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俩不放心将父亲一个人留在老家,好说歹说让他把10亩地,给同村的姑姑种,然后跟我们来市里养老。
文/清华 讲述人:曹红梅
自打母亲去世后,老家只留下父亲一人,我在市里上班,妹妹远嫁南方。
我俩不放心将父亲一个人留在老家,好说歹说让他把10亩地,给同村的姑姑种,然后跟我们来市里养老。
可是父亲不愿跟我进城享福,就爱窝在村里头守着老宅,说城里住不惯,连门口唠嗑的老伙计都见不着。
没办法,我只能退一步,商量他冬天来市里,住到开春,谷雨节气前送他回家种田。
这不,还有三天谷雨,父亲便嚷嚷着,该回家把地里草划搂干净,准备种苞米。
我拗不过他,开车3个小时,送他回家。
同村的姑姑知道我回来,做了一大桌子菜,吃完饭又去菜园拔菠菜,割头茬韭菜,拔小葱。
我趁姑姑不注意,悄悄拉开她家抽屉。
奶奶膝下有三个孩子,父亲是老大,下面有两个妹妹。
大姑嫁在同村,二姑嫁在邻县。大姑嘴硬心软,爱操心,遇到不公平的事,容易冲动,心里那股子气憋不住,非得争个是非对错,最后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这不,当年为给奶奶看病养老,等等一些家庭琐事,大姑和母亲有了矛盾。
父亲左右为难,一边是亲妹妹,一边是媳妇,他劝谁都不听。只能任其发展,走一步算一步。
后来两家关系不温不火,直到大姑知道母亲患重病,关系才缓和。
矛盾从2014年开始,这年冬天,奶奶总念叨浑身没劲,在家做点饭,都累的不行。
母亲说:“妈,你干不动就躺下歇会儿,冬天地里没活,不用你做饭,我和忠田去暖棚里把菜收拾出来,马上回家给您做饭吃,您饿了吃两块蛋糕垫一垫。”
奶奶说:“我寻思能动弹就帮你俩干点,你俩一年到头捞不着休息,春播秋收,冬天还要去暖棚摆弄菜,看你们累那样,我心疼啊。”
母亲说:“没事啊,我们还年轻,咱生活在农村,哪有不干活的道理,您只要把自己身体照顾好了,我俩才安心。”
奶奶叹口气说:“岁数大了不中用,尤其入冬以来,我去街上抱点柴禾都要歇两气。”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从这天起,父亲去暖棚前,把柴禾拿回家,放在灶坑前,母亲把中午要做的大米淘洗好,放锅台上,再把要吃酸菜、大白菜、肉切好。
主要是不想让奶奶受累。
可是奶奶依旧念叨没力气,伴随没有食欲,往常,奶奶能吃一小碗米饭,一盘菜。
那几日,奶奶只吃几口饭,不吃菜,喝点水便躺下休息。
父母看在眼里,忧在心上,当着奶奶面,不能多说话。
在去暖棚路上,母亲说:“我怎么感觉,咱妈像生病了,念叨累可以理解,岁数大了,不爱吃饭不对劲,有数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
父亲说:“不能吧,咱妈身体好着呢,在我印象中,咱妈没挂过点滴,顶多感 冒,吃几粒药好了。”
母亲说:“这样吧,咱把这茬芸豆卖了,带咱妈去医院检查一下,没事更好。”
父亲点点头说:“行,咱卖这茬芸豆钱别存银行,等去医院检查完再说。”
摘一茬芸豆,也就十天八天时间,期间大姑来给奶奶送饺子,看奶奶大白天躺着,又看奶奶只吃下三个饺子。
感觉不对劲,唠嗑时得知奶奶挺长时间没有食欲。
大姑骑上电动三轮车,来到暖棚质问我父母:“你俩知不知道咱妈这阵不爱吃饭,浑身没劲?”
父亲说:“知道,这不,我和你嫂子商量好了,把这茬芸豆摘完卖了,马上带咱妈去医院,一旦需要住院,家里没啥心思。”
大姑说:“卖芸豆重要,还是咱妈有病这事重要,生病能等吗?”
