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张婶已经六十多岁了,头发掺了白,却还是习惯把它们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她家男人去世得早,儿子在外地大城市打工,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次。她身边总是围着几条狗,有瘦小的黄狗,有卷毛花狗,还有一只眼睛瞎了一只的黑狗。村里人说张婶就是”疯子”,除了养狗,也没什么正经事。
村口那栋砖房一直都是我们村的地标,外墙原本是大红色,现在都褪成了粉红,隔了几十米外,看得见墙皮脱落的斑驳痕迹。那是张婶的家。
张婶已经六十多岁了,头发掺了白,却还是习惯把它们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她家男人去世得早,儿子在外地大城市打工,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次。她身边总是围着几条狗,有瘦小的黄狗,有卷毛花狗,还有一只眼睛瞎了一只的黑狗。村里人说张婶就是”疯子”,除了养狗,也没什么正经事。
我记得最开始,张婶只养了一条白色的小狗,叫”豆豆”。那是她儿子刚走那年带回来的,“图个热闹”,她说。豆豆长得有点像萨摩耶,但又不那么名贵,是最常见的中华田园犬,毛发蓬松,眼睛黑亮。后来,那条狗成了张婶的命根子。
大概是去年三月份,我回村探亲,看到张婶正在门口给狗喂食。我数了数,足足有八条狗!其中两条看起来骨瘦如柴,毛发稀疏。
“张婶,又多了几条狗啊?”我问道。
张婶抬起头,眼角的皱纹在阳光下像刻画在瓷器上的纹路。她身上穿着一件旧红色棉袄,袖口磨得发白。
“捡的,都是捡的。”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拍着那条瘸腿黑狗的背,“这些都是被人丢了的,你说它们该去哪儿?”
那只黑狗一瘸一拐地走到她身边,舔着她的手。张婶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是我好久没见过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
“隔壁赵家的老太太又去找村长告状了,说你家狗吵得她睡不着觉。”我说。
张婶的眉头皱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来,“她天天打麻将到半夜,回来还说我家狗吵。”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那群狗身上,“豆豆脾气最好,跟谁都能处。这条黑的叫’黑豆’,是我在菜市场后面找到的,那会儿还瘦得皮包骨头。这只花的叫’花生’,最早是村口那条,后来让车给撞了,我把它背回来养了三个月才好。”
张婶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拍着狗的背,每说一个名字,那条狗仿佛听懂了似的,抬头看她。
村里人对张婶的态度算不上友善。自从她收养流浪狗以来,投诉就没断过。有人说她家狗太吵,有人说不干净,还有人担心咬人。李二叔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是:“养那么多狗干啥?又不结婚生孩子,闲的!”
张婶从不回应这些闲言碎语。她每天早上五点起床,给狗准备吃的,然后去村口的小卖部当店员。下午四点回来,又继续照顾她的狗,给它们梳毛、洗澡,有时还会拿着旧衣服亲手给它们做窝。
我记得有一次,赵家老太太的孙子被蚊子叮了,她非说是张婶家的狗惹的,找到村长家闹了一通。村长没办法,只好找张婶谈,要求她减少养狗数量。
张婶那天晚上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脸色很不好看。她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铁饭盒,里面是狗食。我路过时,她正低着头,用筷子拨弄着里面的东西。
“要不,我帮你问问县城有没有收养站愿意接收?”我试探着说。
张婶抬起头,眼睛里有些湿润:“它们都是被人丢掉的,我能丢它们第二次吗?”
村口的废弃垃圾处总是能发现一些刚出生不久的小狗,或者被病痛折磨的老狗。每次张婶路过,都会带回家几只。她家后院专门辟出一块地方,用废旧的木板搭了几个狗窝。夏天里,她会在门口打一盆水,让狗们解暑;冬天,她会用旧毛衣给它们做衣服。
去年夏天,有个城里来的大学生,非要拍张婶的狗做什么毕业作品。张婶愣是躲了他好几天。后来还是我劝说,说是好事,她才同意。那大学生把照片发到了网上,说什么”乡村守护者”,点赞很多。张婶看了,只说:“瞎写,我就是个养狗的疯婆子。”
那天她给我看了一个破旧的盒子,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狗牌、项圈,还有几张照片。照片里的狗已经不在了,但张婶记得每一只的名字和故事。她指着一张泛黄的照片说:“这是我第一只救的狗,叫’来福’,当时被车撞了,我用自行车带它去县里的宠物医院,结果还是没救回来。”
她的话不多,但提起这些狗,眼睛里闪烁着光亮。在她看来,这些流浪狗不是负担,而是家人。
村里的投诉没断过,村长也不止一次上门。张婶每次都是沉默地听着,然后承诺会注意。但她从不减少狗的数量,甚至还会继续收养新的流浪狗。
关于那场大火,我是从村里人的电话中得知的。当时我在县城打工,接到村长的电话说张婶家着火了。我立刻赶回去,看到的是一片狼藉。
张婶家的砖房只剩下半边墙,屋顶全部塌陷,黑烟还在缓缓升起。消防车停在村口,几个消防员正在收拾设备。张婶坐在马路边的石墩上,手里抱着那只瘸腿的黑狗,衣服被烟熏黑了,脸上也是灰蒙蒙的。我看到她的眼睛红肿,嘴唇紧闭,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村长站在一旁,脸色难看。旁边围了一圈村民,我看到赵家老太太也在,她的表情有些复杂。
“怎么回事?”我问村长。
