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丈夫嫌我没文化要离婚,瓷婚那天我如他愿签字,他却说:我没有家了(完)
丈夫嫌我没文化要离婚,瓷婚那天我如他愿签字,他却说:我没有家了(完)
钱老板也没想到,饭菜还没入口呢,这老总就对和鹭园合作展现了一定的兴趣。
他连忙招呼:“是啊,郑大厨忙了这么久,坐下来一块吃吧!”
恭敬不如从命,郑雯冬摘下围裙递给边上的人,走到男人的主位旁坐下了。
她给男人和陆老板添上酒后,举起酒杯。
“家父生病,实在是来迟了,一杯酒向两位老板赔罪。”
钱老板看男人一眼,哈哈笑道:“郑厨师真是爽快人,我干了!”
男人没说什么,也喝了一口酒。
幸好他不是吃饭喜欢与人交流的那类人,郑雯冬省去了许多谄媚的步骤。
男人安静品尝,一个菜一筷,也只吃一口。
京市的招牌烤鸭,口感柔嫩,肥瘦相间,不柴不腻,配上鹭园的酱料,口味一绝。
烤的小牛舌,上面只撒了些盐,却好吃得难以形容,嫩得恨不得叫人把自己的舌头都吞进去。
鲜虾蒸蛋的每一口都直接顺着食管滑到了胃里,虾仁的鲜美在口中挥之不去。
重头主菜乌龙吐珠,则口感鲜滑,放嘴里咀嚼的感觉是极好的,味道偏淡,却并不寡淡。
干烧鱼皮脆而肉嫩,下油很重,却不油腻,恰好能够作为一道调和来搭配。
每一道食物的做法都不算复杂,却都极其美味。
男人试完,便矜贵地擦擦嘴。
郑雯冬瞬间端坐,神情也更加严肃端正。
上一世,她偶然得知有这么一个群体,叫美食评论人。
他们大多出身良好,对美食有着极苛刻的要求。
见这大老板的架势,她也瞬间清楚,这人现在是当成投资的工作来品尝、审视鹭园的。
郑雯冬屏息凝神,等待着他放下帕子的后文。
他撩撩眼皮,慢条斯理地说道:“本人对美食品鉴小有研究,从色香来看,郑主厨所做皆为上品,味道更是一流。”
“您作为厨师,自然是前途无量,不过经营的事情,能和专业的人合作也算是有更好的选择。”
面对他抛出的橄榄枝,郑雯冬理应是狂喜的。
但她的应答却稍显迟疑。
她踌躇了一下,才开口道:“陆老板,我是有将鹭园扩建或者开分店发展、加入新业务的意向的,但是酒楼是我师父一手创建,现在他在医院里,自然不能全由我一人的心意做主……”
钱老板见旁边两人没怎么吃,也不敢怎么动筷。
如今看郑雯冬死心眼的样子,他在一旁干着急。
但看郑雯冬没一口答应自己,男人眼里划过一丝欣赏。
他见过太多“机遇”面前急着一手抓住,便失去理智与考量的人。
男人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她。
“那就等你父亲,酒楼的负责人痊愈后,再联系我谈合作。”
名片手感稍硬,通体黑色。
上边用烫金宋体写着“宝物珑食品餐饮有限公司”。
以及他的名字——陆执言。
竟然是宝物珑?!
郑雯冬对此早有耳闻,它是餐饮行业改制时,崛起的餐饮公司。
而这一崛起,便是二十来年经久不衰。
自己竟然这样,就拿到了和如今作为餐饮产业的龙头公司的合作机会?
但郑雯冬将惊讶按捺得很好,抬起眼看他。
“一定。”她郑重有礼地点头,“待家父明日做完手术,我会同他好生商量的。”
这男人相貌上的特点与卫书郡不同,他身上的气质却都不简单。
纵然离了婚,郑雯冬也习惯拿卫书郡来当成一个坐标系,来衡量遇到的、有机会合作的对象。
见她不动声色,陆执言眸中欣赏更甚,开口道。
“冒昧地要求,明日你父亲的手术,我能否探望一二。”
郑雯冬这回终于露出惊讶的神情。
仅仅是合作的关系,这人何必多此一举,如此客气呢?
郑雯冬迟疑道:“自然可以……但是陆老板何必……”
陆执言稍一颔首:“毕竟我也想见见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教出这么一个手艺精湛的徒弟。”
郑雯冬与钱老板惊讶地对视一眼。
但转念一想,这可能也是陆执言做生意,展现诚意的方式。
还没等二人说什么,陆执言便先一步起了身。
“钱老板,鹭园酒楼不愧是你倾情推荐的地方,我颇有受益。”
“二位慢用,我还有其他事情,先行一步。”
郑雯冬看着陆执言径直离开的背影,有些出神。
这大老板有些奇怪,说起话来文绉绉的,行事低调,还带着同外界格格不入的风雅。
同自己和钱老板这些人,都不像同一个世界的人。
郑雯冬又想到刚刚,安慰自己,真诚总是与人交往的最好办法。
况且条条大路通罗马,师父愿意抓住的机会便抓,不愿意抓,总还有别的路走。
“哎哟,卫夫人,可吓死我了。”
钱老板一句话把郑雯冬叫回了神。
这时候,她也意识到钱老板把人带鹭园来,可能也是有卫书郡的原因。
郑雯冬转过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钱老板擦擦脑门上的汗,有些后怕的样子。
“没想到今天卫夫人您不在鹭园酒楼,我还真怕是自己好心办了坏事,让那陆老板对咱们鹭园印象不好。”
“听说这陆老板对于合作餐厅味道的要求十分苛刻,幸好也是您手艺好实力硬,硬生生把印象分掰回来了。”
郑雯冬摇摇头,笑得得体:“没有的事,可能我今天做的菜刚好就对上了陆老板的胃口吧。”
说着,她又鞠躬:“钱老板,今天还要多谢您的引荐,也多谢您给咱们鹭园打圆场,不然人陆老板都不一定会留在这里吃饭了。”
钱老板连忙摆摆手。
“哪里哪里,从前的好吃的走街串巷,靠口口相传,如今您的招牌打响,鹭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饭店了,经营、扩建的问题您肯定也有考虑,刚好陆老板来京市找店子投资合作,我不过是顺道锦上添花罢了。”
他头上的汗终于擦了个干净,笑容带了些谄媚:“您也知道,上一回在我家里闹了个大乌龙,弄得您和卫局都不太愉快,这回也算是赔罪了。”
事情中的弯弯绕绕郑雯冬也能理解。
她自己倒是没什么,只是上次钱老板下了卫书郡的面子,最后尴尬的成了他自己,给参与宴会的其他人印象也不会太好……
生活真是各有各的难处。
郑雯冬叹了口气,说道:“钱老板,我和卫局其实已经离婚了,虽然帮不了你太多,但他那边我会试着说说看。”
钱至诚一听,表情凝固了:“您和卫局离婚了?!是因为我干的事儿吗?”
