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爸，您说真的？这房子要过户给我，每月还给我六千块照顾您？＂我站在父亲宽敞明亮的客厅里，阳光穿过落地窗洒进来，照在那份房产证上。

善良的选择

＂爸，您说真的？这房子要过户给我，每月还给我六千块照顾您？＂我站在父亲宽敞明亮的客厅里，阳光穿过落地窗洒进来，照在那份房产证上。

我叫周明生，今年三十六岁，在一家国企做普通职员。这是九九年下岗潮后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好歹稳定。

上个月，婆婆王桂芝住院了，我请了长假照顾她。就在这时，阔别多年的父亲周建国突然联系我，说有要事相商。

父亲端坐在真皮沙发上，西装革履，气度不凡。他家客厅里的彩电是最新款的大屏幕松下，比我和婆婆那台老式黑白电视不知高级多少倍。墙上挂着几幅名家字画，茶几上摆着半盒中华烟，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

＂明生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婚也结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父亲吐出一口烟圈，指了指茶几上的房产证和银行卡，＂这套一百二十平的商品房归你，我每月给你六千块生活费，你只需要搬来照顾我的晚年生活。＂

我一时语塞，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父亲周建国是九十年代最早下海经商的人之一，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时候，从最早的倒腾电器，到后来做建材生意，如今身家上千万。而我和婆婆王桂芝却住在八十年代的老式单位分房，五十平米的小两居，连电梯都没有，冬天上下楼还得小心地上的冰。

＂爸，这事我得考虑考虑。婆婆现在住院，我走不开。＂我望着窗外高楼林立的城市景象，心里却想着医院里那个瘦小的老人。

＂考虑什么啊？那老太婆跟你又不是亲的！＂父亲语气里带着不耐烦，＂咱爷俩才是亲骨肉，血浓于水知道不？＂

＂我得先回医院看看婆婆。＂我起身告辞，没有拿桌上的房产证。

出了父亲家的小区，迎面而来的是初夏的微风。我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点了一支便宜的红塔山，深深吸了一口。

婆婆不是我亲婆婆，在旁人看来，她只是我的奶奶，父亲的母亲。可在我心里，她早已超越了这层关系。

我六岁那年，母亲嫌父亲没本事，只是个小厂的修理工，整天挣着微薄的工资。她经常跟父亲吵架，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和一个开运输公司的老板跑了，办了离婚手续，改嫁他乡。

继父对我横眉冷对，动不动就骂我＂拖油瓶＂。十二岁那年，在我又一次被继父打得鼻青脸肿后，母亲终于下定决心，把我送回了父亲这边。

那时父亲正开始下海经商，整天忙得脚不沾地，把我交给他的母亲——我的奶奶王桂芝照顾。自那以后，我就跟着婆婆相依为命。

记得刚到婆婆家那天，我浑身发抖，像只受惊的小兽。婆婆看我这样，二话不说，走到老式柜子前，拿出一个铁皮小盒子，从里面取出两块奶糖塞给我。

＂明生，尝尝，这是大白兔奶糖，可甜了。＂婆婆皱纹密布的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婆婆会好好疼你的。＂

那晚，我躺在婆婆家简陋却干净的小床上，闻着被褥间淡淡的肥皂香，第一次感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婆婆是老式纺织厂的普工，那时已经退休了，退休金不过百来块。她省吃俭用，却从不在我的学费和生活费上吝啬。每天早上五点钟，天刚蒙蒙亮，她就起床给我做早饭，熬一碗白米粥，煎两个鸡蛋。

＂明生，好好吃，长身体呢。＂她总是这样说，然后自己却只喝稀粥就咸菜。

记得那时候家家户户伙食都紧张，可婆婆愣是攒着票证，变着花样给我改善生活。逢年过节，她会提前排队买上一斤猪肉，回来炖一锅香喷喷的肉丸子。

＂婆婆，您也多吃点。＂我总是把碗里最大的肉丸子夹给她。

她却笑眯眯地把肉丸子又夹回我碗里：＂婆婆牙口不好，吃不动了，你多吃点。＂

高考那年，我差十分上重点大学。我知道，以家里的条件，上个普通大学已经很不错了。可婆婆却不这么想。

那是个初夏的午后，蝉鸣声响彻整个小区。我坐在楼下的石凳上发呆，看见婆婆从家里出来，穿着她最好的那件蓝底碎花布衫，手里还拿着个旧布包。

＂婆婆，您要去哪？＂我好奇地问。

＂去见你爸爸。＂婆婆说着，脸上挂着少有的严肃表情，＂你爸现在生意做大了，应该能拿出点钱来供你上重点大学。＂

我跟着婆婆坐了一个小时的公交车，来到了父亲当时的办公室。那是个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地方，门口还站着穿制服的保安。

