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距我亲眼见我爹耐心教导庶妹陆元惜,与赵姨娘像寻常夫妻那般嬉笑打闹,已过去整整三日。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娘离世后,爹把我宠得没了边儿。
我在京城横着走,那嚣张劲儿,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他对我庶妹,却格外严厉。
稍有差池,抄书、跪祠堂,家法伺候。
直到有一天,我亲眼瞧见他耐心地给庶妹讲书。
我才明白,原来他对我的纵容,竟是捧杀。
赵姨娘和庶妹,才是他心里的宝贝。
距我亲眼见我爹耐心教导庶妹陆元惜,与赵姨娘像寻常夫妻那般嬉笑打闹,已过去整整三日。
在之前,我一直觉得,我爹最疼我。
我娘出身齐王府,陛下亲封为郡主。
我爹在我娘成婚前,只是个进京赶考的穷书生。
因盘缠被偷,住不起客栈,只能睡大街。
可他生得极为漂亮,即便落魄,也让我娘一见钟情。
当时我娘带着侍女走到他身旁,问家中可有妻妾。
我爹答没有。
我娘又问可有婚约。
我爹也说没有。
我娘回府后,家中闹了好些日子。
而后我爹从住不起客栈的穷书生,成了齐王府乘龙快婿。
此后不久,还被陛下钦点为状元。
我娘生我时伤了身子,不能再生育。
我爹又是家中独子。
于是,在我两岁那年,经不住祖母软磨硬泡、寻死觅活,我娘答应为我爹纳妾。
赵姨娘就是在那时被抬进郡主府的。
可我爹对赵姨娘一直很冷淡,对赵姨娘所生的庶妹陆元惜更是严苛。
每次见到陆元惜,我爹都沉着脸训斥。
五岁那年,我娘重病,连宫里的太医都没办法。
我娘去世后,我爹把我捧在手心里。
凡我与人起争执,我爹都无条件信我,说是别人的错。
我虽性子直,但也明事理、辨是非。
可不知为何,我嚣张跋扈的名声,京城几乎无人不知。
亲眼瞧见我爹与赵姨娘母女其乐融融后,我才猛然发现,郡主府里的旧人都被换掉了。
我不由看向一旁的翠珠,她从小就伺候在我身边。
三个月前,我和陆元惜起了争执。
不知怎的,翠珠把陆元惜推进了湖中。
若不是我舍不得翠珠,她那时就会被我爹发卖。
即便如此,她也挨了一顿板子,养了好些日子才下床。
我紧紧抓住翠珠的手问:“翠珠,你告诉我,陆元惜是不是你推的?”
我猛然想起,翠珠挨打时一直喊冤。
她说她没推过陆元惜。
那时我以为她是怕被发卖,不敢承认。
如今想来,此事确实有疑点。
翠珠先是一愣,马上摇头道:“姑娘,奴婢愿意用性命起誓,奴婢从未推过二姑娘。”
我顿感如坠寒窟。
翠珠没推陆元惜。
这意味着,三月前陆元惜落水是在做戏。
他们的目的,是赶翠珠出郡主府。
我悄悄吩咐翠珠去暗中打探消息。
没过几日,翠珠回来告诉我,
我那外祖母,也就是齐王妃,
三日后要去相国寺上香。
我心下一喜,赶忙心生一计,
谎称自己梦见了娘亲,
想借机去相国寺吃斋念佛几日,
为娘亲祈福。
我爹听了,丝毫没有怀疑,
还一脸关切地问我银子够不够花销。
我刚暗暗松了口气,
就听见我爹接着说道:
“你一个姑娘,独自离家在外,
爹实在放心不下,
便让孙嬷嬷与你一同去吧。”
这孙嬷嬷,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府里的老人了。
不过,她一直是祖母身边的得力之人。
后来祖母离世后,
便被我爹留在府里养老。
如今我爹让她跟着我去,显然是想监视我。
我佯装什么都不知道,
故意挺直腰板,理直气壮地回道:
“孙嬷嬷年纪已大,若真遇到什么事儿,
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爹要是当真担心我,
不如派府里的护卫随行。
而且相国寺离京城不过几里地,
天子脚下,又怎会有贼人胆敢闹事呢?”
