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大周皇宫西侧的演武场上，十二岁的我挺直脊背坐在檀木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上精致的凤纹。春日的阳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洒落，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大周皇宫西侧的演武场上，十二岁的我挺直脊背坐在檀木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上精致的凤纹。春日的阳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洒落，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请三公主挑选暗卫。"内务总管恭敬地递上名册，声音掐得恰到好处的温和。

我接过名册，目光扫过场中跪成一排的少年。他们大多十三四岁年纪，黑衣劲装，低眉顺目，像一群没有生命的影子。可我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最右侧那个少年身上。

裴影。

即使重活一世，我依然一眼认出了他。少年时的他身形已比同龄人挺拔，跪姿如松，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为我挡箭时的毫不犹豫，他护在皇妹身前的背影，还有最后那支穿透我肩膀的箭矢，和他冰冷得不似真人的眼神。

"三公主？"总管轻声提醒。

我猛地回神，指尖在名册上轻轻划过，最后停在了一个陌生的名字上："沈瑜。"

场中一片寂静。我看到裴影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总管面露难色："这...沈瑜资质平平，恐怕..."

"本宫就要他。"我的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

沈瑜被带到我跟前。这是个圆脸少年，眼睛明亮，与记忆中阴郁的裴影截然不同。我示意他起身，眼角余光却瞥见裴影猛地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深不见底，与前世最后时刻望着我的眼神重叠在一起。我的指尖微微发颤，急忙攥紧了衣袖。

选拔结束后，我起身欲走，却听见身后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求三公主明示，裴影何处不合心意？"

我转身，看见裴影跪在青石板上，额头抵地。阳光照在他微微发抖的背上，黑衣显得格外单薄。前世的记忆再次袭来，他也是这样跪在我面前，发誓用生命守护我。

"本宫选谁，需要向你解释？"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得像冰。

裴影抬起头，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执拗："裴影自十岁入暗卫营，日夜苦练，只为有朝一日能护卫三公主。若有过错，请公主责罚，但求...给裴影一个机会。"

十岁？我心头一震。前世他从未提过这事。我记得他十五岁才被分到我宫中，之前的事他一概不提。

总管厉声呵斥："大胆！来人——"

"罢了。"我抬手制止，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既然你这么想效忠皇室，就去伺候五皇妹吧。"

我看到他瞳孔猛地收缩，脸色瞬间煞白。五皇妹楚明玥，正是前世他拼死相护的人。

走出演武场，春风拂面，我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冷。沈瑜安静地跟在我身后，而我的脑海中全是裴影最后那个眼神——震惊、不解，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痛楚。

"殿下，要回宫吗？"沈瑜小心翼翼地问。

我摇头："去御花园走走。"

我需要理清思绪。重生回到十二岁这年已有半月，我一直在暗中布局，避免前世的悲剧。不选裴影是最关键的一步，可为何他会有那样的反应？前世他明明是楚明玥的人，为何说苦练多年只为护卫我？

御花园的桃花开得正艳，我站在一株桃树下，伸手接住飘落的花瓣。前世这时，我还不认识裴影，直到十五岁那年父皇将最优秀的暗卫赏给了我。

"三姐姐！"清脆的童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楚明玥穿着粉色宫裙，像只蝴蝶般朝我跑来。她身后跟着一群宫女，还有——我的呼吸一滞——已经被分配到她那儿的裴影。

他沉默地跟在最后，黑衣显得格外突兀。在与我对视的瞬间，他明显怔了一下，随即低头行礼。

"五妹。"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目光却不自觉追随着裴影。他站得笔直，眼睛始终盯着地面，仿佛那里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

楚明玥拉着我的手撒娇："三姐姐，听说你选了新暗卫？怎么不选最好的呀？父皇说裴影是最厉害的，特意指给我呢。"

我的指尖微微发冷。前世裴影分明是我的暗卫，这一世怎么成了父皇特意指派给楚明玥的？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淡淡地说，余光瞥见裴影的拳头攥紧又松开。

回宫的路上，沈瑜忽然低声道："殿下，有人跟着我们。"

