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妈,这手镯好看吗?是给您的,三万多呢!不过您能不能先把钱给我垫上?"儿媳王丽娟笑眯眯地说,手里捧着一只碧玉镯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一个价值连城的手镯
"妈,这手镯好看吗?是给您的,三万多呢!不过您能不能先把钱给我垫上?"儿媳王丽娟笑眯眯地说,手里捧着一只碧玉镯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我愣在那儿,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叫孙桂芳,今年六十二岁,是南河镇第二中学退休的语文老师,教了三十多年的书。
那是去年夏天的事情了,记得那天热得很,蝉鸣声一阵高过一阵,像是要把树皮都震裂了。
丽娟拉着我去了新开的百货商场,说是要给我买生日礼物。那商场是咱们镇上最大的,五层楼高,电梯从一楼直通五楼,比县城里的还气派。
我们这一辈人,哪舍得花钱买什么生日礼物,过生日吃顿饺子就算隆重了。一路上我都在劝她:"别买了,妈不缺啥,攒钱给孩子多好。"
丽娟却不听,拉着我直奔珠宝柜台,指着一只镶嵌着碧玉的手镯,对售货员说:"这个我要了。"
我凑近一看价格牌,当场就蒙了——三万二千八!我这辈子都没戴过这么贵重的东西,退休工资一个月才三千出头,这可是我一年的退休金啊!
"使不得,使不得!"我连忙摆手,"太贵重了,妈不能要。"
柜台旁边放着一台老式收音机,正播着《梁祝》,那哀婉的二胡声像是在为我的窘迫伴奏。
丽娟却拉住我的手,满脸诚挚:"您是我亲家母,我一直想表达心意。这手镯配您这气质,多合适啊!"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不过最近我们刚装修新房子,手头有点紧,您能不能先垫上?等我发了年终奖就还您。"
站在明亮的柜台前,我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这垫上的钱,哪还有回来的道理?自从儿子娶了丽娟,家里存款就像是开了闸的水库,哗哗往外流。
她嫁过来才三年,先是说婆家送的嫁妆不够体面,要换新家具;又说我给的金手镯太素旧了,不如别人婆婆送的好看;后来又借口孩子要上好幼儿园,向我借了一笔"学费"。
这些钱,一去如泥牛入海,从没见她提起过要还。
看着丽娟那双闪亮的眼睛,我叹了口气,想起了自己的婆婆——那是个经历过苦日子的老人,总教导我"清水苦窖不要紧,就怕儿女的媚子精"。当年我不懂这话的意思,如今可是深刻体会到了。
街道上的大喇叭正在播放着《好人一生平安》,那歌声飘进商场,像是在嘲笑我的软弱。
"行吧。"我点点头,从挎包里掏出存折,"我们去银行取钱。"
那天下午,我从银行卡里取出三万二千八百元,清清楚楚地数给了丽娟。
记得那时候银行里的电风扇呼呼地转着,可我从里到外都是冰凉的。这可是我和老伴一点一滴攒下来的,原想着留给儿子贺明成日后买大房子的首付,却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儿媳妇手里的一件"礼物"。
丽娟拿着钱买下了手镯,当场就戴在我手上,又拍了照片发到家族微信群里。家里七大姑八大姨都夸儿媳有孝心,丽娟在群里打字说:"应该的,妈把我当亲闺女看,我敬她如亲妈!"
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点赞和夸奖,我心里五味杂陈。这镯子戴在手上,不像是礼物,倒像是一个无形的枷锁。
从那以后,这手镯就成了我们婆媳关系中的一个心结。每次家里有亲戚来,丽娟总要提起:"看我妈这手镯,是我孝敬的,三万多呢!"
我只能陪着笑脸,像演戏一样应和着,心里却清楚这三万多块是谁的血汗钱。
那年冬天特别冷,我怕冻坏了手镯,就把它收在首饰盒里了。丽娟来我家看到我没戴,当场就变了脸色:"您是嫌我送的不好看吗?"
