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侄子二话没说就拉开椅子坐下,直愣愣地盯着我:"三叔,我琢磨着,您一人住三套房太浪费了,不如..."
侄子二话没说就拉开椅子坐下,直愣愣地盯着我:"三叔,我琢磨着,您一人住三套房太浪费了,不如..."
"小建,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轻轻把茶杯放在八仙桌上,那是妻子当年最喜欢的老红木,三十多年了,上面的茶渍都有了年轮。
屋外的蝉鸣声透过纱窗传进来,七月的热浪扑面而来,我起身把老式电风扇调转了个方向。
我叫王德明,今年六十五岁,退休前是北方一家国营机械厂的工程师。
工厂的大烟囱曾是这座城市的地标,那时厂区的广播站每天早晨五点准时响起《东方红》,唤醒沉睡的工人们。
日子过得清苦但也踏实,一辈子勤勤恳恳,攒下三套房子,说来也是机缘巧合。
第一套是单位分的,七十平米,一九八三年拿到钥匙那天,妻子抱着刚会走路的女儿高兴得直跺脚。
那时候我们家还住在厂里的集体宿舍,十几平米的小屋,一家三口挤在一起,上厕所要去公共厕所,做饭在走廊共用的煤球炉上。
"德明,咱们终于有自己的家了!"那天妻子翠兰蒸了一锅白面馒头,还炒了两个菜,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一个土豆丝,请来左邻右舍热热闹闹吃了一顿。
隔壁老李头还带来半瓶二锅头,几个男人围着八仙桌,喝得脸红脖子粗。
那时候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就是天大的福气,更别说是七十平米的楼房,还带卫生间和厨房。
分房那会儿,车间主任偷偷跟我说:"老王啊,这房子能分到你,是厂长点名的,都看在你那台车床改进装置专利的份上。"
我那会儿刚从技校毕业没几年,一心扑在技术上,愣是把老式车床改进了一下,提高了百分之二十的效率,厂里因此超额完成了生产任务。
翠兰总说我是个书呆子,心思全在那些机器零件上,可她从不埋怨,每天给我准备好干净的工作服,冬天还会往我的饭盒里放个暖水袋,怕机油味太重,每周用碱水给我洗手洗了又洗。
第二套房是九十年代后期,厂里效益好,低价内部认购的。
那会儿改革开放已经十多年,国企开始搞承包经营,我们厂是市里的先进单位,年年超额完成任务,职工福利也好起来。
每逢春节,厂里能发十几样东西,从肉票、油票到洗衣粉、毛巾,甚至还有彩电券、冰箱券。
"德明,这次咱买这套房吧,给咱囡囡以后用。"翠兰拿着内部认购表,眼睛亮晶晶的。
那时候女儿小梅已经上初中了,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我和翠兰都想着孩子将来能考个好大学。
房子在厂区东边,一百平米,比我们住的还大三十平米,就是价格贵了点,要一万八,几乎是我两年的工资。
翠兰从柜子底下摸出一个红色的存折:"我这些年做点小生意,攒了一万二,剩下的咱跟亲戚借一借。"
我才知道她每逢周末赶小集,卖些自己缝的布鞋和手工活,一点一点攒下这笔钱。
那天晚上,我抱着她,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第三套是二零零零年用攒下的钱和借的钱买的商品房,想着给女儿将来结婚用。
那时候厂里已经不景气了,周围好几家国企都开始下岗分流,我们厂也大不如前。
幸好我调到了技术科当副科长,工资还算稳定,翠兰也在社区开了个小裁缝铺,日子渐渐好转。
小梅考上了南方一所名牌大学,学的是计算机,那是九十年代末最热门的专业。
"爸,我想毕业后在南方找工作,那边机会多。"女儿大三那年寒假回来,跟我们商量。
翠兰有些不舍:"那多远啊,以后想见你一面都难。"
可我知道,时代变了,年轻人该有自己的选择:"去吧,爸爸支持你。"
我们咬咬牙,在市中心买了第三套房,一百二十平米的商品房,花了我们所有积蓄,还向弟弟借了三万。
"万一囡囡以后回来了呢?"翠兰总这么安慰自己。
可女儿大学毕业后真的留在了南方,在一家外企工作,后来还在那边成了家,嫁给了一个当地小伙子。
房子买来后,一直空着,我们还是住在厂里分的那套老房子,习惯了,舍不得搬。
翠兰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抱上外孙或外孙女。
"德明,你说咱囡囡什么时候能给咱生个大胖小子?我好去帮她带孩子。"她常常这样念叨。
可惜五年前,翠兰因为脑溢血走了,走得突然,那天她还在笑着给邻居家的孩子改裤子,下午就倒在了裁缝铺里。
医生说是突发性脑溢血,送来时已经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
