有着前世记忆的李时楚不会放过这个时间。
我也因此笃定他不会向陛下告发我和长公主,陛下因为迦南蓝楝驾崩正是他想要的。
只是我没料到,李时楚敢劫持我。
还在他的大婚之夜。
李时楚没有骗蒋婉,这一世早早请旨赐婚。
两个月后,李督尉和蒋家千金大婚。
我计算好了时间,选在当日出宫,李时楚的精力都在大婚上,无暇顾及我。
临江城盐商梁氏传信于我,梁书问外出游玩时磕破了头,已经昏迷了两日,只能喂水进去。
大夫拿他没有办法,只说头上有了淤血,求我出宫救这孩子一命。
而我赶到临江时,书问就刚醒了过来,却发了疯,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自己。
我看着焦急的李氏,轻轻抚了抚她的手,让她莫急。
我一个人进入了书问的卧房。
男孩经过五年身量已长高不少,穿着墨蓝的衣衫,一个人静静地呆在床脚出神。
他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不解和困惑。
我不知道什么变了,但能感觉到他的不一样,这种不同,又带着一些熟悉感。
我正疑惑者,一阵眩晕袭来,顿时眼前一黑。
彻底晕过去前,我看到,书问也同时被劫持了。
再醒来,眼前是李时楚,没有书问。
也是,他的儿子,自然是要抢回去的。
这间厢房贴着喜字,挂着红绸,但没有喜被。
李时楚坐到我身边,冰冷的手摩挲我的后脖颈,像是一只吐着信子的毒蛇。
[你要你的儿子就抢回去,抓我来干什么?]
[云娘,我知道你怨我上辈子把蒋婉带了回去,可你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是四皇子的。]
我心中一惊,冷笑出声。
[那又如何?你懦弱到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这些见不得台面的龌龊事,我不想听。]
[你为什么还不明白?我对蒋婉根本没意思,是四皇子玷污了她,却要我来兜底。]
[我并非故意瞒着你,用迦南蓝楝谋害圣上那是死罪,四皇子刚刚登基,若是知道那是你种的,你必死无疑。]
[你必须什么都不知道,才能撇清关系。]
[我接你入府之后,把你关在祠堂,是不想你成为蒋婉的眼中钉。若不是我,你觉得你活得下去么?]
[你以为跟在长公主身边就能荣华富贵,享受太平日子?你错了!那个女人才是真正的人尽可夫,蛇蝎心肠。]
[李护你知道么?她的青梅竹马,被她利用,伙同自己的继子,杀了自己的丈夫,才能颠覆迦南。不然你觉得她一个女人凭什么?]
李时楚因为激动,青筋暴起,他似乎以为说了这些就能让我感动,让我以为是自己错过了他。
不,我恨的不止是他。
恨的是,他身上,绝大大多数男人身上,与身俱来地对女人的蔑视。
在他们眼里,女人注定是无能的,应该默默付出的,而他们无论对女人带来多少伤害,都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粗鲁地啐了一口。
[滚。]
外头来了人,催着李时楚去接新娘子。
他轻轻抚摸我的脸,状似深情道:“云娘,这辈子我还是会娶你为妻的。”
我扭过头,不想理这晦气东西。
被俘虏三日后,李时楚每日给我送些吃食。我只饮了一些水和糕点。
心里默念的是长公主来救我。
直到第四日,外头突然传来了走水的呼喊声。
我知道机会来了。
很快青烟和青澜就进来带走我。
临离开时,我看到了墙角的书问,我上前拉他。
[书问,跟阿姐走,快逃,别被人发现了。]
他沉默着,慢慢抬头直视我,道了句:
[娘,我也回来了。]
刹那间,我浑身冰冷。
理智回笼之时,是青烟催促我快离开。
我放下了书问的手。
[我不是你娘,从此以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我毫不犹豫地离开。
听不清风中呢喃的[对不起]。
9
再见到李时楚父子,是在四皇子恭亲王逼宫之时。
壬辰年,冬月十四,前世皇帝驾崩的日子。
这日前几天,圣上已经称病五日未上朝,朝中传言,陛下恐怕撑不了多时。
十四日晚,陛下宣重臣入宫,有言储君一事。
正如所料,当夜灯火通明,四皇子带着李护和私军闯入皇宫,和长公主手上的兵马对峙。
宫殿里还留着被召入宫但未离开的群臣。
四皇子拿着迦南蓝楝做成药丸一一拿给群臣过目。
[这就是云女官日日为父皇献上的补药,美其名曰,能延年益寿,实际上是迦南王族的禁药。]
[可神不知鬼不觉地迷惑人神智,若是控制剂量,表面上能让人精神兴奋,但长期服用,就是杀人于无形的慢性毒药。]
[而来自迦南的秘药,作为前迦南王妃的长公主,又是云女官的保举人,你应该最清楚吧。]
长公主今日身着金色长裙,头戴鸾鸟冠,凤仪万千,看着眼前的弟弟,只轻声说:
[四皇弟可知?带兵入宫,是谋反的死罪。]
[皇姐你给父皇下毒弑君,才是真的谋逆。]
他们都以为,今夜的圣上已经驾崩。
直到首辅给自己的儿子使了眼色,李时楚才暗觉不妙。
[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
陛下并未驾崩,相反他身体康健,经过我五年的调理,圣上再多活几年并不是问题。
只有李时楚这般小人才会以为,我和长公主会用迦南蓝楝控制帝王,只为一己之私。
长公主送我入宫只有一个目的,找到自己的孩子,救活自己的父皇。
我不是她遇到的第一个重生之人。
在迦南,她的继子,为了她不惜杀害父亲的迦南王子,曾告诉她另一个故事。
长公主没有颠覆迦南,她死在了青梅竹马李护的刀下,罪名是勾结迦南,谋逆篡位。
因为他的重生,一切都改变了,也以性命为代价。
迦南王子为了心爱的人,不惜帮自己的继母,杀了父亲,背负骂名。
长公主有愧于他,救下迦南最后的血脉成了她的执念。
10
我去天牢见了李时楚最后一面。
他浑身脏污,而我是长公主和陛下最看重的女官。
我轻轻勾勾手,他就会死无葬生之地。
[我求你,放过阿衹。]
[他死了,我杀的。长公主不能容忍不可控的重生之人。]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疯疯癫癫地笑起来。
[云娘,你何必呢?我是真心爱你,前世你受的委屈并非我本意。]
[若是你愿意帮我,我们可以过得很好。]
我笑了,讥讽道:[是么?你要知道,你的情爱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我只知道,你会害死我。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能,你都是个我必须除掉的人。]
李时楚死了,和他有关的而一切都会抹去。
听说李护知道李时楚不是自己儿子时,和首辅在大牢里打了一架。
三年后,我跟随师傅游历治病之时,听着商贩议论。
圣上驾崩,长公主即位为帝,成为大庆第一任女帝。
[阿云,翻过这座山就到下个村了。前面有个寺庙,我们进去歇歇吧。]
[好嘞!师傅。]
我轻扣寺门,开门的是个小和尚,是书问。
[贫僧道悔,施主请进。]
(全文完)
来源:颜言读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