我不动声色地点头。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谁。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前世我太熟悉了。

"要甩开吗？"沈瑜问。

"不必。"我轻声道，"让他跟。"

夜幕降临，我屏退左右，独自坐在寝宫的窗前。月光如水，洒在窗棂上。忽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庭院中。

"既然来了，何必躲藏？"我对着空气说道。

黑影僵了一瞬，随即缓步走入月光下。裴影的脸上还带着白日的伤痕，嘴角青紫，显然是受了责罚。

"擅闯公主寝宫，你知道是什么罪吗？"我冷声问。

裴影跪下，声音沙哑："裴影甘愿受罚。但求殿下告诉裴影，为何...不要我？"

月光下，我看见他眼中闪烁的水光，心脏莫名抽痛。前世他从未用这种语气与我说过话，永远都是冷静自持的完美暗卫。

"本宫行事，需要理由吗？"我重复着白天的话，却感到一丝动摇。

"对别人不需要。"裴影抬头，眼神灼热得几乎要将我烫伤，"但对裴影，求您给一个理由。我...从小就以护卫您为目标，若连为何被弃都不知道，死不瞑目。"

"从小？"我抓住这个字眼，"我们之前见过？"

裴影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摇头："没有。但暗卫营中...人人皆知三公主仁厚。"

他在撒谎。我几乎能肯定。前世十年相伴，我太熟悉他撒谎时微小的表情变化。

"回去吧。"我转身不再看他，"好好伺候五皇妹，别再来了。"

沉默良久，我听见衣袂翻飞的声音。再回头时，庭院已空无一人，只有地上几滴未干的水渍，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我抚上胸口，那里传来陌生的钝痛。这一世的裴影，为何与记忆中截然不同？前世的背叛，今生还会重演吗？

我放下手中的账册，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烛火在纱罩中轻轻摇曳，将我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老长。

"殿下，该歇息了。"沈瑜从暗处现身，声音里带着担忧。

"再等等。"我翻开另一本册子，上面记录着京城各大商号的往来，"明日锦绣阁的掌柜要来回话，我得先弄清楚他们的底细。"

重生半月，我除了重新熟悉宫中局势，最重要的事就是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前世我太过依赖父皇的宠爱和裴影的保护，最终一败涂地。这一世，我要有自己的力量。

沈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回了暗处。这个新暗卫虽然武功不及前世的裴影，但胜在忠心耿耿，从不质疑我的决定。

窗外传来打更的声音，已是三更天。我正要合上账本，忽然听见窗棂极轻地响了一声。

"谁？"我低喝一声，沈瑜立刻闪到我身前。

没有回应，但窗缝中塞进了一张纸条。沈瑜警惕地拾起，检查无毒后才递给我。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字："明日宫宴，勿食蟹粉羹。"

字迹陌生，但笔锋凌厉，像是用匕首蘸墨匆匆写就。我的心猛地一跳——这字迹，与前世裴影替我记暗卫名录时的笔迹有八分相似。

"要追吗？"沈瑜低声问。

我摇摇头，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烧成灰烬。"不必。"

明日是母妃的生辰宴，宫中上下都会出席。蟹粉羹是母妃最爱的菜肴，必会上桌。谁会特意提醒我不要食用？

我辗转反侧，直到东方泛白才勉强合眼。

次日，长春宫内张灯结彩。我穿着淡紫色宫装，带着沈瑜早早到场。入席时，我状似无意地扫视全场，在楚明玥身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裴影一身黑衣，站在众宫女太监中格外显眼。他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飞快地瞥了我一眼，又立刻低下头。那眼神中的关切让我心头一震。

