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时,九都杨村共有三个土圩子,东西排列,建筑都很坚固,自称是“固若金汤”的堡垒,其中就有杨耕心家的一个。杨耕心的父亲杨兰亭曾是范军门出钱办的私立崇实完小校长。军门就是提督,清代在重要省份设提督统辖全省水陆各军,为武职最高的官。那时候阳谷还没有中学,只有两个公立
当时,九都杨村共有三个土圩子,东西排列,建筑都很坚固,自称是“固若金汤”的堡垒,其中就有杨耕心家的一个。杨耕心的父亲杨兰亭曾是范军门出钱办的私立崇实完小校长。军门就是提督,清代在重要省份设提督统辖全省水陆各军,为武职最高的官。那时候阳谷还没有中学,只有两个公立完小,一个私立完小。完小校长的社会地位和政治地位本来就很高,崇实完小是声威显赫的范军门办的,遇事有范军门这块大牌子撑腰,所以杨兰亭是县里说一不二、人人敬畏,阳谷城中一跺脚四面城墙都落土的人物,他还是九都杨村的头号大地主。
当我们暴动队伍占领坡里之后,九都杨村的地主就以杨兰亭为首,自动纠集起来和我们对抗,他们计划从古历元旦的晚上开始,严密设防,并想凭借这三个土圩子不分昼夜的轮班守卫。这些工作并不是由他们自己干,而是强迫全村的群众联合起来,为他们当看家狗。当时杨耕心正在被他的父亲监视在家不得自由,他父亲的筹划,杨耕心是完全知道的。当我通过在杨耕心家扛活的我院中王金河二叔,找到我的表姐(杨耕心的妻子),见到杨耕心时,我就把曹万年叫我送给他的信交给他,他把他父亲的反革命措施及布防情况,写成详细的书面材料叫我带给曹万年。
我暴动队伍根据杨耕心的信,决定打击地主阶级的反动气焰,走在他们的前头。于是,就在古历除夕的凌晨向他们发动了进攻,我们分成三个进攻队,每一个进攻队担任攻击一个土圩子,同时进攻。就在地主们冷不防的情况下,我军的枪声一打响,三个土圩子同时被攻破,地主们吓得各自奔逃。按照杨耕心提供的情况,曹万年等率领暴动队伍逐家清查,缴获步枪十三支、弹药百余发,银元一百零八包等,这一胜利,壮大了暴动队伍的声势。
与此同时,为了打击土豪劣绅,消除他们可能对暴动力量造成的威胁,在杨耕心、宋励华等人的积极建议和组织下,暴动队伍派出小分队到附近一带村庄,协助四乡的农民协会,领导群众斗争地主,收缴枪支,分粮分款。在九都杨、杨皋、徐庄等周围四乡村庄收缴了三十多家地主枪支,肃清了暗藏的敌人,还分了他们的衣服粮食,解决了贫困农民冬季的衣食问题。
一次,我暴动人员带领几百名农民群众,到坡里南面的青杨李村去分地主的粮食,当他们走到定水镇时,地主就派出他们的代表迎上前来。这两位代表中有一个是阳谷县的头号大地主、大绅士申集磐 ,他就是暴动队伍里的宣传科科长申仲铭的父亲,另一个代表是当地有名的“青皮”(即地方混子,流氓头儿)盛思本,这人能说会道,平日江湖,公私两面均有交往,他认识一些匪首,说票架案,只要有利,什么都干。他们二人当时表示恭顺的样子,说他们绝不抗拒,只不过是商量一下分粮的方式。
所谓“协商”是在一家药铺中进行的,在协商过程中,盛思本表现得异常狡猾,他们是想拖延时间,阻碍分粮工作的进行。我方看透了他们的阴谋诡计,就给了他们一个最坚决而又最现实的惩罚,把盛思本当场枪毙了。当天的分粮工作未能进行,但枪毙了盛思本,给人民群众出了口气。韩建德还命令逮捕了韩庄恶霸地主韩丕显、韩丕厚等。
在头一天晚上攻进去后我就到了政治处,王寅生、申兰生、胡廷连、胡守正、宋子美、冯德华都在政治处,政治处有胡楼的胡守正、胡廷连为领导。第二天早上,胡廷连派我到胡楼,给胡承修的父亲去送信,我也当他们的通信员。
我们为了发动群众,扩大政治影响,壮大革命力量,打击这一带的土豪劣绅,建立农村政权。在四乡打击土豪劣绅、收缴地主枪支,分粮分物的同时,在教堂也开仓放粮赈济百姓。不送信时我就跟着政治处活动,政治处专管分粮分钱等事项。教堂内的粮食在一排北楼房里堆得满满的,究竟有多少?反正一屋子一屋子的,不知几千上万石(一百五十斤为一石),到底有多少?这样说吧,当时我们除了发放给群众的几百石以外,在占领教堂的25天里,暴动队伍最初由100多人,很快地发展到近300人,我们吃的全是白面馒头,上下级一致。
直到退出时,始终没谈到过粮食的补给问题,可以肯定地说:“多得很!”我们除了吃的是白面大馒头以外,吃的菜没有一顿不是白菜炖猪肉的,从没吃过别的肉,别的菜也很少吃。吃饭的时候分队分组,用大盆盛菜,每人一个大碗自盛着吃,馒头不限数量。由于经常吃肉,哪一顿饭都剩下一部分菜,一直到我们退出教堂。他们驱使大量的农奴,为他们饲养了多少牲畜、猪羊之类,也可以肯定地说:“多得很!”