我整整守了她三天三夜,直到女儿从南方赶回来,我才恍惚地离开病房。
翠兰走后,三套房子就都空着了,我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日子过得像老钟表一样,准时准点,却总觉少了什么。
每天早上五点,我准时起床,煮一锅小米粥,炒个青菜,就着咸菜吃完,然后到小区花园遛弯,回来看会儿电视或报纸,中午睡个午觉,下午去超市买点日用品,晚上熬到九点多,看完新闻联播才上床。
日复一日,生活毫无波澜,唯一的期待就是每周日晚上女儿从南方打来的电话。
"爸,您身体还好吧?要不要我接您来南方住一段时间?"电话那头,女儿总是这么问。
我总是笑着拒绝:"我这把老骨头,折腾不起了,你们好好的就行。"
"三叔,我和媳妇商量好了,卖了小超市,想接您去我家住。您那三套房子..."侄子小建搓着手,目光闪烁,"您一个人住着,怪可惜的。"
他是我弟弟的儿子,从小就聪明,做小买卖有一套。
弟弟早年出了车祸,下半身瘫痪,嫂子没几年就跑了,留下年幼的小建。
我和翠兰帮着弟弟一起把小建拉扯大,供他念到高中,后来他自己做起了小生意,开了个小超市,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结婚后,他和媳妇小芳一直孝顺,逢年过节总来看我,有时还带些水果或者补品。
"你三婶走后,你们一直照顾我,这份心意三叔记着。"我摸出烟,想了想又放回口袋,"但老房子住习惯了,一时挪不动。"
小建的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失望。
"三叔,您一个人多不方便啊,我们那房子宽敞,一楼还有个小院子,您可以种点花花草草。"小建不死心地劝着。
"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生活,我这老头子跟着多添乱。"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再说了,我这把年纪了,不想折腾了。"
小建还想说什么,被我摆摆手打断了:"行了,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我自己有考虑。"
送走小建后,我站在窗前,望着楼下的梧桐树发呆。
梧桐树是我和翠兰刚搬来那年亲手栽下的,那时候它不过拇指粗,翠兰每天都要浇水,生怕它旱死了。
如今树干需要两人合抱,枝繁叶茂,夏天能遮住整个楼道口的太阳。
日子就像这树一样,不知不觉就长大了,粗壮了,可有些东西,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我打开电视,正播着晚间新闻,习惯性地听着,却一个字也没记住。
翠兰走后,家里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安静了,再没有缝纫机"哒哒哒"的声音,再没有她在厨房里忙活的锅碗瓢盆声,再没有她唠叨我该剪头发、该换衣服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我去了小区花园。
那里每天都有老人晨练,有打太极的,有练剑的,还有光着膀子做广播体操的,热闹得很。
我却很少来,总觉得老头老太太扎堆聊天没意思,都是些家长里短,柴米油盐。
可今天不知怎么的,走到这里,就停住了脚步。
一位戴着老花镜的老太太正坐在石凳上,给几位老人念报纸,大家听得津津有味。
"科学家最新研究表明,经常读书用脑的老年人,患老年痴呆症的几率要低得多..."老太太的声音柔和而清晰。
"哎呀,那我得赶紧找本书看看,可我这老花眼,看不清楚啊。"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大爷插嘴道。
"没事,可以来我们读书会啊,我给大家念,大家一起听,一起讨论,多热闹。"老太太笑着说。
"林老师,您说那本《平凡的世界》什么时候能念完啊?我可惦记着路遥笔下的孙少平最后怎么样了。"另一位老太太问道。
"别急,下周二就能念完。"被称作林老师的老太太笑着回答。
我站在一旁,不由自主地听入了迷。
"您是...王工程师吧?我是退休前在七中教书的林老师。"念完报纸,老太太合上报纸,笑着向我打招呼。
我恍然大悟,她是当年女儿的班主任。
八十年代末,小梅初中时,林老师是她的语文老师,对她特别关照,还推荐她参加了市里的作文比赛,得了一等奖。
那会儿学校条件差,教室冬天没暖气,林老师常常带着手套上课,手指冻得通红还能在黑板上写下一手漂亮的粉笔字。
"林老师,您还记得我?"我惊讶地问。
"当然记得,您女儿小梅是我教过最聪明的学生之一,后来还考上了南方的大学。"林老师朝我招招手,"您也要锻炼身体啊?"