父亲见了我们，先是一愣，然后不冷不热地让秘书给我们倒了两杯茶。

＂明生要上重点大学，差点分，但可以花钱走个关系。＂婆婆开门见山，从布包里掏出一个旧式存折，＂我这里有五千块，是我这些年攒下的，还差一万。建国，你能不能......＂

＂妈，现在什么年代了，还走关系？＂父亲打断了婆婆的话，一脸不悦，＂再说了，上个普通大学就行了，别攀高枝。＂

＂建国，这孩子争气，你应该支持他。＂婆婆的声音有些颤抖。

＂妈，你别管这闲事。＂父亲厉声说，＂我现在正要扩大生意规模，手头紧得很。明生，你就上普通大学吧，毕业了我给你安排工作。＂

回去的路上，婆婆一言不发，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旧布包。我知道她伤心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婆婆，没事的，上普通大学也挺好。＂我拉着她的手，感受着那粗糙的、布满老茧的触感。

婆婆停下脚步，看着我，眼里满是心疼：＂明生，婆婆对不起你。＂

＂婆婆，您别这么说。＂我红了眼眶，＂没有您，我连上学的机会都没有。＂

那时起，我与父亲的联系就更少了。后来我才知道，父亲当时拒绝资助我，是因为他正准备再婚，需要钱置办新房和彩礼。

神奇的是，虽然差了十分，我还是莫名其妙地被那所重点大学录取了。直到多年后的一个偶然机会，我才知道真相：婆婆卖掉了她唯一值钱的祖传玉镯，那是她娘家陪嫁时带来的，一直舍不得动用。她瞒着我，托人找关系，把我送进了重点大学。

大学毕业后，全国掀起下岗潮，我没能进入令人羡慕的外企或合资企业，只在一家普通国企找到了工作，每月工资不足两千，勉强糊口。婆婆年纪大了，关节炎严重，常常疼得夜不能寐，但她从不在我面前喊苦。

记得有一次过年，单位发了两瓶茅台酒作为年终奖。我想着可以卖掉换钱给婆婆买些补品，谁知道回家路上碰到了父亲。他喜笑颜开地告诉我，他的生意又上了一个台阶，还娶了个年轻漂亮的媳妇，让我有空去他新买的别墅坐坐。

看着父亲踏入那辆崭新的奥迪车离去，再摸摸自己怀里那两瓶可怜的茅台，我突然感到一阵辛酸。

后来我结了婚，妻子小云是个善良的姑娘，虽然家境一般，但很孝顺婆婆。我们的婚礼很简单，在单位的小礼堂办的，婆婆给我们缝了一床新被子作为嫁妆。父亲没有来参加，只是派司机送来一个红包，里面装着一万块钱。

小云早产生下女儿后没几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离开了我们。从此，我和年幼的女儿沫沫与婆婆相依为命，互相照顾。

婆婆疼爱沫沫如掌上明珠，常常一边织毛衣一边给她讲故事。我们住的老小区虽然简陋，但邻里关系融洽，每到夏天晚上，大家会在院子里纳凉，听广播，聊家常。那种温馨，是父亲豪华别墅里永远不会有的。

＂明生，你看看沫沫，多像你小时候。＂婆婆常常这样感叹，眼里满是慈爱和回忆。

现在，婆婆病了，住在医院的普通病房里。那天从父亲家出来，我径直去了医院。病房里，婆婆正靠在床头看一本旧报纸，老花镜架在她塌陷的鼻梁上。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瘦削的身形在病号服的包裹下显得更加单薄。