郑雯冬笑容的弧度像是镶在嘴角。
“怎么可能呢?如果一段婚姻因为一顿饭就结束,前面也已经埋下很多问题了。”
钱至诚闻言立马愁眉苦脸起来:“果然还是有那顿饭的事儿。”
郑雯冬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些情绪化,连忙给自己刚刚那句话找补。
“钱老板,你别往心里去,我和卫局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出,那顿饭不过是个催化剂而已。”
她又叹了口气:“想必,你和卫局都会是公私分明的人,到时候合作也好说。”
钱至诚几经思考,表情终于放松了些。
“郑大厨,您还真是个豪爽的人,这回就当钱某和您交朋友了!”
郑雯冬笑道:“有钱老板这样的朋友,是我的荣幸。”
说完,她也起身。
“钱老板慢用,我也去忙店里其他事情了。”
见郑雯冬出了包厢,管理包厢的服务员小姑娘和站外头没走的学徒立马迎上来。
“雯冬姐,这大老板咱们酒楼把握住了没有啊?我看他怎么直接走了?走的时候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不会砸了吧?”
小姑娘一紧张就话多。
学徒也是一脸踌躇、欲言又止的表情。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话,郑雯冬哭笑不得。
“你行行好,别拿问题轰炸你姐,一切都还没定下来呢,等咱们郑大负责人手术成功后再好好商量。”
面前的两小年轻皆是眼睛一亮:“那就是有机会了?!”
郑雯冬含笑点头。
小姑娘表情一松,含着笑戳戳那学徒。
“我就说别那么紧张,你雯冬师傅是很厉害的人,能够搞定的。”
郑雯冬看着这满头大汗,眉头紧皱的年轻小伙,也笑。
“就是,别那么大压力,二十来岁的人还没我这个快四十的人松弛,做饭是一种享受,你心里挂那么多事情,瞻前顾后,怎么做得好呢?”
这还真不是什么胡说八道的宽慰话,而是上一世她的经验总结。
学徒在服务员面前被两人训得不好意思,连忙拽拽郑雯冬的衣袖。
“我知道了师傅,咱们快些回后厨去吧,还有那么多桌客人的饭菜要做呢!”
……
郑雯冬在鹭园忙完回家的时候,卫璟已经回家了。
前几天他还相当抵触去少年宫的课外班,今天倒是自觉地去自觉地回了。
回到家,看到孩子,郑雯冬的心情放松不少。
卫璟从沙发上抬起头:“妈,你和爸的离婚手续是办好了吗?”
“办好了。”郑雯冬点点头。
卫璟手里抓着个东西跑过来,塞到她手里。
“这个东西,爸没带走,妈妈你收好吧。”
这熟悉的绒盒手感,让郑雯冬意识到是自己昨晚还给卫书郡的钻戒。
她头脑里意识到了,身体却还是落后一步,下意识地打开了盖子。
她被钻戒的光芒晃了下眼睛,又立马盖上了。
卫璟对郑雯冬的动作无所察觉,低着头,有些失落地说道:“现在爸真走了,我又怪想他的。”
郑雯冬又有些羡慕这孩子有什么说什么。
离婚后,她也不太习惯,像是挂怀了很久的东西消失,骤然空落的感觉。
但转念一想,其实是自己不必再为一段过了保质期的婚姻再揪心。
什么伤害、什么失落,甚至是什么期望,都不必再与那个男人挂钩,这是件好事。
郑雯冬抱住卫璟,又摸摸他的头。
“小璟,他永远都是你爸爸,但咱们也要过好以后的生活。”
卫璟看着成熟想法多,也就还是个容易逞强的小大人,面对和母亲的亲昵都有些害羞和不自然。
一时间他手不知道放哪里,感觉抱着不好,显得幼稚,又不想推开。
最终只抓住郑雯冬的衣角,声音闷闷地说:“我知道了,妈。”
和卫璟交代完郑援朝手术在明天下午,郑雯冬又打电话给了他的班主任,请了下午的假。
第二天上午,卫璟去学校,郑雯冬去鹭园酒楼。
出门前,两人约好了郑雯冬到时候到学校去接卫璟上医院。
市一中到医院的路途有点远,郑雯冬不太放心。
只是她没想到,今日客人格外多。
快到和小璟约定好的时间时,来了一桌重要的客人,指名要郑雯冬这个主厨来炒菜。
郑雯冬无法,又想起昨天和陆执言只是进行了口头的约定。
她心念一动,照着名片给他打去了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很快接通了。
“喂?”男人声音相当低沉悦耳,还带着些疲惫。
郑雯冬感觉自己心颤了一瞬,稳住呼吸说:“您好,陆老板,是我,郑雯冬。”
陆执言声音稍顿,而后带了些笑意:“郑主厨,还以为你不会联系我了。”
郑雯冬能想象出这男人应该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但声音里的笑意却因为电流传递变得明显了。
她也笑:“昨晚听您说,您晚上还有工作安排,我之前就没打扰。”
电话那头呼吸重了一瞬,像是伸了个懒腰,又有些被子窸窣的声音。
“确实,郑主厨昨晚打电话我应该是接不到的。”
郑雯冬暗道不好,好像陆老板真是宿醉刚醒,还是被她一通电话吵醒了。
她赶紧结束了寒暄,直接交代正事:“陆老板,家父的手术是在下午三点。”
陆执言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一点钟。
“好,我知道了。”
他捏了捏眉心,以此缓解脑袋里的疼痛感。
郑雯冬想了下措辞,才说道:“有些冒昧,但是,请问陆老板是否方便到市一中接一下我的儿子卫璟,鹭园的事情太多了,我时间上有些来不及。”
“好。”陆执言答应得很快。
麻烦才见一面的合作者处理自己的家务事,郑雯冬有些过意不去,再三道谢。
“真的麻烦您了陆老板。”
其实她也没觉得陆执言是个多热心,能答应自己的人。
但说不定也是因为两人有合作的可能,他才不好拒绝她的无理要求呢?
