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待我爬起之际,宋昭燕周身扎满利箭,遍体鲜血淋漓。我失措地将他拥入怀中。嗓音哭至嘶哑。“昭燕,昭燕,莫要丢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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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是宋昭燕将我按倒,藏于其身下。
待我爬起之际,宋昭燕周身扎满利箭,遍体鲜血淋漓。我失措地将他拥入怀中。嗓音哭至嘶哑。“昭燕,昭燕,莫要丢下我!”
临终之前,宋昭燕仍艰难抬手,为我拭去泪水,嘱我莫哭。
再度醒来,我回到了宋家后宅,回到了嫁与宋昭燕的第一年。
我欣喜若狂,整夜难以成眠,数度落泪。
为弥补前世之憾,我竭尽全力,唯恐对宋昭燕有半分不好。天未亮,我便起身,亲力亲为下厨,烹制宋昭燕前世钟爱的羹汤。
我紧张地候于一旁,问其是否喜欢。宋昭燕那不冷不淡的目光投来,淡若日久褪色之水墨画,再难寻前世的深情。
他疏远言道:“味道尚可,桑桑亦喜食甜羹。”“你也做一碗,给桑桑送去。”
我恍惚,愣愣地望向宋昭燕,心似被针扎,泛起酸痛。
前世的宋昭燕会心疼我下厨,会关切我,有无烫伤手。他从未因何桑桑,提出如此要求。我不安地觉察到,似有某物,已然改变。
至宋昭燕生辰那日,我早早筹备了一桌菜肴。见其腰带破损,我耗费半数嫁妆,自珍宝阁中,购得一条金丝缂缕的腰带。
这些时日,宋昭燕仿若有意避我。入夜方归,亦尽量规避与我同房共寝。
我追问之下,他方才轻蹙眉头,显出几分倦意。“军中事务繁忙,我归来过晚,不想扰你休憩。”我的昭燕,断不会骗我。即便心中隐隐作痛,我仍强逼自己信他所言。
生辰此日,宋昭燕依旧归来甚晚。桌上的饭菜热了数次,又凉透几回。我执拗地坐等他归。
待到夜幕泛起琉璃般的暗蓝色,他方归来。望见满桌的饭菜,宋昭燕惊怔一瞬。他低眸看向我时,终是多了几缕复杂的温柔。
“昭燕……你终于回来了!”
“可惜已过子时,我本欲祝你生辰之喜。”我强忍着嗓音中的涩哑,对他绽出最为灿烂的笑颜。
抬起眸,我忍不住,以炙热且贪婪的眸光望着他。这一世的宋昭燕,活生生立于我面前,我还有何不满?
对上我的目光,宋昭燕眉眼闪过厌烦,不动声色地转过脸。
“抱歉,阿梨……军中事务繁多,我忘却今日乃我生辰,未能早些归来陪你。”
他所寻的理由,敷衍至极。前世的宋昭燕断不会让我久等。每年他的生辰,他会携我至城楼上陪我放烟火。
然而,我仍是信了。拿出锦盒装着的腰带,亲手递至他面前:“此乃为你筹备的生辰贺礼,打开瞧瞧。”
宋昭燕未及打开,便将盒子丢下,离去。何桑桑身边的丫鬟奔至院子,仅言一句,表小姐一人独处害怕,望公子陪她去放烟花。
“桑桑胆小,我去陪她一会。”
“贺礼,晚点归来我再看。”
他把我一个人丢在饭桌面前,面对着早已凉透的饭菜。
这些饭菜,都曾是他最爱吃的,他却没有看上一眼。
何时起,我也变得像这桌饭菜。
连被宋昭燕多看一眼,都成了奢望。
03
南疆乱军四起,宋昭燕领兵平乱去了。
他走了多久。
我心神不宁等了多久。
梦里全是前世,宋昭燕满身是血,扎满箭羽,死在我怀里的样子。
丫鬟告诉我将军平安回来,还立下了军功。
我满心欢喜,跑得太急想去见他。
过门槛时,还重重摔了一跤。
等来的却是宋昭燕用军功换来一道和离的旨意。
我怔愣在门口许久。
眼前一阵阵发晕。
听传旨的太监,描述起宫殿上的场景。
风尘仆仆归来的宋昭燕,跪在君王面前。
他什么赏赐也不用。
一字一顿,冷厉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臣求皇上,允臣和离。」
他只要与我和离!
前世的宋昭燕,与我相濡以沫,到死也护我周全,如何舍得?
我扶着门框,揪住自己胸口,大口喘息。
一口血,从嘴里呕了出来。
我缓缓擦去。
浑浑噩噩的灵台才恢复清明。
是了。
重生的不止我一个。
宋昭燕也重生了。
他后悔了。
后悔前世选择救我,眼睁睁看那些乱兵带走了何桑桑。
所以重来一次。
他不要我了……
不惜一切,也要跟我和离。
亲手斩断这一世与我的缘分。
04
想清楚之后,我笑了起来。
这一世,宋昭燕弃了我,选择了何桑桑。
我便如他所愿!