"三姐姐，你看我新得的簪子！"楚明玥蹦跳着过来，头上的金步摇晃得叮当作响。裴影立刻跟上，却始终与她保持三步距离。

我敷衍地夸了几句，余光却注意到裴影的目光不时扫向正在上菜的宫女们。当一队侍女端着蟹粉羹入场时，他的身体明显紧绷起来。

"今日的蟹粉羹是御膳房特意为娘娘准备的，各位主子请慢用。"大宫女笑意盈盈地介绍。

我端起瓷碗，假装舀了一勺，却注意到裴影死死盯着我的动作，眼中满是警告。楚明玥已经喝了大半碗，正咂着嘴说好吃。

"三妹怎么不用？"二皇子楚明珏忽然开口，声音温和却让我后背一凉，"这可是母妃最喜欢的。"

前世最后将我逼落悬崖的，正是这位表面温文尔雅的二皇兄。

"昨夜贪凉，今早有些不适。"我放下碗勺，歉然道，"怕辜负了御厨的心意。"

母妃关切地看过来，我连忙表示无碍。宴席进行到一半，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楚明玥捂着肚子，脸色煞白。

"疼...好疼..."她蜷缩在椅子上，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殿内顿时乱作一团。太医很快赶来，诊断是食物中毒。所有用过蟹粉羹的人都被带去诊治，而我因为"恰巧"没吃而安然无恙。

混乱中，我瞥见裴影松了口气的表情。他远远地望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头发颤。

宴会草草结束。回到寝宫，我立刻命沈瑜去查今日御膳房的所有人员。同时，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我心中成形——前世我遭遇的种种"意外"，也许并非偶然。

三更时分，沈瑜带回消息："殿下，今日负责蟹粉羹的厨子，是二皇子乳母的儿子。"

我握紧了茶杯。二皇兄与楚明玥...他们早就勾结在一起了？前世我至死都以为楚明玥只是个被利用的棋子，难道她从一开始就是二皇兄的人？

"还有一事，"沈瑜犹豫道，"属下在御膳房附近看到了裴影。"

"什么时候？"

"宴会开始前一个时辰。"

我心头一震。难道裴影早就知道蟹粉羹有问题？他是怎么发现的？又是为什么要警告我？

种种疑问盘旋在心头，我决定主动出击。

次日一早，我带着沈瑜前往藏书阁，借口查阅古籍，实则是为了调阅暗卫营的记录。前世我曾无意中听裴影提过，每个暗卫从入营起就有详细档案。

"殿下想查谁的记录？"负责看管文书的老太监恭敬地问。

我故作随意："近日选了些新暗卫，想看看他们的资质。尤其是...裴影的。"

老太监翻找片刻，递给我一本薄册子。我迫不及待地翻开，第一页就让我愣住了。

"裴影，原名裴远，河东裴氏遗孤。其父裴铮为前御前侍卫统领，因救驾而亡..."

我的手微微发抖。裴铮...这个名字我有印象。七岁那年，我随父皇出猎遇刺，是一名侍卫拼死相护。父皇曾说要厚待他的家人，后来听说那侍卫有个儿子，却不知所踪。

原来裴影是那个侍卫的儿子！那他为何会说从小就以护卫我为目标？是因为他父亲的缘故吗？

继续往下看，一行小字引起了我的注意："十岁自请入暗卫营，言明只为护卫三公主。"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十岁...那时我才九岁，根本还没开始选暗卫。他怎么会...

"殿下？"沈瑜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五公主往这边来了。"

我匆忙合上册子放回原处。刚走出藏书阁，就撞见了楚明玥。她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三姐姐！"她亲热地挽住我的手臂，"太医说我已经没事了。昨天多亏裴影及时发现不对劲，给我服了解毒丸，不然我更惨呢。"

我强忍着没有抽回手："裴影懂医术？"

"他说他父亲教的。"楚明玥笑嘻嘻地说，"三姐姐，你的暗卫有没有这么厉害啊？"

