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陈书洹,一个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中年大叔。单位家庭两点一线,像个上足了发条的陀螺,晕头转向地转了半辈子。
我,陈书洹,一个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中年大叔。单位家庭两点一线,像个上足了发条的陀螺,晕头转向地转了半辈子。
自认对上对下,都尽到了本分,尤其是对儿子小元,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他结婚那会儿,我和庄明月掏空了半辈子的积蓄,给他凑了首付。本以为能松口气,结果,小两口对着那每月6000的房贷账单,愁眉苦脸。
儿媳晓月,人长得挺漂亮,嘴也甜,就是那眼睛里,总闪烁着对金钱的渴望。她挽着小元的胳膊,软软地说:“爸,妈,你看我们刚工作,压力太大了,这房贷……”
小元呢,从小被我护着长大,性子有些软,听了媳妇的话,也只是低着头,小声嘟囔:“是啊爸,有点吃力。”
我还能说什么?叹了口气,拍板:“行了,你们安心过日子,房贷,爸先帮你们还着。”
这一还,就是两年。
两年,731天,每个月6000元,像一个精准的闹钟,准时从我的工资卡里划走。
我不是没有怨言。这两年,我几乎没买过一件衣服,买的菜也是超市五点以后打折篮里的半新鲜蔬菜,同事们讨论去哪儿旅游,我只能默默走开。我原本计划着早两年退休,和老婆出去走走,现在看来,遥遥无期。
钱去哪儿了?变成了儿子儿媳窗明几净的新房,变成了他们朋友圈里精致的下午茶和周末郊游,变成了晓月手腕上那只越来越贵的手表。
他们习惯了。
习惯了我的付出,习惯了这笔钱仿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晓月偶尔还会撒娇似的抱怨:“爸,最近看上一块表,可是下个月又要交物业费了,手头好紧哦。”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小元则始终保持沉默,像一个默认了程序设定的机器人,享受着这份无需付费的安逸。
与我们的节俭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亲家那边的滋润生活。
亲家公老陈,退休干部,每天的生活就是提着他的宝贝紫砂壶,到处找人喝茶、下棋。棋盘是红木的,茶叶是顶级的明前龙井。
亲家母陈婶,比老陈还会享受。广场舞是基础,隔三差五还要和她的姐妹团搓麻将、逛商场,去年去了趟欧洲十国游,朋友圈发的九宫格照片,背景不是卢浮宫就是阿尔卑斯山,配文是“岁月静好,感恩生活”。
他们买几千块一盒的保健品,眼睛都不眨一下。
对于我们帮忙还房贷这事,他们口头上是“赞许”的。
“亲家公啊,你真是个好父亲,晓月跟着小元,我们放心。”陈婶每次见到我,都笑眯眯地拉着夸我两句,语气亲热得像是一屋子里的一家人。
但除了口头表扬,再无其他。
仿佛那6000块,真的是大风刮来的,与他们毫无干系。
我心里不是没有过微澜,像平静湖面偶尔被风吹起的涟漪。老婆庄明月是个老好人,总劝我:“算了算了,孩子们刚成家,不容易。我们多帮衬点,也是应该的。和气生财嘛。”
我看着她那息事宁人的样子,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以为养儿防老,结果养了个‘房儿子’,每月准时吞金,连个响儿都没有,哦不对,有响儿——亲家那边麻将牌的脆响。”
夜深人静时,我只能对着空气,自嘲地吐出这句憋了很久的金句。
日子就像这沉闷的空气,压抑,却又不得不继续呼吸。直到那天,一根稻草,轻轻落在了骆驼的背上。
那天我有点低烧,头昏沉沉的。去社区医院看了看,医生开了些药,说没什么大事,但建议我多休息,别太劳累。拿着几百块钱的缴费单,我突然觉得一阵心悸。
这个月,我妈那边旧病复发,住院花了不少钱,我刚给转过去一笔。加上看病这一下,我手头一下子就紧了。
离房贷扣款日还有几天,我想着,就这一个月,让小元他们自己还一次吧。毕竟是他们自己的房子。
我打了个电话给小元。
“妈,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小元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睡意惺忪。
“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不舒服,看了医生。”我顿了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小元,这个月的房贷,你们自己先还一下吧?爸这边……手头有点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小元支支吾吾的声音:“啊?爸……这个月啊?我们……我们刚定了下个月去普吉岛的机票和酒店,钱都付了……”
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普吉岛?”我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你们哪来的钱去普吉岛?”
“就……就攒的嘛,还有晓月的年终奖……”小元的声音越来越小。
没等我再说话,电话被晓月接了过去,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理所当然:“爸,你怎么突然说不还了呀?我们一直以为这房贷是你负责的,我们根本没做这部分的预算啊!这都订好了行程,不去的话,钱也退不了多少……”
“预算?”我气得有点发抖,“你们小两口的日子过得倒是有声有色,旅游度假一样不落,就没想过这六千的房贷是谁在给你们扛着吗?我省吃俭用,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你们倒是真潇洒!”
“哎呀爸,瞧您说的,多大点事儿啊,不就是五千多块钱吗?至于发这么大火?”
晓月的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和轻描淡写,“我们也不是故意不还,这不是没准备吗?要不您先想想办法?下个月我们肯定……”
“没有下个月!”我几乎是吼出来的,“这个月你们自己想办法!我病了需要钱,我妈住院也需要钱!你们当我的钱是印出来的吗?”
