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谭平 | 艺术是是使“无意义”生成“意义”的瞬间

360影视 欧美动漫 2025-04-24 17:16 2

摘要:“与所有事物产生了密切的关联的瞬间,它就是完美的。K GALLERY空间里天然存在的两根柱子就像一个遮蔽物,宛如我们生存的现实空间,一个不确定的灵感入口。当一切感知被隔绝在外,具身的存在在这个场域呈现出“无意义的悬置“状态。所以我在这里认真做一件看起来“没有意

对话谭平 | 艺术是缓慢消解“悬置状态”的过程,是使“无意义”生成“意义”的瞬间

“与所有事物产生了密切的关联的瞬间,它就是完美的。K GALLERY空间里天然存在的两根柱子就像一个遮蔽物,宛如我们生存的现实空间,一个不确定的灵感入口。当一切感知被隔绝在外,具身的存在在这个场域呈现出“无意义的悬置“状态。所以我在这里认真做一件看起来“没有意义的事”,也是在做一件去除“意义”的“无意义”行为。”

——谭平

维特根斯坦在《逻辑哲学论》中所强调的一个重要问题就是事物之间的联系构成现实的世界,而物体的复杂本质就是它与其他事物之间的关联性。他的思想转化到艺术家的创作行为,则是强调通过艺术把事物与事物联系起来的能力和方式,呈现 “真实”的本质。这种思想也与奥地利社会哲学家,人智学的创始人鲁道夫·斯坦纳的思想相类似,所不同的是,后者更加关注能量在物体之间的流动和传递问题。

谭平,《一杯》,27x39cm,

纸上丙烯,2013年

谭平,《素描》,79x110cm,

炭笔,2015年

就艺术本身来说,谭平之前所关注的问题聚焦于对抽象艺术语言本身的探索——虽然他经常说“我不是一个抽象艺术家”——但他之前的创作是以点、线、面、色彩作为目的,去探讨它们之间的关系;而2020年之后、尤其是当下,对艺术语言本体的探索已不是谭平创作的目的,这不仅是艺术本身的问题,而是拓展到当代社会和文化的问题。谭平认为,“我现在最感兴趣的就是寻找一个原点,然后就开始做,方向不重要,在做的过程中随时都会有新的东西涌现。这次我在成都做的这个作品,就是这样进行的。”

展览“谭平个展:艺术家的7个工作日”由三个部分共同组成,突出体现了谭平把时间作为创作本体,过程即作品的特点。展览的第一空间,在七天中,谭平持续发酵“无意义的悬置”,这也是本次展览最核心、最具实验性的部分——艺术家的创作过程和空间本身成为了作品。展览的第三空间最终呈现的是一幅绘画:七天中,谭平每一天都来到现场,覆盖掉前一天的画作后,重新挥笔创作,这也延续了谭平“覆盖-重生”的创作观念以及他对“存在与虚无”的辩证思考;展览的第二空间呈现了谭平自2020年以来的部分油画作品,它连接着第一、三空间,好像纽带又似第三空间绘画观念的一个证据。

实验性场域作品:“无意义的悬置”

人生时刻处于“无意义的悬置”状态

艺术是缓慢消解“悬置状态”的过程

是使“无意义”生成“意义”的瞬间

——谭平

“这是一个遮挡物体”,一进入K空间、正中间的柱子上方这样写到。

“柱子是我这次创作的原点,然后才有了工作七天的想法”,以此出发,谭平展开了柱子的模数,用数字7把K空间第一展厅进行分割。谭平强调“限定条件”对激发偶然性的意义。无论是七天的时间框架,还是画框尺寸的规则设定,均旨在打破惯性思维。他借鉴博伊斯与克莱因的实践,将工作方法置于形式之上,“整个创作的过程如同游戏”。K空间中原本柱子的尺寸是70x70厘米,因此艺术家设置的游戏规则是以7或7的倍数来上下浮动。艺术家提前一个月在工作室预制了14个大小不同的画框(画框的尺寸也是按照数字7来变化)。