我敷衍了几句，匆匆告辞。回宫的路上，我的思绪乱如麻团。裴影的父亲是救驾而亡的侍卫，他自己懂医术，还提前知道蟹粉羹有问题...这一切都与前世的认知截然不同。

前世裴影从未提过自己的身世，只说是个孤儿。而这一世，他似乎处处都在打破我对他的印象。

夜深人静，我独自站在庭院中赏月。忽然，一片树叶飘落在我脚边。我弯腰拾起，发现叶脉上刻着一个小字："慎"。

我抬头四望，月光如水，树影婆娑，哪有半个人影？但我知道是谁留下的警告。这种手法，前世裴影常用来传递密信。

"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我对着虚空喃喃自语。

一阵微风拂过，仿佛是他的回应。我握紧了手中的树叶，决定明日亲自去会会这位谜一样的暗卫。

我站在锦绣阁二楼的雅间，透过雕花窗棂观察着街上的动静。三日前，我借口要定制新衣出了宫，实则是为了见几位暗中投靠我的商人。

"殿下，这是上个月的账目。"锦绣阁的掌柜恭敬地递上一本册子，"按您的吩咐，已经打通了江南的三条商路。"

我满意地点点头。前世直到夺嫡失败，我才明白金钱的重要性。这一世，我要早早布局。

"时候不早，该回宫了。"沈瑜从暗处现身提醒道。

我刚要起身，忽然看见街对面巷口闪过一道黑影。那挺拔的身姿，即使隔着人群我也一眼认出是裴影。他怎么会在这里？

"等等。"我示意沈瑜停下，"再坐片刻。"

我假装继续看账本，余光却紧盯着对面。裴影似乎在跟踪什么人，身形鬼魅般在人群中穿梭。忽然，他停住了，目光直直看向我所在的窗口。

即使隔着一条街，我也能感受到他眼中的震惊。我们对视了一瞬，他立刻隐入阴影中。

"走，跟上去。"我放下账本，迅速下楼。

沈瑜想要劝阻，但我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们远远地跟着裴影，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外。

"殿下，危险。"沈瑜拉住我，"让属下先去查探。"

我摇摇头，示意他在外等候，自己悄悄摸到墙边。院中传来打斗声，还有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声音平息后，我鼓起勇气从门缝中望去。只见院中横七竖八躺着几个黑衣人，裴影站在中央，手中长剑滴血。他的左臂有一道伤口，鲜血顺着手臂流下。

"说，谁派你们来的？"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地上一个黑衣人狞笑："二殿下不会放过...三公主..."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这些人是冲我来的？

裴影一脚踩在那人胸口："回去告诉楚明珏，若他再敢打三公主的主意，我必让他生不如死。"

那人咳出一口血："你...不过是个暗卫...敢威胁皇子..."

裴影冷笑一声，手中剑光一闪，那人惨叫一声，耳朵已被削去一半。"这只是警告。滚。"

黑衣人连滚带爬地逃走了。裴影这才捂住手臂的伤口，踉跄了一下。我再也忍不住，推门而入。

"裴影！"

他猛地转身，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殿下？您怎么...快走！这里危险！"

"我都看见了。"我上前一步，"你受伤了。"

他后退着摇头："小伤不碍事。殿下不该来这种地方，请速回宫。"

"那些人说是二皇兄派来的。"我盯着他的眼睛，"你知道什么？"

裴影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殿下，有些事...您不知道为好。"

"那就告诉我！"我几乎是喊出来的，"为什么你要跟踪这些人？为什么要保护我？你不是五皇妹的暗卫吗？"

失血让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我永远是...您的..."

话未说完，他身子一晃，向前栽倒。我下意识伸手接住，他沉重的身躯压得我差点跌倒。沈瑜及时出现，帮我扶住了他。

"殿下，他失血过多，需要立刻处理。"沈瑜检查了伤口，"刀上有毒。"

我的心一沉："带他回宫。悄悄从西偏门进，别让人看见。"

沈瑜面露难色："这...不合规矩..."