“爸……”
我没等小元再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头更晕了。
那一刻我明白了,在他们眼里,我不是他爸,我是支付宝,还是免密支付的那种。他们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的付出,甚至连一句体谅的话都没有。失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
晚上,老婆回来,看到我脸色不好,关切地问了几句。
我把白天的事情跟他说了,积压了两年的委屈和愤怒,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他们就是觉得我给钱是天经地义的!晓月那话说的,好像我欠了他们一样!还有亲家那边,自己日子过得那么潇洒,对这事连问都不问一句!”
我越说越激动,眼眶都红了。
庄明月听了,皱着眉头,默默放下手中的包,过来握住我的手,才慢慢说:“唉,晓月这孩子,是有点不懂事。但是……你也别太生气了。气坏身体可不划算。小元毕竟是咱们儿子,他们刚结婚,是困难点。要不……这个月我先想想办法,找新月借点?”
“借?为什么要我们借?”我盯着她,“这是他们的房子!他们有钱去普吉岛,就没钱还房贷?庄明月,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态度!是尊重!他们根本没把我们当回事!”
“我知道,我知道。”庄明月试图安抚我,“可你想想,这事要是闹僵了,以后大家面子上不好看。小元夹在中间也难做。再说,亲家那边知道了,肯定也是一场闹剧,到时候……”
“怕亲家来闹?”
我冷笑一声,“他们要来闹?我这两年省吃俭用的时候,谁管我高不高兴?庄明月,你总是劝我‘和气生财’,我就想问问,这‘财’都生给谁了?反正没生到我口袋里,倒是生了一肚子气!这次,我绝不妥协!”
我看着老婆犹豫不决,甚至有些淡漠的眼神,心里一阵悲凉。在这个家里,我好像永远是那个冲在前面,却又得不到真正支持的人。
我的决心,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坚定。
几天后,房贷扣款日到了。我的银行卡里,钱纹丝未动。
手机安静了几天,我猜小元和晓月还在想办法,或者,还在等着我像以前一样,默默把钱补上。
直到第五天,我的手机响了,是小元打来的。
“爸!”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你怎么真的没还啊?银行给我打电话了!说我们逾期了!这……这要上征信的啊!”
我平静地听着,内心毫无波澜。
“我不是通知过你了吗?这个月起,房贷你们自己负责。”
“可是……可是我们真的没钱啊!爸!你就帮帮我们这一次吧!最后一次!行不行?”小元的语气近乎哀求。
电话那头传来晓月尖锐的声音:“陈书洹!你到底想怎么样?不就是五千多块钱吗?你至于做得这么绝吗?你是不是不想认我们这个儿子儿媳了?”
“晓月,注意你的称呼。”我冷冷地说,“我再说一遍,这是你们的房子,你们的责任。我已经帮了你们两年,仁至义尽。遇到困难,不是指望别人,而是想办法自己解决。挂了。”
我没给他们继续纠缠的机会,按下了挂断键。
窗外,阴了几天,此刻却透出了一丝微光。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有种放下千斤重担的释然,但也夹杂着一丝对未知的忐忑。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按时打款是我的情分,不是我的义务。以前是我心甘情愿,现在,对不起,我的心意额度已用完,请自行充值。
果然,没过两天,亲家那边就有了动静。
先是亲家母陈婶打来电话,语气一如既往的热络:“哎呀,亲家公,最近忙什么呢?好久没见了,挺想你们的啊。”
“还好,就那样。”我淡淡地回应。
“听说你前阵子身体不舒服?要不要紧啊?可得注意身体啊,别太累了。”陈婶关切地问。
“没什么大事,谢谢关心。”
寒暄了几句,陈婶终于忍不住切入了正题,语气装作不经意:“对了,听晓月说,你们家小元……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唉,现在的年轻人啊,花钱大手大脚,不知道存钱。这不,连房贷都……”
“哦,这事啊。”我打断她,“小元晓月都成年人了,也结婚了,该独立了。他们自己的房子,房贷自然该他们自己负责。”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陈婶的声音低了些:“话是这么说,可他们毕竟还年轻嘛。亲家公,你这边……是不是手头也比较紧啊?要是有困难,你跟我们说,大家是亲家,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听听,多会说话。绕了一大圈,还是想试探我的底线。
“我这边还好,不劳亲家费心了。小元晓月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处理吧。”我语气坚决,没留任何余地。
陈婶碰了个软钉子,讪讪地挂了电话。
我知道,这只是第一波试探。
果然,没过几天,银行的催款电话又打到了小元那里。这次,估计是动真格的了,涉及到征信问题,小元和晓月彻底慌了神。
他们俩肯定没少在亲家面前抱怨和求助。
很快,亲家公老陈那悠闲的茶局似乎真的少了。小区里,以前总能看到他在石桌旁跟老头们杀得难解难分,这几天都不见人影。
而亲家母陈婶,原本计划好的“闺蜜团豪华邮轮日韩游”,也悄无声息地取消了。她的朋友圈,不再是各地风景美食,开始转发一些诸如《中年女人的辛酸谁能懂》、《父母恩重如山》之类的鸡汤文,偶尔还夹杂着几句意有所指的抱怨,比如“现在的年轻人太不懂事,就知道啃老”。
他们大概以为,断供房贷只是我一时赌气。他们以为,只要多施加点压力,多打打感情牌,我最终还是会心软,会像过去两年一样,默默地把钱补上。
呵,他们太不了解我了。或者说,他们太习惯于我的付出了。
以前他们岁月静好,是因为有我在替他们负重前行。现在我撂挑子了,才知道那所谓的静好,不过是压在我身上的五指山。而现在,我决定把这座山,挪开了。
风暴,似乎正在酝酿。世界看似安静,实则暗流涌动。
电话试探无果后,亲家母陈婶决定亲自出马。