来到K空间后,他第一天用铅笔在墙上打上70x70厘米的网格,第二天挂上画框——这些大大小小的画框并不垂直于地面,就像谭平所说:“斜的,是在找一种看起来不稳定、不确定的感觉。”第三天在墙面上水平方向贴上一条胶带,同时邀请年轻服装设计师许真瑞用1.4x1.4米的白布,不规则折叠后穿插挂于墙面上。

谭平,K空间实验项目

“无意义的悬置”现场|第一天

谭平,K空间实验项目

“无意义的悬置”现场|第二天

谭平,K空间实验项目

“无意义的悬置”现场|第三天

谭平,K空间实验项目

“无意义的悬置”现场|第三天

谭平非常重视创作过程中的偶发因素,允许“错误”或“未完成感”存在,这也体现了他对控制与自由的辩证态度。在“无意义的悬置”中,“画与撕”是这次项目中重要的时刻。

艺术家用粗大的画笔画出一条水平线,越过白墙、画框、白布,7分钟完成。在艺术家白小墨采样的城市声音现场即兴以及舞者的自由移动中,谭平开始撕下胶条。这个过程带给了谭平创作上的快感:“在撕之前,我画的这一笔总感觉还有点像书法;但当把胶条撕下来之后,中国传统的东西忽然消失,它变成了一个从上到下、流淌的重力感觉;而向下流淌的部分则变成了最主要的,这是摧毁的一种感觉,破坏是有快感的。”

之后舞者们把画框、白布拿下来,穿上沾满墨迹的白布穿继续舞蹈、或把画框按照自己的意愿放在地面上,没有规则。他们是在破坏,是在创造?谭平没有给舞者们设置规则,他希望舞者的现场表现是真实的、而非表演性的,“你们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无意义的。千万不要像你们过去的表演一样,不是要表达身体的美,也不要呈现某种主题和意义。”

谭平,K空间实验项目

“无意义的悬置”现场|第四天

舞者参与K空间实验项目

“无意义的悬置”现场

服装设计师许真瑞参与谭平K空间实验项目

“无意义的悬置”现场

艺术家白小墨参与谭平K空间实验项目

“无意义的悬置”现场

“作品前期做得特别规范”,而声音艺术家、服装设计师以及舞者的加入在不断激发着谭平新的灵感。“无意义的悬置”在这七天中持续发展与变化、持续加入新的元素;比如之后又把画框以不同角度悬吊起来,还加入了电视、镜子、玻璃瓶……镜子的互相折射,产生了另外一个空间;而玻璃的易碎和滚动,又增加了作品的不确定性。这都是艺术家在项目开始时完全没有预料的,而是在创作过程中偶然发生的;而这种偶然,又源自于谭平给自己“设置限定条件”的特殊工作方式——这种设定之后产生的偶发性,让一切的“无意义”在瞬间生成了意义。整个现场,让人陷入凝思,像大爆炸之后的悬停。

谭平,K空间实验项目

“无意义的悬置”现场|第五天

谭平,K空间实验项目

“无意义的悬置”现场|第五天

从现场的建构、到解构(破坏)、再到即兴创造,这是谭平第一次体验真正持续创作的状态。除了时间长之外(七天),重要的是艺术家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之中,没有制作、没有预设,也不寻求完美的结果。谭平觉得,这次的创作过程一直在进行中,这七天每一天的发生,都成为了作品本身,同时又不是作品全部。“所有元素指向一个悬停的瞬间”。

谭平,K空间实验项目

“无意义的悬置”现场|第六天

谭平,《黑海》,49x49cm,

布面丙烯,1986年

谭平,《炊烟》,52x52cm,

布面丙烯,1984年

一直以来,“一条线”是贯穿谭平创作的脉络之一。上世纪80年代留学德国之前,谭平其实已经开始对形式感兴趣,那个时期的创作在谭平看来“介于美院系统和和西方的超现实主义之间”。比如《黑海》(1986年),看似写实,但隐含了谭平对突破学院派绘画的思考和对新的绘画方式的探索,也呈现了他对时间的理解。比如他对天、海、沙滩这三个部分的处理。海平面的一条线被置于画面的中间(一般来讲学院派绘画是坚决反对的),天空是阴天,海则是黑夜下的海,而前景的沙滩却是下午的阳光。谭平把三个不同的时间放入同一画面之中,有点超现实,但又隐在了一个大家看起来非常合理的一个画面之中。而在《炊烟》中,谭平把光线去掉了。没有光线,只有黑白灰的变化,所有的墙都是方圆,一切静得静到没有了时间和光线。