许是我平日里从未“兴风作浪”,
我爹渐渐对我放松了警惕。
此次前往相国寺,
他最终只是派了几个护卫随行。
原本我以为,得费上一番周折才能见到齐王妃。
可谁能想到,我刚站在齐王妃面前,
她便一眼认出了我。
“你和你娘年轻的时候,
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齐王妃看我的眼神,仿佛透过我在看另外一个人。
我不由得红了眼眶,
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娘走的时候,我才那么小,
对于她的容貌,如今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齐王妃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缓缓开口:“齐王府内还留着你娘的画像,
你若思念你娘,为何不去齐王府讨要?”
我二话不说,直接对着齐王妃跪了下来。
“元昭有眼无珠,错信旁人,
以为外祖父和外祖母依旧恨着我娘,
所以她死后,都不敢露面。
我……”
我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齐王妃打断。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
“当年你娘离世的时候,我与王爷并不在京城,
郡主府也没派人前去报丧。”
我顿时愣住了。
在我的记忆中,我爹不止一次含沙射影地暗示我,
齐王府的人都恨我娘。
我爹还说,当年我娘为了嫁给他,
和齐王府的人都闹翻了。
所以,即便我娘去世了,
齐王和齐王妃都没原谅她……
我用力磕了个头,急切地说:
“外祖母,元昭有一事相求。”
齐王妃第二天一早,便离开了相国寺。
我在寺里小住了几日,
我爹多次派人来催,
我这才带着翠珠回到府中。
我刚进府,我爹便装作不经意地问我,
在寺里有没有见到什么贵人。
我心里明白,他问的其实就是齐王妃。
我却故意说道:
“相国寺里除了僧人,
到处都是贵人。
京中那些达官贵人,不都爱去相国寺上香吗?”
我爹听了,愣了一下。
这时,赵姨娘直接把话挑明了:
“大姑娘可曾遇见齐王妃?”
她一脸忧虑地说:
“听闻前几日,齐王妃也去了相国寺。”
我故意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满不在乎地说:
“遇到了,不过齐王妃第二天一早便下山了。”
我爹微微皱起眉头,担忧地问:
“齐王妃没有刁难你吧?”
我摇了摇头,又问道:
“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您为什么会担心齐王妃会刁难我?
我不是她的外孙女吗?”
我爹欲言又止,
过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说道:
“元昭,日后见到齐王府的人,千万要离得远远的。
你只需记住,爹不会害你。”
我笑着点了点头,说:“我记住了。”
说完,我侧头看向赵姨娘,接着说道:
“再有两个月,我就要及笄了,
赵姨娘,我娘的嫁妆,是不是该还给我了?”
见到齐王妃,我才惊觉当年我娘嫁给我爹时,齐王府给她的嫁妆何等丰厚,我娘走得猝不及防,临终前我都没能陪在她身旁,那时我又年幼无知,于是我娘的嫁妆便一直被赵姨娘掌控在手中,许是怕我起疑心,赵姨娘并未拒绝归还我娘的嫁妆。
“郡主府前两年刚修缮过,郡主的嫁妆当时分散放在不同地方,等过几日整理出来后再交给大姑娘如何?”
听她这么说,我紧接着追问道,“不知姨娘说的过几日是几日?还是给我一个具体期限比较好。”
我爹听了,脸上露出不悦,说道“你尚未谈婚论嫁,这么急着要你娘的嫁妆做什么?”
他板着脸质问道“元昭,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我眨了眨眼睛说道,“爹,您为何这么想?我马上就要及笄了,我想把我娘的嫁妆要回来,难道有错吗?”
我停顿了一下,佯装疑惑地说,“爹不肯让赵姨娘把我娘的嫁妆还给我,该不会是想拿我娘的嫁妆去给二妹妹当嫁妆吧?”
我爹最终还是松了口,他让我给赵姨娘半个月的时间,让她把我的嫁妆都整理出来,再交由我打理,半个月转瞬即逝,赵姨娘如约而来,带来一份嫁妆单子还有库房的钥匙,“郡主的嫁妆已经单独放在这个库房里,大姑娘可以派人去清点了”
我没有急着翻看嫁妆单子,而是问道,“我娘不是还留了几个铺子吗?账簿怎么没一起带过来?”
赵姨娘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说,“历年的账簿也都放在库房了,大姑娘要是想看可以随时去取”
我微微点头,这才翻开嫁妆单子,只瞧了一眼,我便明白赵姨娘拿来的单子是假的,我一怒之下将那份单子扔到了赵姨娘脸上
“赵姨娘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你竟敢拿份假单子来糊弄我?”