周末下午,门铃响了。庄明月去开门,门外站着笑意盈盈的陈婶,手里还提着一篮进口水果。
“亲家公亲家母,我来看看你们!顺便带了点水果,亲家母你尝尝。”陈婶热情地走进来,顺手把水果篮递给我老婆,好像之前的电话不快从未发生过。
我起身迎接,脸上挂着客套的微笑:“亲家母太客气了,快请坐。”
庄明月在一旁有些不自然,忙着倒茶,试图缓和气氛。
陈婶坐下后,先是拉着我老婆手,又是一番嘘寒问暖,把我从头到脚夸了一遍,说我气色好,一点不像生过病的样子。
然后,话锋一转,开始忆苦思甜。
“唉,想当年我和老陈年轻的时候,那日子过得才叫苦呢!单位分的筒子楼,冬天漏风夏天漏雨,工资就那么点,还要养活一家老小……”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过去的艰辛,眼角似乎还泛起了泪光。
我和老婆对视一眼,都静静地听着,不插话。我知道,铺垫结束,戏肉要来了。
“所以啊,我们做父母的,就想着,自己苦点没关系,不能让孩子再受罪了。”陈婶叹了口气,目光转向我,“亲家母,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小元和晓月现在刚起步,是最难的时候,我们做长辈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抱怨:“我们家晓月也是,从小没吃过什么苦,现在跟着小元,我看她都瘦了。这房贷压力一大,小两口肯定心情也不好,万一影响了感情……”
好一招以退为进,道德绑架。
老婆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开口,我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亲家母,你说的没错,谁家父母不心疼孩子呢。你们当年不容易,我们那会儿,条件也有限,大家都是苦过来的。”
我顿了顿,看着她,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但时代不同了。现在的年轻人,有他们的机遇,也该有他们的担当。温室里长不出参天大树。房贷是压力,也是动力。让他们自己承担,才能更快地成长起来。”
我又补充了一句,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那篮价格不菲的进口水果:“再说,我看亲家公亲家母现在退休生活也挺丰富多彩的,身体硬朗,到处走走看看,挺好的。不像我们,还要为生计奔波。”
陈婶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接地点破。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干笑了两声。
“亲家母那张嘴,不去搞传销都屈才了,三句话不离‘为了孩子好’,翻译过来就是‘为了我们好’,至于我好不好?谁会在乎?” 等陈婶尴尬地坐了一会儿,找了个借口离开后,我对着空气吐槽道。
庄明月在一旁端着茶杯喝茶,欲言又止:“你看你,说话也太直接了,好歹是亲家……”
“直接?我不直接点,她还以为我真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拿捏呢!”我没好气地说。
亲家母无功而返,过了两天,亲家公老陈出动了。
他直接找我,约了我出去“喝茶”。
他不会以为他面子很大要在我面前说话吧。
我直接说要看病没时间去溜达,婉拒了他。
父母这边双双碰壁,小元和晓月那边,消停了几天后,也开始行动了。
这次,他们换了策略。
周六下午,晓月一个人来了。手里提着一盒包装精美的点心,脸上带着几分怯生生的笑容。
“妈……”她站在门口,声音低低的。
我让她进来,没给她好脸色。
晓月把点心放在茶几上,局促地搓着手:“爸,对不起,前几天……是我不懂事,说话冲撞了您,您别往心里去。”
她说着,眼圈就红了,声音也带上了哽咽:“其实……我跟小元压力也挺大的。我们知道您辛苦,以前是我们太依赖您了,没替您着想……”
我看着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冷笑。这演技,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
没等我说话,小元也从门外探进头来,手里还拿着一瓶白云边。
“爸。”他走进来,把花递给我,眼神躲闪,“我们……知道错了。”
他开始打感情牌,声音低沉:“爸,我记得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但每次我想要什么,您都想办法满足我。您那么疼我……现在……您是不是真的生我的气了?不想管我了?”
晓月在一旁适时地“劝”小元:“小元,别这么说,爸怎么会不管你呢?爸是最疼你的了。”
然后她又转向我,语气诚恳:“爸,您放心,我们以后一定省着点花,再也不乱花钱了。我们保证!但是……这个月房贷能不能……先帮我们周转一下?就这一次,下个月我们一定自己还!”
一唱一和,配合默契。
说实话,看着儿子那憔悴的样子,听着他回忆过去,我心里不是没有一丝触动。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但理智很快占了上风。我不能再心软了。
我接过那束花,放到一边,看着他们俩,语气平静:“你们能认识到自己的问题,这很好。但是,认识到错误,不代表可以不用承担后果。”
我顿了顿,清晰地表达我的立场:“借钱周转是不可能的。这个月的房贷,必须你们自己解决。至于以后,看你们的实际行动。如果你们真的能做到像说的那样,自己承担起责任,那么在你们找到稳定收入来源之前,我可以考虑在生活上给你们一些必要的、有限度的帮助。”
“妈……”小元还想说什么。
“我的话就这么多。”我打断他,“你们需要时间证明给我看。点心和酒我收下了,你们回去吧。”
我下了逐客令。
看着他们失望离去的背影,我心里很清楚。鳄鱼的眼泪,不值得同情。他们不是认识到错误,只是认识到没钱的日子不好过。这不叫反省,这叫条件反射。
软硬兼施都碰了壁,亲家那边,终于露出了他们最后的底牌——撒泼耍赖,败坏名声。
很快,一些风言风语就在我们家属院和亲戚圈里传开了。
“听说了吗?陈书洹不给他儿子还房贷了,把小两口逼得没办法了。”
“是啊,做得太绝了!哪有当爹的这样的?”
“就是,以前看着挺好一人,没想到这么狠心,真是为老不尊!”