屈膝跪下后,我从太监手中,接过了圣上赐下的离婚圣旨。
一樽清酒满离歌。
唯愿此生不相逢。
这一夜,我又梦到了前世。
宋昭燕死后,我日日夜夜叠纸钱,想去祭拜他。
却被我们的儿子拦住去路。
儿子双眼通红,用看仇人的目光,死死望着我。
手中的红缨枪泛着寒光,是宋昭燕留下的遗物,他却握着它直指我的脖颈。
「你不配去祭奠父亲,只会让父亲泉下难安,弄脏他的轮回路!」
「如果父亲不是为了救你,他根本不会死!」
在儿子眼里,我只是个害死宋昭燕的凶手。
他像是看不到,我几乎哭瞎的双眼,和短短一年就白透的头发。
我求他让开,让我去坟茔,再看一眼宋昭燕。
儿子一脸的冷酷,一步也不肯让。
他一脚踢翻了我叠好的纸钱,看我慌乱去捡的样子,冷漠嗤笑:
「我把父亲的遗骨迁出了宋家,跟何姑姑葬在了一起!」
「你去拜,也找不到父亲的坟茔在哪!」
「当初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我停住了捡纸钱的手,浑身颤抖,无声流泪。
儿子看着我狼狈的样子,继续道:「爹爹明明喜欢的人不是你。」
「因为你嫁给了他,你是他的妻,他才不得已保护你。」
「如果当初爹爹娶得人就是何姑姑,爹爹就不会死,也不会到死还留着遗憾!」
前世那年。
我以为儿子是接受不了宋昭燕的骤然离世,才对我说出那些愤懑难听的话。
一夜梦醒后。
我拭去眼角残留的泪,才明白过来——
连儿子也早已看出宋昭燕对何桑桑的不同。
两个人或许早就暗生情愫。
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一世。
这一世,还傻傻地追在宋昭燕的身边。
满心愧疚,想要对他好,弥补前世欠他的。
到头来,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05
和离圣旨才下。
宋昭燕多等一日也不愿,就已把何桑桑从外面院子,接进了宋家老宅。
我没有哭闹,也没有去找宋昭燕纠缠。
一样样清点出自己的嫁妆,收拾好行李。
我怎样嫁入宋家的,便怎样离开。
没留下任何一件东西。
回到房间。
何桑桑坐在梳妆镜前,从我的妆奁里挑选发簪,在发间试戴比划。
我还没走。
她已然成了宋家新夫人。
把当年宋昭燕送与我的聘礼,当作是她的了。
「谁许你碰我的东西?」
我三步并作两步,从何桑桑手里抢回流苏碧玉簪子。
这是前世,宋昭燕提亲之日,亲手为我戴上的。
这根簪子下面还刻了两个小小的「安宁」二字,就连我们前世的儿子,也取名为安宁,宋安宁。
宋昭燕为我戴上簪子时说,簪子绾青丝,一生不分离。
我嫁给他,他定会护我一世安宁。
因为他这句话,我红了眼眶。
就寝时,也把这根发簪紧贴在心口上。
可如今,这根簪子戴在了何桑桑头上,被她轻易抢去了。
这一世,我什么都没了!
争抢,推搡间,簪子从何桑桑脸上划过,留下一道很浅的血痕。
何桑桑顺势,柔弱百般委屈地摔倒在地上。
一双杏花眸,畏惧地看着我,泪光欲落不落。
「我心知姐姐恨我,燕哥哥为了我跟你和离,但也不能下这么狠的手。」
「毁掉我的容貌……」
等门外的宋昭燕听到声响闯进来。
何桑桑眸光亮了亮。
讥讽,挑衅地朝我投来一瞥。
哭着娇怯地躲到了宋昭燕身后,用帕子半遮住自己的脸。
「桑桑,怎么了?」宋昭燕忽略了我,心疼着急地问她。
何桑桑指着我手里的玉簪:「姐姐一口咬定那是她的东西,还划伤了我的脸。」
「可是燕哥哥,我记得这根簪子,本来是你为我打造的,我才想拿回来……」她垂下睫毛,哭得梨花带雨。
我猛然一震,低头失神望着手里簪子。
「这根簪子,确实是我为桑桑特意打造的,你不该抢。」
疏冷凉薄的声音响起。
我五脏六腑都在拧痛。
「下面刻着桑桑的乳名,她的乳名叫安宁……」
宋昭燕加重了语气:「温梨把簪子还给她,向桑桑赔礼道歉。」
耳边轰鸣乱响,我似乎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原来是——
何桑桑不要的东西,才轮到给我。
前世,我还把这根簪子当成举世无双的珍宝。
从头到尾,宋昭燕爱的人,从来不是我!
安宁是何桑桑的乳名,他骗得我好苦,还把我们儿子的名字也取为安宁。
他每次叫安宁,是在想谁?盼着谁一生安宁!