我们聊了起来,才知道她退休已经八年了,在社区组织了读书会,每周二、四、六上午在活动室集中读书,已经坚持三年了。
"一个人老了,除了吃喝拉撒,总得有点精神寄托。"林老师的眼睛闪着光,"我这人啊,一辈子和书打交道,离不开它们。"
她告诉我,读书会已经读完了二十多本书,从《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到莫言的《蛙》,还有各种科普读物。
"您要不要也来?我们缺个懂工程的人解释科技书籍呢。"林老师热情地邀请我。
我有些犹豫:"我这人不善言谈..."
"没关系,来听听也好啊。"林老师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去了社区活动室。
活动室不大,摆了十来把椅子,一张长条桌,墙上贴着读书计划和一些手抄的名言警句。
最显眼的是一句:"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我突然想起,这句话是翠兰最喜欢的,她文化不高,但特别崇拜有文化的人,常常鼓励女儿多读书。
回家路上,我经过了小区门口的旧书摊。
摊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姓赵,以前是中学教师,退休后靠卖些旧书补贴家用。
一本泛黄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吸引了我,封面已经有些破损,但保存得还算完好。
"老师,这书多少钱?"我问道。
"哟,王工程师,您也看书啊?"赵老师认出了我,"两块钱,您拿去吧。"
我掏出五块钱:"不用找了。"
回到家,我坐在沙发上,翻开了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多少年没碰过书了?
上学那会儿,我爱看技术书籍和科普读物,工作后偶尔也看些小说和传记,都是借的,买不起。
改革开放后,家里条件好了,我和翠兰才开始买书,主要给女儿买,什么《十万个为什么》、《格林童话》、《昆虫记》,书架上摆得满满的。
翠兰虽然只上过小学,但很爱看连环画和通俗小说,《红楼梦》连环画版她能翻来覆去看好几遍。
她在世时,我们常常一起读书,她看不懂的地方就问我,我耐心地给她解释。
她走后,我连书柜都封存了,落了一层又一层的灰。
那天晚上,我站在书柜前,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拉开了柜门。
灰尘漫天飞舞,我连打了几个喷嚏。
翠兰的藏书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还有她亲手缝制的布书套,每一本都套得严严实实,生怕磨损了书页。
最上层是女儿小时候的课本,整整齐齐地按年级排列,还有她获奖的作文本和奖状。
下面一层是翠兰的连环画和通俗小说,《杨家将》、《三国演义》、《岳飞传》,泛黄的纸页透着岁月的味道。
最下面一层是我的工具书和技术资料,还有一些科普读物。
我的手指轻轻拂过书脊,仿佛触碰到了那些逝去的时光。
记得八十年代初,那会儿刚分到房子,晚上没什么娱乐活动,电视机还是稀罕物,我们家根本买不起。
每到周末,厂里大礼堂会放电影,我和翠兰带着小梅排队去看,一场电影能让我们议论好几天。
没电影看的日子,我们就坐在煤油灯下,我看看技术资料,翠兰做做针线活,小梅在旁边写作业或者看连环画。
那时候虽然物质匮乏,但日子过得踏实而充实。
"爸,您到底怎么想的?"电话那头,女儿的声音透着关切,"我听小建说,您拒绝了他的提议?"
