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视障者不出门,不但我们的生活不会变好,无障碍设施也没机会变得更好|杨青风 一席第1106位讲者

360影视 欧美动漫 2025-04-25 10:42 2

摘要:我们很多人其实是冒着家人的反对、冒着自己心里面的恐惧走出来的,但是有时老百姓看到视障者自己出来,觉得挺担心的,马上就下意识地说:怎么自己出来了?太危险了,以后还是得找个人一起。这话虽然是出于好心,但是很可能把他好不容易立了出来的志又给推回去了。

杨青风,金盲杖视障人自主生活品牌发起人。

我们很多人其实是冒着家人的反对、冒着自己心里面的恐惧走出来的,但是有时老百姓看到视障者自己出来,觉得挺担心的,马上就下意识地说:怎么自己出来了?太危险了,以后还是得找个人一起。这话虽然是出于好心,但是很可能把他好不容易立了出来的志又给推回去了。

只要想走,办法总比困难多

2025.4.12 杭州

你们能告诉我,我现在站正了没有?往前?好,谢谢!我只要听见有动静,我就不紧张了。

图为杨青风请观众告诉他,是否站在了红毯正中间

我叫杨青风,我跟我的同事开办了一个公益机构,帮助视障者更好地自主生活。我们平时的工作之一就是给大家进行独立生活的培训,独立出行就是我们非常重要的培训内容。

刚才你们看到的那个画面,就是我自己在胸前挂了一个运动相机,拍摄我自己下班的过程。

视频为杨青风上下班的路

我们家离我们单位特别远,有40公里,我每天自己通勤。其实从我们单位门口就有一个直达我们家的车,但是我一般都不坐,因为它要两个多小时。所以我通常先坐一个车,然后走一段路,再坐一个车,这样可以节省半个小时。

我想,我要是不能独立出行的话,我可能就只能怎么省事怎么来,坐那个最慢的车,但是现在是怎么快怎么来。不光是上下班,我出差也是自己,上个月我去了西安和贵阳,这不这几天又因为一席来到这个现场。这就是我跟我机构里的视障同事独立出行的日常。

01 让我们的偶然

成为大家的必然

我想问你们,像我这样独立出行的视障者,你们见过吗?

你们能不能用鼓掌的形式回答我,在你们日常生活里头见过视障者独立出行的鼓掌,我听听有多少人。

好,没见过视障者独立出行的请鼓掌。

我感觉还是没见过的人多。

的确,像我们这样看不到、拿着盲杖到处跑的视障者的确是不多。根据第二次残疾人口抽样调查,我们国家有视力障碍者1700多万,像我这样出行需要盲杖的重度视力障碍者有几百万。

根据我们的观察和体会,大多数的视障者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边自如行走没什么问题,但是陌生环境里边能独立出行的寥寥无几,所以大多数人的出行是需要人引导的。

我有一个朋友在一个大公司上班,不能独立出行,每天早上她爸把她送到地铁,到了站以后,公司有个同事接她到单位。这种情况下她就总请假。不是因为她爸身体不舒服,就是因为她的同事请假了,所以她特别无奈。被无法独立出行这个事困扰,我想每一个视障者都能讲出自己一大堆的故事。没办法独立出行,正在严重影响着我们的生活质量、社交圈子、工作机会。

根据我们的观察,在国外,尤其是欧美,他们的视障者中自己能出行的人比例还是挺高的,但是我们这儿就没那么高。你们觉得是为什么?

可能你们首先想到的是无障碍设施太差了,盲道都被占。的确有这个原因。但是还有一个原因,可能大家不容易想得到,就是家庭和社会观念的影响

一旦一个人看不见了,他就会受到周围的人的格外的关心和照顾,这出发点当然是好的,但是也可能限制一个视障者自我能力的发展。家长觉得,独立出行是好,但是出去多危险,我能照顾一天算一天吧。甚至极端一点的家长说,等我死了你再练吧。学校也觉得,你万一磕着碰着就是我的事,到时候家长、教委还得找我,于是即使有出行训练课,往往流于形式了。社会就对我们更不了解,觉得这么危险,你出来干吗呢?