"照我说的做！"我厉声道。

回到寝宫，我命人秘密请来太医。等待的时候，我亲自为裴影清理伤口。他的手臂肌肉结实，上面布满了新旧伤痕——这是前世我未曾注意过的。

"殿下不必...如此..."他半昏迷中还在挣扎。

"闭嘴。"我用力按住他，"你想死吗？"

太医来了，诊断是常见的蛇毒，敷了解药便无大碍。待所有人都退下，只留下我和昏迷的裴影时，我才允许自己颤抖。

他的黑衣被我解开，露出精壮的胸膛。一块青玉玉佩挂在颈间，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我轻轻拿起它，翻到背面，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瑄"字。

我的手剧烈地抖了起来。这是我六岁时送给救命恩人之子的玉佩！那时父皇带我去感谢那位为救我而死的侍卫家人，我把自己最珍贵的玉佩送给了他儿子。后来听说那孩子失踪了，我还难过了很久。

原来...裴影就是那个孩子？

"殿下..."裴影不知何时醒了，虚弱地唤道。

我慌忙放下玉佩，却被他握住了手腕。他的手掌滚烫，力道却很轻，仿佛怕捏疼我。

"您...认出它了？"他声音嘶哑。

我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你为什么不早说？"

他苦笑一下："说了...您就会选我吗？"

我无言以对。是啊，即使知道他的身份，前世的阴影让我怎么可能轻易信任他？

"那些人...是二皇子派来跟踪您的。"裴影艰难地说，"我发现他们从您出宫就跟着...不得不..."

"你一直在暗中保护我？"我轻声问，"即使我不是你的主子？"

他的眼神温柔得让我心碎："我发过誓...此生只护卫您一人..."

"什么时候发的誓？"

"十年前...您给我玉佩的那天。"他咳嗽了几声，"我父亲临终前...要我保护您...我答应了。"

我的眼眶突然发热。前世的裴影从未提过这些。是我从未给过他机会，还是他隐藏得太深？

"睡吧。"我替他掖好被角，"等你好了再说。"

他固执地摇头："殿下...小心二皇子...他和五公主..."

"我知道。"我打断他，"我会小心的。"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药力发作，眼皮渐渐沉重。在他完全睡着前，我听见他极轻地说："对不起..."

我的心猛地一缩。为什么道歉？是为这一世没能成为我的暗卫，还是为...前世的事？

我坐在床边，望着他熟睡的面容。前世最后时刻，他冰冷的眼神和毫不留情的一箭，与眼前这个为我拼命的少年判若两人。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裴影？前世的背叛，又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内情？

窗外，月亮隐入云层，只留下一室昏暗的烛光，和我纷乱如麻的思绪。

裴影的伤好得很快。三天后，他已经能够下床活动，但我坚持让他再休养几日。这些天，我借口身体不适闭门不出，实则是在整理这些日子发现的线索。

"殿下，查清楚了。"沈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二皇子确实与五公主有秘密往来。他们通过御膳房的刘公公传递消息。"

我点点头，这印证了我的猜测。前世楚明玥在我面前装得天真无邪，背地里却早已与二皇兄勾结。难怪遇刺时裴影会护着她——很可能那是他们设好的局。

"裴影这几日如何？"我放下手中的笔。

"很安静，只是..."沈瑜犹豫了一下，"他每晚都会在庭院里站很久，像是在等什么。"

我心头微动。前世裴影也有这个习惯，每当他有话想对我说却不敢开口时，就会整夜站在院子里。

"今晚我要见他。"我做出决定，"你安排一下，别让人知道。"

夜深人静时，我独自来到偏殿。裴影已经等在那里，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见我进来，他立刻单膝跪地。

"起来吧。"我在案几后坐下，"伤好了吗？"

他点点头，却没有起身："殿下，裴影擅离职守，私自来您宫中，甘愿受罚。"

"你救了我，何罪之有？"我故意反问。

他抬起头，眼中是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裴影...有太多事瞒着殿下。"

"比如？"我的心跳加快了。

"比如..."他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二皇子在策划什么。我知道五公主并非表面那么单纯。我还知道...殿下最近在暗中培植势力。"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你一直在监视我？"

"不是监视。"他摇头，"是保护。从我十岁起，我就发誓要守护您。即使...这一世您不要我。"

这一世？我的心猛地一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影。"我决定直接问出心中的疑惑，"如果有一个人，曾经背叛过你，伤害过你，你会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那要看...背叛是否有苦衷。"

"什么苦衷能解释背叛？"我逼问。

"比如...被药物控制。"他声音低沉，"比如被威胁要伤害最重要的人...比如以为自己的牺牲能保护对方..."

