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踩着厚厚的雪,把蹲在屋檐下,冷到发抖的他领回家。
他转动着右手中指上的戒指:
「安夏,在决定离开我的时候,你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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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十六岁到硕士毕业,我和谢淮安共处了十年。
养父为了亲儿子扇他巴掌,是我陪着他,在天台看了一晚上的星星。
他被赶出家门,是我打着手电,踩着厚厚的雪,把蹲在屋檐下,冷到发抖的他领回家。
他被人诬陷偷走研究成果,是我陪他蹲了一晚上草丛,见到投资商。
……
我用了十年时间,把「我」填充进他整个人生。
却在他的爱意达到顶峰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离开。
他怎么可能不疯……
醒来时,我躺在地下室的一张大床上。
头顶的电灯泡刺眼明亮,我抬手遮了遮眼睛。
目光落到脚踝上的金色锁链,我不由得沉默片刻。
金色的,很粗,很闪,镶着碎钻,在灯下闪着粼粼的光。
我叹了口气。
兜兜转转,还是落得这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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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的灯光太亮了,好像正对着我的眼睛。
我想睡觉,却被刺得睡不着。
地下室里没有钟表,没有窗户,我不知道现在是几点,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太煎熬了。
谢淮安过来的时候,我正看着脚踝上的链子,数上面的钻石。
他在我身旁坐下,伸手搂住我的腰:「在想什么?」
「在想你解决问题的方法真的很粗暴。」
我闷闷地说:「谢淮安,这样解决不了问题的。」
他笑了笑,没回答我的问题。
反而说:「只要你给我一个承诺,我就放了你,好不好?」
「什么?」
「答应我,永远不会再离开。」
他说:「用你现实世界里,父母的性命发誓。」
我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下一秒就是摇头:「不可能的。
「我不可能发这样的誓……」
「那就没办法了。」
谢淮安摸了摸我的头,像摸一只不听话的猫。
他嗓音很轻:「你恐怕要一辈子都待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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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淮安说,他随时等我的回答。
起初我不懂他的意思。
直到他好久都没给我送饭,我才后知后觉地惊恐。
他不让我吃饭了。
胃里饿到灼烧,我蜷缩着身子捂住肚子,头晕到眼前冒小星星。
门开了。
谢淮安拿着针筒走进来,强硬抬起我的胳膊,给我注射营养液。
冰凉的针管插进我的胳膊,我下意识颤抖,泪水忍不住流出来。
我怕疼。
怕打针。
生病打针的时候,一定要把头埋进谢淮安的怀里,才能避免哭出来。
那时候,他心疼地抱着我哄:
「乖啊,很快就好了。
「最后一次了,我们以后都不打针了好不好。」
……
针管里,液体一点点被推进身体,凉得我发颤。
我忍不住哭着对他说:
「我疼,谢淮安,我好疼啊!」
他的动作僵硬一瞬。
然而也只是一瞬。
「从前我哄你,心疼你,对你那么好,都没有得到你的珍惜,你还是丢我像丢垃圾。
「我听说,有些人,就是应该对她差一点,才能让她知道『好』的来之不易。
「驯狗和驯人,其实本质并没有差别。」
狗不听话了要教训。
人也是。
这是他给我的惩罚。
「可我真的很疼。」
我哀求他:「谢淮安,不要这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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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里,气氛很诡异地安静下来。
他把针头拔出来,扔进垃圾桶:
「我已经被骗过一次了。
「放过你,让你把我哄好了,这个世界稳定了,你再毫不犹豫抽身离开……难道我要再疯一次,把你弄回来吗?