所以我们从小学到大学,甚至工作,只要出行,就得有人带。这个就造成了我们没有机会去实践自己独立出行。

我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里边长大的。我在盲校上学,是一个寄宿制的学校,家长几个星期才接一次。我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回周末我家长没来接,但是我特别想回家,我就跟着回家的同学和家长混出学校,上了公交。等下了这第一辆车,我凭着印象自己往前走,走着走着就觉得前面后边左边右边全是大车,我一想坏了,走到马路中间来了。我情急之下,哇一下就哭了,举起手来求助。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有一个阿姨把我手给抓住了,我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俩手把她胳膊抓住,她把我送到下一个车站。

就是这样一路上边问边找人帮忙,我就自己回到家里。推开家门,我们家人都惊了,你怎么回来的?当时虽然说一路上遇到了很多艰难困苦,但是我觉得都无所谓了,脑子里边就剩下俩字,自豪!我告诉他们,我自己回来的!我当时在想,学校离我家那么远,我看不见,居然能自己回来,这么大一个事我都能自己做,那这世界上什么事是我办不了的呢?

那种自豪感就成了我人生信心的一个源泉,一直影响到今天。这种信心支撑我做了很多原来根本都不敢想的探索。

2008年我在残奥会成了注册记者,2009年一直到2019年,我带着团队一起承担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之声《残疾人之友》的节目制作和主持,后来又成了机构的带头人,又创办了现在这个金盲杖视障自主生活品牌。

后来我跟很多已经走出来的视障人聊天,大家都觉得,我们之所以能够走出来,是因为偶然逃脱了周围人的过度保护。而我们也都觉得,一个视障者想实现独立出行,迈出第一步是非常关键的。但是由于周围人善意的过度保护,他们很难有机会迈出这第一步。后来我就在想,有没有可能创造一个环境,让我们的偶然成为大家的必然?

于是2018年,我就和同事一起创办了金盲杖沉浸式独立出行训练营,帮助大家迈出独立出行第一步。

图为2018年1月在南京举办的第一届训练营

02 视障者带视障者出行

我们这个营有一周,主要的内容就是我们的导师、助教、志愿者,带着大家在真实的环境里边,在十字路口、街头、公交、地铁进行实践,在实践当中获得经验和信心。

为了让大家更好地实践、保证大家的安全,我们给每个人配备一对一的志愿者。我们这志愿者叫影子志愿者,因为他就跟在后面,不干预视障营员自己的探索,直到遇到特定危险的时候。

我们这个训练营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像我这样的视障人来当老师,带领看不见的营员学习出行。你们别觉得“盲带盲”是个挺常见的事儿,其实大多数的视障人出行训练都是由明眼人老师带领的,所以我们这个也挺特别的。

我们这个想法是源于14年前的一个暑假。那时候我们还在做广播,有一个从广东来的视障中学生来学习盲人怎么做广播的技术。我们当时还提供宿舍,学习之余他就跟我们一起同吃同住。

图为杨青风所在机构视障者们在做音视频剪辑

我们自己上街吃饭、参观、逛街,他就跟着我们一起走。我们都拿着盲杖走,他在后面也有模有样地拿着盲杖走,不会的他就问我们。

等他学会了广播技术回到广州,过了一段时间,他妈妈特别激动地给我打电话说:青风老师,今天我们家孩子居然自己拿着盲杖坐地铁回家了!

这个事让我印象特别深刻,因为他不是学独立出行来的,但是却在我们的影响下,自己拿起盲杖,自己回家了。

类似的案例在我们那发生了不止一次。我就在想,盲校其实也有这样的课程,但是为什么大家在我们这儿,才真正走出来了?我想非常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我们这些先走出来的人,给了他们经验、给了他们信心。