母亲刚想说不差三、五天,大姑打断母亲:“我跟俺哥说话,你别插嘴,敢情不是你亲妈你不着急。”
父亲看大姑说话挺冲,朝母亲使个眼色,意思别跟她一样。
母亲知道,大姑这个人脾气不好,但心眼不坏,时间长了,都不跟她一样的。
经过商量,母亲在家摘芸豆,由父亲和大姑带奶奶去医院检查。
在农村有个不成文习惯,有儿子的老人,生病住院养老,全由儿子负责出钱出力。
女儿自愿帮忙更好,不愿意谁都不能强加于她们。
我家也是,带奶奶去医院检查,当天花了2000元,全由父亲出钱。
大姑全程陪着奶奶,母亲对大姑很感激,大姑不去的话,母亲就得跟着。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奶奶患肺癌晚期。
父亲把结果拿给医生看时,医生当着奶奶和大姑面说:“没啥事,你们先出去等着,我给开点药回家照着服用就行。”
支走大姑和奶奶,医生对父亲说了实话,父亲问医生,有什么治 疗方法。
医生给出建议,趁奶奶能动弹,带她去周边景点溜达溜达,她爱吃啥尽管吃,别惹老人生气上火…
父亲听完如晴天霹雳,摇摇晃晃走到步梯间,坐在台阶上猛抽烟,一根接一根。
大姑等着急,四处寻找父亲,看父亲坐那抽烟,火气又上来了。
“我和咱妈等半个小时,以为有啥事,你可倒好,躲这里抽烟,回家不能抽啊?”大姑提高嗓门对父亲喊。
父亲知道她藏不住事,没敢说出奶奶病情,默默起身去拿药。
大姑问父亲检查结果,父亲没言语,大姑拿过检查单,边看边嘟囔:写的啥字,我一个不认识。
回到家,母亲早早做好一桌子菜,留大姑在家吃饭。
父亲看着满桌子美食,一口没动,借口去看看剩多少芸豆,骑车奔暖棚去了。
吃完饭,奶奶躺下休息,母亲去暖棚干活,大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也跟着去暖棚。
她想问问父亲,医生到底怎么跟他说的。
当父亲把奶奶病情告诉母亲和大姑时,大姑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母亲也低声抽泣。
大姑心情平复后对父亲说:“咱不能光在市医院,明天去省城大医院看看,也许能治好。”
母亲说:“咱妈晕车,八十多岁没出过远门,坐一回车,就像得了一场大病。你让她坐6个小时车去省城,等于要她半条命。”
大姑说:“你是怕花钱吧,放心吧,我一会给二妹打电话,这钱我姐妹俩出。”
母亲气的说不出来话,父亲说:“你别搞事情,检查结果一出来,我就通知二妹,二妹和我想法一样,过几天,咱妈体力和精神头恢复恢复,正好暖棚这茬菜结束,我们带咱妈出去散散心。”
大姑没话可说,转身回家。
过两天,大姑又来找父亲说:“哥,我回家想了一晚上,咱妈现在身体状况,真不敢坐车去省城,这样吧,我和二妹带咱妈出去散心,你和嫂子把地收拾出来,种二茬小菜,现在种赶在过年采收,能卖个好价钱。”
父亲想想也是,便拿出5000元给大姑,让她们路上用,大姑没要。
3个月后,奶奶病情加重,为了减轻痛苦,母亲陪着奶奶去住院,费用全由我家出。
7个月后,奶奶永远的离开我们了。
母亲再去暖棚干活,邻居们凑过来聊天,聊着聊着说起大姑。
据邻居说,大姑曾告诉大伙,奶奶之所以去世这么快,是因为父母舍不得花钱让奶奶住院。
母亲听这话,气不打一出来,要去找大姑理论,被父亲拦下来。
父亲说:“你别听风就是雨,有些人不安好心,想看咱笑话,大妹妹这个人嘴不好,但心眼不坏,听说她姐俩带咱妈去旅游花了10000多元,没跟咱要一分钱吧。
大妹妹家儿子读书一般,将来买房子娶媳妇全靠父母,哪哪都要花钱,她压力很大,咱妈去世她又给二千元,咱要多记得她的好。
母亲想想也是,便不在言语。
奶奶去世后,母亲和大姑交集少了,关系不温不火。