从相国寺回来后,齐王妃差人给我送来我娘的嫁妆单子,为避人耳目,是翠珠借出府为我置办胭脂的由头从齐王府的人手中取来的,之前有些事,我虽只是怀疑,但赵姨娘此举无疑是证实了我的猜测,若无我爹允许,赵姨娘怎敢如此行事?
赵姨娘当即面露委屈,说道“大姑娘怎能无端污蔑人?”,她蹲下身子,将那份刻意做旧的嫁妆单子捡起,轻轻扫了扫根本不存在的尘土,“我虽只是妾室,却也是你父亲下聘迎娶回来的贵妾,怎容你这般污蔑?”
我正要开口,就见庶妹陆元惜带着侍女从门口缓缓走来,她一脸疑惑地说“娘,您不是说来给大姐姐送嫁妆单子吗?怎么还不把单子拿给大姐姐?”
赵姨娘冷哼一声,说道,“你大姐姐觉得这嫁妆单子是假的,不肯要呢”
陆元惜转头看向我,说道,“大姐姐,我娘嫁进陆家多年,一直恪守本分,从未有过半分出格之举,又怎敢在郡主的嫁妆上动手脚?这其中怕是有误会吧?”
“你觉得有什么误会?”我反问道,陆元惜面露犹豫,说道“府里能藏东西的地方总共就那几处,大姐姐若是怀疑我娘动了郡主的嫁妆,不如派人去搜搜”说到这儿,陆元惜扯出一丝淡淡的笑,“只是若大姐姐没能搜出东西,还得跟我娘道歉”
我不禁为陆元惜的这番话鼓掌,“陆元惜,你还真会偷换概念”,我向前走了几步,在离陆元惜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冷声道,“我说的是这份嫁妆单子是假的,可没说赵姨娘偷拿了我娘的嫁妆”
陆元惜脸色苍白,缓缓说道“大姐姐质疑这嫁妆单子是假的,那就等同于怀疑我娘动了郡主的嫁妆,不是吗?”
我爹来的时候,陆元惜还在那儿争辩个不停。
原本还时不时阴阳怪气说上两句的赵姨娘,这会儿却垂着头抹眼泪。
那模样,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可又什么都不说。
我爹一进院子,眉头就拧成了结,直接看向我道:
“元昭,赵姨娘给你的嫁妆单子,就是你娘当初留下的,这点爹可以作证。”
我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冷冷说道:
“爹才刚进院子,就知道发生何事了?莫不是我这院子里,有爹留下的耳目?”
陆元惜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赶忙温声说道:
“大姐姐,你误会爹了,是我派人去告诉爹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故意挡在赵姨娘身前:
“你这般欺辱我娘,我这个做女儿的,又怎能坐视不理?
“可嫡庶有别,我也只是个做妹妹的,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就只能派人去请爹来为我娘主持公道了。”
我爹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怒声呵斥道:
“都怪我平日里太纵着你,才让你养成了这无法无天、嚣张跋扈的性子。”
他的视线在赵姨娘和陆元惜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又重新看向我。
“你过去就总是仗着嫡出的身份,肆意欺辱赵姨娘和元惜,我本以为,待你长大些,就会改,可如今看来,你这性子怕是改不了了。”
我爹一边说着,一边甩了甩袖子,继续道:
“既如此,那我便将赵姨娘扶正,元惜以后便也如你一般是嫡出,免得你总是仗着嫡出的身份,便自觉高人一等。”
若不是早已看穿他的真面目,这会儿的我,怕是已经伤心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爹,赵姨娘拿一份假的嫁妆单子来糊弄我,你不追究她的责任便罢了,竟然还往我头上泼脏水?”
我对陆元惜母女虽谈不上喜欢,却也从未欺辱过她们。
况且这些年,一直都是赵姨娘掌家。
我又怎会有机会去欺辱她们呢?
我知道我爹是想找个由头把赵姨娘扶正。
可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能无耻到这种地步,直接把脏水往我头上泼。
我爹怒视着我,大声喝道:
“你竟然还不知悔改?那便……”
他话还没说完,我便朝翠珠招了招手。
翠珠赶忙将早已抄录好的嫁妆单子递到我手上。
“你们该不会以为,我手里没有我娘的嫁妆单子吧?”
