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付明霞是四川泥巴山廊道大熊猫栖息地恢复造林项目的负责人,同时,她也是大熊猫国家公园荥经县管护总站的一名林业工程师、当地野生大熊猫的“观察员”,定期观测当地野生大熊猫种群数量和生存状况。
那是一道在红外相机前一闪而过的身影,被红外相机捕捉定格。虽然只是一瞬间的模糊影像记录,但足以让付明霞感到兴奋。“来了。”她对同事说。
付明霞是四川泥巴山廊道大熊猫栖息地恢复造林项目的负责人,同时,她也是大熊猫国家公园荥经县管护总站的一名林业工程师、当地野生大熊猫的“观察员”,定期观测当地野生大熊猫种群数量和生存状况。
2017年,“大熊猫国家公园”体制开始试点,有一群人在繁盛交错的森林里,“种”下无数红外相机。这些相机会收获令人惊喜的果实:大熊猫们时不时闯入镜头,进食、睡眠,对着树桩倒立撒尿,或者只是像一只大猫那样在久违的阳光下舔一舔毛。
也是来到这里后,付明霞才发现,真正的“高手”们,都藏在西南大山的腹地里。
一
望山不见山
付明霞已经在西南山区“追踪”了五年野生大熊猫。不过,她见过熊猫“真身”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都是在动物园里。
在动物保护圈子里,“望山不见山”是公开的法则。
“一个是离得太近,熊猫会受到人的干扰,它就会被迫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另外一个是,人类,还有村民的狗,身上也有很多病毒,对大熊猫和其他野生动物来说是一种危险。”
所以,最理想的情况是,人类能够在不与大熊猫正面交锋的情况下,掌握当地的种群信息。
于是,付明霞大部分时候的工作,是从内存几个T的海量照片、视频里寻找大熊猫的身影。
“有时候1000张照片里,七八百张都是没有任何内容的”,但这项工作也不算枯燥:有时候,相机里会留下野生藏酋猴的的大头自拍,或者尾巴高高举起的路过的毛冠鹿;黄喉貂常常彼此打闹,在树上留下深深的抓痕;如果镜头里忽然出现乱糟糟的一小团黑影,那便是体积太小、速度太快,所以无法被定格的小鸟或啮齿类小兽。
只是观测到大熊猫,没那么容易。2017年,付明霞进山,但第一次在红外镜头里看到大熊猫,却已经是两年后的春天。
从2019年第一次拍到大熊猫到现在,付明霞和她的同事们,积累了无数有关大熊猫的生活细节。
和动物园里见到的不一样,“野外的大熊猫不是懒洋洋的,反而总是为了生计在奔波”。付明霞常常可以看见它们靠在树上闻树叶的气味,或者爬树躲避天敌。休息的时候,他们也会躺着吃竹子,冬天,山林深处的冰雪覆盖在竹叶上,大熊猫会先把冰碴薅得干干净净再大快朵颐。
更幸运的时候,是在巡护时看到新鲜的大熊猫粪便:形状与红薯相近,表面闪着绿色的光泽,掰开后有类似薄荷的清苦味,那是竹叶发酵的味道。通过粪便,巡护员可以判断大熊猫的性别、年龄、健康状况,以及活动的大概范围。
所以,进山是必须的。“山是活的”,这是付明霞来到泥巴山廊道后最大的感觉。
在这里,付明霞第一次见到火锅里的“草果”,它新鲜时是红色的,一簇一簇,有饱满的汁水;还有野生猕猴桃,“我第一次知道猕猴桃是个藤本植物”,付明霞说,“我一直觉得猕猴桃既然有猕猴两个字,就是猴可能吃,那肯定是猴子会爬的是吧?”