“听说亲家母都上门求情了,人家硬是没答应。唉,晓月那孩子也挺可怜的,摊上这么个婆婆。”
这些话,或明或暗地传到我的耳朵里。小区里,以前热情打招呼的邻居,眼神开始变得有些异样,甚至刻意躲着我走。还有几个自认跟我关系不错的远房亲戚,打电话来“好心”劝我。
“我说书洹啊,家丑不可外扬。孩子不懂事,你多担待点。闹成这样,对谁都不好。差不多得了,别让人看笑话。”
我成了那个“恶公公”、“狠心父亲”。
委屈、愤怒、被误解的痛苦,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在我的心上。我没想到,他们为了达到目的,竟然可以如此颠倒黑白,不择手段。
但愤怒过后,是更加彻底的清醒。我终于看清了这一家人的真面目。
以前觉得唾沫星子淹死人是夸张,现在懂了,那不是淹死你,是恶心死你。不过没关系,哥自带防水功能,外加反弹属性。
我不能再被动挨打了。
我开始冷静地整理证据。
打开网银,我把过去两年,每个月准时转账给小元房贷账户的记录,一笔一笔截图保存下来,打印成册。每一笔6000元,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还翻出了以前的老照片,里面有我和庄明月穿着旧衣服在家吃饭的场景,对比着晓月朋友圈里那些光鲜亮丽的名牌包、高档餐厅打卡照。
我又想起了去亲家做客时,无意中拍到的他们家那个昂贵的红木棋盘,还有陈婶在欧洲旅游时发的那些定位清晰的朋友圈截图,也都一一保存。
我还找到我信任的老大哥和两个兄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们。他们听了,都气得不行,纷纷表示支持我。
“书洹,你做得对!早就该这样了!不能再惯着他们了!”老大哥拍着我的肩膀说。
有了理解和支持,我感觉自己不再是孤军奋战。
我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他们以为我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捏。不好意思,这柿子放久了,也是会变硬的,而且里面可能还藏着几根刺。
反击的计划,开始在我心中酝酿成型。
舆论施压这一招,对我似乎效果不大。我依旧每天正常上下班,买菜做饭,只是脸上的表情冷淡了许多,也懒得再跟那些嚼舌根的人解释什么。
亲家那边,大概是黔驴技穷,也或许是狗急跳墙,决定给我来个“狠”的。
周四下午,我快下班的时候,接到了亲家公老陈的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诚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喂,亲家公啊。”
“嗯,亲家公,有事吗?”我语气平淡。
“唉,是有点事。”老陈叹了口气,“你看,咱们两家因为孩子这点事,闹得挺不愉快的。我和你亲家母都反思了,我们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哦?”我挑了挑眉,等着他的下文。
“这样吧,亲家母,这个周六晚上,你和亲家母(指庄明月)来我们家吃顿饭。咱们两家坐下来,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把误会解开。你看怎么样?孩子们也一起,一家人,没什么说不开的。”
鸿门宴?
我几乎立刻就判断出来了。这顿饭,绝对没那么简单。
但我没有立刻拒绝。
“好啊。”我平静地回答,“正好,我也有一些事情,想跟你们当面聊聊。”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鸿门宴就鸿门宴,我倒要看看,他们是准备了项庄舞剑,还是准备了洗心革面。不过,我带的不是匕首,是计算器和银行流水。
我把要去亲家吃饭的消息告诉了庄明月。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些许疑惑和不安。
“这时候叫我们过去,这不明摆摆的鸿门宴吗?”她显然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我看了她一眼,叫她跟我一起来。
我们回到房间,我把我之前整理好的那一叠打印出来的银行流水、朋友圈截图、照片,跟她坦白的看了,然后她看着我仔细地放进了一个文件袋里。
她颤着声儿问我:“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
我没说话,只是眼神坚定的看着她。
周六晚上,我和庄明月准时出现在亲家门口。
开门的是晓月,她脸上挤出笑容,但眼神有些闪烁:“爸,妈,你们来了,快进来。”
客厅里,亲家公老陈和亲家母陈婶已经坐在沙发上等着了。小元也坐在一旁,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桌子上摆满了菜,看起来很是丰盛。
“亲家公,亲家母,快坐快坐!”老陈站起来招呼,脸上堆着笑。陈婶也跟着起身,比上次来我们家时,似乎又热情了几分。
饭局开始,气氛却异常尴尬。
小元试图找些话题,聊聊天气,说说新闻,但总是没人接茬,或者只是敷衍地应两声。
陈婶先开了口,她端起酒杯(倒的是饮料),“来,亲家公,亲家母,咱们先喝一杯。以前呢,是我们考虑不周,让你们受委屈了。这杯,算我们赔罪。”
我和庄明月象征性地举了举杯。
接着,陈婶又开始打温情牌,回忆起小元和晓月谈恋爱、结婚时的点点滴滴,说两家结亲是多大的缘分,要好好珍惜。
晓月在一旁,低着头,偶尔抬眼看看我,眼圈红红的,一副受了委屈又努力想表现“懂事”的样子。
这前戏,铺垫得可真够长的。
几杯“和解酒”下肚(当然,我只喝白开水),亲家公老陈清了清嗓子,终于要切入正题了。
他先是进行了一番“深刻”的自我批评:“唉,说起来,这事主要怨我们。我们做长辈的,没教育好孩子,让他们太依赖,不懂得体谅你们的难处。我和你亲家母,最近也常常反思。”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表演。
果然,话锋一转,老陈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但是呢,亲家公,不瞒你说,我们这边……现在也确实有点困难。”
他叹了口气,声音压低了些:“我的退休金,听着不少,可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你亲家母身体也不太好,常年要吃药,那些进口药,贵得很。前阵子,我这老毛病也犯了,颈椎腰椎都不行,医生让做理疗,一次就好几百……”
他开始哭穷,把自己的生活描绘得异常拮据,仿佛之前的悠闲自在都是假象。
陈婶在一旁连连点头,接过话茬:“可不是嘛!我们现在是能省就省,连旅游都不敢去了。晓月这孩子也懂事,知道我们困难,还偷偷塞钱给我们……”
她说着,还偷偷抹了抹眼角。
晓月立刻配合地从包里拿出一沓单据,放在桌上:“爸,您看,这是我们这个月的开销计划,还有爸妈看病的单子……我们真的不是故意不还房贷,实在是……”
她把那些单据往我面前推了推。我扫了一眼,什么物业费、水电费、人情往来……还有几张模糊不清的药费单。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奥斯卡都欠他们一座小金人。这演技,不去演个《贫困老人的奋斗史》都浪费了。可惜,观众席里坐着的是我这个自带测谎仪的。
庄明月在一旁看着那些“证据”,又看看亲家和晓月“可怜巴巴”的样子,眼神开始动摇,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示意我别太僵硬。
见我依旧不为所动,小元在亲家和妻子的眼神示意下,又开口了。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充满了委屈和控诉:“爸!您就真的这么狠心吗?您知道我现在压力多大吗?我和晓月因为房贷的事,天天吵架!朋友们都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了,我都没脸见人了!”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大了起来:“您是不是就想看着我们这个小家散了才甘心?您不念我们是您的儿子儿媳,难道连一点父子情分都不念了吗?”