我连忙解释是怕磕着碰着,她才勉强相信。从那以后,每次她来,我都得提前把手镯戴上,像是应付检查一样。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和丽娟的关系表面和睦,心里却像隔了一层纱窗,看得见摸不着。
老李头是我们小区的门卫,七十多岁的人了,还在干活。有天晚上我散步经过门卫室,听到收音机里播着《北风吹》,勾起了我的回忆。
"老李,你听这个呀?"我停下来闲聊。
老李摇着蒲扇,笑呵呵地说:"这老歌好啊,现在的歌我都听不懂。桂芳,你是不是又被儿媳妇气着了?脸色不太好。"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的心事这么容易被看出来。老李是看着明成长大的,对我家的事多少知道一些。
"哎,老李,你说我这辈子图啥呢?"我靠在门框上,忍不住叹气。
老李拍了拍我的肩膀:"咱们这一代人,不就是为了孩子活着吗?可孩子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你呀,太累了,该给自己松松绑了。"
回到家,我打开首饰盒,看着那只碧玉手镯。台灯下,镯子泛着冷冷的光,像一个无言的嘲讽。
第二天一早,电话铃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是儿子贺明成打来的,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兴奋:"妈,丽娟怀上二胎了!"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明成已经三十五岁,丽娟三十三,大宝才三岁,这个时候要二胎,实在让我意外。
"恭喜啊,"我强打精神说,"你们考虑好了吗?现在带孩子不容易。"
明成在电话那头笑得开心:"早就想要个女儿了,这次医生说很可能是女孩。妈,等丽娟生产的时候,您能不能来帮忙照顾一段时间?"
我沉默了片刻。上次丽娟生大宝时,我在他们家照顾了整整两个月。那段日子真是记忆犹新——白天洗衣做饭,照顾产妇和婴儿,晚上还要起来给孩子冲奶粉,累得腰酸背痛。
而丽娟呢?非说我做的饭没有营养,洗的衣服不够干净,抱孩子的姿势不对。有一次,我熬了一锅鲫鱼汤给她下奶,她尝都没尝一口,说是闻着有腥味。
那锅汤最后倒进了厨房的水槽,我看着那条我精心挑选的鲫鱼被冲进下水道,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妈?您在听吗?"儿子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听着呢。"我顿了顿,看着墙上贴的日历,忽然有了主意,"明成,妈这次可能来不了。"
"啊?为什么?"儿子惊讶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好像我不去帮忙是天大的罪过。
"我和退休老姐妹们约好了,下个月去云南旅游。旅行团的团费已经交了,不能退。"我随口编了个理由。
电话那头沉默了。我知道儿子想说什么——在他眼里,我这个当奶奶的应该把孙子孙女的事放在第一位,其他都是次要的。但这一次,我决定为自己活一回。
"妈,您从来没提过要去旅游啊?"儿子的声音透着怀疑。
"人老了,总想趁着身体还行,多走走看看。"我轻声说,"等我回来,再去帮你们照顾小的。"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叶子在秋风中沙沙作响。六十多年了,我一直在为别人而活——为父母、为丈夫、为儿子。如今,也该为自己活一回了。
我摘下手腕上的那只碧玉手镯,放回了首饰盒。这哪里是什么"孝心",分明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让我心甘情愿地掏钱,还要感恩戴德。
外面的广播里传来《夕阳红》的歌声,那熟悉的旋律让我思绪万千。想当年,我和老伴奔波忙碌,就盼着儿子能有出息,可现在儿子有出息了,却成了我心头的一根刺。
那天晚上,我真的上网查了云南的旅游团。看着屏幕上那些美丽的风景照,我的心突然活了过来——大理的洱海、丽江的古城、香格里拉的蓝天白云......这些地方,我以前只在电视里看过,从没想过自己也能去看一看。
"一生为人,难得糊涂。"老伴生前最爱说这句话。他走得早,五年前因为心梗突然离世,连个告别都没来得及。
临终前,他拉着我的手说:"桂芳,你要好好活着,别光为儿子活。"当时我只是点头,没想太多,如今想来,老伴是看透了啊。
决定了就去做,我第二天就交了团费——五千六百八十元,八天七夜的云南之旅,十月十五日出发。整个九月,我都在为这次旅行做准备,买了新衣服、旅行箱,还特意去医院检查了身体。
果然,儿子很快带着丽娟来了我家。丽娟挺着三个月的肚子,一进门就开始数落:"妈,您怎么这时候想起去旅游?我这马上生了,家里这么多事情,您却要出去玩?"
她的语气里满是责备,好像我犯了什么错似的。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老槐树,平静地说:"我这辈子还没出过远门呢,总得给自己留点时间吧。再说了,你预产期是明年二月,现在才九月,哪是'马上生了'?"