村长摇摇头:“电线老化,短路了。”
后来我得知,火是从张婶家的厨房开始的,蔓延得很快。当时张婶正在小卖部上班,有村民发现火情后立即报了警。消防车来的时候,房子已经烧得差不多了。
最让人惊讶的是,那八条狗没有一条死在火中。它们全部逃了出来,甚至还救出了几只村子里的流浪猫。有目击者说,是那条瘸腿的黑狗先跑出来的,然后又冲回火场,把其他狗一个一个带出来。
赵家老太太站在人群中,欲言又止。她是最早发现火情的人之一,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提醒别人或者报警。当被问及为什么,她只是低下头,不说话。
火灾后的第三天,张婶住在村委会安排的临时房子里。她带着所有的狗,显得格外疲惫。我去看她,带了一些生活用品。
“考虑好了吗?要不要送几条狗到县城?”我小心翼翼地问。
张婶摇了摇头:“它们哪儿也去不了,只能跟着我。”
她的话里有一种坚定,让我不忍心再多说什么。
就在那天下午,村里来了几个陌生人,自称是动物保护协会的志愿者。他们带了狗粮和医疗用品,还说愿意帮张婶照顾这些狗。
最出人意料的是,赵家老太太来了。她手里拿着一包狗粮,神情复杂地看着张婶。
“你家的狗…真的救了我家那只猫。”赵家老太太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哽咽。
原来,火灾发生时,赵家老太太养的一只橘猫被困在张婶家附近的树上。是张婶的狗们发现了它,那条瘸腿的黑狗一直在树下叫,直到消防员注意到并把猫救下来。
“我之前对你有偏见,对不起。”赵家老太太说完,转身就走,似乎是不好意思继续面对张婶。
这事过后,村里人对张婶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村长提议重建张婶的房子,很多村民自发捐款。有人送来了木材,有人送来了水泥,甚至连平时最看不惯张婶的李二叔也默默地送来了几袋米。
最让我惊讶的是,村里人不再抱怨张婶家的狗了。相反,有些人甚至开始主动帮她照顾这些狗。村委会专门划了一块地,说是给张婶的狗做活动场所。
新房子修建期间,张婶每天都会到工地去看看。她带着她的狗,远远地站着,不说话,就看着工人们干活。有时,她会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分给帮忙的村民。
那条瘸腿的黑狗成了村里的名人,人们见了它都会亲切地打招呼。有孩子问它为什么要救其他狗和猫,张婶笑着说:“因为它们是一家人呀。”
我记得火灾后的第三十七天,张婶的新房子完工了。不是原来的红砖房,而是一座更结实、更宽敞的两层小楼。一楼专门设计了一个带围栏的院子,给狗们活动。房子的墙上,村里人还画了几幅狗的图案,颜色鲜艳,栩栩如生。
入住那天,全村人都来了。张婶站在新房子前,脸上的皱纹舒展了许多。她对着大家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带着她的狗进了新家。
奇怪的是,当天晚上,村里特别安静。没有人抱怨狗叫,没有人说张婶疯,就连往日爱嚼舌根的赵家老太太也只是沉默地坐在门口,望着张婶家的方向发呆。
张婶养的狗现在已经不只是八条了。自从那场火后,每当有人发现流浪狗,都会想到张婶。她的院子里,总是能看到新面孔。但村里人不再抱怨,甚至有人开始效仿她,收养流浪动物.
最近,县里的电视台来做了一期关于张婶的节目,叫《乡村的守护者》。张婶被问到为什么要收养这么多流浪狗时,她只是简单地说:“它们也是生命啊。”
电视播出后,有许多外地人专程来看张婶和她的狗。有人送来狗粮,有人送来医疗用品,还有人提出要帮张婶建一个正规的流浪动物收容所。
张婶对这些提议都不置可否。她只是每天继续照顾她的狗,然后去村口的小卖部上班。下班后,她会带着狗在村里散步,偶尔停下来和村民聊几句。
有天黄昏,我看到张婶坐在新家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一张照片。那是她儿子的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妈,谢谢你教会我爱。”
我这才明白,张婶救助流浪狗,不仅仅是因为喜欢狗,更是一种对生命的尊重和爱。她用自己的方式,影响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远在他乡的儿子。
那场大火,烧毁了张婶的房子,却点亮了村里人的心。现在,每当有人路过张婶家门口,都会放慢脚步,和那些曾经被嫌弃的狗们打声招呼。
最近,我听说张婶的儿子要回来了,说是在城里工作稳定了,想接妈妈去住。不知道张婶会不会同意,也不知道那些狗会何去何从。但我相信,无论张婶做什么决定,村里人都会支持她。因为现在,张婶和她的狗,已经成为了这个村子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村口那栋新房子,不再是村里的”怪景”,而是成了一道风景。那些曾经被嫌弃的狗,如今成了村里的”明星”。而张婶,这个执拗的老人,用她的爱和坚持,改变了一个村子对生命的态度。
有时候,我会想起那场大火,想起那条瘸腿的黑狗如何带领其他狗逃生,想起赵家老太太复杂的眼神,想起村民们默默的帮助。或许,正是在那一刻,大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善良和勇气。
如今,张婶的故事已经传遍了周围的村庄。很多人开始效仿她,收养流浪动物。县城甚至开始考虑建立一个正规的动物收容所。而这一切,都源于一个固执的老太太和她收养的八条狗。
每当有人问起张婶为什么要收养这么多狗时,她总是轻描淡写地说:“它们需要我。”但我知道,其实是张婶需要这些狗,需要这些生命来填补她孤独的心。而现在,这种爱已经超越了张婶和她的狗,延伸到了整个村子。
是的,一场大火,让所有人沉默了。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惊醒。我们终于看到了张婶眼中的世界,一个充满爱和包容的世界。
来源:张富强聊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