好家伙,直接给我扣上了“破坏家庭”、“不念亲情”的大帽子。
亲家母陈婶立刻趁机煽风点火:“是啊,亲家母,孩子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就再帮他们一把吧!为了孩子们,为了这个家!我们保证,以后一定让小元晓月省着点花,我们也会尽量帮衬他们……”
她顿了顿,抛出了一个更离谱的建议:“或者……亲家母,我知道你手里应该还有些积蓄。要不,你先拿出来一部分,就当是‘借’给孩子们周转一下?等他们缓过来了,肯定会还给你的。”
天可怜见,终于说到重点了。不仅要我继续还贷,还惦记上我的养老本了。
我把目光投向我老婆,想看看她的反应。
只见她眉头紧锁的看着我,眼睛里全是疑惑和拒绝,甚至在桌下的手都紧紧的握住我的手。
她最终还是站在了我这边。
那一刻,我看着对面的四个人,他们不像一家人,更像是一伙绑匪,而我和老婆,就是那个被绑在椅子上,等着被撕票的人质。
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立和愤怒,像火山一样在我胸中积聚,即将喷发。
我轻拍老婆的手,示意她放松,我是不会把老本交出去的。
然后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反而笑了。
笑声很轻,但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对面四个人都愣住了,不解地看着我。
我停止了笑,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冰冷。
“说完了吗?”我淡淡地问。
没人回答。
“既然你们都说完了,那该轮到我说了。”我慢条斯理地拿起放在脚边的文件袋。
在他们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我拉开拉链,拿出里面厚厚一沓A4纸。
“刚才听你们哭穷,说得多不容易,多艰难。我还真差点就信了。”我一边说,一边把打印出来的银行转账记录,一张一张,清晰地铺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
“这是过去两年,我每个月给小元转账还房贷的记录。一共24笔,每笔6000元,总计144000元。日期、金额、收款账户,都清清楚楚。”
我的手指点在那些记录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小元和晓月的脸瞬间白了。亲家公老陈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陈婶试图张口说什么,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了。
“你们说,你们生活困难,省吃俭用。”我没有停顿,又从文件袋里拿出几陈打印出来的彩色照片和朋友圈截图。
一张是陈婶去年在欧洲旅游,站在埃菲尔铁塔下的照片,笑容灿烂,手里还提着名牌购物袋。
一张是老陈在朋友圈晒出的他的新紫砂壶和一饼看起来就很贵的普洱茶。
还有几张是晓月的朋友圈截图,精致的下午茶,新买的包包和手表,还有他们周末去网红餐厅打卡的定位。
我把这些照片和截图,也一一摆在茶几上,放在银行流水的旁边。
“这就是你们说的‘困难’?”我抬起眼,目光锐利地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脸,“这就是你们的‘省吃俭用’?”
“我每天下班去菜市场跟小贩为了几毛钱讨价还价的时候,你们在欧洲喂鸽子。”
“我穿着几年前的旧衣服,舍不得买件新外套的时候,晓月在朋友圈晒新买的名牌表。”
“我为了省钱,中午带饭去单位吃的时候,你们在网红餐厅打卡,一顿饭几百上千。”
“我推迟了我的退休计划,想着多干几年多攒点钱的时候,亲家公在悠闲地品着上好的龙井,下着名贵的棋。”
“我省下来的每一分钱,是变成了你们朋友圈的风景,还是变成了亲家公茶杯里的龙井?嗯?”
我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重重地砸在他们心上。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老陈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陈婶试图辩解:“那……那旅游是中奖的……东西……东西是别人送的……”声音干涩,毫无底气。
晓月则把头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颤抖。
小元脸色惨白,眼神慌乱地看着我,又看看他的岳父母和妻子。
“够了!”我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陡然提高,“别再演戏了!你们不累,我都看累了!”
我看着小元,眼神里充满了失望:“还有你,小元。你是我儿子,我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学会联合外人来算计你爹的!”
我转向晓月:“晓月,你口口声声说压力大,困难。那我问你,你每个月偷偷给你弟弟转的那笔钱,算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晓月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恐慌。这件事,她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我又看向小元,语气冰冷:“还有你,口口声声说工作忙,压力大。你是不是忘了告诉我,你上个月就已经从原来的公司辞职了?或者说,是被辞退了?嗯?”
