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前些年,《文艺报》刊登了谭解文的一篇文章《样板戏:横看成岭侧成峰》,就像往平静的湖面扔了块石头,激起了一圈圈涟漪。这篇文章大胆肯定了样板戏的艺术价值,没想到一下子捅了马蜂窝,引发了一场持续大半年的激烈争论。
前些年,《文艺报》刊登了谭解文的一篇文章《样板戏:横看成岭侧成峰》,就像往平静的湖面扔了块石头,激起了一圈圈涟漪。这篇文章大胆肯定了样板戏的艺术价值,没想到一下子捅了马蜂窝,引发了一场持续大半年的激烈争论。
陈冲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在《文学自由谈》上发表《沉渣泛起的"艺术本体"》,言辞犀利得像把刀子。他认为样板戏根本就是个历史事件,怎么能把这种带着污点的东西拿出来讨论艺术价值呢?谭解文也不是好惹的,他马上又写了篇《样板戏过敏症与政治偏执病》回击。他觉得这些人对样板戏太敏感了,一提到就跳脚,简直是得了"过敏症"。文章里他掰开了揉碎了分析样板戏中的政治问题,试图把艺术和政治分开来看。
在这场争论中,有些专家提出了更细致的看法。他们说"样板戏"这个名字本身就挺别扭的,文艺创作讲究的就是个性和创新,怎么能搞"样板"呢?这不是明摆着要大家都照着模子刻吗?特别是那套"三突出"理论,把文艺创作变成了流水线作业,出来的作品都像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专家也承认样板戏并非一无是处。比如在改革京剧音乐唱腔方面,确实下了功夫,吸引了不少年轻观众。现在谁不会哼两句"智取威虎山"里的唱段呢?这说明改革的方向是对的,任何艺术形式都得与时俱进,要不然就会被时代淘汰。
这场争论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中国文艺界长期以来的困惑:艺术和政治到底该怎么相处?完全分开不可能,但完全绑在一起又不行。就像做菜,盐放多了齁得慌,不放盐又没味道,关键是怎么找到那个恰到好处的分寸。
说起样板戏,老一辈人心里总是五味杂陈。那些经历过创伤的人们,一听到"打虎上山"的旋律就浑身不自在,这完全可以理解。巴金先生晚年就曾说过,样板戏的唱腔会让他做噩梦。金敬迈也曾告诫儿孙:“若逢转播样板戏,务必换台,否则必亲手砸烂电视!”这种刻骨铭心的痛苦记忆,不是外人能够轻易评判的。但话说回来,把样板戏简单地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对艺术本身来说,是不是也有失公允?
反对样板戏重现舞台的声音,大多来自历史的亲历者。他们的反对不是没有道理,毕竟那些年样板戏确实成了某种符号。但时过境迁,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了。没有人会逼着你去听、去看,剧场里的演出都是观众自愿买票的。要是实在不喜欢,大可以换个频道或者起身离开。
让人纳闷的是,为什么有些人非要把自己的好恶强加于人?你不喜欢样板戏,这很正常;但凭什么要剥夺别人欣赏的权利?艺术欣赏本来就是很私人的事情,有人爱看《哈姆雷特》,有人喜欢《牡丹亭》,各有所好而已。样板戏再特殊,说到底也就是几出戏,何必给它贴上"邪恶"的标签?
更值得思考的是理论界对样板戏的态度。有些学者一提到样板戏就避之不及,好像讨论它就会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种反应,与其说是出于学术考量,不如说是受庸俗社会学影响的思维定式。样板戏作为特定历史时期的产物,难道不值得认真研究吗?它的音乐创新、表演程式、舞台美术,都有独特的艺术价值。
记得前些年有剧团重排《沙家浜》,在保留经典唱段的同时,对剧情做了些调整。结果引来不少争议,有人说这是亵渎经典,有人说这是与时俱进。其实啊,艺术本来就应该随着时代发展。莎士比亚的戏剧演了四百多年,每个时代都有不同的诠释,为什么到了样板戏这儿就行不通了呢?