但我还是低估了我爹脸皮的厚度。
他只是愣了一小会儿,便冷冷地说道:
“陆元昭,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坏,为了污蔑赵姨娘,竟然不惜编造了一份假的嫁妆单子出来。”
我顿时笑了起来。
也就是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孙嬷嬷从屋内缓缓走了出来,
她是齐王妃派来的。
很显然,我爹也认出了孙嬷嬷。
在看到她出现在我的院子里后,我爹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多年未见,陆大人好威风啊。”孙嬷嬷在我身后停了下来。
她冷眼瞟了一旁的赵姨娘一眼,说道:
“我们王妃听闻郡主留下的嫁妆这些年一直被一个妾室掌管,所以特意派老奴将郡主的嫁妆单子送来给大姑娘,免得被那些眼皮子浅的东西给蒙骗了……”
孙嬷嬷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可没想到,这赵氏所行之事,竟然是经过陆大人准许的。”
我爹脸色涨得通红,连忙争辩道:
“孙嬷嬷,这是我陆府的事,你虽是齐王府的人,可却也不能……”
“不能如何?”孙嬷嬷直接打断了我爹的话,“陆大人似乎忘了,这里是郡主府,而非陆府。”
我爹铁青着脸,怒声说道:
“郡主府又如何?齐王府的人手伸得未免也太长了。”
孙嬷嬷挺直脊背,毫不畏惧地说道:
“陆大人如今是飞黄腾达了,可怎么还连亡妻的嫁妆都要霸占着不还给郡主的女儿呢?”
我爹被气得不轻。
一旁的赵姨娘和陆元惜都连忙低声宽慰。
我适时出声道:
“爹,我只是想要回我娘的嫁妆而已,您这么护着赵姨娘,确实由不得我不多想……”
我叹了口气,又缓缓说道:
“我娘究竟留下了些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若是拿不回我娘的东西,那我便只好厚着脸皮去官府走一遭了。
“想必外头的人,对这种事情都会很感兴趣。”
跟我爹闹翻后,我便住进了齐王府。
孙嬷嬷给了我爹三天时间,要他把娘留下的东西都备齐。
但我心里清楚,有些东西,是找不回来的。
娘嫁妆里的许多宝贝,都被我爹和赵姨娘拿去送人了。
就连老夫人过世的时候,都从我娘嫁妆里拿了些东西当陪葬品。
要是想凑齐,除非我爹能狠下心去挖自个儿亲娘的坟。
那时我天真地以为,那些东西都是爹当官后置办的呢。
直到看到娘的嫁妆单子,我才知道,原来赵姨娘和陆元惜平常戴的那些步摇簪子,都是娘留下的。
老夫人陪葬的大半物件,也是娘的。
三天的期限转眼就到了。
孙嬷嬷怕我爹和赵姨娘再搞出什么乱子,齐王妃特意派了王府的护卫,让她陪着我回了郡主府。
当年娘出嫁的时候带了啥,孙嬷嬷心里一清二楚。
这次我爹倒是真的把我娘的嫁妆凑齐了。
可里面有好多东西都是假的。
有些摆件粗糙得很,像临时赶工赶出来的。
就算没有孙嬷嬷,我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
孙嬷嬷很快就把那些假的物件都挑了出来。
我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估计他没想到齐王府的人会做到这程度。
孙嬷嬷面无表情地说:“这些东西不是郡主的嫁妆,陆大人这是欺负大姑娘年幼丧母,觉得没人给她撑腰,才拿这些破玩意儿打发她?”
我故意露出伤心的样子。
回郡主府前,齐王妃就叮嘱过我,今天的事让孙嬷嬷出面,我能不说话就别说话。
毕竟我爹是我爹,我才是个没到及笄之年的姑娘。
一个“孝”字往上一压,到了外人嘴里,就算我有理,也会被说成不懂事。
更何况我的名声本来就差。
要是再传出我不孝,那可真要遭人戳脊梁骨了。
我爹好像要发火,可看了一眼王府的护卫,又强忍了下来。
他挤出一抹笑,厚着脸皮说:“孙嬷嬷,元昭是我的长女,我这个当爹的还在,她能没人依靠?”