丽娟脸上露出不悦:"可是孕期也需要人照顾啊!您看我这身子,干啥都不方便。"
我忍不住笑了:"我怀明成的时候,天天下地干活,直到生前一天还在割麦子呢!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娇气。"
儿子站在一旁,脸色有些难看,但不好说什么。丽娟却不依不饶:"妈,您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我矫情吗?"
我摇摇头,不想和她争辩。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茶几上的首饰盒上,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丽娟,那三万块钱,你说过年终奖要还我的,现在都快一年了。"我轻声说道。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儿子疑惑地看着丽娟,丽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什么三万块?"儿子问道,眉头紧皱。
我指了指首饰盒:"就是那只手镯的钱,是我垫付的。丽娟说等发了年终奖就还我。"
丽娟慌了,声音都变了调:"妈,您这是什么意思?那是我送您的礼物啊!哪有讨要礼物钱的道理?"
我打开首饰盒,拿出那只碧玉手镯:"是礼物没错,可钱是我出的。丽娟,你当时是怎么说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儿子这才明白过来,脸色变得难看:"丽娟,你跟我说那手镯是你用积蓄买的,是你的一片孝心......你骗我?"
丽娟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抽噎着说:"我是真心想给妈买礼物,只是当时手头紧......明成,你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怀疑我的孝心?"
我看着他们,心里一阵酸楚。六十多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唯独对不了这苦肉计。
老旧的电视机里正播着《西游记》,孙悟空被如来佛祖压在五指山下,那场景莫名地触动了我——原来我也是被压在情感的五指山下,动弹不得。
"行了,别吵了。"我疲惫地摆摆手,"明成,你带丽娟回去吧。妈这次旅行是铁了心要去的,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儿子气呼呼地拉着丽娟走了,临出门还撂下一句:"既然您选择旅游,那孩子的事就别操心了!"
那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多少年来,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个家上,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
晚上,我拿出了老伴的照片,对着他絮絮叨叨:"老贺啊,你说我这么做对不对?"
照片里的老伴依旧笑得慈祥,好像在说:"对,你终于为自己活一回了。"
十月十五日,我背着行李,坐上了去昆明的火车。车厢里人来人往,有年轻的情侣,有结伴旅行的中年人,还有像我这样的老年人。
列车缓缓启动,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我看着远处的山峦,心里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
旅行团里有二十几个人,大多是退休的老人。导游是个年轻小伙子,叫小王,一口云南话,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给我们讲解。
团里有个跟我年纪相仿的老太太,姓刘,是退休的会计。我们住在一个房间,很聊得来。
"桂芳啊,你是第一次出远门吧?"刘阿姨问我。
我点点头:"是啊,以前想都不敢想。"
"我也是去年才开始到处走的。"刘阿姨笑着说,"我女儿女婿在国外,孙子都是外国人了,我要是不出来走走,这辈子就白活了。"
"你不想孙子吗?"我好奇地问。
刘阿姨拍拍我的手:"想啊,怎么不想?可是我这把年纪了,也该为自己活活了。孩子有孩子的路,我们有我们的活法。"
我们去了大理、丽江、香格里拉,看了洱海的晚霞,爬了玉龙雪山,在小城的酒吧里喝着当地的米酒,听着纳西族的古乐。每到一处,我都用手机拍下照片,发给社区的几个老姐妹看。
我特意没有把照片发给儿子。丽娟生产那天,我正站在洱海边,望着远处苍山的轮廓。导游说这是"风花雪月"之地,我却只觉得自己的心在这片湖水中找到了久违的平静。
刘阿姨听了我的故事后说:"桂芳啊,咱们这一辈子,太习惯为儿女付出了,却忘了给自己留点尊严。你做得对,界限要划清,爱也要有度啊。"
那天晚上,"妈,丽娟生了,是个女孩,五斤六两。"
简单的一句话,没有照片,没有邀请我回去看看。我知道他还在生气。
"恭喜啊,外孙女出生了,我这旅行还有三天就结束了,回去看看她。"我回复道。
儿子没有再回消息。我望着窗外的夜色,心里五味杂陈。为人父母,总是满心期望子女能孝顺,可孝顺这东西,强求不来,买也买不到。