「我知道你在乎的人不只我一个,可对不起,我只有你了。」
他拿起托盘里另一个注射器,用酒精消毒后,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胳膊上扎进去。
「你不能吃饭,我就和你一起饿着,靠注射营养液生活。
「你恨我,怨我,就往我身上多扎几针,甚至用刀都没关系……但你不能离开。」
他把头埋在我颈间,压低嗓音求我:
「宝宝,可怜可怜我吧。
「你再走一次,我真的会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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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在床头,看着他颤抖的肩膀,有些无力。
我错了。
他没有义务承担我想回家的诉求。
那些利用、欺瞒、任务……或许一开始,我就该跟他坦白。
我不应该骗他,不该让他跟个傻子一样,被玩弄,又无缘无故地被抛弃。
「对不起。」
我低声道歉:「我不该骗你,真的很抱歉。」
「有用吗?」
他的头依旧埋在我颈肩,嗓音闷闷的:
「做都做了,现在道歉,有什么用?
「你利用我,欺骗我,把我玩弄得像个傻子。
「可即使这样,我还是对你念念不忘……我都觉得自己是个蠢货。」
我抿了抿唇:
「谢淮安,我们能好好聊聊吗?
「你都知道系统了,肯定也知道了很多别的事……肯定有其他解决办法的,我们好好聊聊,行吗?」
他抬起头,看着我笑了,笑容有点讽刺:
「好啊!
「你先发誓,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再跟你聊。」
我沉默了。
又绕回去了。
谢淮安魔怔一般,把我和他的关系,推入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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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过后,我很久都没有和谢淮安说话。
营养液吊着我的命,让我处于死不了,但又极度虚弱的状态。
日复一日,我甚至可以摸到皮下凸出的骨头……
谢淮安也越来越瘦。
脸庞瘦下来,皮肉紧紧贴在绝佳的骨相上,不丑,多了几分阴暗与癫狂。
一日,我平静看着针筒里被推入我身体的药液,用了点力气开口:
「如果我死了,可不可以把我的骨灰撒进大海,不要埋在地底下……我想晒晒太阳。」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太阳了。
昔日唾手可得的东西,竟成了只有死才能得到的奢侈。
谢淮安原本面无表情的脸色瞬间阴鸷。
「只要你服软,我就放你出去。」
我笑了笑,把脑袋埋在被子里: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又一日,外面大概下了雨,针管上带了稀薄的凉意。
谢淮安给我带了一本童话书。
靠在床边,用法语念了一整日的《小王子》。
我其实已经没什么力气去思考了。
只是依稀记得,曾经我看了剧场版《巴黎圣母院》,非常兴奋地跟他说:
「法语真的好好听!
「如果有人能用法语跟我讲故事,我一定会嫁给他。」
……
我笑了笑,问他:
「你说,我死后,会不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会是小王子曾经待过的某一颗吗?」
他沉默了。
好久,抬手摸了摸我的头:「你不会死。」
「会的。」
我告诉他:
「没有人会喜欢被当成狗养。
「我宁愿作为『人』死去,也不愿意像狗一样,被你关在这里,摇尾乞怜。」
他脸色苍白,踉跄着离开了。
大概也没什么心情去做新衣服,西装空空荡荡地套在身上,像生了场重病,可怜又可怖。
再后来,打完营养液后,他总是望着我发呆。
有时还端过来一碗海鲜粥,问我想不想尝一尝。
我摇头,哑着嗓子说:
「是你饿了吗?你吃就可以,不用管我。」
他沉默片刻,突然松了手。
碗重重砸在地上,粥倾倒出来,皮鞋踩上去,地面凌乱不堪。
我下意识闭上眼睛。
可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他的吼声。
睁开眼睛,看到他眼眶发红。
泪水一滴滴顺着脸颊流下来,落到唇瓣、脖颈、肩膀……
他哭了。
「我到底该怎么做?」
他跪下来,西装裤沾上粥液,弄得黏腻,脏兮兮的,都恍然未觉。
他绝望问我:
「我该做什么才能留住你,宝宝?
