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的老家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那里山很大,也很高,我家就在山顶上,我们家的地都是陡峭的山地,土壤贫瘠,一年到头,农民也只能靠天吃饭,风调雨顺时,还能有好的收成,遇上干旱天气,庄稼就会被旱死,农民们盼星星盼月亮,种子就是不能发芽出苗。
讲述人:孙继海
(文章来源:作者身边的故事)
我叫孙继海,今年50岁。
我的老家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那里山很大,也很高,我家就在山顶上,我们家的地都是陡峭的山地,土壤贫瘠,一年到头,农民也只能靠天吃饭,风调雨顺时,还能有好的收成,遇上干旱天气,庄稼就会被旱死,农民们盼星星盼月亮,种子就是不能发芽出苗。
我们那里的条件很艰苦,从播种到收获没有一件活儿是轻松的,现在我时常会想起来跟父亲耙耱的场景,在陡峭的山地上耙耱可是一件苦差事,我和大哥十几岁的时候,经常被父亲叫到地里耙耱。
我们家的耱都是爷爷亲手做的,爷爷没事的时候,就会去地塄上砍一些红柳条子回来,再用三根条木,就能编出一个长方形的耱。
我家的毛驴看见那陡峭的山地都打怵,父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地犁完了,接着就要耙耱,可我家的毛驴这时说什么都不干了,直接罢工了。
套耱的时候,犟驴脾气犯了,稍不留神就会给人两蹄子,一个人耙耱根本不行,我记得有一次父亲一个人站在耱上,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挥动着鞭子,使劲儿抽打驴屁股,结果毛驴一生气,就拉着耱在地里乱窜,父亲摔了好几个跟头。
看着父亲摔惨了,毛驴却高兴的抖动着耳朵,甩着尾巴,还发出“欧啊--欧啊--欧啊”的声音。
这后来耙耱最少得两个人,我和大哥谁有空就谁去,母亲那时腿疼,我们在的时候,就会让她休息。
父亲在前面拉着毛驴,防止它乱跑,我就两脚与肩同宽的站在耱上,土地干旱,土块又大又硬,我的体重又比较轻,一遍过去,有的土块还是原模原样的,所以每次我帮忙耙耱时,父亲都会找个袋子,装上一袋子土,放在耱上。
那个时候的日子是真苦,庄稼地离麦场比较远,所以粮食收割好之后,就得拉着毛驴去驮。
父亲拿着绳子把麦子捆成两个大麦垛,特别沉,母亲毕竟是女人,个子矮小,和父亲抬着麦垛往驴背上架,非常吃力,陡峭的山地又踩不稳,稍不注意就架翻了,要么就把腰扭了。
这后来每次抬麦垛都是父亲和爷爷抬,两个人一人抓一边麦垛,喊着“123走”麦垛一下就架到驴背上了,累得毛驴腿子直发抖。
爷爷是个能干人,我记得爷爷70多岁的时候,还经常干农活,父亲打场,爷爷就翻麦秸,父亲扬场,爷爷就掠扫杂草。
我时常在想,父亲这一代人,都经历了无数的艰辛与困苦,所以我无法想象爷爷那辈人承受了多少磨难。
爷爷兄弟姊妹八个,爷爷排行老五,我们那里在称呼上一般都是女的按大小排,男的按大小排,所以我有四个姑奶奶,分别是,大姑奶奶、二姑奶奶、三姑奶奶、四姑奶奶。也有四个爷爷,大爷爷、爷爷、三爷爷、四爷爷。
二姑奶奶、三姑奶奶、大爷爷和三爷爷都已经去世好几年了,他们里面最能活的就是我大姑奶奶。
大姑奶奶也是爷爷兄弟姊妹里面的老大,大姑奶奶可是个能人,听爷爷说,那个年代,太太太爷白天都忙,根本顾不上照看他们几个小的,都几乎是由大姑奶奶带大的,大姑奶奶五六岁的时候,就开始学着烧火做饭。
大姑奶奶也是爷爷兄弟姊妹里面唯一裹了小脚的,四五岁开始就裹上了,我记得那个时候,大姑奶奶每次来我们家串门,我看着她走路颤颤巍巍的,生怕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就特别好奇她的小脚长什么样子。
我缠着大姑奶奶,让她脱掉鞋子让我看看,可大姑奶奶说什么都不给我看,还说她的脚太难看了,会吓到我的。
大姑奶奶来我们家,一般都跟着爷爷奶奶睡,我们家是炕,能睡七八个人呢,有一天晚上,我灵机一动,就端了一盆水给爷爷奶奶洗脚,我这三搓两搓,爷爷奶奶都夸我洗的舒服。