郑雯冬越想越觉得冒昧,想收回刚刚的请求。
可还没开口,她就听见电话那头的陆执言说:“没关系,毕竟人和人的关系,就是用‘麻烦’来拉进的。”
“我也不希望和合作者之间只是冰冷的交易关系。”
这话说得真诚,郑雯冬有些分不清他只是在客气,还是真这么觉得。
于是挂电话前,她又多嘴一句。
“听陆老板的声音,感觉您不太舒服,宿醉头疼的话,可以用浓蜂蜜水解决。”
她热心得有些越界了。
但陆执言想起昨日的晚餐,她做出的令人舒心的味道,发现自己没那么反感。
他垂下眼,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微笑。
“好,谢谢你,我会的。”
郑雯冬赶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里三个男人已经聊得有来有回了。
陆执言对社交相当熟练,其中还有卫璟在穿针引线。
他得知了这人是大老板还可能会是他妈妈的合作者的身份。
卫璟几乎操碎了一颗心,感觉前十几年的口才都用在屋里这俩人的交谈上了。
而郑援朝也不是什么古板的人,要守着一些墨守成规的东西过日子。
听了卫璟意有所指的介绍,就明白了这男人是什么身份。
陆执言和郑援朝两个人都没明着说,却也算达到了统一。
甚至两人隐隐觉得投缘,聊了快一个小时,竟有种忘年交似的感觉了。
郑雯冬倒是乐得其见,自己也省去一番口舌。
她拎着水果进来,被坐在一旁的卫璟发现了。
卫璟立马起了身,接过了她手里的篮子,小声和她嘀咕:“妈,这个大叔买了好多东西来。”
郑雯冬走近了,与病床前的陆执言对上视线之前,也看见了地上、柜子上的各种营养品和水果。
她也没想到一个常常处于高位的老板,来探望一个合作者的家属,会这样面面俱到。
郑雯冬有些受宠若惊地道谢:“真的太麻烦您了,陆老板。”
陆执言唇角带着些若有似无的笑意。
“不麻烦,就当是对郑主厨提醒蜂蜜水的答谢吧。”
此时,护士匆匆来通知:“郑援朝先生的肺部肿瘤切除手术准备开始了。”
郑援朝在几人的指示下躺好了。
三人又跟着病房护士往手术室去。
作为直系家属,郑雯冬要到前台签署了麻醉、手术知情同意书。
陆执言则和卫璟坐在手术室外走廊的长凳上。
他垂着眼皮,看着这个半大小孩儿忧心忡忡的表情。
莫名想到了那个十来岁,在医院独自面对母亲重症通知书的自己。
于是不由得问道:“你爸爸呢,怎么没来?”
“我爸……可能工作忙吧。”
说起卫书郡,卫璟的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但他情绪收得很快,立马又是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
“而且他没和我妈离婚的时候,也没见有空,现在离了婚更别说了,切,反正也都是我和我妈在忙活家里的事情。”
陆执言难得善心大发,想找话题转移小孩儿注意力,没想到戳到人另外一件伤心事了。
他一愣,转而安慰道:“无妨,你妈妈给了你一份很完整的爱。”
卫璟听这话也愣了一下。
他本来心里就乱得很,担心爷爷的手术,又担心妈妈在医院、酒楼和家里三头跑太累,恨不得一下就长成能分担的大人。
再加上爷爷手术,爸爸却没来。
如今还被一个见第一面的大叔无意间戳破了现状。
可听陆执言这话一出,又想起郑雯冬之前说的两个人要好好过日子,一瞬间被点醒了似的。
着眼于自己生活里有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卫璟一吸鼻子,仍逞强道:“大叔,你安慰人的功夫真的很差劲。”
“是吗?”陆执言倒也坦然,“我和你们年轻人也该有些代沟。”
卫璟张了张嘴,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而卫书郡到手术室外,看到的是自己儿子和别的男人坐在一块聊天。
“小璟,他是谁?”
分明已经和郑雯冬离了婚,可看见自己儿子身边出现和自己年龄相当的男人时,卫书郡的心里还是涌起很强的危机感。
一句话短短五个字,敌意和冷意都难以掩饰。
两个男人目光相接,都能察觉出对方的身份不太简单。
卫璟先一步从凳子上弹跳起来,喊了卫书郡一声:“爸!”
陆执言也站起来,朝卫书郡伸出手:“你好,陆执言。”
卫书郡脸色不太好看,但到底还是伸手浅握了一下。
“卫书郡。”
卫书郡在不久前看过宝物珑公司的各类资料,而其在京市分公司负责人的署名,正是陆执言。
两人手一触即分。
陆执言颔首,嘴边的笑没什么温度:“卫局,早有耳闻。”
卫璟在旁边没说话,感觉氛围有些奇怪,但也觉得这下应该不要自己介绍什么了。
郑雯冬在此时办好手续回来了。
见到卫书郡,她愣了一下。
自己并没有通知他师父做手术的事情,没想到他会不请自来。
她走近了三人,和卫璟对视了一眼,才疑惑道:“书郡?”
可能是心神不宁,郑雯冬脚尖的鞋面在地板上磨了一下,差点摔倒。
陆执言动作最快,伸手扶住了她。
两人面色皆如常,接触也没什么暧昧的氛围。
但卫书郡却眉头紧皱,眼神死死盯着郑雯冬被陆执言扶住的手腕。
这种暗流涌动连卫璟都感觉出来了。
但幸好,两人很快都撤开了手。
郑雯冬有礼且客气:“谢谢陆老板。”
陆执言脸上没太多表情:“哪里,客气了。”
卫书郡到底冷静自持,纵然心里不爽,也没有上前把郑雯冬扯到自己身边来。
他向来都不是这样的人,到这个年纪了,也不适合做这种事情,为了前妻争风吃醋。
这时,卫书郡才开口:“雯冬,不介绍一下吗?”
郑雯冬觉得莫名其妙,但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她伸手又开口,介绍道:“这位是宝物珑食品餐饮有限公司的陆老板,钱老板介绍给鹭园的合作商。”
陆执言稍颔首,嘴角带着了然的笑意,又有几分对卫书郡的嘲谑。
“这位是我前夫,卫局,卫书郡。”她说得毫无遮掩,坦坦荡荡。
听着“前夫”这两个字从郑雯冬嘴里出来,卫书郡心里的感受很微妙。
他觉得痛,又有种自己和她的关系比陆执言要近的满足感。
于是卫璟在一旁,看着俩男人在自己老妈的介绍下,又握了一次手。
郑雯冬对一些微妙的氛围浑然不觉。
她有些紧张,纵然这是一场成功率很高的微创手术。
可上一世生离死别的记忆太沉重深刻了,一直在她心里隐隐作痛。
郑雯冬坐立不安,最后去了趟厕所。
她洗完手用凉水冲脸,抬起头时,郑雯冬从镜子里看到了卫书郡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她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又转过身。
“卫书郡?你在这儿干嘛呢?”