「我输了,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我抬手,擦掉他眼角滚落下来的泪珠,默默松了口气。
他认输了。
我赢了这场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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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是我的底线。
这一点,我绝对不可能让步。
营养液最多只能维持一到两个月的生命,我拿命和谢淮安赌,他认输了。
他爱我。
他输了。
解开锁链,把我抱出地下室。
久违的阳光照在头上,恍惚间,我抬头看着玻璃窗外,满园的蔷薇花。
「很漂亮。」
我对他说。
他抱着我的手臂紧了紧。
医生来帮我做检查的时候,他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瘦到骨头凸出的手臂。
「不需要让医生也给你看一下吗?」
我扭头问他:「谢淮安,你也瘦了很多。」
他动作停顿片刻,依旧没说话,甚至没理我,起身走了出去,肩膀依稀有些佝偻。
半夜,滚烫的身体贴上我的后背,肩膀上湿湿的,有点凉。
他在哭。
指尖摩挲着我的手腕上凸起的骨头,哽咽着说:「对不起。
「我不想伤害你的……对不起。」
反复说了好多遍。
我叹了口气,转过身体。
他明显没想到我还醒着,哭泣的动作都是一顿。
眼角泪痕仍在,蒙蒙的表情像一头棕色的大笨熊。
「别哭了。」
我抬手擦掉他眼角的泪:
「我们都有错,我不怪你,让这件事过去好不好?
「我们一起想办法,过好以后就可以。
「谢淮安,不要难过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留在你身边……我爱你。」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我不是没有感情的神女,纵使抱着利用的目的,也忍不住为他的好而动容。
早在一年前,又或是更早,我就意识到了,我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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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不爱我都没关系。
「我们都会在一起。」
他低声说:「一定会。」
起初,我不知道他这句话的含义。
直到休养好身体,他把我带去他组建的实验室。
我刚进去就愣住了。
很多又亮又大的屏幕,很多充当试验品的白鼠,很多看不懂的精密仪器……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人。
离我最近的研究员用钳子挖出白鼠的脑子,像个机器人一样播报:
「72 号试验品失败。」
两个研究员并肩走近,手里捏着两只被压扁,不,已经是一张纸的白鼠。
「根据试验结果,瞬移过程会让生物二维化。」
……
他们走远。
我呆滞地站在原地。
「我让他们寻找穿梭于不同世界的方法,目前还没有结果,但我想很快了。」
谢淮安满意地回身,抓住我的手臂:
「你不愿意留下,我就跟着你回去。
「到时候,我会陪你回你的世界,我们两个在那边,永远一起生活。」
他紧紧盯着我。
目光是和那群研究员一样的疯狂:
我深吸一口气:「谢淮安,我……」
「往上看,宝宝。」
谢淮安微笑着指了指我的头顶:「看我为这个实验室起的名字。」
「LOVE」。
「我爱你。」
他说。
看着他微微发红的眼睛,我终于意识到,我错了。
我低估了他对我的偏执。
也低估了他的爱。
我原以为,总有一天,谢淮安会从我离开的阴霾里走出来,做着高高在上的谢总,永生顺遂。
没想到,不等走出来,他就已经被这份「爱」逼疯了。
我错了。
彻彻底底。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手臂,搂住谢淮安的腰:
「一定可以的,我们以后会永远在一起,加油!」
他笑了。
笑得眉眼弯弯,很好看,伸手反抱住我,低声说:
「等成功了,我和你一起回家。」
我的身体一僵。
我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研究成功前,我只能待在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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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以为,逼他把我从地下室里放出来,是我赢了,至少能在这段关系里获得一点点主动权。
没想到一环扣一环,我依旧被他死死攥在手心。
逛街的时候,我买了杯奶茶坐在休息区,胳膊撑着脸,认真地数落地窗外保镖的个数。
一、二、三……足足十个。
还是我能看见的。
我吸了口奶茶,不知道该作何想法。
对面突然坐了个人。
我不认识,甚至描述不出来他的样貌,能看见,五官却进不了脑子。
「你好,安夏小姐。」
他微笑着跟我说:「我是系统在这个世界的化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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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要求我阻止谢淮安进行那个研究。
「主要人物不得脱离世界,否则世界会崩塌,里面所有生物都会湮灭。」
他声音没什么情绪,却很果决:
「你必须阻止他。」
我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不能离开,我却能乱七八糟地穿,说明我那个世界,也有个主角?我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 NPC?」
他不说话。
我明白了。
说不上什么坏心情,只是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抱歉,我做不到制止他。
「这个任务是你们下达的,后果理应由你们来承担,而不是他。
「我已经很对不起他了,不能再做让他难过的事。」
系统脸上的笑意收起来:
「所以,你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世界所有人去死?」
我张了张嘴,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一堆 NPC 而已……」
「NPC?」
系统嘲讽地笑了:
「他们是 NPC,但自己不知道,欢欢喜喜地过完一辈子,谁能说这样的人生没意义?