爷爷还开玩笑的对大姑奶奶说:“大姐,你快把你的鞋子脱了,让我这大孙子给你洗洗脚。”
看爷爷这么一说,大姑奶奶就说:“也行,那就洗洗吧,走了一天路,脚也怪疼的。”
听大姑奶奶同意,我高兴极了,赶紧换了一盆干净的水,大姑奶奶脱了鞋子,把裹脚布一圈一圈的取开,我的两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大姑奶奶的小脚。
当大姑奶奶的脚露出来时,我惊呆了,大脚趾翘着,另外四个脚趾头全在脚底,被压得扁扁的,脚背高高地拱着。
大姑奶奶把小脚泡在了盆里,我仔细的搓洗着,摸着她脚底厚厚的老茧,还有那压得扁扁的脚趾头,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了。
我心疼的摸了摸大姑奶奶的小脚,说:“大姑奶奶,你疼吗?”大姑奶奶笑着说:“当然疼了,裹的时候都快疼死了,只不过现在不疼了。”
洗好脚,大姑奶奶就用裹脚布把小脚一圈一圈的缠了起来,我突然心里酸酸的。
我的爷爷是个憨厚老实的人,特别看重兄弟姐妹之间的情意,只要姑奶奶们还有几个爷爷来家里,他别提有多高兴了。
我的几个姑奶奶都嫁的不远,爷爷没上年纪的时候,每年过年,他都会去看看他们,包括几个爷爷家也是一样,谁家有事,他都是上赶着帮忙。
爷爷总是在我们跟前念叨着:“兄弟姐妹之间就得这样,你帮我,我帮你,要不然算啥兄弟姐妹。”
我三姑奶奶家的日子不好过,爷爷时常惦记着,我记得以前爷爷可没少往三姑奶奶家送东西。
现在爷爷兄弟姐妹八个,已经走了四个了,每走一位老人,爷爷都要难过很久,我记得那年大爷爷去世后,爷爷一下就蔫儿了,办完葬礼,爷爷就病倒了,在炕上躺了半个月才好了一点。
去年过年,大姑奶奶还挺好的,初二,爷爷就让我开车带他去看看大姑奶奶,当时大姑奶奶已经96岁了,两人见了面,可亲了,爷爷拉着大姑奶奶的手,总是有说不完的话,看到姐弟俩的这份深厚情谊,我舒心的笑了。
可过完年没几天,表叔打电话就说大姑奶奶生病了,去医院看也不顶用,就买了点药回家了。
爷爷不放心,说什么都要去看看,我又开着车带着爷爷跑了一趟,大姑奶奶家也不远,就在我们老家对面山上,以前爷爷能走得动路,就自己走上去了,后来爬不动了,那山是真的高,步行上去得两个多小时,开车绕着大路过去也就四十多分钟。
我们早上去,下午就回来了,表叔说应该没事,吃上药缓几天就好了,爷爷听了也放心了,我们就开车走了。
可回来没两天,那天晚上八点,表叔就打电话说大姑奶奶可能不行了,刚咽了气,都把寿衣穿上了,可表婶一哭又惊扰到了老人,大姑奶奶一下就醒了。
爷爷知道后着急了,非得连夜去大姑奶奶家,我又拉着爷爷和父亲赶紧往大姑奶奶家跑去,短短几天我们就跑了三次。
到了大姑奶奶家,爷爷一下车,就颤颤巍巍的小跑进了大门,一进门就看到大姑奶奶躺在床上,大姑奶奶的儿女孙辈全都守在大姑奶奶跟前。
大姑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但她的耳朵很灵,爷爷一进门就喊了一句:“大姐,我来了。”
大姑奶奶一听爷爷来了,眼睛一下就睁大了,爷爷走过去握着大姑奶奶的双手,眼泪哗哗而下,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表叔站在一旁问大姑奶奶:“妈,你看这是谁?谁来看你了?”
大姑奶奶竟然清晰的说了一句:“这是我弟弟来看我了。”
还没等爷爷开口,大姑奶奶就安详的闭上了双眼,永远的离开了。
爷爷再也忍不住了,转身就掩面痛哭起来。
表叔他们给大姑奶奶穿好寿衣,就将大姑奶奶停放在了地上,那天晚上爷爷也没回家,坐在大姑奶奶房子的炕上,整整陪了大姑奶奶一晚上,86岁的爷爷一下子憔悴了很多。
如今,大姑奶奶已经走了一年了,爷爷还时常挂念着,爷爷没事的时候,会坐在院子里的木头墩子上,呆呆的看着山的对面。
我知道爷爷肯定想大姑奶奶了,那是他最爱的大姐。
原来兄弟姐妹之间的爱,任凭岁月拉扯,苦难消磨也不会消失,因为它流淌在血液里,与生俱来,一生相随。
来源:惊鸿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