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公元20世纪50年代,一条宝成铁路从这里穿过,加上川陕、陕甘公路干线,舒通了山地凤县的筋脉,这里虽经历了“八一”、“90”大水灾,却总是恢复极快,乡乡镇镇无一不通公路,每日里天还不亮,就听见这里那里马达隆隆,喇叭声声,从早到晚境内137.4公里干线公路和616
交警纪事(上)
文/曲歌
许多往事是值得回忆的。
——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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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县这块山地,为嘉陵江源头,千山林立,万物竞秀;这儿又是秦、蜀、陇三省“咽喉”,物华天宝古道盘经。悠悠岁月间,曾出了说不尽的风流人物。
公元20世纪50年代,一条宝成铁路从这里穿过,加上川陕、陕甘公路干线,舒通了山地凤县的筋脉,这里虽经历了“八一”、“90”大水灾,却总是恢复极快,乡乡镇镇无一不通公路,每日里天还不亮,就听见这里那里马达隆隆,喇叭声声,从早到晚境内137.4公里干线公路和616.4公里支线公路上的车辆就不停地往返穿梭。
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交通运输的兴旺,势必要有相应的管理和约束机制,萧条年月的一两名交通警察,显然不能适应需要。
公元1987年,这个县开始设立了交警大队,包括大队长、副大队长、协理员、办公室、事故处理股、车管所等,满打满算不过10人,常忙得不亦乐乎。比如雨雪天气,这里曾一天出过10多起事故,一会儿黄牛铺报警,一会儿柴关岭告急;加之这里山高路曲,当地司机摸透了每条路的情况,那儿弯急,那儿路窄,全一目了然;最操心的是外地过往车辆,平日好天气也保不准捅漏子,譬如县城南面的汉高祖入关以酒祭天的酒奠梁,站在梁顶搭眼看去一溜下坡,道路也宽,有的司机便大意空档滑行,好不悠然自得。岂不知这儿弯弯连环,坡长路斜,常弄出“大意失荆州” 的事。所以,交警便成为社会大家庭中必不可少的重要组成部分。也许在平凡的日子,一些朋友对这些佩戴蓝色盾牌、身穿警服的人视而不见,甚至颇有些微辞,乃至因自己某些小小的交通违章或肇事受到处罚,便每每对他们敬而远之,似乎这些警察少有温情,不求人情的练达,甚至是专找司机、行人的茬儿,对他们产生一种职业性的恐惧和厌恶。可是试想想,生活中如若少了他们,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大千世界,鱼龙混杂,司乘、货主中,难说没有歹恶之徒。肇事后逃跑者有之,横行路途者有之,无照开车的,酒后闯祸的……真是无奇不有,哪宗事儿少得了交警?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但凡上路的司机、做买卖的货主……谁又敢说自己一定顺风顺水、无灾无祸?保你转危为安的往往就是这些警察。
朋友,也许你感到我是在干枯无味地说教,那么,就让我向你说说发生在这些山地警察身上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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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县城6公里处,有一两面青山对峙,嘉陵江穿越其间的长约5公里的峡谷,据说本叫铁林峡,出了这段峡谷的何家坪、张家尧一带人把这段峡谷叫做下峡,而把位于甘肃两当地界的一段峡谷叫灵官峡。到了著名作家杜鹏程在铁林峡写了《夜走灵官峡》后,人们便将这里叫做灵官峡了。这里为宝鸡通往甘肃两当、陇南及天水以远的路径,公路位于峡谷的右侧,依山傍水,有些地段实际是凿岩而过,路险而窄,使人望而生畏,稍有不慎,车辆跌入峡谷,就会造成千古遗恨。公元1988年7月6日雨夜,渭南一个体司机驾着一辆“东风”拖挂从天水返回时,不慎翻入距公路数十米的江中,3名伤者蜷曲于江边一块大石旁危在眉睫。县交警大队接到报案,大队长周志峰和肖湘、郭永祥冒雨敲开公安局长的门,紧接着,县局又火速通知县消防中队,组成十多人的抢救队伍迅速出动,谱写了一曲动人篇章,笔者依据这次抢险救人事件撰写的《风雨灵官峡》,刊登在《法制周报》,被广为传颂。
1989年4月12日,一连几天的春雨,又使交警们心神不宁了。整整一上午,交警大队几个人就忙于处理酒奠梁一起翻车事故。他们请驻地航天部103厂的吊车也前来协作,一直忙到午饭后。下午已经上班,吊车司机和几个参加救助的人才在吃饭。正在这时,一个路过的司机风风火火地闯进值班室道:一辆大货车在灵官峡公路上跌入几十米下的嘉陵江,四轮朝天,两个人被上涨的江水围困在车底盘上,过往行人车辆实在难以救助……
“赶快,小肖、敬生、你俩通知在家的民警!小徐,你马上联系一下吊车!”