「安夏小姐,难道你要那么多人,死在你们的爱情游戏里?」
他微微向前俯身:
「此时此刻,西伯利亚的野马群,拼死从野狼嘴里,救下它们的幼崽。
「深海,大白鲨刚刚猎捕一头海豚,开膛破肚,吃得很痛快。」
……
「你大学专业课的老师,今天刚刚和妻子赶往马尔代夫参加他儿子的婚礼。
「高中暗恋你的同学,刚刚升职加薪,给父母买了黄金手镯作礼物。」
……
「这个世界上所有生物,都在按部就班地活下去,你要为了你所谓的爱情,把这一切都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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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
所以我才会纠结,会痛苦,会难过。
如果谢淮安不能去我的世界,留给我的,只剩一条路了——留下。
可是……
我呆滞地坐在那里,坐了好久。
系统也没催我,只是指尖点着桌子,抬头看着窗外警惕的保镖。
他说:「当初我就劝过你,让你别走,可你走得毫不犹豫。
「你刚走半年,谢淮安精神失常,在浴室里割腕自杀,要不是我……」
「你说什么?」
我打断他的话:「什么自杀?」
「你不知道?」
系统诧异地看向我:「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重新把你弄回来?
「你和他相处那么久,就没看见他手腕上那道又长又丑的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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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淮安找不到我,割腕自杀,由此逼出系统,得知异世界的存在,开始组建实验室进行研究。
系统不允许他离开这个世界,于是重新把我拉进来,想阻止这一切。
一切是那么顺理成章。
又是那么可笑。
【我就是个帮系统擦屁股的冤种。】
我默默地想。
问出一开始的疑问:
「明明身体不一样了,他为什么还能认出我?」
「应该是发现了一些灵魂方面的特性。」
系统说:「他的研究进展太快了,再这样下去,这个世界迟早完蛋。」
他很暴躁。
这么多年,头一次见他语调有起伏,不再是冰冷的机械音。
我暗自骂了句:「活该!」
又想起他对谢淮安自杀场景的描述。
满地的血,盛满血水的浴缸,男人苍白厌世的脸,和无力垂下去的手臂……
我摸了摸心脏的位置。
那里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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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时候,谢淮安在书房翻看文件。
我走过去,摘下他右手手腕上的手表,看到那条狰狞的、弯弯曲曲像蜈蚣一样的疤。
「不会丑很久的。」
谢淮安抿唇:「过两天去做一个祛疤痕的手术,就不会有了。
「别嫌弃我,宝宝。」
他重新把手表戴好,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到他腿上。
「怎么突然想到摘我的手表?」
「有人说你为了我自杀过。」
「谁?」
「系统。」
谢淮安的眸光陡然危险起来:「它还说什么了?」
我吸了吸鼻子,把系统说的所有话,原原本本说给他听。
谢淮安沉默了。
半晌,有点不敢置信地说:「所以,我离开,所有人都会死吗?」
「谢淮安,要不然……」
「够了!」
他捂住我的眼睛。
声音里满是痛苦,却也决绝:
「就算会毁了这个世界,那也是我的业障,与你无关。
「我们都不过是普通人,管不了那么多人的死活。
「该下十八层地狱的是我,也只有我,宝宝,你只需要陪着我就好了。」
我看着他,震惊到几乎失语。
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他说出来的话。
更不敢相信,他听到这些,第一反应居然是,哪怕害死所有人,也要留在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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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大学里,上选修课的时候,老师用念诗的语调告诉我们:
「爱是人类最接近天堂的苦行。」
当时的我不懂。
如今才明白,连接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的「爱」,本身就是一场神圣的苦难。
时至今日,我终于不得不承认:
我逼疯了谢淮安。
对我的「爱」,是他完美人生里,最大的苦难。
「爱」让他成了个不顾一切的疯子,甚至缺失了对生命的敬畏。
这样是对的吗?