我们把粮食一袋袋用小车运到教堂外打谷场上,鸣锣叫喊:“开仓放粮啦,不拘多少,自带袋子或筐篓来领啦!”在放粮的头一天,来领粮的群众不多,一天只放了几十石,第二天传开了,领粮的群众由四面八方涌上来,成群结队像赶集一样热闹。我们一不限人,二不限粮,能拿多少就给多少。领粮的群众有的用肩挑,有的用背扛,还有的几个人合推一辆小车来领粮,路上来往的车辆络绎不绝,盛况空前未有,领粮的群众都喜笑颜开地说:“这真是做梦也没想到的大喜事啊!”。第三天多得拥挤起来,场面非常热闹,我们有四五十人经管发放,还有一小队武装士兵在场内外警戒。
暴动队伍发布了“枪毙盛思本宣言”,同时组织了宣传队若干人,在放粮现场做口头宣讲,控诉洋人及反动统治阶级的罪行,阐明共产党的主张,号召民众动员起来,一齐为推翻黑暗的统治添一份力量,群众听得热血沸腾,有的青年当场就报名参加暴动队伍。暴动影响日渐扩大,声势大壮,几乎使群众有改朝换代之感。不几天,各地农协会员及一些会道门已在坡里聚集了近三百人。我们几天的时间估计放出去的粮食,最少有几百石,或者可能更多些,大家正在高兴,还准备扩大发放。但到第五、六天头上,来的群众忽然减少,后竟然断绝了。
敌军在对我包围之前,提出与我方和谈,他们采取了边和谈边包围的缓兵之计。敌方对我方的要求是:叫我方接受他们的改编,由他们发给枪支、弹药、给养,并“保证”我方的很多人升官。我方对敌方的要求是:他们撤出聊城,把鲁西作为我们的活动地区。这种和谈大约在十天之内就进行过三次,三次的谈判内容都一样。
第一次,是由谍报科长郭庆江带随行人员到他们约定的崔庄进行的。郭庆江和敌方相见时,他们的几个人正在喝酒,当时他们很客气,并于临别时叫武装人员把郭庆江等送出村来。这就是后来盛传了很久的所谓:“坡里下战表”。第二次,是敌方七八个人到坡里天主教堂院内进行,我方对他们也做到了客气和有礼貌。第三次是聂子政同志到坡里东的张寨进行的。因双方的条件差距太大根本无法接近,和谈失败了。紧接着,暴动武装又公布了“打倒土豪劣绅,实行土地革命宣言”。
东昌道尹陆春元对坡里暴动很是惊慌,惊呼是“赤党叛乱”,决心要平复叛乱。陆春元他一边叫人与我方和谈,一边命令阳谷县知事王家桢速作处理,王家桢是个鸦片鬼,平时就多病,现在他管辖的地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加上又受了他顶头上司陆春元的斥责,很是惊慌,上马时不小心,一下子摔死在地。陆春元于腊月二十六日,调集东临道所辖12县的警备队来包围坡里,陆续进来了千多人。可是我们鸣锣打鼓,虚张声势,号称一万,外人也多不知底细。陆春元又勒令各县民团助战,民团总团长是申集磐。这时,包围教堂的总兵力估计不下四、五千人。一时间,敌人住满了教堂四外村庄,把教堂团团围住,断绝了教堂内外交通,村民进不来了,放粮不得不停止。随后我们就与阳谷及东临道(聊城地区)军警团队开战。
过了春节,从古历初四起,陆春元就开始进攻。各县民团人数虽多,但战斗力不强,因为民团中成份不一,领导中的政治倾向不同,加上和教堂内暴动人员的关系也各不一样,顶多起个助威作用,不中大用。官方进攻教堂打前锋的自然是阳谷县警备队。有一天傍晚,警备队约一百来人冲到教堂寨边,来势很凶。当时我们立即组织了七八十人的突击队,采取了隐蔽方式,从几个方面逐步向敌人接近,他们进入到敌人身边,近距离发起猛攻,一刺刀插入一个敌人的心窝,吓得其他敌人只顾四处逃命,生擒警备队队长郭敬修及其勤务兵一名,得步枪、手枪各一支,暴动队伍首战告捷。其余的县队和民团闻风丧胆,更不敢靠近教堂的边沿了。