这下,连庄明月都震惊地看向小元。她也不知道儿子失业的事情!
小元和晓月的脸色,瞬间由惨白变成了死灰。他们最大的秘密,被我当众揭穿了!
亲家公老陈似乎想发作,但看着我手里那厚厚一叠证据,最终只是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陈婶则彻底瘫软在沙发上,眼神呆滞。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声音冷得像冰:“你们连我都骗,这房贷,你们觉得我还应该继续‘帮’吗?”
我拿起我的皮包,拉着我老婆:“今天这顿饭,我看就到这儿吧。后续怎么处理,你们自己看着办。”
我们走到门口,停下脚步,我回头冷冷地补充了一句:“别再来找我,也不准来找我老婆。否则……”
我没有说否则会怎样,但我的眼神,足以让他们明白,我不是在开玩笑。
对不起,我不是来讲道理的,我是来对账的。一笔一笔,咱们算清楚。别跟我谈感情,伤钱。我这人吧,平时不爱计较,但不代表我傻。
你们把我当ATM,现在机器没钱了,还想砸开看看里面有没有零件?不好意思,这台ATM带自毁程序。
说完,看着我老婆给我拉开的门,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走出亲家那栋压抑的楼道,外面的夜风格外清爽。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感觉胸口的郁结之气,消散了大半。
庄明月跟在我身后,一路无言。回到家,她才如释重负地开口:“书洹,小元他……真的失业了?”
我点点头。
沉默了半天,她重重叹出一口气,她张了张口,我正以为她要继续说儿子的事时,
她开口了:“老公,你刚才真帅!”
我愣了愣,捍卫自己的权益并且被认可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我仿佛又回到了我们刚结婚的时候。
那晚,我和庄明月谈了很久。
要结束的时候,她突然说了句:“老公,对不起。”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愧疚,“以前……是我太软弱了,总想着是一家人,委屈你了。”
她顿了顿,语气坚定了一些:“以后,我都会跟你站在一起。”
看着她真诚的样子,我心里的坚冰,融化了一角。
我摸了摸她的头,笑了笑。
这是我们的一个约定,对方犯错后如果要原谅对方,就摸摸对方的头,表示过去了,未来还会携手一起走。
几十年的夫妻,我了解她,她本性善良,就是耳根子软,主见不强。
鸿门宴不欢而散,我这边暂时获得了平静,但亲家和小元那边,却是炸开了锅。
后来听一些还愿意跟我说实话的亲戚透露,那天我们走后,亲家家里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晓月哭着埋怨小元没本事,失业了还瞒着她,连累她一起丢人。
小元则把怨气撒向岳父母和妻子,怪他们把他推出来当枪使,现在好了,什么都被我抖出来了。
亲家公气得差点犯心脏病,指着儿子儿媳骂他们不争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亲家母则一边哭一边骂,骂儿子儿媳,也骂我这个“恶毒”的亲家公,把他们家的脸都丢尽了。
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我只是递了根撬棍,他们自己就开始拆墙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把我往绝路上逼?
我没有去打听他们的后续,也没心思幸灾乐祸。我开始认真规划自己的生活。咨询了律师朋友,了解了一些关于财产分割和赡养义务的法律问题,虽然目前用不上,但有备无患。我还开始看一些理财的书,琢磨着怎么把我和老婆那点辛苦攒下的养老钱,稳妥地安排好。
过了大概一个星期,小元和晓月又找上门来了。
这次,他们的姿态放得极低。
两人都眼圈发黑,面容憔悴,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
一进门,晓月“噗通”一声就想给我跪下,被我及时扶住了。
“妈!我们错了!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晓月哭得泣不成声,“我不该偷偷给我弟钱,我不该……”
小元也红着眼圈,声音沙哑:“妈,对不起,我不该瞒着您失业的事,我……我怕您担心,也怕晓月……”
两人声泪俱下地忏悔,把自己的“不懂事”、“虚荣”、“懦弱”都剖析了一遍。
然后,小元拿出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份“还款计划”。
“妈,这是我们商量好的。房贷,我们以后一定自己还!我现在已经在努力找工作了,晓月也说她会更省吃俭用。但是……妈……”
小元的语气又带上了哀求:“我们现在手头实在是……一点钱都没有了。银行那边催得紧,再不还就要走法律程序了。您能不能……先借我们一点钱应急?就……就先还这个月的房贷?我们保证,等我找到工作,第一个月工资就还给您!”