我抬眼望向他们,宋昭燕宽大的掌心,包裹着何桑桑的小手。
高大的身形,严严实实把娇弱的何桑桑护在身后。
而前世,用命护我的夫君,正用冰冷威胁的眼神盯着我,逼我向何桑桑道歉。
这一世被他无条件护着的,换成了别人。
心尖疼了疼。
泪水簌簌滚下。
手中的簪子,我没有还给何桑桑,而是当着她的面,折断了。
我不要了。
也不会拱手让给她。
何桑桑心疼地看着地上碎成两段的簪子,泪眼破碎:
「姐姐这本是我的东西,你怎能把它折断?这么霸道!」
宋昭燕抿了嘴唇。
责怪的眼神从我脸上掠过。
他把何桑桑抱进怀里,柔声哄着:「一根簪子而已,她戴过了,我们便不要了。」
「过几日我们成婚,我带你去重新挑选。」
06
这么快,他们就要成婚了。
宋昭燕是害怕重蹈前世覆辙,弄丢了何桑桑。
成婚那日,何桑桑穿着嫣红的嫁衣来找我。
冷眼看我把箱子一样样地送上马车。
她才笑盈盈地开口:「我跟姐姐不同,也不是不能容人。」
「毕竟姐姐嫁给燕哥哥也有一年了……不如你也留下来,在我嫁给燕哥哥后,许你做个妾室。」
「你还能陪在燕哥哥身边。不过到时候,姐姐就得叫我一声夫人了。」
她站在宋家的红灯笼下耀武扬威。
身上穿得也是宋昭燕为她挑选的嫁衣,最好的绣工,最好的料子。
上一世,我至死没有得到的东西。
她不费力气,便能全部拥有。
我低头,忍了忍心中泛起的涩意。
没有搭理她的话。
这一世,既然宋昭燕选择了别人。
我也能做到体面地退场。
见我不说话。
何桑桑不满意皱眉,仿佛丢了面子。
她上前用力握住我手腕,染着蔻丹的指甲,嵌入我肉里:
「温梨别以为我不知,你打什么主意!」
「你这么走了,以为燕哥哥会念念不忘去追你?」
「你不知,燕哥哥见到你便恶心难受,更是无法与你同床共枕。你变着花样讨他欢心的事,燕哥哥都告诉我了……」
「你费心煮得那些饭菜,燕哥哥一口也没吃过,全倒给了乞丐。还有你点灯熬油给他做的衣裳,燕哥哥送给我,让我撕着玩儿。」
我立在马车前。
脸上血色倏忽褪尽了。
重生之后,我费尽心思待他的好,他居然这么厌恶,还当成笑料,说给另一个女子听。
出离的愤怒下,我重重甩开何桑桑的手。
「夫人!」她身边的丫鬟惊慌失措大叫了一声。
何桑桑跌入赶来的宋昭燕回来。
他站在宋家台阶上,居高临下,满眼寒霜。
「这一次,温梨你还有什么话说?」
「你不要欺负桑桑了好不好?「」
「温梨,我已经跟你一刀两断,此生我不能再亏欠她了!」
委屈酸楚,哽咽在喉咙里。
我告诉自己。
只是不习惯宋昭燕的转变,一时没法接受他这么冷酷,对我无情的样子。
前一世我和他相敬如宾十多年,哪能这么快放下?
但我会慢慢习惯。
我拉了拉衣袖,掩住何桑桑掐破的地方。
没有为自己辩解。
「时辰到了,将军和夫人该进去拜堂成亲了!」丫鬟出声提醒。
宋昭燕没有再看我一眼。
在宾客的哄笑声贺喜声中,他俯身,稳稳地抱起了何桑桑。
何桑桑依靠在他怀里,脸颊绯红,羞涩又幸福。
我没有留恋,转身。
登上了出城离开的马车。
07
马车驶出城,没有多远。
突然剧烈颠簸起来。
「不好!前面遇到乱军了,温娘子快逃……」
前世分明不是这个时候遇上乱军。
这一世,竟提前了!
我跳下马车,沿着山路不停地奔逃,不敢停下。
小腹越来越痛。
我咬紧牙,冷汗打湿了发鬓。
脚下没留意,酸疼的双腿重重地跌跪在地上。
一股暖流涌了出来,伴着剧痛。
打湿了裙裾。
我愕然想起,这一个月,没来月事。
因为发生太多事情,我竟忽略了,不曾找个大夫。
随着乱军的马蹄声越来越逼近。
我无力再逃跑。
任由裙裾上的血迹,像一朵朵嫣红的海棠花绽开。
颓然闭上了眼眸。
这一世,宋昭燕正和何桑桑拜堂成亲。
他视何桑桑如珍如玉。
没有人再会来救我了……
08
送温梨离开的车夫,闯入了宋家的喜堂。
打断了正在拜堂的一对新人。
宋昭燕转头见到他。
眉头忍不住蹙紧。
车夫慌乱的神色,让他也跟着心绪不宁起来。
他强压不安,沉声问:「发生何事了?」
「是不是温梨她半路后悔,想回来?」
他讽刺笑问,可语气中带着他也没有发觉的期待。
「燕哥哥,今日是我们婚事,别提其他人了……」何桑桑不安起来,柔荑勾住他的衣袖撒娇。
宋昭燕才准备低头答应她。
就听见跑回来的车夫上气不接下气,道:「将军,温夫人她出城的马车遇上了乱军。」
「老奴看见温夫人摔在地上,流了好多血,没有逃得掉,怕是被乱军带走了……」
「那些血,看上去像是夫人小产了!」
「什么?」
一道惊雷劈落。
四下无声。
宋昭燕蜜色的面容,也变得惨白如雪!