这可惹火了东临道尹陆春元,他继续调动军队,向教堂大举进攻。一次敌人从青杨李发动进攻,暴动队伍在徐庄埋伏,等敌人靠近,出其不意,迅猛冲出,一举俘敌连长两名,士兵几十人。
坡里东北方向的焦集,有一民团局子,大约有二十多人,配备有步枪和弹药。我侦察人员汇报情报后,暴动部队在正月的xx日,向这个民团局子发起了进攻。我军本来打算要进行一次实验性的攻坚战,以便在战斗过程中锻炼战斗意志,进一步积蓄作战经验。但当我军迫近该局子时,局子里的所有头目和士兵都惊吓得成了一群呆子,他们派人出来迎接,要求我军无需向他们进攻,他们情愿献出步枪8支和适量的弹药,并承若,不对我军进行抵抗,在相当时期内,听从我军的调遣,这当然是假的,但为我方开辟了一条敌人自动来归的新途径,我军验收了他们交来的枪支,就回到教堂。
陆春元无奈之下向大军阀张宗昌求救。1928年1月27日(古历正月初五),张宗昌又增派配有钢枪、钢炮、迫击炮、机关枪等先进武器的一个守备旅——邢旅约2000人的队伍,开到坡里附近,决心实行武力围剿。暴动队伍鉴于大敌当前,遂命外围部队撤至教堂,以教堂为核心,凭借民房顽强抗拒。敌连连向教堂发动强攻,有时一天进攻数次。
1928年1月31日(古历正月初九),敌在密集的炮火掩护下,数百名敌人从坡里南三里地的定水镇向我方扑来,他们利用炮火强和人数众多的优势,在前进中只要一发现我军的影子,就连发密集的炮弹。我军只用了三、四十人,除步枪之外以长矛为主,对来犯的敌人反击。我军避开敌人正面进攻,在敌人前进的斜角方向,选择有利的地形隐蔽起来,任敌方炮声隆隆,枪弹如雨,我方并不还击,等敌人迫近到不足百米时,从敌背后忽然发起冲锋,向敌人扑去,亮出长矛,搅入敌群,敌人措手不及,仓皇溃退,各自逃命,最后被我方生俘一人,并获步枪一支,而我军无任何损失。
敌人随即又选择坡里东南方向的一座土窑作为炮兵掩体,构筑炮火阵地,先在土窑后面集结,准备在这里发起进攻。这种情况被我方侦知后,立即组织了近20人的突击队,机警地顺着一条干枯的河沟逼近土窑,暗暗地摸到土窑顶上,控制了制高点,然后从窑顶上压了下来,经一小时的激烈搏斗,胜利地击退了敌人。
冠县东北五十余里地的甘官屯教堂,被迫于当夜解散。曹万年率领的我们这一路暴动队伍,撤到临清东北一带被击退,因寡不敌众,被迫于夜晚突围解散。轰轰烈烈的坡里暴动失败了,暴动人员的花名册也被敌人得去。暴动虽然失败了,但极大地震慑了反动统治阶级,使饱受欺压的劳苦大众看到了希望,为鲁西地区的武装革命斗争播下了火种。
坡里暴动失败后,洋人返回教堂,勾结反动官府,在阳谷大肆捕捉“共产党”和所谓坡里“教匪”,凡是参加坡里暴动人员的家里都被反动当局查封,门上贴上封条。参加暴动的人员及家人,因暴动时局紧张在家不能存身,便四散奔逃。整个阳谷一片白色恐怖。
1928年4月,奉系军阀张宗昌的残余部队由聊城撤往临清作最后挣扎时,聊城县曾一度陷入政治军事的真空状态。赵以政等同志曾准备调集博平袁楼的革命武装力量前往攻占,但国民党反动派的地下组织——王慕桥、刘培誉、宋志先等人,已预先纠合了一部分封建地主武装抢先占领。
他们利用土豪劣绅集团,组成所谓“农民协会”,举出所谓“民选县长”,迎接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孙良诚部第十八师程心明部队入城,并打出“中国国民党聊城县党务指导委员会”的招牌,公开进行反对共产党的罪恶活动。不久,日寇抢占济南,制造了“五三惨案”,省委委员王寅生同志被捕杀。同时,党内又有了叛徒哈相越等投敌告密,敌人已掌握了聊城地区三十几个共产党员的名单。聊城县委获悉这一紧急情报,立即决定聊城地区所有党员迅速转移,但赵以政同志接到党让其迅速转移的通知认为,如本人当即离开,会给工作带来不利,因而推迟了转移日期。