这些神奇的植物,铺就了野生动物们的栖息地,而野生动物的食物链环环相扣,大熊猫只是其中的一环。
就像人类受伤会带来细胞衰亡,当山的平衡被打破,其中的物种也会受到巨大的打击。
泥巴山位于温带季风气候和亚热带季风气候的分水岭,国道108线穿山而过,将山岭分成两半,动物的族群也因此被分隔,其中也包括野生大熊猫。
历史上,这里还进行过大规模的木材生产性砍伐,后来虽然进行了植树造林,但人工林引进的树种单一、生物多样性低对动物来说并不友好。
初步勘探之后,付明霞在报告里写道,泥巴山廊道“并没有形成以乔木为主的森林生态系统,而是形成了以冷箭竹、八月竹、玉山竹林为主,高山杜鹃和其他灌木丛生的竹丛地植被类型”。
竹子更多了,不好吗?——并不。“大熊猫不仅需要吃竹子,还依赖大型的乔木来躲避天敌和自然灾害。”此外,像毛冠鹿一类的有蹄类动物,也无法穿越过于密集的竹林。
这些密度过高的竹林就像一圈围栏,把野生动物栖息地隔离开,“(这)不是一个真正的家园”。
二
“这是一群人的事”
保护大熊猫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工作,很多人因此集结在一起。他们既是同事,又是朋友,更是在“什么都可能发生”的森林里,相互扶持的一群人。
在这个团队里,与付明霞合作最久的人是强哥。他们曾共同在云南工作过,后来一起来到雅安。强哥在团队里同样负责巡护和观测,“走到哪儿都带着个相机”,黑色相机被磋磨得掉了漆,边缘已经是金属的银色。
团队里的人说他,“没有过不去的河,没有插不了的水”,有时山里没有路了,要溯溪而过,“又瘦又高的,像是根竹竿插在水里”,同事们常常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真担心他被冲跑”。
和熊猫粪便合影的宋心强
强哥说,自己什么都拍。
“出野外的时候,我就把我的相机带起,一路上看见奇奇怪怪的植物昆虫,我都喜欢拍一下,再一抬头,连队友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回到观测站,强哥会把这些照片分门别类,整理进电脑文件夹里——拍得最多的是两栖动物,其次是鸟类,最近几年,他又开始收集蝴蝶,鉴定出了150多种,还有些无法识别的躺在文件夹里;植物他不够熟悉,只收集了长得特别的、开花好看的……
最后一个文件夹是队友,他们布置相机的样子、观测动物粪便的样子,还有被淋湿后狼狈的样子。“每个人都有一组表情包,就是不敢给他们看,看了要打我的哟。”
强哥说,自己什么都拍, 除了野生大熊猫。
和付明霞一样,强哥也没有在泥巴山遇见过野生大熊猫——追溯起来,团队里为数不多见过野生大熊猫的是勇哥,他是团队里的元老级成员,零几年就来到了这里。
在观测站,勇哥是传说一样的人物,他酒量极好,是个退伍老兵,当过兽医,最后干了动物保护。在山里,许多事情要靠人情,和村民们拉关系、和各方谈业务,都少不了勇哥。
另一个会在村民间帮忙“斡旋”的,则是当地村民老黄。老黄原来则是村里的伐木工,后来误打误撞成了护林员,“大熊猫国家公园”项目试点以后,又做起了公园的管护员。
付明霞说,老黄脑袋里有很多“土知识”——什么树在哪有?野果子能不能吃?眼前的新鲜粪便来自哪种动物?这些知识不是从课堂上学来的,而是祖祖辈辈生活在此积累下的经验。
实际上,除了付明霞、强哥和勇哥,大部分队员都和老黄一样是当地人。
2017年,大熊猫国家公园体制试点以来,荥经县约47%的面积划入到大熊猫国家公园,并开展了一系列大熊猫保护工作。有关部门在当地招募了大量的“巡护员”,负责协助观测大熊猫种群的生存状况与当地的生态变化。
这些观测员小的二十几岁,年纪大的有三十八九岁,他们没有接受过动物学和植物学的系统训练,不懂得什么“物质循环”或“能量流动”,却知道如何在森林的角落里找到新鲜热乎的大熊猫粪便,或者迷路时要如何找回方向。
生态修复,需要的恰恰是这种“野生”的智慧。在层层叠叠的密林间,老黄等人的野外经验,总是发挥着关键作用。“他们才是真正的‘护林高手’。”付明霞说。
三
山林间的“江湖高手”
老马叔是最“野”的一位“高手”——他之前是山里的猎工,换句话说,他是被“招安”来的。
在巡护员团队里,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山林的脾气。
付明霞记得,刚来泥巴山的时候,出野外要靠老马带路,他的口头禅是,“还有5分钟,还有5分钟就到咯”——但是,你永远不知道他说的5分钟到底是多远,可能是10分钟,也可能是1小时,总之,不可能是真正的5分钟。
有时候,老马还会习惯性地管大熊猫叫“白熊”——这是老一辈村民对大熊猫的叫法。
上个世纪末,老人们不懂什么濒危物种、保护动物,大熊猫只是这个山头上特别笨重,又不太危险的一种动物而已。1985年,老马开始打猎,“(农村里)啥子文化娱乐也没得,打哈野猪图个乐趣”。后来结婚了,为了养家去外地打工,也就不再打了。