看着他们这副样子,我内心毫无波澜。
浪子回头金不换?那是故事里说的。现实里,浪子回头多半是因为没钱浪了。
我摇了摇头,语气平静但坚决:“借钱是不可能的。”
看到他们瞬间煞白的脸色,我缓和了一下语气:“但是,看在你们确实认识到错误,并且拿出了实际计划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点有限的帮助。”
我从钱包里拿出几百块钱,递给小元:“这钱,你们拿去买点菜,维持基本生活。房贷的事情,必须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去跟亲戚朋友借也好,去申请延期也好,这是你们自己的责任。”
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我可以给你们指路,告诉你们哪里可以找到便宜的菜市场,哪里可以找到一些临时的兼职信息。但钱,我一分都不会再给了。除非,我看到你们真的靠自己的努力,把日子重新撑起来。”
小元和晓月互相看了一眼,眼神复杂,有失望,有无奈,但也有一丝不敢相信的微光。
“听明白了吗?”我问。
两人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回去吧。记住你们今天说的话。”
打发走儿子儿媳,我心里并没有多少轻松感。我知道,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他们是否真的能改过自新,还需要时间来检验。我可以给点路费让他们回家,但想让我再掏钱给他们买艘船继续浪?门儿都没有。
就在我以为亲家那边会因为内部矛盾和鸿门宴的惨败而消停一段时间时,亲家母陈婶,又开始作妖了。
她大概是真的气急败坏,也或许是觉得无计可施了,竟然找到了我上班的单位。
那天我正在办公室忙着处理文件,同事小李突然跑过来,表情古怪地对我说:“陈哥,外面……外面有位阿姨找你,说是你亲家母。”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走到单位大门口,果然看到陈婶站在那里,眼圈红红的,看到我出来,立刻像见了救星一样扑过来,抓住我的胳膊就开始哭诉。
“亲家公啊!你可算来了!你快评评理啊!”她声音很大,立刻吸引了周围不少进出同事和门卫的注意。
“我们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她现在连亲妈都不认了!你还唆使我儿子儿媳不孝顺我们老的!我们把女婿当亲儿子一样疼,他倒好,现在不仅连房贷也还不上,还到处说我们坏话!我们老两口的日子没法过了啊!”
她一边哭一边说,颠倒黑白,把我塑造成了一个虐待儿子儿媳、挑拨离间的恶毒公公。
周围的人开始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我气得浑身发抖,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跟她当众撕扯,否则就真的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陈阿姨,”我用力挣开她的手,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这里是我的工作单位,不是你撒泼的地方。你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来谈。你要是再这样胡搅蛮缠,影响我们单位的正常秩序,我就只能报警了。”
我的冷静和“报警”两个字,似乎让她愣了一下。
这时候,我们办公室的主任闻讯也赶了过来,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陈书洹,这位是?”
“主任,这是我亲家母,可能对我有点误会。”我平静地回答,然后转向陈婶,“阿姨,有话好好说。您要是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对,可以去法院告我。在这里闹,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大家更难堪。”
陈婶大概没想到我态度这么强硬,而且丝毫没有被她的哭闹影响。她看着周围越来越多围观的人,脸上有些挂不住,色厉内荏地指着我:“你……你等着!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说完,她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走了。
一场闹剧,总算收场。但影响已经造成了。
回到办公室,我能感觉到同事们投来的异样目光。主任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委婉地询问了情况。
我没有过多地解释和抱怨,只是把我早已准备好的一部分证据复印件(关键的几笔转账记录、亲家母欧洲游的朋友圈截图、儿子儿媳承认错误的短信记录),递给了主任。
“主任,这是事情的一些基本情况。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不想多说什么。清者自清。我相信单位和同事们能理解。”
主任看了看那些材料,又看了看我平静却带着疲惫的脸,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安心工作,别受影响。这种事情,我们会处理。”
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非要撕破脸皮,把家事变成社会新闻?行,我奉陪。正好让大家看看,谁是受害者,谁是加戏的祥陈嫂。
亲家母陈婶来单位大闹一场,本想败坏我的名声,逼我就范,结果却适得其反。
她那撒泼打滚、颠倒黑白的样子,被不少同事亲眼目睹。加上我后来通过主任侧面澄清时提供的部分证据,大家心里都有了一杆秤。
很快,风向就变了。
之前那些对我指指点点、表示同情的同事,开始对我表示理解,甚至有人私下跟我说:“陈哥,真没想到你亲家是这样的人,你也太不容易了。”
“就是,摊上这么一家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而陈婶,则成了单位里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她的形象从一个“受委屈的可怜老人”变成了一个“不可理喻的泼妇”。
这件事也很快传回了家属院和亲戚圈。那些之前听信了陈婶一面之词的人,得知她在单位的所作所为后,也纷纷改变了看法。
据说,陈婶这次是彻底栽了跟头,不仅没达到目的,反而把自己弄得声名狼藉。以前那些经常跟她一起打牌旅游的“老姐妹”,现在都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她。
更让她崩溃的是,儿媳晓月在得知她跑到我单位去闹事后,跟她大吵了一架。晓月觉得她妈这样做,简直是把她和老公的脸都丢尽了,以后更没法在我面前抬头了。母女关系,彻底降到了冰点。
我没有选择在公开场合与陈婶争吵,也没有主动去散播她的丑事。我只是在必要的时候,拿出了事实依据,冷静地澄清了真相。
谣言不攻自破。
以前总怕家丑外扬,现在明白了,有些“丑”你不扬一扬,它就敢一直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亮出来晒晒太阳,让细菌无处遁形,挺好。
这场闹剧之后,世界终于彻底清静了。
亲家那边,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亲家公老陈,据说被他老婆这么一闹,加上之前房贷的事情,气得好几天没下楼。以前那些门庭若市的茶友、棋友,也都不见了踪影。整个家,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儿子小元和晓月那边,日子更是过得一地鸡毛。
小元失业后,找工作一直不顺利,高不成低不就。房贷虽然在最后关头东拼西凑,找亲戚朋友借钱补上了,但逾期记录还是影响了他们的征信。