大队长周志锋一边吩咐,一边朝外走。
短短几分钟,在家的民警已整装待命,徐建福已联系好吊车,启动起警车。周志锋坐在徐建福一旁,习惯地朝后座看了一眼,发现大家都已坐定,吊车司机这时也已走出食堂。他便“啪”地一声关紧车门,警车立即风驰电掣般地向灵官峡进发。
出事地点距1988年7月6日那次肇事地点很近。嘉陵江在这里绕了一个弧形,紧贴公路根的崖下,离出事地点老远,周志锋和大家就看见江水中的车辆和落水者。但此处峡谷窄狭,江水覆盖着整个江面,只能从公路或在临江的悬崖上寻找便于施救的地方。张敬生,肖湘和两个合同民警紧随在周志锋的身后,急火火地走近现场,就隐约听到江中落难者的呼救和呻吟。他们巴不得立即发现一个理想的通道,却发现这里悬崖壁立,荆棘丛生,根本难于实施救助。他们刚在稍前方找到一个勉强能攀到半崖的地方,就听到传来徐建福的声音。
“哎——你们不要急,我们就是来救你们的,先把传动轴抓牢!”
周志锋回头一看,只见徐建福和合同民警隽海红已抓住荆棘下到半崖、他又气又笑:这两个毛小子,遇到救人就有包天的胆子,连啥也不顾了。便问:
“小徐,你那儿怎么样?”
“这儿有个小台台,刚能立下俩人。”
“注意安全啊!”
“知道。”徐建福正回答大队长的话,江中便又传来一个嘶哑的哭喊声。
“哎——警察同志,他的伤很重啊,实在不能动了……”
“不要慌,要挺住!我们马上给你扔绳,先叫重伤员上岸,要这么绑……哎,上面准备两根绳……”
就在徐建福与伤者说话的当儿,吊车也已做好了准备。闻声,吊车司机将绳小心地吊了下去。这时,周志锋也在那边作好了部署,他让肖湘站在既能看到江底,又能指挥吊车的位置,同时吩咐徐建福用绳子将隽海红系在个树桩子上,以便让他用力将绳扔向江水中的伤员。
这时的周志锋又在冷静地观察地形地貌,确定下一步的行动。他清楚地知道,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尽快把重伤员救上岸,使其很快脱离危险和恐惧;可是,由于悬崖的碰撞,汽车几乎被抛到江心,与崖根形成了很大的斜度,直接吊救伤员肯定摆动较大,很可能使伤者碰撞在崖上,即使不会碰撞在崖上,也会给伤者带来不安全感,造成预料不到的后果。于是,他不断的与大家交换着意见,紧张而有条不紊的完善着措施。而同事们也大都有着丰富的经验,常常是一点即通,配合十分默契。
绳子很快被隽海红扔给了江水中的伤员,按照吩咐由轻伤员将重伤员用绳子绑好,然后,又在重伤员身上系好了用于保险的安全绳,起吊时由轻伤员拽着,待吊钩与悬崖保持垂直后,再将安全绳松开。
吊救开始了。
忽然间,交警们像同时接到了命令似的静下来,个个闭住了呼吸,唯独听到的是吊车的机声和肖湘“落!落!”“起、起!”的指挥声。别看这表面平静极了,实际上大家心里都吃着劲。
周志锋习惯地握着拳,可他的手心已不知不觉沁出了一层汗;在场的每一个人,目光几乎同时随着吊绳的起落而移动,那种对于生命的神圣责任此时已高度凝结成一种无声的庄重,似乎这个世界上仅有这个场面的存在;对于一个拼力与死神抗争的垂危者来说,此时此地的交警,的的确确是世界上最圣洁、最伟大的救护神。
“好!”肖湘这一声挟着明显的喜悦,在灵官峡荡起回声。
周志锋陡然觉得,自己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他几乎同时听到身旁的同事们长长地“嘘”了一声。紧接着,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地说:“肖湘、小徐、隽海红,你仨赶快送伤员上医院,我和敬生,孙喻和杨永烽在这里继续救助。”