他两只手颤抖得连握紧都做不到。
高大的身形,更是往前倾倒。
「她怀了身孕?流了很多血?」
宋昭燕声音发抖,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一字一句挤出来。
他再抬起的双眸,只有一片血雾炸开的鲜红。
「来人备马,我去找她!」
何桑桑慌乱拦在他面前,低柔的声音,染上了啜泣哭腔。
「燕哥哥,今日是我们大婚,你说过今生不会再丢下桑桑……」
「她有孕这么大的事情,怎会不知道呢?」
「定然是她有意装出来的,就是想破坏我们的婚宴!燕哥哥别去,别上那个女人的当好吗?」
何桑桑眼眶红了一圈。
宋昭燕紧拧的眉头一刻也没松开。
心口传来一阵阵绞痛。
他难耐地捂着心口。
仿佛再晚片刻,就有珍贵的东西要从他血肉中剥离。
让他再也寻不到了!
前世他们的儿子,也是在成婚后第一年便怀上的,算算时间,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她有了安宁!
宋昭燕心神全乱了。
两只手死死攥成拳头。
这一世,他发现自己重生后,故意疏远温梨,对她冷漠至极。
凭着前世记忆夺得军功后,他做得第一件事也是与她和离,迫不及待娶了何桑桑,补偿她。
他心里,眼里,只有何桑桑!
对温梨的事全不关心,竟疏忽了,温梨会怀上他的孩子。
心脏鼓痛不已。
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慌乱。
「桑桑让开!」
「等我找回阿梨后,我再回来跟你成婚,你到时候想要什么补偿,我都答应你!」
他面对何桑桑,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但任凭是谁都能听出他掩盖不住的心神不宁。
「燕哥哥别去,回来……」
何桑桑追在他身后,也只能看他驾马而去的背影。
宋昭燕根据车夫的描述,找到了温梨逃跑的山头。
只看到残留下的一片裙裾,和一地的血。
宋昭燕脚下踉跄。
双眼胀破一样的剧痛!
09
「阿梨,阿梨……」
他嗓音带血,一声声叫她名字。
宋昭燕翻身上马,一个人握着剑,杀入了乱军军营。
他满身的伤痕。
满身的血污。
摇摇晃晃找到了一处尸坑。
宋昭燕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所有人气。
他跪倒在地。
一点点爬到了尸坑里,两只手颤抖,抱起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尸体穿着淡绯色的罗裙。
是今早温梨离开时,身上所穿的衣裳。
阿梨记得他所有喜好。
记得他喜欢明艳的颜色,所以她的罗裙,多是红的,艳丽的颜色。
可这一刻,他绝望地希望,只是一场噩梦。
梦醒来,他和阿梨都没有重生。
他只是死在了温梨的怀里。
温梨抱着他哭,眼泪落在他的脸上。
「阿梨,醒一醒。」
「理一理我……我答应你不成亲了。」
「这一世,我的妻还是你。」
他满手的血,蹭脏了怀中人灰败、没有生机的脸。
尸坑上方,回荡着宋昭燕破碎嘶哑,痛彻入骨的哭声。
他贴着怀中人冰冷的身子,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裙裾上满是凝固的血。
这一世,他们的「安宁」没有了。
全是他的错!
尸体的衣袖中掉出一枚沾了血的平安符。
平安符上扣着红绳,系着的是只有军营中使用的「生死结」。
绳结一旦扣上,便只能剪去,再也解不开。
是战场上搬运伤员战友所用。
前世,这个生死结,是他亲手教会了温梨。
这一世,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宋昭燕双瞳剧烈震颤。
他抱着怀中的人,喉咙中爆发出撕裂所有的哭声。
「阿梨,你也重生了?」
「你也有前世的记忆?」
他抱着尸体,一声声说着对不起。
可是怀里的人再也听不见了……
10
我回到了温家。
阿娘心疼地把我扶起,喂我喝药。
「阿梨,别伤心了,你能死里逃生已是万幸。」
「你还年轻,养好身子,日后子嗣还会再有的。」
我接过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
待娘亲走后,我摸了摸平坦的小腹。
心中想得却是,这个孩子没了也好。
宋昭燕娶了别人,这个孩子是多余的了。
无人想要他。
闭上眼睛,我回忆起前世的宋安宁。
前世,我亲手养大的孩子,何时起与我不亲的呢?