谭平,《时间》展览现场,1993年,

德国柏林艺术大学

谭平,《1劃》展览现场,

中国美术馆,2012年

侯莹×谭平《—|》x《山水经》展览现场,

红顶当代艺术中心,2023年

谭平,K空间实验项目

“无意义的悬置”现场|第七天

留学德国是谭平探索抽象创作的开端。借助一系列色块、线条、黑白关系、空间秩序的重叠组合与各种物质载体的实验,谭平在画面上开拓出纯粹而空灵的视觉世界。从1993年德国柏林艺术大学毕业展作品《时间》铜版腐蚀的竖线,到2012年在中国美术馆用木刻刀刻出的《一划》,再到2025年成都K空间的《无意义的悬置》,从静态到动态,三十年过去,谭平把这条线“连上了”。 同样是解构,如果说《时间》是西方极简主义与东方精神的融合,那么加入了时间的《一划》则是知行合一的一条线,而这次在成都创作的有身体参与的、被解构成碎片的一条线,则在动态与不确定性中呈现出世界的永恒性本质。

谭平,《无意义的悬置》

(2025年,成都K空间)

外在的一切都是表象。“谭平个展:艺术家的7个工作日”具有穿越时间的力量,展览不仅是谭平对时间本质的探索,更是对当下社会情绪的回应。而展览的精神内核,则传达着谭平此时的艺术态度——不避世,而是离当下更近,深入到当下的中国社会现实之中。正如谭平所说:“我希望每一次创作,要贴近此时,而不是超越时代。”

ARTnews:德国新表现主义对你艺术创作最大的影响是什么?

谭平:德国新表现主义对我影响最大的是,面对现实,面对真实;真实的面对人性,面对自我。这些都是它最强烈的东西,它把所有的表面的这种美、这种虚幻的东西全都去掉,这些直到今天是直接影响我的,我希望艺术的内核是这个东西,而不是中国传统文化当中虚拟、虚幻的东西。

ARTnews:什么是“无意义的悬置”?你为什么想要呈现“悬置”这种感觉?

谭平:这几年的经历给我的感触很深。2020年刚开始的的时候,我们处在一种恐惧与窒息的状态;2022年之后我们又处于对未来充满不确定性——你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一种失去未来的绝望。这两个时间点是特别重要的节点。你会感受到,抓住每一个瞬间是最重要的。我以往画画是在追求一个相对永恒的主题,但到了2022年以后,我的绘画就希望抓住每一天,每一秒的状态,无论是痛苦还是快乐——所有都是我对瞬间的一种体验。我对画的判断也以此为基础。所以2022年以后很多画跳跃性比较强:每件作品之间跳跃比较大,有的特别黑,有的特别亮,对比强烈,我希望每一张画都是不一样的。

谭平,《看不清》,100x80cm,

布面丙烯,2020年

谭平,《剪不断》,200x300cm,

布面丙烯,2021年

谭平,《无题》,100x120cm,

布面丙烯,2022年

到了2024年、2025年,我的感受又有所变化:那是一种上不去、下不来、躺不平的感觉。我们曾经无奈之下选择躺平,但是突然发现我们想躺平却处于躺不平的状态,是一种“悬置”状态,这是当代中国社会人们内心的一种状态,也是我这次展览的主题由来。

ARTnews:这次的“覆盖”与以往有何不同?

谭平:关于“覆盖”这个主题,至少在十多年前我已经通过这样的方法来创作,其实也是在破坏中诞生的这样的一个概念。我经常说建构是为了被覆盖,前面画一张好画是为了被覆盖掉,而不是说覆盖是为了画一张好画。这有一点像观念绘画的意思。这次“覆盖”,也是我第一次在现场画一张画,感受很不同。因为过去画画都是在工作室里,是非公开的;但这次是公开的、在现场画七天,用覆盖的方式呈现的一个行为绘画、观念绘画。这个绘画过程具有表演性;所以画画一要速度快,另外要变化大。这七天,画面颜色的跨越比较大。每一次都去覆盖前一天的画面。

展览第三空间|第一天

谭平,《覆盖》,200x300cm,

布面丙烯、油画棒,2025.3.31-4.6

展览第三空间|第二天

谭平,《覆盖》,200x300cm,

布面丙烯、油画棒,2025.3.31-4.6

展览第三空间|第七天

谭平,《覆盖》,200x300cm,

布面丙烯、油画棒,2025.3.31-4.6

ARTnews:你为什么要给自己的创作设置限定条件?