见我进来，她忙放下报纸，眼睛里满是关切：＂明生，你去哪儿了？饭吃了没有？＂

这么多年来，每次见到我，她的第一句话总是关心我吃了没有。

我在病床边坐下，看着婆婆布满老茧的手。那双手曾经为我缝补衣服，做可口的饭菜，在我发烧时整夜摸我的额头，在我失恋时轻轻拍我的背。

＂婆婆，我去见爸爸了。＂我低声说。

婆婆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建国找你什么事啊？＂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婆婆，爸爸想让我照顾他晚年，要把他名下的一套房子过户给我，每月还给我六千元生活费。＂

病房里一时寂静无声，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在沉闷地走动。婆婆沉默片刻，然后慢慢说道：＂明生，这是好事啊。你爸终于想起来要尽责任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我知道她在强忍着什么。

＂你爸这些年在外面闯出了一番事业，能记挂着你，是好事。＂婆婆继续说，＂你去吧，我这老婆子没几年活头了，别耽误了你的前程。＂

我握紧婆婆的手：＂我不去。＂

婆婆抬头看我，眼睛湿润了：＂傻孩子，那是你亲爹啊。＂

＂可我这辈子最亲的人是您啊，婆婆。＂我哽咽着说，＂没有您，哪有我的今天？＂

婆婆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嘴唇颤抖着：＂明生，婆婆这辈子就你这一个亲人了。你爸给你的条件多好，我不能拖累你。＂

＂婆婆，您别这么说。＂我抹了抹眼角，＂您知道吗，那年我能上重点大学，是因为您卖了玉镯，对不对？＂

婆婆愣住了，随即垂下眼帘：＂你...你都知道了？＂

＂后来我回学校办档案的时候，偶然听说了这事。＂我苦笑道，＂我一直没敢问您，怕您难过。＂

婆婆攥紧被角，眼中闪烁着泪光：＂那是我娘家人给我的嫁妆，我一直留着，想着有朝一日能传给你媳妇。可那时候看你那么失落，我狠不下心啊。＂

我握紧婆婆的手，感受着那皮肤下的骨节突兀而坚韧：＂婆婆，您比亲妈还亲。我怎么可能为了那套房子和钱，就把您一个人丢下？＂

婆婆摇摇头，执拗地说：＂不行，明生。我不能让你为了我放弃这么好的条件。你想想沫沫，有了那套房子，她上学就方便多了。＂

我看着病床上这个固执的老人，心里酸涩难言。在她眼里，我和沫沫的未来永远比她自己重要。

那天晚上，我守在婆婆床边，看着她在药物作用下安稳入睡。窗外是城市的夜色，远处高楼的灯火如繁星点点。我想起了父亲家那套宽敞明亮的房子，想起了那笔丰厚的生活费，又看看眼前这个瘦小的老人。

选择似乎很艰难，但其实我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第二天，我接到父亲的电话，催我尽快做决定。我能听出他语气中的不耐烦，仿佛我犹豫不决是对他的一种冒犯。

＂爸，我考虑好了，后天去找您。＂我简短地回答，然后挂断了电话。

接下来的一天，我请单位的老李帮我照看婆婆，自己则去了一趟我和小云的老房子。那里住着我们夫妻的合影，还有小云生前用过的梳子、绣花针，以及婆婆一针一线给沫沫缝的小棉袄。

我在屋子里坐了很久，思考着生活的轨迹和选择。最后，我拿出一个旧铁盒，那是婆婆当年给我糖的那个盒子，里面装着我们全家人生活的点点滴滴——沫沫的第一缕头发，婆婆教我写的第一个＂明＂字，小云的结婚戒指。

这些看似不值钱的东西，却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财富。

第三天，我再次去了父亲家。豪华装修的客厅里，父亲正和他的商业伙伴喝茶谈生意。见我来了，他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明生来了？考虑得怎么样了？＂

那两个商业伙伴打量着我，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和轻视，仿佛在看一个落魄的乞丐，正等待施舍。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份房产证，轻轻放在茶几上：＂爸，谢谢您的好意，但我不能接受。＂

父亲的脸色变了，茶杯重重放在茶几上：＂为什么？那老太婆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爸，她不是＇那老太婆＇，她是我婆婆，是把我拉扯大的亲人。＂我平静地说，＂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金钱来衡量。您给我的是房子和钱，婆婆给我的却是一生的呵护和爱。＂