从何桑桑频繁出入宋家开始?
还是他发现,何桑桑才是他敬重的父亲真正的心头爱。
骤然小产后,我疲惫极了,从山崖上滚落下来,浑身是伤。
被抓入乱军军营后。
情急之下,我从山崖跳下,没有摔死,捡回了一命,腹中的孩子也彻底没了。
等乱军离开后,我慢慢爬回了军营。
把自己身上染血的衣裳脱下,换给了一个与我身形几分相似的女尸。
从袖子里掉出一枚平安符。
是我重生后,一阶一拜,跪在佛像前,虔诚替宋昭燕求来的。
那时候,我求神佛保佑我和宋昭燕,这一世能平安相守到白头。
而今……已经不重要了。
今生今世。
我只盼与宋昭燕。
再无瓜葛,再不相逢。
11
回到娘家休养了半年之后,我才从病恹恹,逐渐转好,脸上也有了血色。
娘亲年纪大了,她见我终日郁郁寡欢,愁在心底。
半年时间,添了不少白发。
她试探问我:「阿梨,可还愿重新嫁人?」
「安国公比你年长五岁,渊亭岳池,沉稳淡泊,容貌风仪绝佳。」娘亲想到了宋昭燕与我算不得美满的婚事。
娘亲拍了拍我的掌心:「男人年长一些,倒是懂得疼人。」
「女子婚事,和田庄铺子一样,真心是次要的,更多的是需要操持经营。」
「你苦苦追寻,掏心掏肺的人,未必能诚心待你。倒不如,直接选身份荣华,这些不管何时,都不会背叛你!」
我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
只是被前世宋昭燕装出的情深,迷惑了双眼。
因他为我而死,内心自责难安。
这一世,他另娶所爱。
我没道理,停留原地为他守洁。
半晌后,我轻轻颔首:「娘亲,我愿意和安国公相看。」
娘亲脸上喜悦的笑容,掩饰不住:「好好!我的阿梨能放下,走出来便好!」
「但是阿梨,安国公是个鳏夫,两年前死了发妻,膝下无儿无女,你嫁去只能做他续弦。」
他娶过别人。
我也嫁过人。
既是二嫁,奔着国公夫人的身份而去,我一脸平静,没有嫌弃。
「太后娘娘也为安国公指过婚,还是个高门闺女,但被他婉拒了。」
我失笑起来:「娘亲,他这样的人,我愿意嫁他,他也未必愿意选我。」
相看宴会很快安排下来。
我坐在屏风后面。
透过一层薄薄的绢纱,看见了那道鹤立挺拔的身影。
他穿着松青色的直裰。
进退有度,风采昭华,挑剔不出一点瑕疵。
因为年长的缘故,神色内敛沉寂,可谓是不威自怒自威。
我在心中叹息。
安国公宁卿这样的人,哪怕是娶续弦,也有一堆未出阁的贵女愿意嫁他,哪能轮到我?
果然宴会间,宁卿神色一直冷淡。
我对娘亲道:「这门亲事,怕是成不了。」
「安国公对我无意。」
或者说他根本对再娶,毫无意向。
娘亲也没逼我:「无碍,我家阿梨不过二十出头,年华大好,再挑便是!」
「你去送送安国公。」
我带了帷帽。
两人一前一后,没有言语,走到了温家门口。
他虽对我无意,却有意放慢步伐,拉开一尺的距离,让我能跟上他,也不至于靠得太近。
我屈膝一福:「送过国公。」
他猛然停住身形。
转过身。
像是要透过帷帽看清什么。
一阵凝着晚玉香的春风,似是故意促成,吹开了我帷帽的一角。
我和他四目相对。
他比我想象的要年轻。
看上去似乎只比我大一两岁。
眉目清濯,光华耀眼。
我慌忙按下帷帽。
却看他直裰下的手指,轻轻一颤。
「这门婚事,我应了。」
他声音温柔,清冽之中又不失凌厉。
我诧异抬了抬头。
「过了三书六礼后,我娶你过门。」
12
娘亲听闻,安国公主动应下婚事后,也惊诧了一瞬,喜上眉梢,开始忙碌起来。
哪怕是二嫁。
安国公府送来的聘礼,比当年宋昭燕迎娶我时,送来的还要多。
娘亲为了给我撑腰,将我从宋家带回的嫁妆,又添了不少。
我坐在窗棂下,细细回忆,两生两世与这位安国公到底有没有过交集。
他为何见了我一面。
就改变了心意,应下了婚事。
思来想去。
我两世,都围绕着宋昭燕,不曾注意过他这个人。
没过几日,皇城的书院中突然寄来一封书信。
「你表弟与人争执,伤了人,对方是侍郎嫡子。」
「而今你表弟弟被关入牢中,我们在皇城中并无关系,这可如何是好?」
娘亲手里捏着信,心神慌乱,哀哭起来。