卫书郡上前一步,靠近了几分。
“我的儿子,难道需要拜托别的男人养吗?”
卫书郡其实心里清楚,郑雯冬并不是这样的人。
她和陆执言之间,也什么都没有,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
可那一点点的几率,都能让他妒火中烧,说出这句尖锐的话来。
而这话也终于击碎了郑雯冬心里那点惆怅。
“卫书郡,这是我们离婚的第三天。”她冷声强调道。
“我不是你,没有离婚前的男性朋友,我离婚后也不会急于找另一个人,要开始另一段婚姻。”
她这些天的疲惫终于写在脸上。
从医院回来,在家做了一顿大餐,又和卫书郡签署离婚协议书。
离完婚就到医院,再从医院回酒楼,努力促成一单合作。
如今在医院忙前忙后,还要应付前夫的脾气,真是没有一刻喘息。
郑雯冬由衷地感到疲惫。
看着她的眼睛,卫书郡下意识地伸手,想把她脸庞的碎发别到耳后。
而这样的动作对于两人来说都太陌生,也太突然了。
郑雯冬下意识地就躲开了,动作很快。
而卫书郡不由自主伸出手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
可下一刻郑雯冬的闪躲的反应,也更让他觉得窒息。
卫书郡收了手,又变回了那副看着冷静自持的样子。
“既然这里有人帮忙,我就先走了。”
他心高气傲得伤人,一直如此。
郑雯冬也懒得多说什么,反唇相讥道:“那我就不送了,卫局走好。”
卫书郡被她生疏又扎人的话刺得心里一痛,回头深深地看她一眼。
郑雯冬则迎着他的视线,不躲不闪。
……
郑援朝的手术结束已经是六点左右了。
幸好陆执言没走,不然就郑雯冬和卫璟两个人,都没办法搬动打了全麻的郑援朝。
三人吃过饭,郑援朝的麻药还没醒。
卫璟担惊受怕了一下午,终于趴在郑援朝的病床边睡着了。
郑雯冬和陆执言则一起到了病房外。
窗外,太阳还没有落山,快六月了,白天的时间在慢慢变长。
从楼上,可以看到医院内的路上,依旧匆匆忙忙。
郑雯冬的心里一块大石却落下了,轻松许多。
陆执言先开了口:“你的儿子很懂事。”
郑雯冬愣了一下,回道:“谢谢。”
她侧过头,看见陆执言规整的西装上多了几条褶皱,应该是刚刚抱郑援朝的时候弄的。
郑雯冬心中又是谢意又是歉意。
她不太好意思地看着陆执言,说:“今天真的太麻烦你了,陆老板。”
陆执言垂眸看她,心说,不知道今天到底听到了多少次她的道谢。
郑雯冬对谁都这么客气吗?感觉对酒楼里的人并不是这样。
他用手敲敲自己的太阳穴,叹了一声,感觉自己今天也不太正常。
“今天我和你父亲简单聊过,他对鹭园酒楼往后的发展,并没有什么要保持原样的意见。”
“那么,趁着现在这个机会,我们就聊聊之后合作的事情吧。”
郑雯冬愣了一下,对这人进入工作状态的速度感到惊奇。
她点点头:“好的。”
陆执言看着窗外,淡声说道。
“郑主厨,你也清楚我是负责总部在京市创立分公司的项目。”
“餐饮行业在本地已经有很大的发展了,而京市本地,也有餐饮公司的参与,我是打算以融入,也就是投资为主,辅以本部的餐馆酒店创立,形成合作共赢的局面。”
“我选择的合作模式,与鹭园来说,自由度会更高,你和你父亲仍是鹭园的实际负责人,我只负责投资,你的决定我不会干涉。”
郑雯冬听着,虽然还没有见着合同,却也知道陆执言开出的条件是相当优厚的。
虽然鹭园酒楼按照现如今欣欣向荣的发展模式,迟早能有足够的资金来扩建、去开分店或者改革新业务,更不必将收益分给旁人。
但接受宝物珑的介入,同意和陆执言的合作,相当于一个鹭园有了个商业指导者,也相当于背靠着一个大公司,发展会更稳妥,走的路也会更远。
如此思量,孰轻孰重,已然明了。
再加上,虽然自己只与陆执言见过两面,却觉得这人可靠。
表情看着是冷了些,人确实是不错的。
可能商业合作上,不止有清白分明却冰冷的利益,还有些温暖人情来考量一个人是否值得合作吧。
想着,郑雯冬又忍不住笑,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相当天真。
她转过头,看着他说得郑重:“我代表鹭园酒楼一众员工,同意与宝物珑公司的合作。”
陆执言自然不知道郑雯冬心里冒出些什么思量。
只是看到她笑,也好心情地扬了扬眉。
“我会提供一定的参考意见,分红之类,就按到时候拟好的合同走。”
“就当作一场参与外地餐饮店发展的试验和取经吧,我不会让自己亏本,而且,我也看好鹭园在你手下的发展。”
接着,两人双手交握。
竟是还没什么合同,也没有钩心斗角的博弈,竟是口头上就达成了合作的共识。
回家后,卫璟听着过程,感觉玄乎其玄。
“看不透,但感觉很厉害,鹭园加油!”
他如此捧读。
……
“卫局,钱老板刚刚打电话来,说想再请您吃一次饭。”
卫书郡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沉声说道:“不见,推了吧。”
他又想起前几天在医院见到那个陆执言,和郑雯冬走得那样近,心里烦躁更甚。
以及郑雯冬说的那句话。
“这位是宝物珑食品餐饮有限公司的陆老板,钱老板介绍给鹭园的合作商。”
鹭园的发展稳中有进,但背靠一个大企业肯定会有更多支持。
钱至诚牵的线,是吗?