每一个"比如"都像刀子扎在我心上。前世的裴影，是否也有这样的苦衷？那个冷酷地将箭射向我的人，真的是自愿的吗？

"殿下。"他突然抬头，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决绝，"若您允许，裴影愿以死证明忠诚。"

"我不要你死。"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我要...真相。"

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我父亲为救您而死。我十岁入暗卫营，只为有朝一日能护卫您。前世...我确实成了您的暗卫。"

我的呼吸停滞了。前世？他说...前世？

"你...记得？"我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他点头，眼中泛起水光："每一世都记得。记得您第一次对我笑，记得您为我包扎伤口，记得最后...我被迫向您射箭时您眼中的绝望..."

我的世界天旋地转。他也重生了？而且记得每一世？这怎么可能？

"证明给我看。"我强自镇定，"说一件只有我和前世的裴影才知道的事。"

"您右肩有一道疤。"他轻声道，"是十八岁秋猎时，您为我挡箭留下的。那晚您发烧，我守了一夜，您迷迷糊糊中叫了我的名字...那是您第一次不叫我'裴侍卫'。"

我的眼泪瞬间涌出。这件事绝无第三人知道。他真的记得...记得前世的一切。

"为什么？"我哽咽着问，"为什么要背叛我？"

他跪行几步到我面前，却没有碰我："我从未背叛您，殿下。楚明玥给我下了'傀儡散'，那种药能让人听从下药者的命令。他们用您的性命威胁我...说只要我按他们说的做，就放过您。"

我如遭雷击。傀儡散...我听说过这种禁药，能让人丧失自主意识。前世的最后时刻，裴影的眼神确实空洞得不似常人...

"那一箭...我瞄准的是肩膀。"他声音破碎，"我想让您假死逃脱...没想到您会坠落悬崖...当我挣脱药物控制时，已经..."

他说不下去了，额头抵在地上，肩膀剧烈颤抖。我呆坐在那里，前世最后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裴影的箭确实射中了我的肩膀，而我后退时失足坠崖。当时我以为他是故意的，难道...

"这一世我发誓要弥补。"他抬起头，脸上有泪痕，"我提前找到解药抵抗傀儡散，我暗中调查二皇子的阴谋...我只求能保护您，即使您永远不知道..."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月光从窗棂间洒落，照亮他满是泪水的脸。这张脸，与前世最后时刻那张冰冷无情的脸重叠在一起，却又如此不同。

"起来。"我轻声说。

他迟疑着站起身，却不敢直视我。我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擦去一滴泪水。他震惊地睁大眼睛，仿佛不敢相信我的触碰。

"裴影。"我喊他的名字，就像前世最亲密时那样，"如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如何？"

他的眼中瞬间燃起炽热的光芒，单膝跪地执起我的手："裴影此生此世，只忠于殿下一人。生死无悔。"

我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中的坚冰一点点融化。前世的心结，或许真的可以解开？

"好。"我点头，"从今日起，你与沈瑜一同护卫我。但记住——"

"若有背叛，万死不辞。"他郑重接话。

我摇摇头："我要说的是...保护好你自己。因为这一次，我也不能失去你。"

他的眼中倒映着月光，也倒映着我的身影。在这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命运新的可能。
秋去冬来，转眼又到年关。这半年来，我暗中布局，已经掌握了京城三分之一的商号和两条重要漕运。二皇子虽然有所察觉，但始终找不到确凿证据。

裴影和沈瑜成了我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配合得天衣无缝。而裴影，也终于在我面前展露了前世隐藏的一面——他会笑，会担忧，甚至偶尔会违抗我的命令，只为了确保我的安全。

"殿下，二皇子最近动作频繁。"裴影递上一封密信，"他在北郊秘密训练了一支私兵。"

我接过信，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指，两人都像被烫到般迅速分开。这半年来，我们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微妙，谁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看来他等不及了。"我烧掉密信，"父皇近日身体欠安，二皇兄怕是准备行动了。"