当然不是!
我从他腿上下来,很认真地告诉他:
「不该是这样的。
「谢淮安,我们可以商量别的方法,而不是置所有人于不顾。」
我拿着他的手放在胸口,一字一句地告诉他:
「谢淮安,我们不是恶魔。」
我们的爱情,不该沾上无辜生灵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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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去找了系统。
再一次问他:「如果我不选择留下,和他就没别的路可走了,是吗?」
系统点了点头。
他劝我:
「留在这里有什么不好?谢淮安有权有势,还那么喜欢你。
「你跟他签一份他出轨就净身出户的婚前协议,结婚后想办法把他踹了,养两三个情人,不比你在那个世界打工来得痛快?」
【是挺痛快的。】
我心不在焉地想。
我知道,留在这里,我一定可以过得很好。
可是:「我的人生里,不只有爱情。
「我还有父母,有朋友,有很多我不能舍弃的东西。」
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
这个道理,很明显谢淮安不懂。
我揉了揉眼睛,有点疲惫。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系统说:
「十年后,原书里时间线结束,他就可以不受世界法则约束,去往你的世界。
「只是这样,你需要等他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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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建议你采取这种方式。
「人心易变,十年间,你们被分隔在两个世界,无法交流,无法见面,会经历什么,遇到什么,都不得而知。
「并且最终,是否去找你的主动权在他手里,你很可能什么都等不到,赔得一无所有。」
系统敲了敲桌面:
「怎么决定,全看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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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
这是一场豪赌。
赌人性。
赌承诺。
赌这世上,是否存在永恒不变的爱情。
谢淮安一听就拒绝了。
他冷着脸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嗤笑着问:
「你凭什么觉得,十年不见,我还会喜欢你,还会想起你,放弃在这里的一切去找你?
「安夏,我是喜欢你,但我不是可以任你摆弄的可怜虫!
「十年,你特么要是在那边结婚了,孩子都七八岁了,我过去能怎么办?逼你出轨?偷情?你觉得我更喜欢人妻?
「说那么多好听的话,不过就是又要抛弃我……
「把这个想法收起来,安夏,我绝对不可能同意!你死了这条心!」
他的声音越说越大,气愤的样子像只炸毛了的猫。
我伸手去拉他的手。
他躲开。
我再碰。
他又躲开。
我收回手。
他反而一脸委屈地瞪着我:
「你怎么这点儿耐心都没……」
他的话停住了。
因为我站起来,吻住了他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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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等你十年。」
我认下了这场豪赌。
赌十年后,我们依旧相爱。
「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我从前是不是做错了。
「我攻略了你,让你依赖我,却也让你的人生只有我。
「你没有其他朋友、爱好,没有其他特别喜欢的东西,你对这个世界的执念建立在我身上,所以才能那么轻而易举地自杀。
「谢淮安,你难道没有发现吗?