几个接到命令的人麻利地将重伤员扶上警车。这时他们发现,这个重伤员已神志不清,脸色十分吓人,面部多处擦伤,腰部、腿部大概也被严重挤压受损,每动一下都在痛苦地抽搐;他血渍遍布全身,衣服已全部湿透,惊恐、疼痛已使他精疲力竭,精神已几尽崩溃。徐建福、肖湘让隽海红到前街上买来一身秋衣,在医院外科病房给这位重伤员换上,在医生实施救护之前,又十分仔细地将他身上的1400多元和有关证件进行了清点登记。
事后,这位远在异省的货主感激涕零地说:“天底下,哪有比你们再好的警察!”
就在这位重伤者摆脱危境的同时,周志锋那面的救助也在加紧进行。然而,受了轻伤的司机一上岸,就悲痛欲绝地说:“民警同志,我们还有一个人被水冲走了啊!……我们是从青海来的,求求你们帮我找到他啊!他是我们车队调度的儿子……”
周志锋和同事对这位司机进行了一番安慰,在将他送医院后,又当即沿江寻找那位落入江水者,却几经寻找没见踪迹。次日,周志锋又带领干警张敬生、和徐建福开上警车,继续沿江寻找那位失踪者。
这条江发源于秦岭大散关,经黄牛铺、至凤州,又汇集了三岔河、安河、小峪河,流经凤县县城双石铺、过灵官峡已呈浩荡之势,直入甘肃两当,经汉中略阳西下入川。离灵官峡入口几公里,又一支从红岩河而来的水经凤县张家尧朝灵官峡而来,在峡谷中途一个叫两河口的地方合流。顺流寻找失踪者,便从这儿离开了国道干线,进入另一条山谷。这一带道路时而傍河,时而绕山,为防止疏漏,周志锋不时和张敬生下车沿江步行,让徐建福开车沿公路前行,再在江水流经的地方等他们。
一程爬山过河的劳苦,使周志锋由不得联想起许多许多。他干交警这个行当也有不少年头,与同志们尝到了不少的难言滋味,常常就听到一些人不堪入耳的言语,而很多时候不被一些人理解,闹出使人伤感的事儿,但同事们却隐忍了许多责难和痛苦,坚持自己的职责,时常是没黑没明的干,那精神真是感人啊!副大队长老杨,有了一把年纪了,却总是往头里扑,处理事故,纠正违章,风里来雨里去,还经常点灯熬油给报纸写个小稿,自1987年划归公安成立了大队,许多事儿一时半会还没有理顺,编制呀、工资待遇呀,存在不少问题,大队10个人哪能分得那么细,紧忙时常是大家一齐上,份内份外都干;一年一度,审验车辆呀,安全竞赛呀,千头万绪,哪项也不敢懈怠,常是提起裤子寻不着腰的奔波;最头疼的就是交通安全,这几省“咽喉”地带,天南海北的车路过,出了事,全得交警大队出头,可总有那么些人拿安全不当回事儿。想着想着,他就抑制不住自己了,边走边发起感慨:
“……你说这交通安全是小事吗?人说驾驶员是‘手握生死簿’,的确是这样,驾驶员的手里攥着人的命系子,攥着国家和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哩,咋能马儿虎之呢?没了说平常管得严点儿,有些人就‘麻咪’不分,和你扯皮撂筋,可真的出了事,后悔也来不及了……”
一连降雨,江水上涨,给寻找失踪者带来诸多不便,可一点儿疏忽就可能前功尽弃,不过说说话话就过去了十多里,不知不觉就进入甘肃境内,却仍未见失踪者的下落。
突然,迎面走来一个40多岁的农民,他一边走,一边哼着“山歌子来我的命哟”的调子。周志锋和伙伴赶紧迎上去搭话。
“哎老乡,你是啊哒的?”