“算了。”卫书郡拧拧眉心,叫住秘书,“还是见吧,时间地点叫他安排好。”
秘书说好,刚准备走,就看见自己那个一贯冷静自持的领导有些愣神。
卫书郡看着窗外已然刺眼的阳光,喃喃道:“别让她难做。”
……
可能是钱至诚介绍,鹭园这些天还来了许多吃饭谈生意的老板,包厢预约了好几个出去,有时也有人找郑雯冬上门做菜。
名声打响,跟着郑雯冬的小学徒更加刻苦。
她乐见其成,也有了些空余时间忙活些厨师之外的负责工作。
同陆执言合作后,郑雯冬并没有急着扩建和新业务的开发。
现状很好,总是要谨慎多些。
陆执言也有这层考量,总叫郑雯冬一块去别的店子里取经。
说什么“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郑雯冬因为之后金厨道的决赛愁苦得很,借口拒绝道:“口味是个很主观的东西,我跟着去,也不会有什么实质的用处吧?”
陆执言脚步没停,回头看她一眼。
“你的主观,也是我的参考依据。”
郑雯冬转念一想,也觉得出去换换脑子,要比闷在后厨研究菜品要好,还是跟着出去了。
只是没想到到了湘味人家这家餐馆的时候,郑雯冬与何灿对上了视线。
而她旁边的人,自然是卫书郡。
郑雯冬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卫书郡和何灿。
前两次共同用餐的记忆都不美好,叫她皱了皱眉头。
何灿很快挪开了视线。
陆执言感觉到郑雯冬的异常,往她目光定住的地方看去。
他什么也没说,和郑雯冬一块在窗边坐下了。
等侍者开始上茶,陆执言才开口:“没想到湘菜馆的生意,在京市也这么好。”
郑雯冬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回来,喝口水说道:“有特色也有融合,这是一个餐馆生存的办法。”
陆执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郑雯冬接着说:“宝物珑公司下的浙菜馆要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发展,肯定也要研究出能被本地人接纳,且无法替代的菜品。”
陆执言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郑主厨还没唱到菜品呢,就有建设性的意见了。”
郑雯冬也不谦虚了:“观察得出的结果。”
这回陆执言真是来吃饭的,没有像上回那样浅尝辄止。
两个人都被辣得直抽气。
郑雯冬还不忘总结:“鲜、香、辣,难怪叫人欲罢不能。”
陆执言平复好呼吸,找店主交涉去了。
郑雯冬则到店门口去等他。
没想到刚站定,就碰上了也从店里出来的卫书郡和何灿。
郑雯冬微怔,又很快笑起来:“好巧啊。”
卫书郡还没说话,一旁的何灿先接道:“好巧!郑女士,您一个人来的吗?”
进门前郑雯冬才和何灿对上了视线,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和陆执言一块来的。
自己都和卫书郡离婚了,她还耍这种把戏,真叫人厌烦。
她和陆执言什么也没有,就算真有什么,也会比她和卫书郡光明磊落。
卫书郡没说话,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也等着她的回答。
郑雯冬弯眼一笑:“不是啊,和老板一块儿来的。”
何灿感觉自己身边的男人身体僵硬了一瞬。
郑雯冬往后面张望了一下,还没看见去谈话的陆执言身影出现。
接着说道:“书郡之前也见过,是我们鹭园的合作商。”
半个月前,得知卫书郡和郑雯冬离了婚,何灿的心里也很复杂。
她一面欣喜,觉得自己和卫书郡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一面又忐忑,感觉她是插足了卫书郡的婚姻,才得到了他离婚的结果。
虽然她根本不算做了什么,也没主动争取过什么,就是放任自己和卫书郡顺其自然地靠近而已。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可这些天,虽然卫书郡在自己身边,两人的关系也稳中向好一般,何灿却始终感觉这个男人的心不在自己这儿一样。
看见郑雯冬,她是渴望验证什么,却也恨不得她这个前妻永远别在卫书郡面前出现了好。
可她又那般从容,毫不避讳,将她的心思显得更加卑劣。
何灿,堂堂大学教授,怎么能放任自己和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厨子做比较。
身旁的卫书郡却对她的心思无所察觉。
他只盯着郑雯冬,又缓缓地点点头:“是,之前见过了。”
男人欲言又止,何灿却能感受到他身上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
她挽紧了卫书郡的手臂,笑得勉强:“书郡,反正郑女士在等人,那我们先走吧。”
此时,菜馆的感应门应声而开,是陆执言走了出来。
不知道三人怎样又凑到一块了,他拧了拧眉头,走到郑雯冬的旁边。
这回何灿反应很快:“呵呵,两人看着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倒是意外地般配呢。”
卫书郡回过神,感觉身形都配合了何灿一些。
可他仍盯着郑雯冬,企图从她的脸上瞧住些嫉妒来一般。
幼稚,郑雯冬轻叹。
但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何灿为了夺回卫书郡的注意力,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堂堂知识女性,为了个男人如此,真是可悲可叹。
陆执言则眯起眼睛看她,说的话意有所指。
“何女士,危机感放到错的人身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
之后的日子倒是在相安无事地过。
七月初,金厨道的另一组终于决出了决赛的名额。
不出郑雯冬所料,她决赛的对手正是江南馆的首席厨师,郭振节。
决赛的赛制也很快,即为评委做一桌完整的菜。
决赛当天。
金厨道的新赞助商果真大手笔,将场地定在了本市出名的五星级酒店大场馆,甚至还有观众席,还有电视台的转播。
而场馆的中间,正是两块能展现做饭细节的大荧幕。
郑雯冬心下稍惊,又很快平静。
跟着她的小学徒当即手心出了汗,但好歹没像上一回招待陆执言时手颤脚颤。
厨师亮相时,郑雯冬和郭振节打了个照面。
四十来岁的男人,冷静沉稳,很有大厨风范。
两人对视,稍一点头。
郑雯冬看向观众席时,也看到了来给自己加油助威的陆执言和卫璟、郑援朝爷孙二人。
可能是陆执言有点关系,三人的位置在靠前的最佳观众席。
很快,比赛开始。
大荧幕将两位厨师的做菜过程转播给现场观众。
郭振节做菜相当具有观赏性,郑雯冬则是脚踏实地、朴实无华。
而场馆里也很快飘起诱人的香气,馋得让人直吞口水。
郑雯冬很快摆出了五个菜:本市招牌烤鸭、莲枣肉方、博山豆腐箱、油爆双脆,以及一道和湘味人家取过经的金鱼戏莲。
而郭振节拿出了淮扬菜的招牌:清炖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三套鸭、松鼠鳜鱼、梁溪脆鳝。
菜品细致精美,格调高雅。
只是郑雯冬的务实风格叫人轻看了些。
本人脸上则一派沉静。
主持人宣布上菜。
立刻,鹭园酒楼里的几名服务员,一个个走了出来。
手里都端着盘子,放到了众评委的面前。
场上皆是惊讶,原来鹭园的厨师还准备了第六道菜。
这一碗碗金黄色的糊状物,上边还飘着一朵栀子花,观赏性倒是极佳。
凑近了闻,又是一股清香的甜蜜味道。
好几个评委都皱起眉头。
“粥?”