"囡囡,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带你去图书馆吗?"我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起了往事。
"记得啊,每个周末,妈妈做家务,您就带我去市图书馆。"女儿的声音忽然柔软了许多,"那会儿我最喜欢看《十万个为什么》,您就坐在旁边,一等就是一下午。"
"是啊,那会儿图书馆人多,位置少,我们七点就去排队,才能抢到座位。"回忆起往事,我的心也变得柔软。
"您那时候常说,书里有整个世界。"女儿继续说道,"我现在才明白您的用意。"
女儿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外企做到了部门经理,收入是我退休金的十几倍,每次打电话都要我去南方住,说要给我养老。
可我知道,她工作忙,婆家也不一定欢迎,何况我这老骨头,不适应南方的湿热天气。
"囡囡,爸爸想做点有意义的事,趁我还走得动。"我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什么事啊,爸?"女儿好奇地问。
"等我想清楚了,再告诉你。"我卖了个关子。
接下来的日子,我频繁出入社区居委会,跟林老师他们商量着什么。
小区里的老刘头看见我就笑:"老王,你这是要变文化人啊?以前也没见你爱凑这热闹。"
我搭着他的肩膀:"你等着,有好事。"
老刘头是我厂里的老同事,车间主任,退休前威风八面,退休后就像霜打的茄子,整天闷在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老伴去世早,儿子在外地工作,很少回来,一个人孤零零的,比我还冷清。
"什么好事啊?该不会是又发福利吧?"老刘头不信地问。
"比发福利还好。"我神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半个月后,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把第一套房子,也就是单位分的那套老房子重新装修了一下。
这套房子位置好,就在小区中心,周围邻居都熟,进出方便。
我请了装修工,把墙面重新粉刷了一遍,换成了淡黄色,看着温馨;地面铺了浅色木地板,走上去温暖又舒适;添置了书架和阅览桌,还安装了几盏明亮的护眼灯。
最后,我在墙上挂上了翠兰生前最喜欢的那幅山水画,是我们结婚十周年时我送给她的礼物。
一个小小的社区图书室就这样诞生了。
"德明,我真没想到,这屋子能变成这样。"林老师第一次走进来时,眼睛湿润了,"咱们小区终于有自己的读书地方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大家的功劳,我就出了个房子。"
事实上,这个想法从我接触林老师的读书会后就在酝酿了。
社区活动室太小,又不是专用的,经常被用来开会或者搞其他活动,读书会只能安排在固定时间。
而我有三套闲置的房子,何不拿出一套来做点有意义的事呢?
读书会的老人们都带着各自珍藏的书来了,有人捐了几十本文学名著,有人拿来了科普读物,还有人带来了各种实用手册。
我从厂里退休的老同事们也来帮忙,有人送来书架,有人带来桌椅,还有人自告奋勇当起了义务管理员。
老刘头虽然嘴上说着"看破书有啥用",却默默地把自己珍藏的连环画全搬来了,那可是他的命根子,平时连儿子摸一下都不行。
"老刘,真舍得啊?"我调侃他。
"有啥舍不得的,放家里积灰,拿出来大家一起看,多好。"老刘头嘴硬心软,"再说了,我人在这儿,谁敢弄坏我的书,我饶不了他!"
说着,他自告奋勇地当起了图书管理员,每天早上七点准时来开门,晚上七点准时锁门,认认真真登记借还书的情况,比上班还积极。
第一天开放,图书室里挤满了人,从小孩子到老人,都来看个新鲜。
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拿起书爱不释手,却又因为老花眼看不清字,在一旁直叹气。
林老师看在眼里,立刻提议:"要不这样,我们每天上午安排人读书给大家听,下午自由阅读,大家看行吗?"
这个提议一下子得到了大家的赞同,排班表很快就排满了,连老刘头都主动要求读《三国演义》。
"我年轻时演过评书,这本书我能倒背如流!"他拍着胸脯保证。
不出半个月,图书室就成了小区的热门地点,每天人来人往,有时候椅子不够坐,大家就自带小板凳。
不少老人反映,自从有了图书室,他们睡眠质量都变好了,白天有事可做,晚上倒头就睡。
有一天,一位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怯生生地走进来:"请问,这里可以给孩子念故事吗?"
老刘头一听,眼睛都亮了:"当然可以!我这就给你找《格林童话》!"
从那以后,每到周末,图书室里就会多出几个孩子,他们安安静静地听老人讲故事,比在家看电视有意思多了。
当女儿放假回来看望我时,她站在图书室门口愣住了。
"爸,这是..."