我爹低头瞅了瞅地上的那些破东西。
“郡主嫁进陆家也有些年头了,有些东西早年就被她送人了,还有一部分是被那些笨手笨脚的下人弄坏了……”
我爹看了孙嬷嬷一眼,接着说:“本官好心想把东西补齐,是想让她有个念想,没料到会让孙嬷嬷产生误会。”
看到我爹那张不要脸的嘴脸,我差点吐出来。
孙嬷嬷脸上依旧毫无表情,说道:“这么说来,是老奴误会陆大人了?”
“误会解开就好。”我爹笑了笑,又说,“既然这些嫁妆都清点好了,那就正式交给元昭吧。”
我深吸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
“还没完呢。”我缓缓说道,“爹,您说娘把一些物件送人了,可历年各府往来的赠礼,府里都有记录,既然这样,烦请爹把礼单拿出来给孙嬷嬷过目,她回王府也好交差。”
反正我名声就不好,再差一点也无妨。
跟被人议论比起来,我爹和赵姨娘的所作所为更让我觉得恶心。
见我开口,孙嬷嬷轻叹了一口气。
她迎上我爹的目光说:“听闻贵府的老夫人下葬时,陪葬了不少珍奇物件……”
孙嬷嬷故意欲言又止:“郡主的嫁妆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必陆大人心知肚明。这事儿大姑娘和齐王府都是受害者,我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不介意去官府走一趟,不知道陆大人介不介意?”
我爹顿时脸色铁青,咬了咬牙说:“孙嬷嬷放心,短缺的东西,本官自会从私库里补上给元昭。”
我爹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许是深切体会到了王府强硬的态度,那些怎么也寻不回来的物件,我爹都用价值相当的东西补上了。
即便如此,他联合妾室,妄图霸占亡妻嫁妆这事,还是在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接连好几日,他回到府里,脸色都糟糕透顶。
就连他最宠爱的赵姨娘和陆元惜,也被他迁怒了好多次。
倒是我这儿,因为有齐王府的人撑腰,他倒是不敢来招惹我。
现在,我和赵姨娘、陆元惜,也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她们在我爹那儿受了气,便把一腔怒火都撒到了我身上。
赵姨娘先是停了我的月例银子,紧接着,连炭火也不供应了。
“大姑娘如今得了那么大一笔钱财,自给自足应该不成问题吧。”
赵姨娘的语调里,那股抑制不住的酸味,都快溢出来了。
“陆家为了填补空缺,都快穷得揭不开锅了,大姑娘应该能体谅吧?”
我差点被赵姨娘这副嘴脸给逗笑了。
我指了指她脚底下的青石板,说道:“姨娘莫不是忘了,你们现在住的地方是郡主府,可不是陆府。
民间有句话,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今日我算是深切体会到了。”
赵姨娘怒目而视我:“大姑娘今日可真是让我开了眼,一个还未及笄的姑娘家,满嘴都是床笫之事,教养可真好啊。”
我笑了,回应道:“这说明我有爹生没爹教呗,不过和赵姨娘你的所作所为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吃住都在郡主府,是谁给你的胆子来拿捏我?
我只给你半个时辰,我院里原本该有的东西,都得给我送过来。
不然的话,那就只能请你们和陆元惜滚出郡主府了。”
赵姨娘到底还是差人把炭火给我送了过来。
可随着炭火一同送来的,还有我那丢尽脸面的爹。
他一跨进我的院子,就不悦地说:“听说你要赶赵姨娘和你 妹妹出府去住?”
我爹一脸失望地看着我,说道:“元昭,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爹对你真的很失望啊。”
我被他这话逗得笑出了声。
“爹,真正该失望的人是我。”
我低垂着眼眸,遮住了眼底的一抹嘲讽:“没想到您竟然为一个妾室跑来质问我,真是太让我寒心了。”
我爹愣了一下神,接着又换上一副慈爱的模样,仿佛把前些日子的剑拔弩张都忘得一干二净。
“元昭,你现在都长大了,得爱惜自己的名声,不然将来……”
“将来会怎样?”我打断他的话,“爹今日来见我,难道不是来替赵姨娘兴师问罪的吗?怎么又开始说教了?”
许是觉得被我驳了面子,我爹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陆元昭,我看你是觉得攀上了齐王府,就觉得自己翅膀硬了,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他用冰冷的目光看着我:“你别忘了,你是谁的女儿,你的婚姻大事又由谁说了算。
齐王府能帮你一时,难道还能帮你一辈子吗?”