温家这些年搬出了皇城,在雍州经营。
爹爹也只是个五品赋闲的地方官员。
我想了想前世。
差不多的时间,这位表弟也出了事,他替青楼中被强迫的女子出头,伤了侍郎嫡子。
娘亲也找过我,我求了宋昭燕。
彼时,他的表妹何桑桑被逼着嫁人,说亲。
宋昭燕的心思并不在我身上。
他满口答应会帮我想办法,却把信笺丢在了一旁。
拖延之后,温家赔了不少钱,我的表弟还在牢狱中被动了私刑,丢了半条命。
为此,我的舅舅一家,只差一夜白头。
我扫过信纸,上面的内容,与前世发生的事相差无几。
想到最后舅舅一家的遭遇。
我瞒着娘亲,备好马车。
连夜从雍州去了皇城。
一夜颠簸后,我来到了安国公府的大门前。
递上了名帖。
「贸然登门拜访。」
「还请国公爷能见我一面。」
「小姐是……」
我撩开面纱一角:「我是安国公,未过门的夫人。」
13
安国公的书房中。
兽纹铜炉吞吐着清冷寒香。
我远远地坐着。
弹墨的锦垫很软,我却坐立不安。
书桌后面的宁卿看完手中的信,声线平缓而清冷。
「这件事,算不得大事。」
「你在这里休息上三四日,我会找人重审这桩案子,把他放回去。」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忽然心中想。
如果前世,我求得是宁卿,而非宋昭燕。
表舅家也不会遭逢那么大的变故……
回过神。
一声浅笑响起:「坐得离我这么远,是怕我?」
我下意识点头。
又明白过来,他问了什么,立马耳根通红地摇头。
「敢跟门房自称是我未过门的夫人。怎么见了我倒是害羞了?」
他身上直裰也染了清雅寒香。
我仰起头看他,小声嗫嚅:「下个月我们就要成婚了……我不害羞。」
宁卿气质如远山,笑起来也温雅。
「吃糖吗?」
我看着食盒里装得满满的糕点,糖食,微微失了神。
前世,宋昭燕常年打仗,我不得不成长起来,摆出端庄姿态操持宋府门庭。
从没有人哄过我。
问我,想不想要吃糖。
「国公爷,我不吃……」
他没有端走,指了指其中的木樨糕:「这一块是最甜的。」
我神使鬼差,小心翼翼尝了一块。
甜而不腻,上面点缀着细碎的花瓣。
到了舌尖像是融化开。
没忍住又拿了一块。
宁卿坐在对面看我。
我回过神,脸色红透,慌忙放了下来。
其实在温家,我没有这么好吃。
不知为何。
在他面前,我很安心,不由自主会放松下来。
「一路从雍州赶来皇都,你也饿了。多吃一点,也无妨。」他温和道,像是能包容我的一切。
「在我面前,无需紧绷。」
「你比我小了五岁,就算偶尔做错了事,我能跟你计较不成?」
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肩头:「就像是这次你来找我,我很高兴。」
「阿梨,你没说错。我们将是夫妻,我这里,可以供你依靠。」
14
没过三四日,表弟穆陵被从牢里放了出来。
我焦急地端详起他来。
还好只是人瘦了一圈,不像是上辈子,整个人成了血葫芦,手脚尽断。
穆陵朝我,咧嘴笑了起来:「阿姐安心,我人好着呢!」
「多亏了姐夫,让人重开了三堂会审,最后才改判了我无罪,不仅这样,还帮青儿从青楼中赎身出来了。」
青儿就是那个引得他和侍郎嫡子争执的清倌。
我看了她一眼,她满脸感激,亦步亦趋跟在穆陵身边。
明显两个人情投意合。
前世,穆陵入狱后。
她为了穆陵奔走求情,最后求到了侍郎嫡子面前,被人侮辱后,却没能帮穆陵脱罪,最后自尽而死。
这一世,不仅我的命运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也跟着改变。
这也好,命运把我和宋昭燕,越推越远,再也回不到上一世。
我瞪了他一眼:「还没成亲,只是议亲而已,该叫国公爷,谁让你叫姐夫。」
穆陵嬉皮笑脸,躲到了宁卿身边。
「姐夫,姐夫……」他有意一个劲地叫不停。
「我不管,这个姐夫我认定了。」
「除了安国公,还有谁愿意劳心劳力帮我们温家翻案,救我出牢狱?阿姐,安国公真的不错,你别再傻到吃回头草……」
穆陵收了笑,多了几分认真厌恶。