「你快被我们之间的『爱』逼疯了,逼得忘记公序良俗,失去了对人命的敬畏心……这样是不对的。」
我抓住他的手,摁在我的胸口上:
「生活不仅仅有爱情。
「谢淮安,你现在找到了亲生父母,有了爱你的亲人,也该去尝试一下没有我的生活。
「如果你尝试了,还是不喜欢,那就来找我。
「相信我,谢淮安,我会一直等你。」
33
这些天,我总能看见谢淮安手机里,来自亲生父母的问候。
【天冷,记得添衣服。】
【晚上要不要来家吃饭?妈做了鸡翅。】
【别太辛苦了,公司不如身体重要。】
【淮安,有时间回家看看。】
……
现在的他,同样被人真诚地爱着。
我不能再做他和这个世界沟通的绊脚石了。
只有我彻底离开,他才能从名为「爱情」的魔障里走出来,去感受这个世界的温度。
「如果十年后,你没有来,我也会很高兴。
「这意味着,你找到了新的人生寄托,有了别的舍不下的东西,没有我,你也能好好地生活。
「这样,哪怕你不来找我,我也会为你高兴。」
我很认真地告诉他:
「谢淮安,爱不是占有。
「我爱你,所以希望你快乐。」
34
「你不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快乐?」
他闷闷地抱着我,依旧拒绝。
我捏了捏他的耳朵:
「别那么悲观呀,说不定没过多久,你就能找到穿梭时空的方法,再让我回来。
「到时候,我可以两个世界穿来穿去,白天在那个世界上班,晚上来找你睡觉。」
谢淮安:「……」
「你倒是真的乐观。」
他把我抱着坐在腿上,脑袋埋进我的脖颈,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没关系。
他不说我说。
「我有很多想去的地方,去冰岛看雪,去西伯利亚看狼,去马达加斯加看企鹅,去巴西的热带雨林……
「谢淮安,我们准备十个地方, 每年去一个, 好不好?
「这样,哪怕在不同的世界,站在同样的土地上,也相当于我们在重逢。」
「我每年都会给你写信,存放在盒子里,我所有高兴的、快乐的、委屈的事情, 都会在信里告诉你。」
……
感情不需要太大的牺牲。
我不能为了爱情放弃我的父母, 就像不想谢淮安为了一时冲动,放弃他原本的生活一样。
人生本就是一场豪赌。
我是其中那个疯狂的赌徒。
为自己的人生, 下了一场长达十年的赌注。
35
故事的结局显而易见。
我做的决定,从来都不会回头。
谢淮安正是知道这一点, 才会极其地消沉与失落:
「我又被你放弃了。」
他说:
「和上次相比, 不过就是加了个很长的年限,给了我一点盼头。」
我笑了笑, 把带回来的绿豆糕推到他面前:
「尝一尝,好吃吗?」
他捏了块放到嘴里,点头:「好吃。」
「你妈妈做的。」
我说:「她来找我,求我一定要好好对你,说你受了太多苦。
「谢淮安, 你的亲生父母很爱你, 你可以试着去感受他们的爱, 而不是满脑子的『我』。」
他沉默了。
垂着头, 无措地抓住我的手,像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摸了摸他的头:
「你的研究进展不是很快嘛!」
我笑着对他说:
「说不定一年,或是更早,我们就又能再见面了。
「谢淮安,我希望重逢的时候, 可以看到你快乐的样子。
「我爱你,所以希望你快乐。」
我又对他说了这句话。
回应我的, 是他紧紧的拥抱。
36
我们什么时候会再相见?
可能一年、三年、十年……可能只需要几个月。
这都不重要。
不管多久,只要我们能重逢,就代表我赌赢了。
至少在重逢的那一刻, 我会相信,这个世间,真的存在永恒不变的爱。
37
系统送我回家的时候, 问我:
「你就这么确定,十年内你不会结婚?」
我笑了笑, 漠声说:
「这辈子,除了他,我不会再和任何人组建家庭。」
婚姻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现代科技下,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我只想和拥有爱情的人发展亲密关系。
如果不能, 我宁愿一个人生活。
系统叹了口气:「何必呢?」
我扯了扯唇角。
他想让我留下。
我知道。
从一开始,在他眼里,我和谢淮安之间最好的结局,就是我留下,而不是这场荒诞的赌局。
或许在他眼里,NPC 的意愿不重要,又或许, 他觉得我性别为女,天生就要为男性牺牲掉独立的人格。
偏偏,我坚持我的底线。
「能帮我带个话吗?」
我问他。
他点了点头:「什么?」
「麻烦跟你那位想出来『攻略到好感度满格再离开』的上司说一声。
「它真是个万年难见的傻逼!」
-完-
来源:一颗小白菜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