小两口因为钱的问题,加上与亲家的矛盾激化,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而我和庄明月的生活,则像是雨后的彩虹,充满宁静与安详。
你看,世界就是这么公平。你把日子过成了段子,就别怪别人把你当笑话看。我这边风和日丽,他们那边鸡飞狗跳,挺对称的。
大约又过了一个多月,一个周末的下午,儿子小元一个人来了。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眼窝深陷,胡子拉碴,身上穿着一件皱巴巴的T恤。
他站在门口,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进来,只是低着头,声音艰涩地开口:“爸……”
“有事吗?”我站在门内,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
“爸……”他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我……我们……打算把房子卖了。”
我有些意外,但并不震惊。以他们现在的情况,卖掉那套超出他们负担能力的房子,是迟早的事。
“嗯,知道了。”我点点头。
“房子……挂出去一段时间了,最近有买家在谈。如果……如果顺利的话,下个月可能就要交房了。”小元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们想……想换个小点的二手房,或者……先租个房子。”
“这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们夫妻俩商量好就行。”我语气平淡。
“爸……”小元搓着手,脸上露出极其为难的神色,终于说出了他的来意,“在……在找到合适的房子之前,或者租到房子之前,我们能不能……能不能先回来……住一段时间?就……就一小段时间,我们保证,找到地方马上就搬走。”
儿媳晓月没有一起来。据说,她因为受不了这种争吵和拮据的生活,已经回娘家住了快半个月了,提出了“冷静冷静”,甚至暗示了离婚的可能。
看着眼前这个被现实打击得垂头丧气的儿子,我心里五味杂陈。有心疼,有惋惜,但更多的是理智和清醒。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可惜生活没有那么多“如果”。路是自己走的,坑是自己挖的,现在想爬出来,也得靠自己。
“不行。”我看着他的眼睛,清晰而坚定地拒绝了。
小元的身体晃了一下,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和绝望。
我狠下心,继续说道:“小元,你和晓月都是成年人了。房子卖了是租是买,去哪里过渡,这些都是你们夫妻俩需要共同面对和解决的问题。我的家,不是你们随时可以回来的避风港,尤其是当这场风雨是你们自己招来的时候。”
我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一些:“我可以给你一些找工作或者租房的中肯建议,甚至可以帮你联系几个中介。但是,住回来,绝对不行。这个底线,不能破。”
看着儿子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我心里也不是滋味。但多年的教训告诉我,心软是病,得治。我已经痊愈了。
我转身从客厅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
“这是什么?”小元茫然地问。
“这是你上大学的时候,我给你存的一笔教育基金,后来一直没动。里面钱不多,大概五万块。你拿着,应急也好,作为你们重新开始的启动资金也好。”
我看着他,郑重地说:“这是我作为父亲,最后能给你的支持了。以后的人生,要靠你自己走了。记住,成年人的世界,第一课就是学会对自己负责。”
小元拿着那个信封,手微微颤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哽咽着点了点头,转身默默地离开了。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我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里有些酸楚,但更多的是一种彻底切割后的轻松。
我可以祝福你,但不能再为你的人生买单。
就在我以为生活将彻底回归平静,我可以安心地规划我的退休生活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了。
是从一个老邻居那里听说的。
亲家公老陈,中风了。
据说是因为长期心情抑郁、焦虑,加上他以前就好烟好酒,饮食油腻,血压血脂都高,前几天突然在家摔倒,送到医院一查,是脑卒中。
虽然抢救及时,命是保住了,但半边身子不太利索了,说话也含糊不清,需要长期康复治疗,而且以后生活基本不能自理了。
这下,亲家母陈婶彻底傻眼了。
以前的悠闲日子彻底结束了。旅游泡汤,棋局不再,麻将也打不成了。她得天天守在医院或者家里,照顾瘫痪在床的老伴。
伺候病人本就辛苦,更要命的是开销。住院费、医药费、后期的康复理疗费,像个无底洞一样吞噬着他们本就不算丰厚的退休金和积蓄。
陈婶不得不放下身段,伸手向儿子儿媳要钱。
可小元和晓月自己都焦头烂额,哪里还有余力顾及他们?小元好不容易找了份工作,工资不高,刚够他们自己还债和基本生活。晓月虽然还在上班,但据说因为公婆的事情和老婆的现状,心已经凉了大半,正在闹离婚,对公婆更是避之不及。
为了照顾和费用的问题,小元和晓月,以及晓月和陈婶之间,爆发了更激烈的争吵。据说小元夹在中间,两头受气,差点精神崩溃。
陈婶四处找人哭诉,说自己命苦,老伴瘫了,女儿不孝,女婿要离婚。但这一次,没什么人真正同情她。大家私下里都在说,这是报应。当初那么算计亲家母,把人家逼到那份上,现在轮到自己尝苦果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并没有多少快意,只觉得有些唏嘘。
我从不信什么现世报,但看到他们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把悠闲日子作成一地鸡毛,我只能说,命运有时候,确实挺幽默的。
最终,小元和晓月还是卖掉了那套当初耗尽我们家积蓄的大房子,在城市边缘地带买了一套很小的二手房,勉强安顿了下来。
小元换了几份工作,总算稳定在一个普通的岗位上,每天勤勤恳恳地上班。晓月最终没有离婚,或许是现实的无奈,或许是还存有一丝情分,她也收敛了许多,找了份文员的工作补贴家用。小两口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总算是开始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养家了。
他们和亲家的关系,也降到了冰点。除了每月象征性地给一点医药费,很少再往来。照顾老陈的重担,几乎全压在了陈婶一个人身上。
我和庄明月的生活,则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周末,我不再围着灶台打转,而是和画班的同学们一起去公园写生,或者和老兄弟们爬山、聚餐、看电影。我还计划着,等明年退休了,就和庄明月一起,去看看那些年轻时没机会去的山山水水。
回头看去,那段断供房贷的日子,虽然充满了争吵、眼泪和不被理解的痛苦,却是我人生中一个极其重要的转折点。它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切掉了我身上那些不健康的依赖和牵绊,让我认清了许多人,也最终找回了自己。
人生下半场,不求富贵荣华,但求舒心自在。把那些吸血的、糟心的、不值得的人和事,统统“断舍离”,你会发现,世界豁然开朗,空气都清新了好几度。我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来源:阿张故事会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