谭平:有了限定才能创造偶然。我创作时都会给自己一个限定条件:有时是时间上,有时是工具上,有时是身体上……总之每一次都会有一个限定,我不会自由地随便画。我觉得有了限定才能创造偶然,或者说有了限定才会突破你自己的习惯。比如这次展览,在墙上打格看似理性,但后来的解构更感性,被覆盖的彩色画面看似极度感性,但呈现的观念更加理性,这些都是通过一个限定的方法出现的。

ARTnews:你刚才提到工作方法,那么上世纪60年代伊夫·克莱因(Yves Klein)的行动绘画,包括早期奥地利激浪派(Fluxus)的艺术家,对你的创作有什么影响吗?

谭平:他们的艺术观念对我的影响还是挺大的,因为他们完全突破了传统艺术家的创作方法,包括约翰·凯奇(John Cage)、博伊斯(Joseph Beuys)等艺术家,他们都充分利用了工作方法去创作。比如约翰·凯奇用扔硬币的方式寻找到一种偶然性,有了偶然性之后产生出来的艺术和你运用传统工作方法产生的艺术完全不一样。我们国内真正用这样方法去创作的艺术家 特别少,大部分还是从艺术的结果去判断。

我特别喜欢博伊斯,他的艺术形式对我没什么影响,但是他的思想给了我很多启示,我觉得他很有智慧。比如他的《7000棵橡树》《我爱美国》,都是时间的艺术。博伊斯给学生上课也很特别。举个例子,他上课都有几百人,然后博伊斯拿个洗脚盆,到了课堂就给人脱袜子洗脚,不说话,洗完之后再端到另外一个人那里继续洗,然后他端盆走了课上完了,非常酷。

包括克莱因,他的绘画无论是极简主义、几何抽象,我们看到的都是从一种形式的结果来学习,其实他们的工作方法更加重要。在我的观念当中,艺术家创作方法的重要性要远远大于形式和结果的重要性。

ARTnews:与西方抽象相比,你觉得东方抽象有什么特点?

谭平:东方抽象大多追求的是与道、禅有关系,追求的是超越自我、或者超验的感觉。希望通过自己的亲身体验去寻找到超越的一个方式,东方抽象基本上是按这样的一个思路去做的。一方面我觉得这样也挺好,另一方面与我个人对东方抽象的认识有所不同,当你真正生活在当今的中国,“东方抽象”已经不是真实的“东方抽象”了。你可以选择遁世、隐修或归隐,但我要回到此时,贴近当下,而不是超越。

ARTnews:从艺术创作的角度上,你现在对时间的体会和你以前相比有什么变化?

谭平:当然有变化。之前更多地是把它当做一个媒介,包括对时间的限定。现在对于时间的理解更综合。我想通过时间来调动我所有的想象力,激发出更多的可能性。这有点像“点燃”的概念。一件事,只要被点燃,它会有非常多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也会向很多的方向去发展,它不是封闭和线性的,是不可预测的。艺术创作就是在燃烧过程中的某一瞬间使之“悬停”。

艺术家简介

谭平,1960年生于河北承德,1984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并留校任教,上世纪80年代末留学德国柏林艺术大学,获硕士学位和Meisterschule学位。英国金斯顿大学荣誉博士。曾任中央美术学院设计学院院长、中央美术学院副院长、中国艺术研究院副院长等职,现任中国美术家协会实验艺术委员会名誉主任、中国艺术研究院国家当代艺术中心主任。他始终探索于绘画、版画、多媒体、设计等多个领域,作品被中国美术馆、上海美术馆、波特兰美术馆、路德维希博物馆、亚利桑那州立大学美术馆等国内外重要机构收藏。

来源:中华网山东一点号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