回到家的那天,屋子里落满了灰尘。我放下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了儿子家。
儿子开门时,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侧身让我进去。丽娟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小婴儿,看到我来了,表情有些复杂。
"外婆来了。"丽娟轻声对孩子说,却不看我的眼睛。
我走过去,看着那个小小的婴儿,粉嘟嘟的小脸让我心中的坚冰有些融化。刚出生的孩子总是那么可爱,像是天使一样纯净。
"抱抱?"我试探着问。
丽娟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孩子递给我。小婴儿在我怀里,轻轻地打了个小嗝,然后睁开了眼睛,黑亮的眸子像是在打量这个陌生的世界。
"叫什么名字?"我轻声问。
"贺欣悦。"儿子在一旁回答,声音有些生硬。
"好名字。"我点点头,"欣欣向荣,悦纳万物。"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电视里正播着《重阳节特别节目》,那些歌舞升平的画面与我们之间的冷淡形成了鲜明对比。
"妈,您旅行回来了,感觉怎么样?"最后还是儿子打破了沉默。
我看了他一眼,想起了这些天的所见所闻:"很好啊,看了很多从来没见过的风景,认识了很多有趣的人。你们应该也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很大。"
"您以前从来没提过要出去旅游。"儿子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
我抚摸着怀里的小婴儿,轻声说:"人总是要变的,妈以前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家里,可现在才明白,自己的生活也很重要。"
丽娟听了这话,眼圈红了:"妈,您是不是嫌我们不孝顺?"
我摇摇头:"不是这个问题。丽娟,咱们之间有些话,早该说清楚了。你记得那只手镯吗?"
丽娟低下头,不说话了。
儿子看看我,又看看丽娟:"妈,那手镯的事我已经跟丽娟说过了。她承认当时是骗了我,说是她自己买的礼物,其实钱是您出的。"
我点点头:"不只是手镯,这三年来,你们向我借的那些钱,有打算还吗?"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儿子脸上露出羞愧的表情:"妈,我们......确实没考虑过。"
后来我才知道,丽娟背着儿子欠了不少债,一直想从我这里获取经济支持来填补窟窿。她借给婆婆买礼物、孩子上幼儿园的名义,实际上是为了还信用卡和网贷。
儿子说丽娟沉迷网购、跟风买奢侈品,几年下来欠了近十万的债务。这些我都不知道,只当是他们家的正常开销大。
听完这些,我没有生气,也没有指责,只是觉得有些疲惫。人到老年,最怕的不是没钱,而是被最亲的人利用和欺骗。
"明成,妈不是小气的人,你们有难处,可以直说,没必要拐弯抹角。"我把怀里的小婴儿还给丽娟,"钱是身外之物,亲情才最重要。可如果连最基本的诚信都没有,那亲情也就不值一提了。"
儿子拉着我的手,眼圈红红的:"妈,对不起,我不该让您难过。以后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解决,不会再麻烦您了。"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儿子长大了。不是年龄上的长大,而是心智上的成熟。也许,这才是为人父母最大的欣慰吧。
丽娟站在一旁,眼神复杂。我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以后有什么难处,直接说出来,咱们一家人一起想办法,不要绕弯子了。"
丽娟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她哽咽着说:"妈,对不起......"
那只碧玉手镯,我终究还是没有再戴。不是因为它的价格,而是因为它所代表的那段不愉快的回忆。
我把它放在了保险柜里,等小欣悦长大,会告诉她这只手镯背后的故事——不是为了让她记恨母亲,而是让她明白,真正价值连城的,从来不是物质的东西,而是家人之间真诚的情感和相互的尊重。
如今,我和丽娟的关系好多了。她不再向我借钱,我也不再事事包办。每周我去看望他们一次,其余时间就是自己的。
刘阿姨说得对,家庭关系中最重要的是互相尊重的界限。没有界限的爱,往往会变成伤害彼此的枷锁。
昨天,我又收拾行李准备出门。这次是去桂林,依然是和刘阿姨她们一起。
儿子问我:"妈,您这是又要去哪儿玩啊?"
我笑着说:"你妈我啊,要趁着还能动,多看看这世界。"
看着窗外的阳光,我忽然觉得生活从未如此美好——不是因为有多少钱,而是因为终于学会了为自己而活。
人这辈子,到头来才明白,真正的财富不是子女的孝顺,也不是物质的富足,而是内心的坦然与自在。那只碧玉手镯,终究只是一件身外之物,而能让自己活得坦荡自在的勇气,才是这世上真正价值连城的宝物。
来源:于酒说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