他甩了甩袖子:“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谁才是你一辈子可以依靠的人,可别选错了路。”
跟我爹彻底闹掰之后,我行事便越发没了顾忌。
赵姨娘被我拿捏了几次,渐渐变得老实起来。
反倒是陆元惜,三天两头差人往我这儿送东西。
有时候是她亲手做的吃食,有时候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她那侍女连着几次被我连人带东西一块儿轰出去后,陆元惜就亲自来了我的院子。
陆元惜进来后,先是不着痕迹地在屋内扫视一圈。
见齐王府的人不在,她明显松了一口气。
随后,陆元惜对我笑了笑,直言道:「大姐姐,爹对你最近的行事很不满意。咱们做女儿的,早晚都得嫁人,日后真正能依靠的,永远都是自己的娘家。」
见我没有反应,陆元惜接着说:「齐王府虽是大姐姐的外祖家,可这么多年都没联系过,还能有多少情分呢?」
陆元惜摆出一副为我好的模样。
「大姐姐年幼丧母,齐王府这么多年都不闻不问。眼下突然出现,明面上是为了大姐姐好,帮着讨要郡主的嫁妆,可实际上却害得大姐姐与爹生了嫌隙……」
陆元惜欲言又止,故意没再往下说。
我漫不经心地晃着杯中的茶水,依旧一言不发。
陆元惜咬了咬唇,起身朝我走来。
她伸手想拉我的手,却被我躲开了。
陆元惜见状,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受伤的神情。
「大姐姐,你身处其中迷糊不清,我这个做妹妹的冒着得罪齐王府的风险来提醒你,你怎么还不领情呢?」
我放下茶杯,为陆元惜这番表演鼓起掌。
「口才这么好,你不去说书,可真是可惜了。」
陆元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大姐姐,我也是为你好,你这么浑身带刺,是想把亲近的人都推开,让自己变成孤家寡人吗?」
「齐王和齐王妃年纪大了,能护你几年?等他们离世后,你又能依靠谁?齐王世子吗?他连见都没见过你,又怎么会像亲人一样护着你?」
我抄起手边的茶杯就往陆元惜身上砸。
陆元惜被我的举动吓得一愣,眼底快速闪过一丝惊恐。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脸色也变得惨白。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诅咒齐王和齐王妃?」
我话音刚落,孙嬷嬷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
可出人意料的是,对于陆元惜对齐王和齐王妃的冒犯,孙嬷嬷仿佛没听见一样。
她径直走到我面前,福了福身,沉声道:「大姑娘,您托王妃办的事有结果了……」
孙嬷嬷脸色有些难看,仔细看,似乎还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恨意。
我心头一紧,连忙站起来:「翠珠,随我去齐王府。」
那日在相国寺,我求了齐王妃一件事。
关于郡主府旧人的去向,还有赵姨娘的来历,我拜托齐王妃派人去调查。
原本以为年前都不会有消息,没想到这么快齐王府就有了回音。
外面还在下雪,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便到了齐王府。
齐王并不在府里,而齐王妃的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显然刚哭过。
我心头一紧,顾不上行礼,直接朝齐王妃走去。
齐王妃一看到我,眼眶又蓄满了泪水。
她朝我招了招手:「元昭,你过来。」
我强压下心底的不安,走到齐王妃身边坐下。
「外祖母,您这是怎么了?」
齐王妃用帕子擦了擦脸上泪痕,接着厉声道:「你娘当年的死并非意外,她是被人害死的!」
我满脸惊愕地看着齐王妃,整个人呆若木鸡,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齐王妃缓缓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继续说道:“当年郡主府的老仆,如今还在世的,只剩下你娘身边的月蓉了……”
我瞪大了眼睛,满心难以置信,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当年郡主府那么多人,怎么可能……”
在我的记忆里,那些人都是犯了错,才被赶出郡主府的。
那时我爹总说人都会犯错,郡主府不留有二心的人,但也从不苛责,毕竟他们都是苦命之人。
所以每次有人犯错,不过是赶出郡主府罢了,并无其他惩戒。
齐王妃神色哀伤,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当年你娘确实病了,可还没到会丢掉性命的地步,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那黑了心肝的爹……”