他到我面前,压低声音:「那个宋昭燕才立下军功,就迫不及待跟你和离。」
「最近又不知道发什么疯,本来要娶他表妹的,婚礼突然又取消了,不知从哪刨来一具女尸,带着她同吃同住。」
「女尸都臭了,他也不放手,还买了一堆小衣服回去,说什么他们的孩子……」
我想起那具穿了我衣裳的女尸。
心中诧异的情绪一闪而过。
我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会回头了。」
和宋昭燕的过往,已是旧梦一场。
我早已大梦醒来。
离开皇都前。
宁卿把国公府的田亩地契,还有库房钥匙,尽数交给我。
「我们还没成婚……」看到账目上的庞大数字,我咋舌又摇头。
宁卿锐利的漆眸,看我时,总不自觉地柔软下来。
「阿梨带回去,就当给你练手了。」
送我回雍州的路上。
有人叫卖簪花。
他停下,垂下清眸,认真挑选了一朵刚开的雪梨花,簪在我发髻上。
伸手温和地摸了摸我发顶。
带着几分哄孩子般的宠溺。
「梨花如雪,干净柔和,很衬你。」
「十五日后,我去温家接你入京。」
还有十五日。
这么说,要跟他分开半个月的时间。
我不自觉低了头,轻轻皱了下眉头。
他笑了起来:「不高兴吗?」
「我帮了温家,还没听你谢我一声。」
我这才抬起头:「国公爷想我怎么谢?」
「待你嫁来,日久天长再说。」
我却从马车中探出身子,大胆地将唇印在他的侧颜上。
「这么谢,可以吗?」
他笑容淡了,眸光深邃起来,哭笑不得:「我就不该提这句话,这让我怎么愿意送你回去?」
15
成婚那天。
我再次嫁人的马车经过宋家府邸门前。
宁卿坐在前面马上,为迎亲队伍开道。
热闹的铜锣唢呐声传出很远。
就连深居简出的宋昭燕也被惊动了。
他眼眶深深凹陷下去,形容萧索。
就连绾起的青丝间,也多了不少霜染的白发。
「谁家在娶亲?」他声音低哑,问了路两边看热闹的人。
「你还不知道,温家小姐嫁人了。」
听闻的人,僵在原地,下一刻从眼尾到眼底,浸染得通红,激动颤抖地追问:「你说谁?」
「哪个温家小姐!」
路人挣扎,以为遇见了疯子:「还能是哪个温家!她家女儿被和离,送回了娘亲,哪知道二嫁,嫁得更好了,嫁给了皇城的国公爷!」
宋昭燕喃喃自语:「这不可能……」
一眨眼,他骑上马,疾风一般追上了远去的花轿。
这半年来的相思悔恨。
像是虫豸,蛀空了他整颗心脏。
他抱着一个尸体,不人不鬼地活着。
而温梨竟然没死,回到了温家,还要另嫁他人!
光是想到。
他痛得,难以喘息,舌下涌上了鲜血的味道。
……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逼停了迎亲队伍。
风声送来男人急促嘶哑的叫喊声:「阿梨!」
我听到两世最为熟悉的声音,心中竟连一丝波澜也没有了。
他像个杀神,用剑挑开所有阻挡他的人,一步步走到花轿前面。
颤抖的手掀开花轿帘子。
他看到我用扇遮住的半张面容,眼底漫卷上失而复得的狂喜。
我从宋昭燕的脸上看到了又哭又笑,几欲疯癫的表情。
「阿梨,你还活着,活着就好!」
他眼泪滚落,一声声低声呢喃。
随即他双膝一软,差点跪倒在我花轿前,两只手死死捂着轿子的门框。
「阿梨,你不要我了吗?」
极尽委屈。
「你也记得前世对不对,你怀了我们的安宁,为什么要骗我死了!」
「你知不知道,我带了一个穿着你衣服的女尸回家,跟她重新拜堂,跟她同吃同住。」
我定定地望着他。
望着他眸底的痛楚悔恨,轻声开口:「宋昭燕,我们已经和离了。」
「是你亲自跪在君王面前求来的。」
我缓缓道:「今日我要嫁给别人了……」
他捂住自己的心口。
整个人蜷缩起来,疼得发抖,一字一句破碎道:「我不答应!」
「阿梨,我们两世夫妻!你只能嫁给我。」
「你忘记我为了你怎么死的吗?」
他抬起眸,赤红的双眼,含着一丝希冀望向我。
他知道这是我的软肋。
前世,他死了,我也像是跟着死了,以泪洗面,一夜白头。
可是就连我们的儿子也看出,他真心爱慕的人不是我。
到死,我连和他同葬的资格都没有!
