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里横冲直撞,顾念一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病号服上的褶皱。三个月前那场车祸仿佛将她的灵魂撕成两半,一半被困在满是血色的记忆里,另一半则悬在虚空中,看着这具缠满绷带的身体机械地呼吸。
番外篇·月光不曾照我衣
1
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里横冲直撞,顾念一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病号服上的褶皱。三个月前那场车祸仿佛将她的灵魂撕成两半,一半被困在满是血色的记忆里,另一半则悬在虚空中,看着这具缠满绷带的身体机械地呼吸。
"顾小姐,今天要试试站立吗?"护士推着复健器材进来时,她正盯着床头柜上的满天星出神。陈少奇每天都会送这种花,蓝紫色花瓣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像被揉碎的星空。
右腿传来钻心的刺痛让她踉跄了一下,护士连忙扶住她。镜中倒映出她苍白的脸,额角那道狰狞的疤痕像条蜈蚣趴在皮肤上。曾经被陆成昭夸赞"像小鹿般清澈"的眼睛,如今蒙着层洗不去的灰雾。
"念一!"陈少奇的声音裹挟着初冬的寒气冲进病房,他黑色大衣上还沾着雪粒,怀里却抱着热气腾腾的纸袋,"老街那家糖炒栗子,你说过小时候最爱——"
话音戛然而止。他看见她扶着复健架的手在发抖,指甲深深掐进金属管里。糖炒栗子滚落一地,陈少奇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却在触及她肩膀时顿住,仿佛她是易碎的琉璃。
"让我自己来。"顾念一咬着后槽牙,汗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镜子里映出陈少奇攥紧又松开的拳头,他总在离她半步的位置,像道沉默的影子。
2
陆成昭站在医院楼下的梧桐树后,看着七楼那扇亮着暖光的窗户。寒风卷起他皱巴巴的西装下摆,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自从被许青安踢出公司,他再也没熨烫过衬衫。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消息:"你爸心脏病又犯了,说除非你把念一求回来,否则......"后面的话被风雪模糊,就像那晚程佳佳癫狂的笑声,总在午夜梦回时啃噬他的神经。
电梯数字跳到"7"时,他的手指悬在开门键上迟迟不敢按下。走廊尽头的病房传来细碎的说话声,透过虚掩的门缝,他看见顾念一正在拆陈少奇送的礼物。那是个水晶球,摇晃时会飘落蓝色的星星,映得她眼角的泪痣都在发光。
"上个月去瑞士出差看到的,觉得像你眼睛......"陈少奇耳尖通红的样子,让陆成昭想起二十年前的初雪日。十岁的顾念一攥着偷来的仙女棒,在陆家后院笑得见牙不见眼:"成昭哥你看!像不像流星!"
当时他怎么回答的?好像是嫌弃她弄脏了新买的羊毛围巾。记忆如潮水翻涌,他这才惊觉,原来自己从未认真注视过那双眼睛。就像此刻,当他终于读懂水晶球里藏着的温柔时,陈少奇已经俯身为她系好松开的鞋带。
3
城南看守所的探视室里,程佳佳盯着墙上的霉斑出神。铁门开启的声响惊得她猛然抬头,却在看到来人是许青安时,嘴角扯出讥讽的弧度。
"你以为递张破照片就能让我感恩戴德?"她晃了晃手中泛黄的照片。那是大学时三人在樱花树下的合影,陆成昭搂着她的肩,许青安站在阴影里,目光却黏在她飞扬的发梢。
许青安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像深潭:"当年你说需要二十万救你爸的厂子,我偷了导师的科研经费。结果呢?第二天你就跟着富商飞纽约了。"
钢笔尖在认罪书上戳出个黑洞,程佳佳突然笑出声,癫狂的笑声在铁壁上撞出回声:"你们这些公子哥懂什么?当我跪着求放高利贷的人宽限三天时,陆成昭在给你过生日!当我被老男人按在酒店地毯上时,你在实验室做你的天才梦!"
探视灯"滋啦"闪烁,许青安看见她腕上结痂的割痕,那些他曾以为是苦肉计的伤口,此刻在冷光下狰狞如蜈蚣。记忆突然裂开缝隙——大四那年暴雨夜,浑身湿透的程佳佳敲开他宿舍门,脖颈上的淤青像凋零的花瓣。
4
平安夜这天,顾念一终于拆掉腿上的石膏。陈少奇说要带她去个地方,车子却停在了废弃的游乐园。锈迹斑斑的摩天轮在暮色中静默,她忽然记起十八岁生日那晚,陆成昭在这里给她放过烟花。
"闭上眼睛。"陈少奇的手心带着薄汗,引着她穿过荒草丛。当熟悉的机油味混着铃兰香钻入鼻腔时,她睫毛颤动如蝶翼——旋转木马竟被重新漆成天蓝色,每匹马的眼睛都嵌着琉璃,在夕阳下流转着七彩光晕。
"我找了当年制造这架木马的老师傅......"陈少奇话没说完,就被突然亮起的彩灯打断。九百九十九盏小灯泡沿着生锈的轨道蜿蜒,将整个游乐园变成水晶宫。他单膝跪地时,西装裤沾上泥土,掌心托着的却不是戒指,而是枚锈迹斑斑的铜钥匙。
"这是老游乐场的产权证。"他的声音在发抖,"你说过想开插画工作室,这里二楼可以改造成......"
顾念一抚摸着钥匙齿痕,那些被岁月侵蚀的凹槽硌着指尖。她想起车祸那天,安全气囊爆开的瞬间,最后浮现在眼前的竟是高中课本里夹着的糖纸——陈少奇总把水果糖悄悄塞进她课桌,糖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独角兽。
5
陆成昭在机场海关前徘徊,行李箱里装着顾念一当年落在婚房的素描本。每一页都画着穿白大褂的他,在实验室、在图书馆、在樱花树下。最新那页被泪水晕染,穿着婚纱的女孩独自站在游乐园废墟,裙摆上开满蓝色满天星。
登机广播响起时,他摸到大衣内袋里硬物——是那个摔碎的许愿瓶。程佳佳入狱前托人寄来的包裹里,除了一缕染血的头发,还有张字迹潦草的便签:"流沙里埋着录音芯片,听听你捧在心尖的白月光到底是什么货色。"
飞机冲入云层时,他戴上耳机。先是程佳佳娇媚的笑声:"许学长,要是成昭知道他的专利数据是你......"接着是文件撕碎声,许青安阴沉的嗓音:"二十万买你闭嘴,够不够?"
舷窗外云海翻涌,陆成昭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夜。当他冲进程佳佳说的巷子时,分明看见许青安的白衬衫闪过街角。记忆如拼图颠覆重组,原来所谓英雄救美,不过是被人精心设计的连环扣。
三个月后。
顾念一站在重新开业的游乐园前,宣传册上"念奇艺术空间"的logo泛着鎏金光泽。陈少奇正指挥工人悬挂画作,转身时撞翻颜料桶,蓝色油彩泼了满身。
"这下真成阿凡达了。"他挠着发蓝的后颈傻笑,身后落地窗映出街角熟悉的身影。陆成昭站在梧桐树下,手里攥着撕碎的机票,肩上落满细雪。
旋转木马传来清脆铃音,顾念一握紧胸前的铜钥匙。陈少奇手忙脚乱擦脸时,一抹蓝彩蹭上她鼻尖,像星星坠落银河。
来源:小小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