那些极力阻止样板戏重现的人,他们的做法与当年强行推广样板戏的人,在本质上有什么区别?都是试图用自己的标准来规范他人的审美。只不过一个是打着政治的旗号,一个是举着道德的招牌罢了。
说到底,对待样板戏最健康的态度就是平常心。喜欢的人可以继续欣赏,不喜欢的人大可置之不理。艺术的生命力在于自由,既不能被政治绑架,也不该被道德绑架。样板戏的历史已经告诉我们,人为干预艺术的后果有多严重。这个教训,我们应该记取,而不是重蹈覆辙。
说来也怪,这些被捧上神坛的样板戏,其实大多都有"前身"。《智取威虎山》改编自曲波的小说《林海雪原》,1958年就有了雏形;《红灯记》脱胎于沪剧《革命自有后来人》;《沙家浜》的前身是沪剧《芦荡火种》;就连《海港》也是从淮剧《海港的早晨》改编而来。这些作品原本就扎根于群众土壤,讲述的都是老百姓喜闻乐见的革命故事。
这些戏被人接手后,对这些戏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造。最出名的就是搞出了"三突出"原则——在所有人物中突出正面人物,在正面人物中突出英雄人物,在英雄人物中突出主要英雄人物。这一套理论下来,戏里的人物就像被放在放大镜下,英雄越发高大完美,反派越发丑陋不堪。
要说这些戏的艺术成就,确实可圈可点。音乐唱腔上下了真功夫,既保留了京剧的韵味,又融入了现代元素。就拿《智取威虎山》里"打虎上山"那段来说,节奏明快,气势磅礴,听得人热血沸腾。《沙家浜》里"智斗"那场戏,阿庆嫂与刁德一周旋的唱段,既展现了人物性格,又推动了剧情发展,堪称经典。
说到底,样板戏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那个特殊年代的真实。戏还是那些戏,只是看戏的人心境不同了。或许这就是历史的吊诡之处——最政治化的东西,最终还是要回到艺术的本真上来评判。
说起样板戏的创作,当年那些创作者们可真是戴着镣铐跳舞。表面上说要遵循"从生活出发"的原则,追求思想性和艺术性的统一,可实际上所有的创作都得在意识形态画好的圈子里打转。生活真实是什么?思想性怎么体现?艺术性如何表达?这些问题的答案早就被框得死死的。
记得小时候在乡下看露天电影放《智取威虎山》,乡亲们最爱看的就是杨子荣穿虎皮坎肩、跟土匪们称兄道弟那段。要是整场戏都是杨子荣在深山老林里做群众工作,估计早就有人打呼噜了。还有《沙家浜》,要是光看郭建光他们在芦苇荡里吃芦根、唱高调,没有阿庆嫂在那儿八面玲珑地周旋,这戏还能这么受欢迎吗?
说到底,观众看戏图的就是个乐呵。那些被视为"低级趣味"的江湖气、草莽精神、传奇色彩,恰恰是最吸引人的东西。《红灯记》里祖孙三代这个家庭组合,要论"革命性"可能不如其他设计,但它拨动了中国人最看重的那根亲情之弦。李玉和认亲那段戏,把中国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都触动了,这比多少革命口号都管用。
创作者们其实心里都明白这个理儿。你看他们在总结里写得多漂亮:"戏剧作品的艺术性,唯有符合整个剧本的主题要求,才能产生应有的艺术感染力和教育作用。"可实际操作中,谁不想把戏编得好看点?《奇袭白虎团》里那些情节巧合、传奇色彩浓厚的场景,真要按标准全删了,这戏还能看吗?
现在想想,样板戏之所以能在那个特殊年代流传开来,很大程度上靠的就是这些"不合标准"的艺术元素。可以规定创作方向,却控制不了观众的接受方式。那些被批判的"戏剧性",恰恰成了连接作品和观众的桥梁。
这种创作与接受的错位,恰恰说明了艺术规律的顽强。政治可以给艺术定调子、划框框,但真正打动人心的力量,往往来自那些最本真、最朴素的人间情感。样板戏的艺术魅力,很大程度上就来自它对规训的某种突围——在密不透风的话语中,依然保留了些许人性的温度与生活的质感。
来源:细看历史三棱镜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