所以在我们的训练营当中,视障老师的角色是非常重要的,他既是技术的讲解者、经验的传递者,某种程度上还是一种精神领袖。

我记得有一次,老师在给大家讲怎么用盲杖,一位学员不怎么听,一直在跟人聊天,我们老师跟他说了几次,他都没听。后来老师就急了,说你不听我说,一会可能有安全问题,咱们都看不见,能不能互相理解一下?这个学员特别吃惊:老师你也看不见吗?我听着你这前后溜达,还知道我干吗呢,还以为你能看见。

得知我们老师可能比他眼神还不好,因为有些视障人是有光感的,我们很多老师连光感都没有,而且实际感觉到老师的出行能力,大家都开始认真听,而且问题也多了。

从那以后,我们训练营的第一节课都先介绍一下每位老师的视力情况,一方面是让大家更认同,更重要的是,让大家相信看不见也能独立出行。

那一个视障者要独立出行,需要具备什么条件呢?

学会用盲杖

首先要会用盲杖。所以我们第一节课就会给大家开一个盲杖使用基础,告诉大家怎么用盲杖。

图为盲杖使用基础课程的照片

在平地上,盲杖要左右点,而且点的范围一定是超过你的身体,这样前面这个范围有障碍物就能点到。如果你想上台阶,就要把盲杖放在你还没上的那层台阶上,这样你就知道前面还有没有台阶、有多高、多宽。

盲杖不止可以帮我们探索有没有障碍,而且还有很多特别的作用,它是我们手臂的延伸。比如我这么一碰这个地,就知道这个是地毯,它是软的。用盲杖还能知道这是马路还是草地,有水的话,还可以探探是深是浅。

图为演讲现场大厅,金盲杖志愿者邵磊、陈德森带领观众体验用盲杖走盲道

甚至你敲一下盲杖,还能通过回声判断周围的环境。比如这屋有顶,那你敲一下,它就是有回声的,回声越大、越空灵,说明这个屋的空间就越大,要是在室外,就没有这么大的回声。

我们还有一个游戏让大家训练这个回声。学员面对一个墙,敲着盲杖向前走,根据前面的墙壁反射的回声就能知道离墙的远近,要求大家听着回声不断地靠近墙,看谁靠得更近,但是不撞上墙。

图为杨青风带领营员做回声定位练习

通过这样的训练,当他以后靠近比如公交站台上的灯箱、建筑的墙边,他就会知道。时间一长,就会形成很多基于回声的生活的经验。

我们这个盲杖使用训练大概有三个小时,每次这个课程结束、复盘的时候,大家都会跟我说一个感受:老师,这是我第一次拿着盲杖这么长时间,而且走了这么远。

可能在你们的印象当中,盲人用盲杖不是天经地义吗,不是从小就用吗?其实很多视障者是不怎么用盲杖的,甚至都没用过。他们的家人、朋友宁可花时间带着他们走,也不愿意让他们拿盲杖,时间一长,我们自己也觉得拿盲杖是一个不太好意思、甚至是有点羞耻感的事儿。

为了建立大家使用盲杖的习惯,而且脱敏,我们训练营有一个规定,只要你走出你的房间,就要拿着盲杖。我记得在有一次训练营最后,有一个营员总结说:我没想到盲杖这么好用,原来我在熟人面前一般都不愿意拿盲杖,我觉得有点没面子,但是现在我觉得面子没那么重要,我想去哪就去哪、就能去更重要。

非视觉的路标线索

学会了用盲杖,我们就开始鼓励大家在周围做一些探索。我们一般会让大家先找一找酒店周围的地铁站、公交站,因为他们后几天能用得着,我们管这门课叫路标与线索。

平时你们找路都是用的一些视觉的路标线索。我经常听我的同事给人指路到我们的办公室说:进小区以后往里走,看见一个黄楼,从背面进来。这么跟我说就没用了。

所以我们要让大家通过触觉、嗅觉、听觉的线索,知道自己到哪了、到没到目的地。比如说到地铁站,那你走到附近,尤其是高峰的时候就会打到很多共享单车,可能还会听到广播的声音,自动扶梯转动的声音,如果你注意一下,还能闻到一种来自地下潮湿的味道。如果你走到一个商业街上,可以听到很多广告,还可能闻到食物的气味,还可能打到摆出来的小摊。