我家给暖棚上塑料,大姑会来帮忙,大姑家种地,我父母也会去帮忙。
2018年我结婚,大姑提前来给我做被褥,正日大姑和姑父来帮忙。
母亲很感动,对父亲说:“关键时刻,还是自家兄弟姐妹,红梅结婚,大妹妹跑前跑后,比外人强多了。”
大姑不光帮忙,还给父母写账1000元,给我1000元。
大姑家日子过得并不富裕,母亲觉得亏欠她,只要我家里有好吃好喝,一定会给大姑送。
大姑家是儿子,儿子心粗,从来不知道给大姑买件新衣服。
反之,我父母有两个女儿,穿的衣服全由我和妹妹给买。
大姑和母亲一起出门,总会盯着母亲穿的新衣服看,会问在哪里买的,花多少钱。
再看她穿的都是十几二十年前老款衣服,母亲心里不好受,但又不想让我破费。
然后母亲会把我给她买的新衣服,送给大姑穿,大姑不好意思要。
母亲借口说:“我不喜欢这款式,穿着又肥又大,你比我胖,穿着正好。”大姑这才留下。
2019年冬天,母亲在暖棚里干活,进进出出,棚内棚外温差大,感上风寒。
后来口罩原因使母亲病情加重,年底永远的离开我们。
留下父亲一个人,给芸豆黄瓜浇水、插架、打水叉这些活一个人根本干不了。
大姑只好来帮忙,我劝父亲,正好把大姑教会了,以后暖棚转给大姑管理。
大姑家儿子正等钱买房子,暖棚收入高买房子容易些,父亲和我一拍即合。
虽然暖棚给大姑家,但家里还有10亩地,我劝父亲,把土地也给大姑家种。
秋天,大姑能给我们些地瓜和花生,两全其美好事。
可是父亲不同意,因为他把大半辈子都交给了土地,从青丝到白发,他的汗水浇灌过每一垄田,足迹丈量过每一方热土,对土地的眷恋早已融入血脉。
考虑再三,我答应父亲留些地,但冬天要来市里跟我们一起住,我家有地暖,老家实在太冷了,父亲来我家不至于挨冻。
父亲同意来我家从冬天住到开春。
都说“孝顺,孝顺”,强调了“顺”在孝中的重要地位。顺从父亲的意愿,尊重和理解他的感受,能够让他感到温暖和踏实。
要送父亲回老家,我特意去市场买些牛肉,买些芹菜,在家蒸两锅牛肉包子。打算给父亲带着,放冰箱里冻上,啥时候不爱做饭,拿出来熥吃。
父亲说:“不用这么费劲,你不用惦记我,自从你娘走后,我都是去你大姑家吃饭,她做啥我吃啥。”
我说:“大姑家地里活多,这又接手咱家暖棚,成天忙得脚打后脑勺,恐怕顾不上您。”
父亲说:“昨天你大姑打电话告诉我,已经帮我把家里打扫干净,被褥也晾晒了,还说,不让你惦记,我吃饭就去她家。”
大姑这辈子都在和土地打交道,手掌磨出的厚茧,两条腿走路一瘸一拐,都印证她吃过得苦。
那些年,她舍不得添件新衣裳,嘴省肚挪省下每一分钱,愣是靠着一亩三分地的收成,在市里给儿子买了婚房。
没人知道,她如今的日子,藏着多少个在田间摸黑劳作的夜晚,又浸透了多少咸涩的汗水。
想到这些,我下楼取出10000元现金,放在包里,开车送父亲回老家。
知道我和父亲回家,大姑做一桌子菜,我搬出一箱好酒,姑父和父亲举杯畅饮。
大姑则忙乎去暖棚摘菜,说要给我带些回家吃。
趁大姑去摘菜,姑父和父亲畅饮,我悄悄拉开姑姑家抽屉,然后把10000元现金放进去。
不一会儿姑姑回来,大包小包往车后备箱放,父亲说:“年轻人吃不多少,别拿太多,你留着卖钱吧。”
姑姑说:“侄女难得回来一次,多带些芸豆,吃不完放冰箱里冻上,啥时候想吃方便。”
带着一堆蔬菜,我喊父亲回老屋,看看缺啥东西,我好开车拉着他出去买。
路上,我告诉父亲,给大姑留钱得事,父亲说:“也好,咱条件允许下帮帮她,她一日三餐管我饭,不容易啊。”
不得不说,老一辈兄妹情很深,小时候分着啃硬窝头,长大后有难了二话不说搭把手,吵吵闹闹一辈子,心里头却总给彼此留着热乎地儿,这股子血浓于水的情分,比啥都实在。
来源:清华1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