不幸,于六月八日上午,赵以政同志在聊城姚家园子自己的家里,被国民党反动派、封建地主武装“聊城县人民自卫预备队”团总王慕桥和杨芳亭等人所率领的“聊城县警备队”逮捕。同时,聊城县还有舒连景等共产党员也被敌人逮捕。赵以政同志被捕后,被关押在“鲁西剿匪司令部”内。起初,敌人采用种种诱降的软办法,要赵以政交出组织关系和党员名单,要他在准备好的“自首书”上签字,就立即释放并授予高官厚禄。
赵以政同志严词拒绝,并大骂敌人无耻。敌人见利诱无效,便采用了严刑拷打的硬法,甚至用蜡烛烧得赵以政同志两腋流油,结果仍然是一无所获。这时,赵以政同志虽然被敌人打得皮开肉绽,血迹斑斑,但始终威武不屈,他回答敌人的话只有两句:“爱国无罪,革命无辜!”使狡猾的敌人狼狈万分,手足无措。最后,恼羞成怒的敌人对赵以政同志下了毒手。
1928年6月19日凌晨,聊城四个城门和城中心的光岳楼等处,都张贴了屠杀共产党人赵以政同志的大幅布告。7时左右,赵以政同志从“鲁西剿匪司令部”被绑出来,由一排敌兵押送着。赵以政同志一路上,昂首阔步,旁若无人,沿途大骂国民党反动派,高呼“打倒国民党反动派!”、“中国共产党万岁!”赵以政同志大义凛然,临难不苟,显示了共产党员的坚贞气节。沿路两旁聚集的群众都对他表示敬仰,有的竟低头掩泣。当赵以政同志被押着走到南关城门外,吊桥以南,南关北头关帝庙以北的大路上,被敌人残忍杀害。年仅24岁的共产党员,在“打倒国民党反动派!”“中国共产党万岁!”等悲壮口号声中,为了家乡人民的翻身解放而壮烈就义。
阳谷参加坡里暴动的邢二及其儿子被陈二杠子逮住,邢二被陈二杠子以牵牛驾户、劫路的罪名活剥。据说:陈二杠子叫人把邢二绑在阳谷火神庙门外西十米远的白杨树上,面向西方。陈用杀猪刀先割了邢二的左、右乳房,刀离肉白,邢二骂不绝口,陈一刀将邢二的嘴豁开,鲜血淋漓,接着一刀一刀地零割了。
后陈二杠子又想油炸邢二的儿子,以斩草除根,提差时,阳谷县知事吴铎标说:“小孩子别杀了,换一个吧!”于是将“通匪”的孙二憨拉出去服刑。油炸时陈二杠子亲手先用铡刀将其两腿铡断由护兵放入油锅(大铡放在火神庙路南坑边上,油锅设在坑下),接着铡两手和臂。铡头时,陈已筋疲力尽,再加颈软难铡,几次未能铡断,陈令护兵找来一捆麻杆塞到头里开铡,结果仍未完全铡断,最后由另一个护兵两手抱头一脚蹬肩,猛力将头拔掉放入油锅,过油后头大如斗。油炸之后送进火神庙内,祭奠“剿匪”作战死去的兵士。真是残忍至极,惨不忍睹。
赵以政同志等壮烈牺牲后,聊城地区国民党进行清党,我党组织遭到严重破坏,党认为参加坡里暴动的人员在阳谷县活动已无条件,决定凡参加坡里暴动的党员,各自离开原地,隐蔽起来,以保存骨干力量。杨耕心趁春天大批难民出关谋生的机会逃往东北。
1928年7月间曹万年告诉我说:“像咱这样的在周围村庄东躲西藏的不行了,都得走,外出吧,咱们分散活动吧,你先上天津隐蔽一个时期,互相通个信,以后信上见吧。”还嘱咐我:“穷人者都有穷骨头,无论搞什么事别忘了你是穷人就行,时时刻刻别忘掉为穷人着想,要团结穷人,要壮大自己的武装力量,要掌握‘土匪’,他们基本是咱武装斗争的武器。革命工作是艰苦的,为了革命、为了人民要随时准备献出自己的一切。”
曹万年在传达了党的指示后,也外出躲避起来。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通过信,也没有见过面,万没想到那一次的见面竟成了我们的永别。(王风芝整理)
来源:江右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