"我们的人已经准备就绪。"裴影低声道，"只等殿下一声令下。"

我望向窗外飘落的雪花，心中感慨万千。前世此时，我已经被二皇兄和楚明玥设计失了圣心，被迫离宫避祸。而这一世，我有了抗衡的力量。

"殿下..."裴影欲言又止。

"嗯？"

他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若事成...您会如何处置五公主？"

我转头看他："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她...罪不至死。"他轻声道，"虽然前世她参与了谋害您，但这一世还未造成大害。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她是真心把我当兄长看待。"裴影苦笑，"这一世相处，我发现她并非全无良心，只是被二皇子利用了。"

我若有所思。前世的仇恨让我恨不得将楚明玥千刀万剐，但这一世她确实还未做出不可饶恕之事。或许...这就是重生的意义？改变命运，也放下仇恨？

"我会考虑的。"我最终说道。

裴影眼中闪过感激，随即又变得严肃："殿下，无论您做什么决定，裴影都会支持。但有一事..."

"说。"

"请允许我在行动时贴身保护您。"他眼中满是担忧，"我担心二皇子会狗急跳墙。"

我本想拒绝，但看到他眼中的恳切，心软了下来："好。"

三日后，父皇突然晕倒在早朝上。太医诊断是慢性中毒，满朝哗然。我立刻意识到，这是二皇兄动手的信号。

果然，当晚宫中就传出流言，说是我为了早日登基而毒害父皇。禁军开始频繁调动，而我安插在各处的眼线也传来消息，二皇子的人马正在向皇宫集结。

"殿下，该走了。"沈瑜匆匆进来，"二皇子已经控制了玄武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摇头："不，我要留下来。"

"殿下！"裴影脸色大变，"太危险了！"

"正是危险才不能逃。"我穿上早就准备好的软甲，"二皇兄想坐实我毒害父皇的罪名，我若逃走，岂不正中他下怀？"

裴影和沈瑜对视一眼，双双跪下："请允许我们誓死相随！"

我扶起他们："不是誓死，而是...誓胜。"

我们迅速行动起来。我命人秘密将父皇转移到安全处所，同时放出我已逃离的假消息。二皇子果然中计，派兵出城追捕，却不知我仍在宫中。

当夜，我带着裴影和沈瑜潜入御书房，找到了二皇子通敌卖国的证据。正要离开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躲起来！"裴影一把将我推到书架后，自己则和沈瑜隐入阴影中。

门开了，二皇兄带着几个侍卫走进来。我的心跳如鼓，屏住呼吸。他们似乎在找什么，翻箱倒柜。

"殿下，找到了！"一个侍卫举起一封信。

二皇兄冷笑："好，有了这个，看那丫头如何狡辩。"

他们正要离开，忽然一个侍卫抽了抽鼻子："殿下，有脂粉味。"

我的心一沉。坏了！二皇兄立刻警觉："搜！"

侍卫们分散开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裴影突然从暗处跃出，一剑刺向二皇兄。二皇兄慌忙闪避，肩头还是被划出一道口子。

"裴影！"二皇兄咬牙切齿，"你这个叛徒！"

"叛徒？"裴影冷笑，"我从未效忠过你，何来背叛？"

趁着他们缠斗，沈瑜迅速来到我身边："殿下，走！"

我们刚冲到门口，外面又涌进一群侍卫。腹背受敌，情况危急。裴影见状，立刻回撤护在我身前。

"杀出去！"他低喝一声，与沈瑜一左一右护着我突围。

刀光剑影中，我看到裴影的身影如鬼魅般穿梭，每一剑都精准致命。但敌人太多了，他很快也挂了彩。

"裴影！"我惊呼一声，看着他胸前被划开一道口子。

"没事！"他咬牙坚持，"殿下跟紧我！"

我们终于杀出一条血路，逃到了御花园。眼看追兵将至，裴影突然转向我："殿下，拿着这个。"他塞给我一块令牌，"去禁军营，调动李将军的人马。"