说到此处,齐王妃不禁老泪纵横。
“当年王爷被陛下派去赈灾,我放心不下,便跟着一起去了。那姓陆的趁机要了你娘的命。”
齐王妃眼神中满是恨意:“他将你娘救命的药,换成了致命的毒药,还瞒着你娘的死讯……”
齐王妃略微停顿,侧头看向我,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这些年来,齐王府多次派人前往郡主府,可每一次都被挡了回来。
后来偶然在宴席上遇到你,你对我们齐王府的态度十分冷淡,我们都以为你是因为你娘的事恼了齐王府,却不知是那个黑心肝的东西在暗中捣鬼。”
我爹害死我娘这件事,做得几乎毫无破绽。
当初参与此事的人,全都被他杀害灭口。
只有赵姨娘和那位唤作月蓉的侍女还活着。
听齐王妃讲,月蓉是因为与我爹早逝的长姐有几分相像,再加上我娘死后,她就一直装疯卖傻,这才逃过一劫。
我爹虽放过了月蓉,却担心她知晓些内情。
所以这些年,月蓉一直被囚禁在城郊的庄子上,还有专人看守。
可实际上,月蓉早已猜到我娘的死因并非意外。
于是,她偷偷留着我娘用过的药渣,还制成香囊,一直随身带着。
就算被关在庄子上多年,这个香囊她始终不离身。
她一直在等,等齐王府的人寻到她。
好让她用香囊里藏着的铁证,为我娘讨个说法。
我爹靠着齐王府的势力步步高升,却又厌恶我娘和齐王府。
只因我娘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自己是靠什么上位的。
所以他联合赵姨娘,害死了我娘。
而赵姨娘的身份,更是让我惊得合不拢嘴。
赵姨娘被抬进府时,老夫人说她是陆家同村的姑娘,老实本分,平日里对陆家多有帮扶。
实际上,赵姨娘不仅是我爹的表妹,还是他的未婚妻。
“当年你娘看上了那个黑心肝的东西,我们多次问过他,在老家是否有妻妾或是未婚妻。”齐王妃说道。
我爹为了攀上齐王府这高枝,隐瞒了自己在老家有未婚妻的实情,成了齐王府的女婿。
即便如此,他也没和赵姨娘解除婚约。
甚至在我娘生下我后,他还冠冕堂皇地将赵姨娘迎进了门。
比起我娘,这个曾与他同甘共苦的青梅竹马才是他的心头肉。
他既恨我娘,又厌恶我。
所以在我娘死后,他故意纵容我,想把我养成骄纵的模样。
就连我嚣张跋扈的名声,也是我爹和赵姨娘故意散播出去的。
我从未想过会有人如此不堪。
即便发现了爹真正偏爱的是赵姨娘和陆元惜,我也只当他偏心。
从未怀疑过,就连我娘的死都另有隐情。
知晓事情真相后,我一时承受不住,直接在齐王妃面前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齐王妃还在床边守着。
见我睁开眼,翠珠赶忙过来扶我。
齐王妃双眼通红,说道:“你外祖父已经入宫了,我们齐王府定会为你娘讨个公道。”
我轻轻点了点头,接过翠珠递来的茶杯,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茶水,这才感觉嗓子舒服了些。
“我要回郡主府。”
回到郡主府的时候,夜幕已经完全笼罩了大地。
我刚踏入府门,大理寺的人便闯了进来。
我那黑心肝的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大理寺的人死死按在了地上。
和他一同被押走的,还有赵姨娘。
在他们被带走之前,我抬手,狠狠给了他们每人一个耳光。
我爹又羞又恼,想要抬脚踢我,却被官差死死按住。
“老实点!”官差厉声喝道。
我爹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我:“陆元昭,你这个……”
后面的话还没出口,他的嘴巴就被官差塞进了一块破布。
陆元惜被吓得呆若木鸡。
直到官差把我和赵姨娘押走,陆元惜才惊慌失措地质问我:
“陆元昭,你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大理寺的人要把爹和娘带走?”
我冷冷地看向陆元惜,“我给你一晚时间收拾东西,明日一早,立刻滚出我的郡主府。”
陆元惜仿佛没听见似的,疯了般冲过来想拉我。
翠珠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拦住。
陆元惜挣扎着甩开翠珠,“陆元昭,你凭什么赶我走?我也是爹的女儿,这郡主府……”
她的话还没说完,我便给了她一巴掌。
陆元惜被打得呆住了,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要是再不老实,明日你就不是体面地离开,而是被我扔出去。”
我娘的死和陆元惜以及她那个在书院求学的弟弟毫无关系。
但他们的爹和娘联手害死了我娘。
我要是把他们留在我娘的郡主府,岂不是傻透了?