我却笑着,朝他开口:「今生,我都还你了。」
「你把我赶出宋家,让我遇上乱军,这一次你没来救我,和何桑桑拜堂成亲。」
「我让你如愿了,用我们儿子的命,偿还了上一世欠何桑桑的,还不够吗?」
宋昭燕浑身都在发抖。
我的每一字,对他而言,都像是凌迟。
「不是的,阿梨!」
「我没有娶她……听闻你出事,我丢下所有人去找你了。」
「对桑桑,我只是积攒了一世的后悔。」
「直到看见你的『尸首』,我才明白,你对我而言,有多重要!」
「只要你回来,我们还做夫妻好不好?」
「孩子我们可以再有……」
他不知晓,前世他死后,儿子对我说的那么话。
和他的儿子,我不想要了。
16
宋昭燕没有等到我的回答。
被骑在马上的宁卿用剑抵住了脖子。
「亲手弃掉的人,如今再来挽回,宋将军太晚了吧。」
宋昭燕恨得咬牙:「你抢了吾妻。」
宁卿不以为意:「皇上圣旨赐下的和离,宋将军该改口了。」
「以后该叫她国公夫人!」
「我和阿梨的感情,远比你想得更深。我迟早还会抢她回来!」宋昭燕不服输地低吼。
宁卿沉声吐了两个字:「恭候!」
洞房花烛夜。
宁卿温柔地挑开我盖头。
喝了合卺酒后。
他低头吻我。
「第一次会害怕,闭上眼睛就好。」
两个人滚到了大红的鸳鸯被上。
半夜之后。
我依偎在宁卿的怀里。
伸手描摹他沉稳俊雅的容颜。
贴在他心口上,还是问出了那个藏在心底许久的问题。
「当日,你为何改口,应下与我的婚事。」
「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
我顿了顿,嗓音低了下去:「是因为我肖似你的亡妻吗?」
烛光下,宁卿睁开眼眸,似笑非笑。
他长臂拉过,又把我拽入他坚硬的胸膛里。
「还不累?」
「还有心思想这些?」
他低头,又啄了啄我的唇。
我不依不挠:「夫君还没回答我。」
他漆点的眸光,凝起璀璨的柔光,耳根却微微红了起来。
「这个问题,晚些再告诉你。」
番外:
1
和宁卿成婚后不久。
看门的侍卫告诉我,门外来了个疯疯癫癫的女子,闹着见我,赶也不走。
我见到了披头散发的何桑桑。
她神色怨毒,用看几世仇人的眼神,剜着我。
「温梨,我记起来了,全都记起来了!」
「前世,燕哥哥选了你,任由我被乱军带走。」
「这一世,好不容易重来,燕哥哥他选了我,你却故意横插一脚,引得燕哥哥在大婚当日弃了我离开!」
她对我恨得咬牙切齿:「温梨你这个贱人!」
恨不能冲上来,和我同归于尽。
国公府的护卫,将她拦住。
她一步也靠近不了。
我淡然平和道:「这是宋昭燕的选择,与我并无关系。」
「你要恨也该恨他才对。」
「况且,我早已另嫁他人,这一世与宋昭燕斩断了所有牵连。」
何桑桑不甘心,她又哭又笑:「我等了他两世……」
「第一世他答应娶我为平妻,却还在生死关头选了你。」
「第二世我穿上了嫁衣,他却还是为了你,把我丢下……」
何桑桑被赶出国公府后没多久。
听闻她找到喝得烂醉的宋昭燕, 两个人争吵之下。
何桑桑发疯,宣泄两世的恨意。
用剪刀刺入宋昭燕的心口, 抱着他从楼台上跳下, 死在了一起。
到死,何桑桑还纠缠着他。
「燕哥哥我这么爱你。」
「你负了我!」
「如有来世,我会抢在温梨前面, 做你的妻……」
宋昭燕想挣脱开她,却挣脱不了。
死之前,他还在呢喃:「不要。」
2
和宁卿成亲的三年后。
我再次有了身孕。
怀孕时,我追着宁卿,问他为何会选我。
见我落泪后, 宁卿终于告诉我实情。
他说, 他曾在宴会上, 见过我一面。
我坐在琉璃灯下, 娇憨可人, 似在等人。
宋昭燕朝我走来时, 我唇边的笑容, 灿烂得刺痛了他的眼眸。
那时候, 我满眼只有宋昭燕, 眼睛晶亮, 唇角含笑, 眸光一刻也从宋昭燕身上移不开。
他想,这样的眼神,如果能落在他的身上,该多好。
宴会上, 他食不下咽,没有胃口。
时不时偷看我和宋昭燕。
看我为他夹菜, 轻快地说:「昭燕,这个好吃,你尝尝。」
还会把菜喂到宋昭燕的唇边。
宴会结束后,那一晚是花粉节。
他和我们又在河池边相逢。
我挽着宋昭燕放花灯。
他在桥上看我。
我在桥下许愿。
许愿和宋昭燕相守不离。
河岸的那些烛光, 点缀在我眸子里。
朦胧又柔和……
等我和宋昭燕走远后,他还一个人站在桥上。
看带着我愿望的河灯,没有飘出多远, 就熄灭翻倒了。
这是宁卿和我短暂的交集。
而我毫无印象,他每一幕都还记得。
记得我的笑容, 记得我放河灯的样子……
后来, 我如愿嫁给了宋昭燕。
他比我年长,在我之前成了亲,娶了个门楣相当的贵女, 并无爱与不爱。
相敬如宾没过多久时间, 发妻病重离世,他亦无再娶的心思。
直到在温家,与我重逢。
曾在宴会上见过的小姑娘, 一转眼成了妇人,又被她的郎君和离休弃。
他想,他可以照顾她,可以给她更荣耀的身份,可以庇护她, 免她再被抛弃,受人欺负。
他慢慢握紧掌心,这一刻竟会感谢上苍的眷顾。
完。
来源:俊俏豆花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