正常情况下来说,第一道上的应该是开胃菜。
多是一些酸辣口味的食物,像是辣萝卜、凉拌海带丝之类的凉菜,或者是蔬菜沙拉。
而全场唯一的外国评委艾尔莎看花了眼,一时迷茫又惊奇。
“这是什么?粥吗?竟然能做得这么美!”
其余几人也跟着,纷纷夸道别出心裁。
那坚定支持淮扬菜的陈胜老爷子则一吹胡子,冷笑一声。
“普通的玉米粥,再配朵栀子花儿,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是谁做都行?”
那几名评委现在又觉得刚刚的附和有些草率。
都说是外国人没见过太多中餐花样。
一时间,桌前的评委看着这几碗粥都没动手品尝。
卫璟在场下,看着屏幕里的冷场一时有些急躁。
“干嘛呢他们!我妈做得这么好看,还能鸡蛋里挑骨头!”
郑援朝倒是不急,笑呵呵地说:“小璟,你妈妈肯定有办法的,别急。”
一旁的陆执言也点点头:“确实,雯冬的点子,从不会叫人失望。”
卫璟刚想说,大叔,你别叫得这么亲热。
可又立马被大银幕上,自己妈妈脸上扬起的志在必得的微笑吸引了目光。
郑雯冬对这种状况,像是早有预料。
她走上前,端起艾尔莎评委面前的粥,微笑着示范。
她把那朵栀子花举起,轻轻地倒到了粥里。
又用勺子搅拌了下,示意评委们食用。
接着,她把碗重新放在了艾尔莎评委面前。
“艾尔莎女士,请您慢用。”
评委们将信将疑地按照她的示范,将粥这样搅拌了才小口下肚。
很快,艾尔莎评委惊奇地叫了起来:“哦!天哪,这是花蜜!天啊,真的太有创意了!”
贵妇人用她那为数不多的中文词汇量连连夸赞。
“噢,冬!你真是心思灵巧的中国厨师!我是真的非常喜欢你!”
没错,这正是郑雯冬定下的第一道菜。
熬得恰到好处的玉米粥,选用的甜玉米。
玉米粒可以在口中迸发出甜汁儿的清脆口感。
再把花蜜藏于栀子花中,吃的时候,倒入温热的粥中,味道甜美细腻。
都是甜味儿,在嘴中的感觉却并不单一,甚至很有惊喜感,相当有创意性。
夏天,就是要吃口味清新的。
从一开始的惊喜,郑雯冬就定下了高开的基调。
几道菜的口味皆是不同,但她特意调了味,口感更适合夏天。
又制造了口味冲突,口味重的菜吃进嘴里,像噼里啪啦燃起一阵火花似的,却又没刺激到让人难以接受的地步。
而清淡的则熨帖了口腔一般柔和。
郭振节做的淮扬菜自是鲜美,口味却一成不变,从一开始做菜的惊艳,如今尝进口里,倒有些平淡无奇了。
评委挨个点评,又是几番争论。
最终郑雯冬以十分的优势获得了金厨道大赛的冠军!
主持人笑意盈盈地宣布了这个结果,又说:“接下来,请我们在台下看完全程的神秘赞助商,为冠军颁发奖励!”
台上,郑雯冬看见聚光灯打在陆执言头顶。
一时间,场内掌声雷动。
郑雯冬笑得有些无奈,弄半天,这金厨道大赛的新赞助商,就在自己身边。
陆执言倒是装得两人不熟似的,客客气气地给她颁奖。
只是下一瞬,又丢下了一颗惊雷。
“恭喜冠军,宝物珑公司在此作出与鹭园酒楼合作的重要决定。”
郑雯冬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
陆执言这般高调,也是相当难得一见。
迎上她惊讶的眼神,陆执言微笑颔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我们需要一个机会,来彻底打响宝物珑和鹭园的合作,不是吗?”
这一幕,自然也被定格在了京市晨报上。
……
鹭园的名声大爆。
郑雯冬则慢慢把主厨工作交给跟着自己的徒弟,将重心偏移到一些幕后工作中。
她准备赶赶时髦,办个鹭园茶馆,迎合一下后来的慢生活基调。
就是没想到今日跟着陆执言到咖啡馆采风的时候,碰见了何灿。
“郑女士?”何灿看到她,有几分意外和疑惑。
她侧头看见不远处的陆执言,又露出了然的神情。
“你以前,也会为了不适合你的男人,到不适合你的地方来。”
这话轻视和讽刺的意味都太强,让郑雯冬皱了皱眉头。
“何教授,人总是会变的,没有你那些有色眼光,其他客人也没觉得我来这咖啡馆格格不入。”
“况且,你我二人,应该已经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冲突了吧?您说话怎么总要夹枪带棒的,惹得两个人都不太愉快呢?”
郑雯冬难得说话迂回,暗里提醒着何灿两人之前是因为卫书郡不对付。
也是在提醒着她,明里暗里其实都算插足了她和卫书郡的婚姻。
何灿向来知道郑雯冬不是什么容易被欺负的软柿子,也知道她的锐利。
但也没想到有些日子不见,她说起话来,更容易叫人难堪。
可何灿并不想认输,脸色有些红,仍梗着脖子说道:“看来离开书郡之后,你确实变了很多,也学会了很多。”
郑雯冬忽然不想计较什么了,也不想逞什么口舌之快。
她叹了口气,看向外头人来人往的窗外,人人都有要前往的目的地。
谁也没动,直到郑雯冬开口问道:“何教授,你和你前夫,是因为什么离婚的呢?”
何灿被她问得一愣,想说“不关你的事”,却没说出口。
倒像是一口气在胸中堵了太久,不吐不快。
“他家暴,打我,也打女儿。”
“不好意思。”郑雯冬微微低头,“问到了您的伤心事。”
“重大的人品问题之外,不爱了,生活步调不一致,这都是离婚的理由。”
“我恨过你,曾经也很介意卫书郡精神出轨,但是我现在也想明白了,你是恰好出现的那个人,不是你,也许会有另一个人。”
说着,郑雯冬抬起头看何灿,说:“我不想再计较什么,你也不用试探什么,你和卫书郡的事情,和我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
何灿微微一愣。
“可是,郑女士,书郡依然很在意你。”
何灿到底是个知识女性,当和自己“被动”插入一段婚姻的受害者对上时,没有没皮没脸到那地步。
郑雯冬听了这话,心里没什么波澜。
她扯了扯嘴角,没什么表情地说:“那我给你个建议吧,何教授,趁早和他断了,别在一个心不在你身上的男人浪费时间。”
她说完想走,又被身后的何灿急声叫住:“那你呢?你还会选择对你念念不忘的前夫吗?”