但是如果仅仅依照一条线索,你可能就会迷失。有一次我们在武汉做训练营,一个营员从地铁站走到酒店附近,很快就找到酒店门进去了。到了晚上,我们助教看着这个学生在门口一直转进不来,就问他,为什么你白天能找着、晚上就找不着了?他说白天这门口开着音箱做宣传呢,晚上它关了,我就找不到了。

学会过马路

我们走路遇到的另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过马路。首先你得知道哪是路口。如果走在人行道上,特别是走在盲道上,到达路口的时候通常会有下坡的感觉,盲道也会由条状变成点状。但是我们顺着盲道下坡的时候,经常遇到一个拦路虎,就是挡车的石墩子。

图为《小腿的情人》梁奕轩(全盲)

那个石墩子直接撞在腿前面的胫骨上面,石头对骨头,那个酸爽,我想想都觉得疼。我们有一个视障小伙伴还拍摄了一个非视觉摄影作品,他形容说这个就像石墩子使劲亲了他腿一下,留下了吻痕,所以他管这个照片叫《小腿的情人》。

我们也会提醒大家,到了路口以后用盲杖左右扫一扫,扫快一点,慢点走。但是走路总有精神不集中的时候,就咔嚓一下,你就特别记忆犹新。

然后过马路的第二个卡点就是,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是红灯、什么时候是绿灯其实理想的情况下,在路口安装声音提示装置,我们就知道了。你们有听到过的吗?

如果是快响,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就表示是绿灯,如果是慢响,嘟~嘟~嘟~,就是红灯。如果要是嘟嘟——嘟嘟——嘟嘟——,它是要变了。

如果有这种装置,我们就很明白现在能过不能过。但是尽管《无障碍环境建设法》已经规定了路口必须有,很多路口还是没有。还有很多路口把两个交叉方向的提示音给挂一块了,于是我们在同一个路口的同一个位置,听着既有快响又有慢响,你也不知道是要过还是不要过。我们就需要靠一些其他办法。

如果没有提示音,你们觉得我们过马路是车多点好、还是车少点好?

你们都挺聪明,我以为你们会觉得车少点安全。还是车多一点好,因为我们是听车流。就是听侧向的车流,侧面的车直行,就能走,其他情况都不能走。

导航:说“到了”不等于真的到了

如果你会了盲杖基础、路标线索,还会过马路,那你就大概率能在周边进行探索了。但要想走得更远,你还得靠导航。

现在高德、腾讯、百度——不对,没有百度——他们都做了无障碍的适配。你拿着手机转圈,转到正确的方向的时候,它就会告诉你,现在你走在正确的路线上。

但是有一个问题,就是当导航说“已经到达目的地”,我还是找不着。因为导航说“到了”,通常来说是把目的地导到你视线内了。比如今天我们都用导航来到这个剧场,导航可能只是把你导到了旁边的马路边,中间隔了一段绿化带和人行道。明眼人的视线里边觉得已经到了、很近了,但是视障者还不知道在哪儿。

我们视障小伙伴原来以为,导航得灵到什么程度,它说已经到达目的地,我恨不得抬腿就进屋就坐沙发上了。但是跟着我们视障老师一起练习,大家就发现,原来导航不是什么事都管,最起码最后这一步它就管不了,你还得问人。

有效求助:不愿问、不会问、没人问

说起问人,其实看似容易,也没那么简单。我们走的过程中,可能需要经常跟人沟通,就像我刚才问你们我站的地儿对不对一样。但是问人需要技巧,我们有一个有效求助的课程。

我记得有一个课实践过后,大家都坐在这总结,有一个营员就特别沮丧地跟我说,老师,今天我问了好几个人,他们居然都不理我。

我说,那你怎么问他们的?他说,我挺礼貌的,我说您好,能帮我一下吗?我说你想让他帮你干吗?他说我就想让他帮我看看周围有没有公交站。我说那你就得直接问他。

因为好多人没接触过视障人,突然一个盲人站在他面前问,你能帮我一下吗,他这想法会非常复杂。他会想,他要让我帮他什么?他要让我送他回家,我有没有时间带他去?他会不会让我给他钱?我给不给、给多少?