2014年,当地招募本地人组建巡护队,村长知道他打过猎,熟悉山里情况,“找到我,我就愿意来,因为当时想动物要保护了,肯定就没得耍了。”
老马第一次见到野生大熊猫,是在当上巡护员的第二年。“在我家里边那片竹林,我去做工,看到它在那树上坐起。我跑进去把树子那些小枝丫砍掉,它梭起下来想逃跑,我又趁机去把树子砍两刀,它又爬上去。”就这样,老马和熊猫待了一个多小时。
第二年春天,熊猫又来了,“当时山上一路看到它吃那个竹笋,还带了个小崽,熊猫小崽很皮的。”这时候,老马已经觉得,这片林子里的熊猫,就像是自己养的娃。他也意识到,“我们这个工作越搞越有意义了”,“我们这一代人把这个青山绿水守好,野生动物保护好,我们下一代人肯定也好。”
但观念的转变并非一朝一夕。老马说,最开始当巡护员时,除了看病虫害和火灾,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监督村民们不要再上山打猎。后来,打猎的人没有了,巡护员又要开始劝村民不要打笋——竹笋是大熊猫最重要的食物来源,打笋的季节又是大熊猫的发情期,太多人进山,会直接影响大熊猫交配。
比起劝阻偷盗猎,劝阻打笋更难,遇到的阻力也更大。一斤生笋能卖两块多,当地村民打笋期的收入,几乎占到全年收入的1/3到2/3。
付明霞说,劝阻打笋,做的是“断人饭碗”的事情:“人家祖祖辈辈都在利用山里面的资源,你为什么突然设一个保护区之后就不让我利用?这是他们不能理解的。”
为了让当地百姓更好地理解生态修复的重要性,付明霞等人进行了大量的入村宣讲。
但更重要的,是为当地人找到新的收入来源,比如和老马一样,加入巡护员的队伍。今年,巡护站还为村民引入了一个铁皮石斛基地,团队内部试种植成功后,就分给老百姓自己种,“种地赚到钱了,就不会进山去挖药了。”
在这个过程中,最缺的是技术和钱。引进新项目,给当地人提供新的收入来源,少不了资金扶持。除此之外,还有常态化的开支:观测设备需要钱,定期巡护需要钱,运营新项目也需要资金。
“平安守护者行动-国家公园项目”将扶持变成了常态化。2021年12月14日,中国平安宣布成立全国首只碳中和慈善信托,初始规模为590万元,陆金所控股旗下平安普惠融资担保有限公司投入580万元,用于启动“平安守护者行动-国家公园”项目,得到生态环境部宣传教育中心的指导,友成企业家乡村发展基金会和商道纵横提供了专业支持。
通过改进设备,巡护员们可以更好地观测野生动物生存状况
除此以外,帮助当地农民就业,真正转变经济方式,也是陆金所控股努力的方向。
另外,陆金所控股还加入友成企业家乡村发展基金会发起的“乡村振兴领头雁”项目,在大熊猫国家公园周边社区培训“新农人”,提供环境友好的种植养殖技术,以及通过利用电商销售,金融机构融资、合作组织运营等,回应市场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构建国家公园周边社区可持续发展的模式,让村民的环保意识真正落实。
付明霞等一众生态守护者想要为大熊猫重建一个真正的家园,把被剖开的、疲倦的、奄奄一息的山重新救活,让最适合大熊猫的树木在此生长。
通过恢复栖息地的森林植被,大熊猫重新有了可以筑巢、觅食、交配、繁衍的空间。此前的公路开发,让大熊猫栖息地被“一分为二”,造成了生态不平衡;如今,通过人工干预,泥巴山廊道两侧的森林生态都获得恢复。这无论是对野生大熊猫,还是对其他野生动物,都意味着“家园”的回归。
监测到的大熊猫和小熊猫(滑动查看更多图片)
但这还远远不够。巡护站已经开始培育本土乔木——先在苗圃种上杨树、桦木、槭树、胡桃,培育成最初的、最适合野生动物生存的那种树种,再将山林里的灌木砍去,把苗木移植进山。
付明霞说,这个设想最大的困难是苗圃不够,也缺乏建设苗圃的钱。陆金所控股承担了这一部分开支,等苗圃建好了,更多适合这片土地的树木就能长回来——包括那些已经濒临消失的品种。
苗圃基地航拍
当然,这和在红外线相机里寻找大熊猫一样,是又一次漫长到近乎枯燥的旅程——帮助野生大熊猫种群繁衍,不是一朝一夕之功,需要几代人的努力;而距离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大目标,更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些巡护员和陆金所控股都是接力棒中的一环。
企业一次次注资帮扶,一棵棵树被栽下去,碳中和的理念也被一次次播种在当地人心里。无数细小而持久的努力,就像是一次次叩问,让受伤的生态环境,得到一丝抚慰,重新向人类敞开怀抱。
水滴石穿地做下去,总有一天,自然会给出我们答案。
来源:看客洞察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