何灿看着不远处等着她的陆执言,依旧是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事已至此,郑雯冬其实已经很少考虑感情。
她小幅度地耸了耸肩:“人生那么长,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谁又说得准呢?每一步都好好走,走到哪算哪儿吧。”
往后,她只想专注自己的生活,顾好身边的人。
至于感情的事,郑雯冬如今坚信一句,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上辈子的她迷失了太久,而这世,她也只想好好听从自己的心意,顺其自然。
……
今年京市的冬季到的很早。
平平无奇的一日,郑雯冬的家门口来了个不速之客。
卫书郡被司机扛着,看着没开灯的客厅,低声说道:“我家里为什么没人?”
司机看见他通红的眼眶,一时说不出话来。
离婚后,卫书郡自己可能没感觉,但他身边的司机却感觉出来,卫局的生活打理得远没以前好。
如今在聚餐上喝醉了酒,才终于找到了光明正大向郑雯冬示弱借口。
他心里叹了口气,才对卫书郡说:“局长,可能冬姐的酒楼有什么事情吧,最近听说鹭园酒楼生意很好,准备扩建,挺忙的。”
卫书郡扯扯嘴角:“老张啊,真是难得听你说这么多话。”
卫书郡眼前有些迷茫,让司机把自己放在沙发上后,就让他走了。
离婚其实没有给卫书郡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
单位和家,两点一线,一尘不变。
自己这近十年的生活,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关于郑雯冬的习惯。
但卫书郡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他自己都不曾发现,自己其实很擅长自我麻痹,用理性规避一些情绪上的失控。
而何灿,就是和郑雯冬离婚后,他规避伤心的手段。
反正离婚了,郑雯冬也说要各自开始新生活。
后来,他带回来的伴手礼,都是郑雯冬喜欢的花色,点的菜,都是郑雯冬喜欢吃的口味……
卫书郡太傲慢,傲慢到了迟钝的地步。
二十年,他和郑雯冬的生活几乎磨合得浑然一体。
他觉得各方安心,是因为身后有家,可他浑然不觉。
身边的人找年轻的小蜜,他嗤之以鼻。
但有时也会听到文化程度相当的夫妻二人,琴瑟和鸣。
这让他心念微动,审视起自己的妻子来。
隐隐开始觉得和郑雯冬这个“糟糠之妻”的生活理念、学识眼界完全不同,格格不入的两个人要怎么一起生活。
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就再也无法忽视。
和郑雯冬过了二十年,除了孩子,已经完全没了共同话题。
二十年,面对同一个人,要如何不乏味呢?
离婚的想法很早就有了,而后他又遇到了何灿。
他也不见得多喜欢何灿,只是觉得往后的日子,和她一起也许更合适。
情爱,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
卫书郡拿烟的手一顿,可自己娶郑雯冬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觉得。
他深吸一口烟,苦笑起来。
环境太能影响人,这么想好像成了借口。
原来……他也成了当年对下放的自己横眉冷对的势利之人。
是他错得太离谱。
而郑雯冬和卫璟回到家后,看到的便是卫书郡阖眼靠在沙发上的场景。
两人这么晚回来是出去打羽毛球了。
趁着卫璟高一,学习生活没那般繁重,又趁着她如今不必总待在鹭圆酒楼的厨房。
晚上她总会带着上完补习班的卫璟运动运动,或者找点别的活动轻松下。
不至于心散,也不至于太过劳累。
卫璟体谅人,也相当自觉,偶尔的小考和期中考试都名列前茅。
和卫书郡已经快半年不见,郑雯冬看见他的那刻结结实实愣了一下。
“爸怎么来了?”卫璟先一步开口。
沙发上的男人没什么反应。
屋里开窗通了风,郑雯冬还是能闻到浅淡的烟味,和他身上的酒味。
她皱了皱鼻子,朝沙发上的卫书郡走了过去。
即将四十岁的男人,比年轻时显得更加严肃冷硬。
脸上的纹路有加深,却依然帅得很客观。
从饮食到作息,卫书郡很自律,身材保持得很好,现在看倒显得有些颓唐之感。
他睡着的时候,却没给郑雯冬冷硬的感觉。
可她也记不清上一次看见他睡着的脸,是什么时候了。
她很介意,她其实很介意卫书郡的心,在两人婚姻中的游离。
他会为了何灿破例,会为了照顾何灿的孩子熬一个大夜。
会放任自己和她越走越近。
她最终决定放手。
给他的遗忘、他的变心,和自己的二十多年的付出一个结果。
不是以退为进的手段,也不是盼望他会良心发现。
而是她真的很累了。
他的成见、他的厌烦,她其实都知晓。
但郑雯冬也不知道两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卫书郡其实在丈夫和父亲的角色上做得很好,只是不再爱她。
而自己为他熬过来那么多,两人一起走过那么多,为什么卫书郡可以说不爱,就不爱了。
也许只是很多端倪她不曾知晓,就像他面容上的变化,她如今才有机会发觉。
就像作为夫妻,他错过了她的很多生活一般。
说不怨,是假的,但最终,她愿意自己放过自己,也放过他。
生死也叫她明白——坚持这段婚姻,陷在里面,让她后悔的事情只会更多。
人生再次走到三十九岁,她很难再想重蹈覆辙。
郑雯冬闭上眼,硬了硬心肠,叫进了房的卫璟。
“小璟,你爸喝醉了,你来照顾他吧。”
……
临近中午,卫书郡在书房里睁开眼,感觉自己难得睡了个安稳觉。
而厨房溢出的香味,好似往他浑身上下的毛孔里钻。
是丝瓜虾皮汤,二十来年,郑雯冬一直爱做的菜。
这香味勾起他的怀念,却感觉都带着痛。
见卫书郡出房门,郑雯冬面色如常地招呼:“醒了?吃顿饭再走吧。”
卫书郡脚步顿了一瞬,走过去。
“没关系,家门钥匙……你留着吧,以后小璟有什么事,你也能回来。”
二十年的婚姻,没什么爱情了,却还有各种生活上的联系,打断骨头连着筋。
以前两人的话题只有孩子,现在也只能谈孩子。
也许,只有亲情也是好的。
为往后鹭园酒楼的分店做准备,郑援朝和郑雯冬打算开个厨师培训班。
不止教厨艺,也教鹭园招牌菜的做法。
有手艺的厨子心高气傲不愿意来,来的便都是些要找工作的年轻人。
刚好郑援朝休养,待家里没什么事做,带点小徒弟打发时间。
这事儿的招生和教学都教给了郑援朝。
刚开始还好,都心平气和的,但抵不过老人家较真,没几周开始火急火燎了。
“现在的小年轻还真是不谦虚!”
