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们来到一条小巷，对着一棵树对坐了十天。老和尚对张福说：“你已经有所领悟了。你必须去投奔那些有善根的富贵之人，让他们作为你的外护。至于你的妻子儿女，你要和他们断绝关系，千万不要再有任何挂念。”

明朝时，张福是淮阴的一个盐贩子，生性凶悍放纵，从不肯屈居于人之下。有一天，他和一群人在树下乘凉，有个老和尚也和他同坐。

不知怎的，老和尚忽然扬手扇了张福一巴掌，众人都为老和尚感到担心，说：“这家伙可是个恶人，你何苦去触犯他呢？”

可是张福却并未暴起发作，只是默默无言，任由脸上被打得通红。让众人更惊的是，老和尚又打了他一巴掌，可他还是没有发脾气。

等到老和尚打了他第三巴掌时，奇怪的事发生了，张福居然跪下向老和尚磕头说：“我明白师父的意思了。”

老和尚说：“那你就跟我来。”

他们来到一条小巷，对着一棵树对坐了十天。老和尚对张福说：“你已经有所领悟了。你必须去投奔那些有善根的富贵之人，让他们作为你的外护。至于你的妻子儿女，你要和他们断绝关系，千万不要再有任何挂念。”

张福回到家中，他的妻子正和一个年轻男子通奸，男子知道张福厉害，从床上跳到地上只求一死。

不想张福却说：“你们有缘分，不要害怕。不知道你有没有妻子呢？”年轻男子回答说：“没有。”

张福说：“你就把她娶了做妻子吧，我不要了。”

他又把自己的儿子叫来，送给了邻居中没有儿子的老人，说：“你赶紧离开，不要再来找我。”抛弃家中一切事务，张福就直接去投奔万鹿园总戎。

万鹿园其人，根据黄宗羲的记载，名叫万表，字民望，号鹿园。袭世职宁波卫指挥佥事。他是正德十五年武进士，累迁至漕运总兵，佥书南京中军都督府。万表久督漕运，深悉河道通塞，国计赢绌。又通经术，熟悉先朝故实。信佛好施与，常以医药济人。有《海寇议》《玩鹿亭稿》《万氏家钞济世良方》等。

万总戎问他：“你有什么本事？”张福说：“请让我做个看门人，负责管理出入。”

万总戎于是就把他安排在了门口守大门。万总戎本是大户人家，家中男女仆人常常有几百人，进出毫无顾忌。张福每天端坐在门口，到了晚上一定会向主人报告今天某某出去了，某某进来了，有嬉戏玩耍、无礼违法的行为一定会禀告。

过了三天，万府的门口变得整肃安静，没有喧闹之声。又过了几天，万总戎知道他做事可靠，值得托付，便命他看守书房，管理金钱的收支，他做到了分毫不差。如果有不合理的开支，他一定会加以节制。

有一天，万总戎从外面回来，看到张福竟然坐在他的座位上，就喊道：“你怎么敢占我的座位！”

张福站起来回答说：“将军怎么没有平等之心呢？”

万总戎坐到座位上，觉得座席热得像火一样，心里感到很奇怪。

又有一天，万总戎从外面回来，看到张福睡在他的床上。他又大喊道：“你怎么能睡我的床？”张福又说：“主人怎么没有平等之心呢？”万总戎上床，觉得床也热得像火坑一样，更加感到奇怪。

当时有个吏部侍郎经过淮河，得了痨病，病情非常危急。万总戎把这件事告诉了张福，张福说：“请让我为他治疗。”

于是万福与张侍郎背靠背坐着，吏部郎立刻觉得背部像被火焚烧一样，十天后病就痊愈了，张侍郎才前往京城去。

有一天，张福向万总戎请求说：“我修炼玄道已经有了一些小的成效。请给我一间静室，再找一个女子陪伴我。”

万总戎知道他有些玄虚，于是叫来几十个婢女让他挑选，张福看了看说：“这些人都不行，请把将军您宠爱的姬妾给我。”

万总戎感到很为难，自己心仪的女人怎么能拿给他一个守门人用？后来他又想到张福不是沉迷酒色的人，又何必因为一个姬妾而妨碍他修道呢，最终还是把宠爱的姬妾给了他。

张福于是带着这个姬妾和一个婢女进入静室，又在墙上凿洞送进饮食。

他在静室里呆了八个月，才把姬妾还给了万总戎。万总戎就问婢女他们孤男寡女独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婢女说：“他每天和姬妾对坐，相距一丈左右，从来没有亲近过。姬妾本来也喜好修道，平日里闭门焚香，扫地后就坐着。她常常拿着《悟真篇》问张福，张福不回答，也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张福从静室出来后，就向万总戎要了几丈白布、二两金子，又写了一张字条，封好后和银子、白布放在同一个箱子里，请求在某一天打开，万总戎照他说的做了。

没过多久，张福来到万总戎面前说：“我要走了。”磕头就走了出去。万总戎惊愕地望着他，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影，派人赶紧去追他，他跑得像飞一样，根本追不上。

结果张福来到以前遇到老和尚的地方，盘腿而坐，双手合十，就去世了。

万总戎于是打开他封好的箱子，只见字条上写着：“我在某日离开，请用白布收敛我的尸体，用金子制作龛盒，主人您亲自封好。”万总戎于是感叹惋惜，遗憾自己失去了一位高人。

过了一段时间，之前的那个吏部侍郎从长安因请假回家，来拜访万总戎。万总戎说：“你知道吗？救你的张福去世了。”

吏部郎笑着说：“少开我玩笑，我刚在济上遇到过他，和他谈笑了一整天，怎么突然说他死了？”

万总戎赶紧打开龛盒，里面只有白布，张福的尸骨已经不见了。后来，万总戎的几个仆人又曾在淮河、徐州一带见过张福。

万总戎本是名将，晚年喜好玄道，每天静坐，守持内心。张福说他这个不究竟，这是有所为的法，不是至高无上的道。

万总戎常常向他请教有没有别的道术，他都不说话。只是说：“天下没有富贵神仙，谁能放弃三公的高位而举荐天下的贤才，来恩泽苍生呢？谁能放弃万贯家财而施舍给穷人，让他们摆脱死亡的威胁呢？谁能割舍亲情恩爱，孤独地独处，与虚空的道相对呢？没有这三点，就不要谈论道。”

兵部左侍郎许孚远也认识张福，常常津津乐道地称赞他，说他确实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参考书目：《谈氏笔乘》《都督万鹿园先生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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