这些想法虽然听起来很荒唐,但其实很正常。你如果要是直接问,周围有没有公交站,大家毫无心理压力,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就告诉你了。

我们还发现有一些视障小伙伴不敢问,张不开嘴,所以我们就把大家扔在一个大型购物中心里头,给他们几个店铺名,让他们自己通过问人去找到店铺打卡。因为商场里头没法导航,只能问。

图为金盲杖学员在商场内

我记得有一个小姑娘,实在找不着人,就哭了,说根本不知道人在哪儿,没人可问。然后我们老师过去,带她找到了一个店铺,问到了打卡店铺的位置。她还挺惊奇,她说,老师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店铺、能问人?

我们老师说,我也没来过这个商场,但商场有个规律,一般情况下都是中间是电梯,周围一圈靠墙的都是店铺,所以你找着一个墙,顺着墙走,大概率能找到一个店铺,那店员就在里边坐着,他也不能不回答,他跑不了。所以小姑娘就用这个方法问了人,最后终于找到了店铺去打卡了。

每一次沟通实践之后,我们都有一个复盘,我记得有一个小伙子激动地跟我说:杨老师,今天我最大的收获就是把脸搁兜里了!他说原来我不好意思问,本来我要去的地儿就在我眼前,但是我就是不愿意问人,结果找好长时间,有的时候也不一定找得到。但是今天我想,问就问了,一问还挺灵的,而且人家知道我是视障人的时候,还更愿意帮我呢。

我觉得他说这个话的时候,放下的不仅是面子,还有视障这个包袱,他对自己的视障有了更多的接纳。

出行不仅是门技能,更是一种心态

你们可能会觉得,有了上面这些技术,什么路标线索、过马路、导航,他就能走了,其实很多人是走不了的,因为他不敢走。有心理障碍,你教他再多的技术他也走不了。所以我们这个训练营,不仅是解决大家技能缺乏的问题,还得要通过一套办法,去缓解他出行过程中的畏难、焦虑、恐惧的情绪。

我们采用很多办法,比如说训练场地会从特别封闭的、逐渐开放起来。人数也会有变化,先是老师在前面带着大家一起走,敲着盲杖,大家在后面听着,就好像有引导一样,心里边就会特别踏实。但是随着训练的不断深入,我们就会让几个人一组去完成任务,这时候对胆小的人来说就是个挑战了,他心里边特别害怕,但是总有一些勇敢的小伙伴,他就说来我带大家走,说是带着大家走,其实都是自己走。在这个过程中那些胆小的,就慢慢地觉得其实也可以走,慢慢地胆子就大了。

图为训练营志愿者带营员在酒店内探索。滑动查看更多

训练营从开始到最后,大家的心态会有非常明显的变化。开始大家会觉得,这盲道也被占了,导航也不管用,也找不着人问,你说这怎么弄,经常就崩溃了。但是崩溃着崩溃着,就苦难成自然了。

有一个营员总结说,走了几天我就觉得,其实只要你想走,总有办法的,盲道被占了就绕,导航不灵了就重启,实在没人问还能打视频电话求助,你只要想走,办法总比困难多。

很多人总觉得独立出行是个技术,很多小伙伴来金盲杖也觉得在这能学到很牛的出行本领,但是当他们来到我们营的时候就发现,在这学到的不光是技术,更是一种自主出行的理念和自主生活的心态。

为了检验我们的学习成果,每个训练营的最后,都会让大家在所在城市随机抽取三个地点,独自去打卡。我特别骄傲地告诉大家,我们每次打卡的成功率会超过90%。

图为四位营员打卡照片,滑动查看更

在每次训练营的最后,我们还会有一个特别的红毯仪式。红毯从门口铺到一个舞台上,让每一个人拿着盲杖,像明星一样,从红毯走到舞台上,接受象征独立生活的金盲杖徽章,发表自己的感言。

