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老茶馆中,搪瓷缸的底部沉着去年的桃胶,此刻正被滚烫的沸水冲泡开来,丝丝甜腥缓缓弥散。身着蓝布衫的老茶客轻轻推开雕花木窗,东风裹挟着花瓣猛然扑入,粘在紫砂壶嘴上,凝成了粉色的痂痕。
《桃夭》
在老茶馆中,搪瓷缸的底部沉着去年的桃胶,此刻正被滚烫的沸水冲泡开来,丝丝甜腥缓缓弥散。身着蓝布衫的老茶客轻轻推开雕花木窗,东风裹挟着花瓣猛然扑入,粘在紫砂壶嘴上,凝成了粉色的痂痕。
制香坊的学徒蹲伏在溪石之上漂洗桃瓣,手指被冻得通红肿胀。那些被舍弃淘汰的残花顺流而下,卡在浣衣妇的棒槌缝隙之中,于暮色里眺望,竟宛如从青石板沁出的血珠。
对岸写生的美院学生不慎碰翻颜料盒,钴蓝与桃红在宣纸上激烈交锋,恰似去年暴雨击落的满树胭脂。身着汉服的姑娘举着云台从廊桥那端飘然而至,裙裾拂过青苔,惊起了蛰伏的粉蛾。她别在鬓角的绢花被真花夺去了风采,直播间的弹幕纷纷询问:“这是什么滤镜?”
簪娘阿婆坐在门槛处穿米珠,老花镜片上粘着三片桃瓣,透过镜片看去,满街的游人化作了晃动的粉色光斑。最古老的桃树腰身挂满了祈福木牌,年轻的情侣们总是喜欢把誓词刻得深刻无比。守庙人在傍晚清扫之时,那些“永世不离”的承诺在笤帚之下翻飞,露出背面被虫蛀空的裂痕。
昨夜风雨卷走的许愿绸,此刻正缠绕在郊区垃圾场的铁丝网上,与医用绷带、快餐盒相依相偎着褪色。打更人敲响亥时的梆子,晚归的快递员车灯惊起夜宿的雀群。纷扬的羽毛与日间的落英在月光之中难以分辨,唯有守园人筐里等待酿制的桃瓣知晓——今春的甜香之中,掺入了去年未曾诉说的涩意。
来源:祁阳嵇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