父亲嗤笑一声：＂什么狗屁爱不爱的，房子和钱才是实在的！你看看你现在这副穷酸样，连个像样的西装都买不起，拿什么养家？＂

我没有被激怒，只是摇摇头：＂爸，我们对生活的理解不同。在您眼里，成功可能是豪宅名车，而在我眼里，成功是能够善待对我好的人。婆婆用一生教会我什么是真正的亲情，我不能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转身离开。＂

父亲的商业伙伴面面相觑，有些尴尬地站起身告辞。等他们离开后，父亲冷冷地看着我：＂你会后悔的，明生。＂

＂也许吧，但现在，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转身准备离开。

＂站住！＂父亲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颤抖，＂你真的这么恨我吗？恨到连这样的条件都不接受？＂

我回过头，看着这个鬓角已经斑白的男人，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怜悯：＂爸，我不恨您。只是我们已经错过了太多，房子和钱弥补不了这些。＂

父亲站在原地，不再说话，眼神复杂地看着我离去的背影。

那天晚上，我回到医院，带着刚买的热腾腾的小米粥——婆婆最爱的那种，撒着香葱末和花生碎的小米粥。婆婆见我回来，眼睛一亮：＂明生，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我在婆婆床边坐下，轻轻握住她的手，＂婆婆，您放心，我会一直陪着您。＂

＂你...你没去你爸那儿？＂婆婆惊讶地问。

＂我已经去过了，把房产证还给他了。＂我笑着说，＂我跟他说，这世上最宝贵的不是房子和钱，而是亲情。＂

婆婆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啊？那可是一套房子啊！＂

＂婆婆，您才是我的家。＂我擦去婆婆脸上的泪水，＂房子不过是四壁围成的空间，有您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窗外，夕阳西下，余晖洒在病房的墙上，温暖而安宁。婆婆枯瘦的手在我手心里微微颤抖，却比任何财富都更有温度。

＂明生，你不后悔吗？＂婆婆小声问道。

＂不后悔。＂我坚定地回答，＂婆婆，您的爱比任何房产都珍贵。＂

一个月后，婆婆的病情好转了，我们回到了那个老旧却温馨的小区。沫沫高兴地围着婆婆又蹦又跳，邻居们也纷纷来探望。

令我意外的是，父亲也来了。他没有开那辆豪华的奥迪，而是坐公交车来的，手里提着一袋水果。

＂妈，您身体好些了吗？＂他站在门口，有些局促地问。

婆婆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招手：＂建国，快进来坐。＂

父亲走进来，眼神在简陋的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明生，我想和你谈谈。＂

我们走到楼下小花园的长椅上。初秋的风已经有些凉意，落叶在脚边打着旋儿。

＂明生，我想明白了一些事。＂父亲开口，声音里少了往日的高傲，＂看到妈和你们住在这样的条件下，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没有说话，等着他继续。

＂那套房子，我还是想给你。＂父亲说，＂但不是要你搬来照顾我，而是希望你们一家三口能住得好一点。＂

我惊讶地看着他：＂爸......＂

＂别急着回答。＂父亲摆摆手，＂我知道你不会丢下妈不管，所以......＂他顿了顿，＂我想，如果可以的话，我能不能偶尔来看看妈，看看你们？＂

我突然意识到，或许父亲并非不爱家人，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在金钱至上的年代里，他用自己的方式试图弥补过去的缺失。

＂爸，您随时都可以来。＂我轻声说，＂这里永远是您的家。＂

父亲眼圈红了，迅速转过头去擦了擦眼睛：＂那...那房子的事？＂

＂爸，房子的事以后再说吧。＂我微笑着，＂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能够团聚。＂

回到家里，婆婆正教沫沫叠纸鹤。看到我和父亲一起回来，她欣慰地笑了。

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富有。不是金钱，不是房产，而是能够和亲人在一起，分享生活的点点滴滴。婆婆的教诲如同明灯，照亮了我的人生道路：善良的选择，往往是最幸福的道路。

真正的亲情，不是刻在房产证上的名字，而是刻在心里的牵挂；不是月月打入银行卡的数字，而是日日相伴的温暖；不是高楼大厦的豪华，而是茶余饭后的絮语。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我选择了最富有的贫穷——守护着那个用爱将我抚养长大的老人，传承着那份无私的爱与善良。

也许，这就是生命最美的馈赠。

来源：木老二三一点号