图为金盲杖学员走红毯仪式

有一个营员的感言让我特别有印象,她说:没走出来之前,我觉得家就是我的世界,走出来后,我觉得世界就是我的家。

03 我们必须得出来

关于独立出行,我还有几点想跟大家说的。

首先,大家都知道现在无障碍环境没有那么友好,很多人甚至包括一些专家都认为,现在视障人不适合独立出行。

我想做个类比,我们能因为空气质量不好就停止呼吸吗?我想恰恰是因为我们每时每刻对这些无障碍设施都有非常强烈的需求,所以我们才会特别有力量、才会特别有劲头去推动它做改善。如果我们不出来,不但我们的生活不会变得更好,无障碍设施也没机会变得更好。

我们在训练营里边,会特别鼓励营员去进行无障碍环境的倡导。前几天有一个营员给我打电话,他说我发现盲道上有一个井盖开了,所以我就打了12345,当天这个问题就得到解决了。

在无障碍设施建设这件事上,我们不仅是用户,我们还是最坚定、最持续的推动者,所以我们必须得出来。

第二个事,想跟大家说,人工服务再好,它也没法替代无障碍设施

我们国内公共场所的人工服务真是特别好,飞机场、地铁站、火车站都有专人提供无障碍服务。但是我在想,它是不是能完全代替无障碍设施呢?

很多年前我去香港,我坐地铁,发现扶梯的出入口以及刷卡闸机的出入口都有声音提示装置。就像红绿灯一样,快响表示入口,乘客可以进入,慢响表示出口,乘客要远离。我当时听见这个声音,我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拿着盲杖在里边自由驰骋,一点都不夸张。后来回到内地,我就跟地铁建议说咱们能不能也安一个。工作人员跟我说,没关系,你就申请人工服务,我们有的是人。

我现在每天早上自己坐地铁,如果要申请人工服务,等人的时间不算,他们还得要求我坐直梯,早晨人多,这一趟直梯还上不去,要等两三趟,十几分钟就没了。这每天十几分钟呀,那是我吃早餐的时间。后来我就自己跟着人流走,因为我从固定的门下,也大概知道扶梯的位置,但是也找不准。我想如果要是有提示音,那就不需要那么多人了,我自己就能走。

所以我觉得尽管这服务很好,我们也觉得挺温暖的,但是我们还是希望有更多选择。

图为金盲杖学员在商场定向活动中准备乘坐自动扶梯

第三个,我想说我们很多人其实是冒着家人的反对、冒着自己心里面的恐惧走出来的,但是有时我们老百姓看到视障者自己出来,觉得挺担心的,马上就下意识地说:怎么自己出来了?太危险了,以后还是得找个人一起。

这话虽然是出于好心,但是很可能把他好不容易立了出来的志又给推回去了,好像他给社会添麻烦了。但反过来,如果大家都是一种积极的态度,主动问他需不需要什么帮助,我觉得就会有更多的视障者走出来。

前一段时间我收到我们一个营员发来的微信,他说现在已经可以自己从家去按摩店上班了。其实这种消息我隔段时间就会收到,每次看到都会特别欣慰,我总能想起我第一次出行成功的那种喜悦和成就感。

从2018年到现在,我们已经培养了500多个视障的营员。很多人完成了自己从家到单位或者去见朋友这样的小目标,也有人找到了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更多的人是因为这个获得了信心。还有人在这个信心的感召下,去做了很多尝试,有人考上了更好的学校,获得了更高的学历,也有人开设了自己的视频账号,还有不少的粉丝。

由此我就在想,我们这个独立出行其实给大家带来的不只是技能,不只是信心,更告诉大家生活是可以追求的。

最后,尽管我刚才吹了半天牛,但我们每年培训的人并不多,因为我们资源有限。所以如果你有时间有体力,欢迎成为我们的助教和志愿者。如果你也能资助我们那更好。希望各方面的资源,能够帮助我们把训练营做得更好,让更多视障者受益。

谢谢大家!

文字内容根据试讲、讲稿有所增补。

策划丨CH

剪辑丨Chaos

鸣谢丨南都公益基金会 何珂 李兰

来源:一席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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