"你看,"我指着角落里一群孩子围着老刘头听评书,"多热闹。"
女儿眼睛红了:"我以为您一个人,会很孤单。"
"人这辈子,总得留下点什么。"我轻声说,"房子再多,也带不走。"
那天晚上,我把第三套房子的事告诉了女儿。
那套我和翠兰咬牙买下的商品房,我已经悄悄联系了教育基金会,把它捐出去了,专门用来资助贫困学生。
女儿先是吃惊,后来紧紧抱住了我。
"爸,您真是...我为您骄傲。"她哽咽着说,"妈要是知道了,也会很高兴的。"
我拍拍她的肩膀:"你妈一辈子心疼你,盼着你出人头地。现在你有出息了,她在九泉之下也安心了。"
女儿点点头:"我本来还担心您一个人住着孤单,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老了老了,才明白,人活着,不只是为自己。"我感慨道,"你妈常说,人这辈子,要对得起自己,也要对得起别人。我现在才真正懂了这句话。"
"那二套房呢?"女儿突然问道。
"留着我自己住呗,等我百年之后,自然是你的。"我笑着说,"你要是不嫌弃,随时可以回来住。"
"爸!"女儿假装生气,"您这说的什么话!"
侄子小建知道我把房子捐了后,脸色变了几变。
一开始,他不相信,以为我在开玩笑。
当他看到捐赠协议时,才知道我是认真的。
"三叔,您怎么...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家里人商量一下?"他的语气里带着不满。
"小建啊,这房子是我和你三婶的心血,我们有权决定它的去向。"我平静地说。
"可是...可是这么贵的房子啊,就这么捐了,多可惜啊。"小建还是不甘心。
我拍拍他的肩膀:"人这一辈子,有些东西比房子值钱多了。我这三套房子,一套给社区做了图书室,一套捐给了助学基金,还有一套留着我自己住,挺好的。"
他沉默了好久,最后说:"三叔,我明白了。我和小芳都支持您。"
不知道他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但至少表面上尊重了我的决定。
如今,我每天早晨在图书室泡一壶茶,看着邻居们来来往往。
有时候林老师会带着孩子们来上"老物件课",我就给他们讲解老式收音机的构造,那可是六十年代的古董了,我爸爸留下的,我视若珍宝。
孩子们围着我,睁大好奇的眼睛,问这问那,让我想起当年小梅小时候的样子。
有时候老刘头会捧着他那本破旧的《西游记》,绘声绘色地给大家表演,时不时还来两段评书,惟妙惟肖,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更多时候,我只是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梧桐树随风摇曳,看着小区里的人来人往,看着岁月在每个人脸上留下的痕迹。
我想起林老师说过的话:"德明啊,我们这把年纪了,能为社区做点事,比什么都强。你看那些整天打麻将、斗地主的老头老太太,虽然热闹,可心里空落落的。"
是啊,退休后的日子,不能只是等吃等喝,打发时间。
人活着,总要有点追求,有点念想。
妻子离开前曾问我:"德明,你怕老吗?"
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握着她的手,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脸。
如今我想告诉她:不怕了。
人生啊,就像那棵梧桐树,年轮里有甜有苦,有笑有泪,但只要还能为别人遮一片阴凉,生命就有了重量和意义。
昨天,小区里的一位老奶奶特意来感谢我:"王工程师,多亏了您这图书室,我孙子现在爱上看书了,上学期期末考试还考了全班第一呢!"
前天,一位退休教师给我带来一本自己珍藏多年的《中国古代科技史》:"老王啊,这本书给图书室,让更多人了解咱们老祖宗的智慧。"
我接过书,爱惜地抚摸着它的封面,仿佛看到了翠兰温柔的笑容。
"德明,你做得对,好样的。"她仿佛在我耳边轻声说。
而我,终于找到了安度晚年的幸福,那就是把自己融入这个社区,融入更多人的生活,让生命在给予中延续,在奉献中闪光。
每当夕阳西下,我坐在图书室的藤椅上,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叶在风中摇曳,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心里满是宁静与满足。
这,大概就是生命最后的馈赠吧。
来源:活力能量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