郑援朝如是说。
郑雯冬盯着人算账呢,看着冲进办公室的郑援朝有些哭笑不得。
财务敲着计算器,头也没抬地接话道:“郑叔,您老那较真方式,可能真和现在年轻人合不来。”
郑援朝的脸拉得更长了:“说我老头子过时了,是吧?”
“哪能啊!”财务能挤对人,也能把人哄得服服帖帖。
“现在小年轻心浮气躁的,您老说话太实诚,他们觉得掉面儿,自然不服您。”
郑雯冬也觉得对,点点头。
只是她本来一个看热闹的,被郑援朝抓了,当临时的老师。
如今将近年节,她竟还要在除夕当天给那群学生上最后一堂课。
后厨。
郑雯冬将整整两扇肋排在案板上放好,又取出了两把很少用的刀具。
一把有些像菜刀,但又比菜刀足足大上了一圈,刀背很厚。
一把是上尖下窄的三角刀,刃薄,但光看着就相当锋利。
她言简意赅地分别介绍两把刀的名称:“斩骨刀,剔肉刀。”
下头的学徒都挺直了身子看着郑雯冬。
一是因为来了个女厨子,听说还是鹭园酒楼大名鼎鼎的主厨。
长得却是好相处的清秀模样,身板也小,怎么看都不像是能颠锅做菜的。
二是因为从老头子换成了个女师傅,还摆上了两块这么大的肋骨肉。
他们觉得新奇,也愿意看她有什么花样。
郑雯冬在十来人的注视下,反手握住了剔肉刀,捉住了最上边的一根肋骨,手中的刀刃对准了两根肋骨中的软肉。
她往下一划,动作轻巧灵便,轻松得宛如撕开两张纸。
看着郑雯冬弄得轻松,下面的人也都跃跃欲试。
郑雯冬弯着嘴角,了然一笑:“谁来试试?”
“我!”
学徒们纷纷举手,郑雯冬点了那个跳得最高地上来。
那男生学着郑雯冬的动作,反手握住剔肉刀,捉住一根肋骨,往下用力划。
但他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犹如撕纸的轻松活。
遇到的阻力比想象中的大得多,他又用力往下,刀刃生生卡在了肉里。
男生的狠劲上来,一张脸憋得通红,握住刀把,往下狠狠一划,才终于将那根骨头分下来。
学徒们哄笑一片。
这男生不服道:“现在肉店基本会帮我们处理好,排骨不也都是给咱们处理好的吗?学这个还有意义不成?”
郑雯冬严肃着一张脸,有训斥的意思:“你做菜,只有你自己知道要用多大的肉和骨头。”
“怎么,如果以后你在店里做菜遇到这样完整的食材,还要专门请猪肉店的店主过来帮你分?”
学徒们一时被她板着的脸唬住,都忘了言语。
郑雯冬继续说:“古有庖丁解牛,了解牛的筋肉脉络,轻松处理整个食材,光有劲儿不行,还要有技巧,而这技巧,就是建立在了解之上。”
“只会做菜,哪怕做出花儿来,都不能成为厨师。一个优秀的厨师,要清楚做一道菜的全部流程、烤煎煮炖的烹饪方式、
餐前餐后的处理工作,而想成为一个顶级的厨师,就要了解更多事情,原产地、食用历史、最佳食用与处理方法,都是必不可少的。”
那男生还呆呆地站在郑雯冬的案板前。
郑雯冬看他一眼:“傻站着干嘛,下去吧。”
“处理块肋排对你们都是难事了,后面的路该难到什么地方去了?半桶水晃得厉害!”
她严肃地下发了任务:“今儿先好好练练拆骨头,拆好之后,就能练个糖醋排骨。”
这下学徒们都没有异议,安静如鸡地拿起剔肉刀来,拆解着肋骨。
接着就是连番响起的“砰砰”剁骨头的声音。
郑雯冬再次深刻体会到师父的耐心真好。
成片的噪音也就罢了,还有层出不穷的小问题,还是对着一群不服管的毛头小子。
这群人用心做饭,倒也像模像样的。
对于厨子来说,刀工和火候是最基础的,也是重中之重。
虽然和郑援朝相处有些问题,但还是有听他说要点的。
看着这群人稚嫩又朝气蓬勃的脸,郑雯冬忍不住多说几句。
“沉下心来,脚踏实地,这是成为厨子的第一步。”
“做菜是一件很有温度的事情,也许是一次阖家团圆的庆祝,也许是一次对于失意的安慰,我们要投入的情感会比想象中的多,当然得用认真的态度,对待每一道经手的菜。”
“而这件事情,也是需要传承的,也许某一天,你们也会成为谁的师傅,难道那时候,你们也要心高气傲地敷衍了事?”
“我的手艺都是郑老师傅教的,我不说你们头回入行,就碰到了多好的老师,但我能保证好好跟着他学,是肯定能学到真本事的。”
下午四点,郑雯冬终于从厨房里蹿出来了。
门口却站着个人,是陆执言。
没在工作时间的陆执言穿着黑色羽绒服,里面则是一件带绒的白色毛衣。
弱化了许多上位者的攻击性,整个人显得温润柔和。
看到他的这一瞬间,郑雯冬才想起不久之前卫璟约了他过年。
也是偶然说起,才知道他今年不回浙市。
看起来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当时郑雯冬也就没阻止。
有些陌生,却也觉得人和人的相处总要发现很多“第一面”。
郑雯冬看着他笑:“走吧,回家过年。”
99年到新世纪的千禧年,每个人心里都觉得是件无比郑重的大事。
卫璟也不例外,抓着郑援朝一块,把家里布置得红红火火。
春晚倒计时响起的那刻,在耳边轰隆的鞭炮声中,郑雯冬听见身边的陆执言问自己。
“新世纪,是不是也有个新目标了?”
外面的烟花将郑雯冬的眼睛也照得五光十色。
她所求贪心,却也不过是家庭圆满、身边人圆满。
“新目标?”她弯起唇笑。
“人生路途遥远,愿我们终得圆满。”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