我没把怒火撒到他们头上,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而陆元惜挨了我那巴掌后,倒也安静了下来。
她回到自己院子,迫不及待地开始往包裹里塞贵重物品。
不仅如此,她甚至还想把赵姨娘房里的东西也一并带走。
不过我早就料到她会这样做,所以早就派人把赵姨娘的院子和库房严加看管起来。
“不该你的东西,最好别肖想,不然……”
我朝陆元惜身后的侍女看了一眼。
没等我继续说下去,陆元惜便不服气地叫嚷道:“陆元昭,你嚣张什么?这里虽然是郡主府,可里面的东西可都是爹打拼出来的,理应有我的一份。”
我活动了一下手腕,冷冷地说:“看来那一巴掌还是没把你打醒。”
陆元惜瞪圆了眼睛看着我,“就让你嚣张一会儿吧,等我爹娘回来,你就没好日子过。”
我勾了勾唇角,“可惜,你们注定要失望了,你爹娘回不来了。”
陛下亲自审理了这个案子。
我那个吃软饭的爹和赵姨娘被判了三日后问斩。
其余涉案的人,也都得和他们一起人头落地。
赵姨娘的娘家得到消息,竟然派人来把陆元惜接走了。
毕竟陆家现在除了我爹,已经没别人了。
至于陆元惜那个才十一岁的弟弟,又能翻出什么风浪?
我爹和赵姨娘被问斩那天,我亲自去了刑场。
我爹一看到我,就原形毕露,冲着我大声辱骂。
迎接他的,是百姓们扔来的满身烂菜叶子。
而我爹的宝贝儿子,在他们的事败露后,也被书院扫地出门。
我在齐王府附近买了一套宅子,又让人把我娘的旧物和钱财都搬了过去。
至于我爹和赵姨娘用过的东西,全都留在了郡主府。
在我娘忌日那天,我放了一把大火,把郡主府烧了个精光。
一想起我爹和赵姨娘的嘴脸,我就恶心得不行。
他们住过的宅子,就不该留在这世上。
再次听闻陆元惜的名字,已是半年之后了。
听闻当初赵家将她接回去,并非要护她周全。
而是觊觎她从郡主府带出的钱财,还有她本人——陆元惜。
赵家娘家有位侄子,幼时烧坏了脑子,成了傻子。
如今已过二十,却还未定下婚事。
赵家本想从人牙子手里买个下人去“伺候”那傻子。
恰在此时,赵家自身出了事。
于是,赵家便把算盘打到了陆元惜头上。
外头买来的侍女,怎比得上精心教养的“高门贵女”?
赵家自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陆元惜。
陆元惜刚到赵家,赵老夫人便扣下了她全部的钱财。
等到她察觉出异样时,一切已晚。
因她尚未及笄,即便赵家心急如焚,也只能先与她定了亲。
那个傻子,便是她的未来夫君。
陆元惜身边的侍女,早被赵家人收买。
竟偷偷拿了她的贴身之物,交给赵家人。
为防她逃跑,赵家人甚至将她软禁起来。
只等她及笄,便要强迫她与傻子成亲。
齐王妃将这消息告诉我时,曾道:“你若有心不忍,我可以派人去将她救出。”
我摇了摇头,坚定地说:“人各有命。”
陆元惜与我娘的死,确无直接关联。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是无辜的。
这些年,她做的恶事不在少数。
就为把翠珠赶出郡主府,她竟故意落水,诬陷翠珠。
若非我当初的坚持,翠珠也许会如郡主府那些旧人般,离开后便被人悄悄除掉。
更何况,赵氏对陆元惜极好。
她们母女同吃同住多年,府中的诸多事,我实在难以相信,陆元惜会一无所知。
若我轻易原谅了这些恶人,对那些受害者而言,我与恶人又有何异?
我不迁怒于他们,却并不意味着我能选择原谅。
我唯一盼望的,便是陆元惜和她的宝贝弟弟能长命百岁——
盼着他们的余生,都沉浸在痛苦与折磨之中。
来源:小曲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