"那你呢？"我紧紧抓住他的手。

"我断后。"他坚定地说，"沈瑜会护送你。"

"不行！"我死死拽住他，"这次我不会丢下你！"

他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却还是摇头："殿下，大局为重。相信我，我会活着去见您。"

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沈瑜也劝道："殿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咬着唇，最终点头："你发誓，一定会回来。"

"我发誓。"他深深看我一眼，转身迎向追兵。

我和沈瑜抄小路赶往禁军营。一路上，我的心像被撕成两半，一半想着父皇和朝廷，一半想着那个为我赴死的男人。

李将军见到令牌，立刻点兵随我杀回宫中。当我们赶到御书房时，战斗已经结束。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尸体，而裴影...不见踪影。

"裴影！"我惊慌四顾，终于在角落发现了他。

他靠坐在墙边，胸前插着一支箭，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我冲过去跪在他身边，颤抖着探他的鼻息。

还有气！

"太医！快叫太医！"我嘶吼着，泪水模糊了视线。

裴影微微睁开眼，看到是我，嘴角竟扯出一丝微笑："殿下...没事了..."

"闭嘴！省着力气！"我撕下衣袖按住他的伤口，"你答应过我会活着的，你不能食言..."

他虚弱地抬起手，似乎想擦去我的泪水，却在中途无力垂下。我抓住他的手贴在脸上，感受着他逐渐微弱的脉搏。

"坚持住...求你了..."我哽咽着，"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爱你啊..."

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嘴唇微动，却已发不出声音。太医终于赶到，迅速展开救治。

"箭伤及肺，但未中心脏。"太医检查后说，"若能熬过今晚，便有救。"

我寸步不离地守在他床边，亲自为他换药擦身。夜深人静时，我握着他的手低声诉说前世的遗憾和今生的期许。

"你知道吗...前世最后时刻，我恨你...但更恨自己没能看透你的苦衷..."我的泪水滴在他的手背上，"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我自己..."

天蒙蒙亮时，他的体温终于开始下降。太医松了口气："最危险的时刻过去了。"

我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趴在床边沉沉睡去。迷糊中，感觉有人轻轻抚摸我的头发。

睁开眼，正对上裴影温柔的目光。他脸色苍白，却已经清醒。

"殿下..."他声音嘶哑，"您刚才说的话...还算数吗？"

我红着脸点头："每一句。"

他笑了，那笑容比朝阳还温暖："裴影此生...无憾了。"

一个月后，真相大白于天下。二皇子因谋反和弑君未遂被贬为庶人，流放边疆。楚明玥被证实确实不知情，只被罚闭门思过。父皇康复后，当众宣布立我为皇太女。

登基大典前夜，我独自来到御花园的湖边。裴影的伤已经好了七八分，此刻正站在湖边等我。

"明日之后，我就是女帝了。"我走到他身边，"而你...愿意成为我的皇夫吗？"

他转身面对我，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殿下...这不合规矩..."

"我就是规矩。"我打断他，"这一世，我要打破所有阻碍我们在一起的桎梏。"

月光下，他单膝跪地，执起我的手："裴影此生，唯殿下之命是从。若您要我成为皇夫...那我便做这天下最忠诚的皇夫。"

我扶起他，主动吻上他的唇。这个吻，包含了前世今生的所有遗憾与圆满。

登基大典上，当我牵着裴影的手接受百官朝拜时，我看到了人群中楚明玥复杂的眼神。但令我意外的是，那眼神中没有怨恨，只有释然和...祝福。

后来她告诉我，是裴影的真诚让她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爱与忠诚。而她，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与一位年轻将军的姻缘。

登基第二年，我改国号为"永宁"，立裴影为皇夫，共同治理天下。朝中虽有异议，但在我们的政绩面前，所有反对声都渐渐消失。

某个夜晚，我靠在裴影怀里，望着满天繁星。

"裴影，若有来世，你还会找到我吗？"

他收紧手臂，在我耳边轻声道："不止来世，每一世我都会找到您，守护您，爱您...直到时间的尽头。"

来源：九月秋风影视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