“庙沟的。”
“你见没见到河里冲了个人?”
“噢?!”这位农民似乎恍然有了警觉,稍微思索了一下朝身后指划着说:“那里河中间像是个人……不过呢,看不太清……或者是个柴疙(锅)瘩,你们过去看看。”
“这儿离你看到的地方多远?”
“三二里,那里附近有个吊桥。”
他们谢过老乡,乘车转了两个弯,果然发现了那座吊桥,站在高处一望,发现前方一个回水湾处的浅滩上,果然像有一具死尸。
失踪者的尸体终于找到了。死者是个高个儿青年,十八9岁,由于江水的浸泡开始发胀,更显得沉重,而这一带仅有三四户人家,况且大多都干活去了,只找到一位老者,经他介绍,周志锋和伙伴又找到在这里解板搞副业的几个四川民工,向他们提出付200元打捞费,让他们协助把死尸打捞出来。这几个民工一听是这种事儿,就和周志锋他们磨工钱,费了好大时光,一个民工竟不耐烦地说:“干那舅子活,500元我们也不干呶!”
“还是咱们想办法吧。”徐建福由不得有点着急了。
周志锋也看出再说也无用,便决计自己干,他和两个同事到西坡派出所联系,又多了一位协助的民警,然后到商店买了麻绳,再到当地卫生所借了一副担架。经过反复商量,他们决定将尸体打捞出后,暂时放在西坡火车站,再雇一辆小货车拉回去。首先得一个人下水,给死者身上系一根麻绳,由人拖拉着顺流从彼岸漂到此岸。徐建福自告奋勇挽起裤腿就下了水,那位当地老乡赶忙连声叫他小心,自己在前给徐建福带路,又说,一处山水一种脾性儿,出门办事逢河过坝就得长个心眼儿。
距死尸还有一小段距离,徐建福就嗅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由于经过10多公里江流的冲撞,死者已赤条条一丝不挂,临近死尸一眼瞥去,其状惨不忍睹。徐建福在那位老乡的协助下,很快系好了绳子,招呼岸上开始拖拉,一到岸,徐建福赶紧脱下自己的工作服将死者的头包得严严实实。
从大路走,这里离火车站还有一段不近的路,而就近抬着担架通过一道火车隧洞则是一条捷径。但走火车隧洞一是安全问题,万一遇到火车便难以躲闪;另一个是隧洞很暗,行走不便;正巧这时一位巡道工经过,一打问才知道这会儿没有火车过往。他们立即由一人手执一个木棍在前面探路,其他几人抬着担架快速通过铁路隧洞。(待续)
作者简介:曲歌,本名张革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长期从事新闻工作,原为凤县广播电视台主任编辑。上世纪九十年代公开发表文学作品,曾获陕西省首届儿童文学优秀奖及多种征文奖、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海外版、文艺报等中省市报刊,入选新华出版社、解放军文艺出版社、作家出版社等出版的文集,及陕西省文联《陕西百年文艺经典》等。著有散文集《山地风流》,童话集《少年奇遇记》,长篇小说《山地子孙》,散文集《凤州漫记》,《五十年追梦》;在中省市媒体发表各类新闻作品万余篇。先后获得中国地市报新闻奖一、二等奖、摄影铜奖,陕西新闻奖好标题;中国世纪大采风征文金奖、银奖等,并被授予“金奖作家”、“全国百佳新闻文化工作者”称号;先后被授予“宝鸡市优秀记者”、“宝鸡市优秀退伍军人”等称号;退休后获“宝鸡市最美老人”、“全省离退休干部先进个人”、“宝鸡市社会组织优秀共产党员”、“宝鸡市最美五老”等称号。
来源:虚谷斋张革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